🦢(F.M/M)《凿陵》;完结/开始 || 59.2万字

叶维生微笑点头,抬起头看着炎育陵道:“你虽然在国外,不过应该知道我们国家大选期就快到了,舅舅会参选议员,既然你回来,能不能拨点时间和舅舅出席一些活动?有你站台,舅舅可以得到年轻一辈的支持。其实舅舅明天有个杂志个人专访,已经打算要他们在我们聚餐前在家里采访,我会请秘书给你准备访问内容和相应的回答,你有电邮地址吗?一会儿就传送资料给你。”

炎育陵眼睛睁得发痛,好在有墨镜掩饰。

什么东西?这什么情况?演戏吗?在演八点档肥皂剧吗?

成名了所以可以利用,得到巨额遗产了所以不能把关系弄僵。这就是自己的家人,流着和自己一样的血,这般的低级!丑陋!

好想吐。

炎育陵抬手捂住嘴巴,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怎么了?不舒服?”叶雅焦急地把手轻搭在儿子背上。

“昨晚喝了酒,宿醉……我还是……回酒店休息……”炎育陵说着便掉头要走,表哥却挡住了自己。

“不舒服就在这里休息好啦!”叶崇杰抓住炎育陵右肩。

“这里我睡不惯……”炎育陵担心会再被拦,看见表哥口袋里有只笔,就自顾自拔出笔,将表哥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拉到面前,在表哥手背上书写,“这是我的电话,我的电邮,明天什么时间要到这里,简讯让我知道。”

“那我送你回酒店。”叶维生站起身,拿了车钥匙便率先出门。

你们哪一个可不可以先问人意见啊……

炎育陵头一阵痛,想拒绝,母亲却主动勾着自己臂膀步上车。

“妈咪也送你。”母亲温和地笑。

“我的助理在守卫亭等我,送到那里就可以了。”炎育陵觉得自己不可能走得出屋,除非当下翻脸,只好安分地上车。他还必须谎称回酒店前得随助理去处理一些工作事宜,舅舅才没有坚持要送他回酒店。

豪宅和守卫亭之间短暂的车程,炎育陵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母亲不停地嘘寒问暖,他却只感到一身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终于回到了谭骏车里,车内的闷热以及车座的霉味竟让他感到踏实。

“快开车。”炎育陵除下墨镜,瘫倒在车座。

“你做什么?刚长跑回来啊?”谭骏被炎育陵疲累的样子给吓着。

“我肚子痛,要拉屎,开快点……”炎育陵侧转身背对谭骏。

“你莫名其妙诶!要拉怎么不在人家家里拉了才走?”谭骏立即启动引擎,狂踩油门。

“不要跟我说话,不然我拉在你车上。”

“真那么急啊?你憋死也给我忍着知不知道!”

顷刻间回到酒店,炎育陵就关在了厕所,花洒大开,坐在马桶前吐得天昏地暗。

呕吐当然不会把心里的不快都发泄干净,只是会累得暂时什么也没法想。

“喂——要不要看医生啊——”谭骏时不时就来敲门。

“喂——我通知路先生了,他说马上会来看你——”

炎育陵闻言马上冲水,跳进浴缸把身上的呕吐味洗干净,吹干头发后就光着身子慌张地冲出浴室,从衣柜挑了舒适的睡衣睡裤,穿好就钻进被窝靠着床头盘腿而坐,打开电脑放在腿上,一言不发地用光速修饰早上作的曲子,刚一完成,路卡就到了。

“育陵!”路卡快步走到床边,做到炎育陵身侧,柔声问:“不舒服?吃错东西了吗?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没有啦,应该只是太久没有吃得油腻,胃适应不了。”炎育陵挤出一个笑容,将连接电脑的耳机递给路卡,“路哥你听听,我花了半天完成的。”

“路哥现在没时间,看你一会儿就得走,晚上再听行吗?”路卡轻拍炎育陵后脑,起身下床。

“什么半天啊?你才弄了十分钟不到诶!”谭骏突道。

炎育陵脸色陡变,想要向谭骏打颜色,谭骏已接着说道:“我看是外面太热了啦!又吐又泻,应该是轻微中暑,路先生你放心,多喝点水就没事了!”

“你出去了?”路卡问,炎育陵立即低头躲避他的视线。

“他去探望韩先生的家人了,我们才刚回来。”谭骏代答,也说了那高级住宅区的名字。

“韩先生的家人?”路卡故意说得很慢。

谭骏发觉了不妥,试探性地问:“路先生……我……是不是不该带他出去?”

“不是,你先走吧,我有话和他说。”路卡向谭骏摆摆手。

谭骏自觉好像给炎育陵惹了麻烦,欲言又止,却无计可施,只好闷闷地离开。

“育陵,我再找你哦!”谭骏出门前爽朗地说道。

碰,咯。

房门关闭锁上后,路卡就一巴掌扫向炎育陵后脑,不过没用力。

“去做什么了?”路卡厉声问,他已知道炎育陵是去找什么人。

“没什么。”炎育陵不敢抬头。

“你聪明。”路卡双手插腰,冷笑了声,续道:“先主动开口要我帮忙,让我以为你以后有事都一定会求助于我,降低我的戒心,然后自己去乱来。”

“我没有……乱来……”炎育陵嗫嚅。

路卡又扇了一掌,这次用了多三成的力,吼道:“去做什么?给我说!”

炎育陵丢开电脑,躺下来卷缩进被单里,有气无力地道:“不要问了……”

路卡默默地瞪着被窝里的人,努力压抑怒气,放缓语气道:“打个电话给韩封怎样?”

炎育陵在被窝里怔了怔,霍地坐起身,抬头对路卡道:“路哥,我不是不相信你。”

“我也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路卡坐回床上,心疼地皱眉:“我怕你受伤,很怕。”

炎育陵低下头,忍了好一会儿,手指便颤抖着抓住了路卡长至手腕的衣袖。

“我……我想坚强一点面对……”

“那你看到了什么?”路卡握住炎育陵的手,试图给他安全感。

炎育陵深吸口气,紧紧回握路卡宽厚的掌,“我想……我这次……可以狠心……放弃……”

“你想怎么做,路哥都会支持你,路哥什么都可以帮你挡。”路卡抬起另一只手,将炎育陵挂在眼角的泪擦去,“哭没有用,我不希望你再因痛苦而哭泣。”

“路哥。”

“嗯。”

炎育陵松开抓住路卡的手,握成拳,抬首冷静地道:“我要和叶家断绝关系,我要公开原因。”

起诉没有证据。法律是为保护有钱有势的人而存在。

但是只要在大众媒体前成为被害者,就赢了,分分钟可以在无形中把加害者逼至尽头。

炎育陵不希罕那笔遗产。

更不希罕母亲的补偿。[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1-24 18:32重新编辑 ]

说实话……大过年地写这种剧情好像很不厚道 = =

希望大家喜欢就好……

明天开始出国公干 (真悲催,还在过年呢)一星期,所以……至少一星期不会更。

谢谢各位的耐心 ><

47

炎育旗和叶宇杰一同乘搭清晨的长途巴士从离家三百公里远的城市出发回家,他们俩其实根本不是去爬山,而是去观赏演唱会,顺便购物游玩。昨天虽是家中长者过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但两个年轻人都不认为有非去不可的必要,稍微撒个娇、闹个脾气,各自的父母便答应由得他们一起去玩。

即将抵达巴士总站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炎育旗是肯定去不了学校了,叶宇杰念的是学院,只要拜托同学帮忙签到就能保住出席学分。

叶宇杰正专注地在玩智能电话里的游戏时,进来了一封妹妹发的简讯,阅过后便摇醒一旁睡得东歪西倒的炎育旗。

“到了吗?”炎育旗揉着惺忪睡眼。

“今晚家庭聚餐,还有记者会来采访,老爸要我们五点前一定得在家,我妹还卖关子说有惊喜,哼!我猜是她又交了新男朋友,准备趁机带回家。”叶宇杰边说边继续攻略游戏。

炎育旗垮下了脸,不悦地道:“又聚餐啊?很无聊诶……尤其外婆和你爸在最无聊,老是在谈参选的事,我们不要去啦!干脆去看电影好不好?”

“长辈谈长辈的,我们只管吃就行了,你是家里的宝,不去还没关系,我已经没去扫墓了,要是家庭聚会再不去,老爸又会没收我车钥匙。”叶宇杰的脸色也透着些不耐烦。

“就几天没车子开嘛,你可以搭计程车上课啊!”

“什么就几天没车子开?老爸还会骂我诶!你这没挨过骂的人少给我炫耀潇洒!”

“就挨骂而已嘛……”炎育旗扁嘴撇过脸,看着窗外快速向后移的景色。

巴士到站后,炎育旗把行李袋丢给表哥,趁表哥会意前即一溜烟跑开,一边大声道:“拜托你咯!表哥最好了!”

“臭小子……”叶宇杰提着两个行李袋,一脸无可奈何,“是前世修的福吗?人人都得那么疼你……”

炎育旗跑到了计程车站,见表哥没有追上来,便安心地上了计程车。他刚要告诉司机前往附近的购物商场,另一边的车门就突然被拉开。

“喂!有人……”炎育旗嫌恶地看向抢车的人,顿时目瞪口呆。

“出来。”炎育陵沉声,抬抬下巴示意弟弟下车。他本打算去学校找弟弟,为了确定弟弟没有转校,便打电话向母亲询问,即知道弟弟今天还是没去上学,而且中午才会回来,于是他便觑准了时间在这里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炎育旗茫然地眨眼。

炎育陵不回答,关上了车门便绕到车子另一边,打开门把呆若木鸡的弟弟拉出来,三步并两步越过马路,将弟弟推进一辆崭新漆亮的银色双人座跑车。

炎育旗乖乖地坐在舒适的真皮车座,一声不吭。之前最后一次见到哥哥时他很抗拒,不过这些日子哥哥在自己接触不到的地方大放光彩,唱片行、广告看板、电视、电台、报纸,都能知悉哥哥的成就,令他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往日对哥哥的崇拜和自豪感,自然就很期待有一天可以骄傲地拉着身边的偶像明星的手大声说——这是我哥哥!

炎育陵亦不说话,启动了引擎便绝尘而去。车子是路卡借的,要他待会儿风风光光地开进叶家豪宅。

“车子好漂亮!”炎育旗开始东摸一把、西拉一拉。

炎育陵偷眼瞧了瞧弟弟天真的样子,不自禁发出会心一笑。他起初以为弟弟还会像上次一样逃避自己,所以神情绷得很紧。

瞟见哥哥的笑容,炎育旗仿佛踏入空旷的青翠草原,一瞬间心旷神怡,心想,还是哥哥最好,没人能比哥哥好,二表哥不够好,大表哥更不好。

“哥……”

“嗯?”

“哥!”

“什么?”

“叫我嘛!”炎育旗探手拉住哥哥衣衫,睁大满怀期待的眼看着哥哥侧脸。

炎育陵把车速放缓,转头之际伸出手搭在弟弟头上,柔声:“小旗。”

炎育旗立刻上演三秒钟掉泪。

“哥你好坏!你这个坏蛋!怎么都不找我一下!你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站在人家够不着的地方!我很想你啦……”

炎育陵被弟弟陡地大哭大叫的反应吓得方向盘歪了一下,他还以为十五岁的弟弟应该比较有少年该有的气概。听着弟弟哭叫的话语,他突然有感而发,“原来你知道,我一直站在你不了解的位置。”

“呃?”炎育旗初时不明白,愣愣地思考了一阵子才懂。他放开哥哥的衣衫,用衣袖擦干净眼泪鼻涕,低头小声问:“你……要去找妈咪吗?”

“不要提她。”炎育陵语气马上变得冷酷。

炎育旗当即想为母亲辩驳,想告诉哥哥母亲在过去的两年努力地说服外公外婆接受哥哥,还不嫌麻烦地从屋主的储藏室找回父亲遗留在家里没带走的相册,在叶家的家族相册摆放柜中,增添了哥哥这一块。但是他转念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不说。他从哥哥的脸色看出哥哥不愿意听,再衡量母亲做的这些事,说实在,和哥哥长年受的委屈与苦楚并不成正比。

哥哥的伤痕好了没有呢?哥哥还有打篮球吗?哥哥的女朋友呢?没有母亲的限制,哥哥做了想做的事吗?

炎育旗抿嘴润了润干涩的唇,安静地看着窗外。这一次,他不敢乱说话激怒哥哥,这一次,他有预感哥哥不会再追着自己跑,他不想再一次和哥哥分开,所以现在,该轮到他学习去抓。

炎育陵几度欲言又止,很快就决定保持沉默。他心里有很多话要问弟弟,却又不想从弟弟口中听到很多的人与事。今天之后,该如何和弟弟维系这段兄弟情,他至今还没有一个谱,他现在唯一清晰的打算,就是不让弟弟参与自己和叶家的战争,弟弟之后会怎么想,他无法预知。更无法控制。暂且……走一步算一步。

正当炎育旗再也忍不住好奇心想问哥哥究竟要去哪里,哥哥就驶进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住客停车场。车子停好后,炎育旗跟着哥哥下车、进电梯、等待电梯攀升,眼看显示楼层的灯一闪一灭横向前进,炎育旗也一步一步朝哥哥靠近。被冷落的感觉令他无所适从,冰冷的手掌很渴望得到人的体温。

叮。电梯发出悦耳的一下声响,炎育旗立即把刚抬起的手缩回去。

炎育陵踏出电梯后便沿着走廊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沿途见弟弟脚步磨磨蹭蹭,担心弟弟会起疑心,便用轻松的语调说道:“我买了些手信,你自己选喜欢的,待会儿一起吃个饭,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聊。”

“哦……好……”炎育旗张着嘴傻愣地点头,他正绞尽脑汁地在想该怎么马上恢复以往和哥哥在一起的亲密感。

炎育陵打开房门,抚着弟弟背脊轻轻推入门,自己后一步进,然后快速地锁上房门。

炎育旗脱鞋走入客厅,陡地往后退了两步,直到背后撞上哥哥胸口。

“我回来了。”炎育陵边说边揽着弟弟纤瘦的肩膀往前走,力道轻柔地把弟弟按在沙发坐下。

炎育旗警戒地来回瞪向站在自己面前抽着烟的两个男人,再抬头问哥哥:“他们是谁啊?”

炎育陵轻拍弟弟肩膀,向季鹏道:“我弟弟就交给你们了,他不吃牛肉,冷饮别让他喝太多,可以的话……”炎育陵轮流看季鹏和阿靖,尴尬地续道:“抽烟尽量别靠近他,他有哮喘。”

“哦……”“啊……” 季鹏和阿靖面面相觑,识趣地熄了手中香烟。

“你不用不好意思,待在酒店房当小孩监护人很轻松,我们当作是休假。”季鹏突地一屁股坐到炎育旗旁边,伸出右手掌:“我叫季鹏,他是阿靖,我们是帮你哥哥消灾解难的特别专案小组。”

“有这种头衔吗?听起来好酷!”阿靖双手叉腰,粗鲁地抖着脚。

炎育旗眉头一皱,不理会季鹏的友好表现,跳起身靠到哥哥身侧,一手紧抓着哥哥手臂。

“哥,你不是要和我吃饭吗?”

炎育陵把弟弟拉到面前,认真道:“我一定会和你吃饭,你在这里等我,我有事要办,可能没那么快,你无聊的话就打电动,好像都是最新的。”炎育陵指了指先前谭骏带来的东西。

“那……那我可以先去逛街,我干嘛要跟两个奇怪的人待在酒店房啊?”炎育旗顿感不悦,毫不在乎自己说的话季鹏和阿靖听得清清楚楚。

炎育陵烦恼着该不该就这么掉头走,缓了一缓弟弟便拉着自己转身朝门口走。

“你要去哪里办事?把我放在附近的咖啡座就行了,我可以等你。”炎育旗拉着哥哥走了两步就再拉不动,立刻满脸疑惑地转头看哥哥。

“你听话行不行?”炎育陵一开口,门正好就推开。

路卡随手带上门,瞄了眼矮小的炎育旗,看向炎育陵,撇嘴道:“弟弟不听话,哥哥辛苦啊。”

炎育陵脸庞一热,抬手示意路卡稍等,再把弟弟牵回客厅。炎育旗软绵绵地由哥哥摁回沙发上,目不转瞬地欣赏至今为止他所亲眼见过最好看的男人——英俊、美丽、冷酷、有气魄、走路有风、说话好像在勾魂!

“小旗,我得去很多地方,来来回回地再要去接你会不方便。”炎育陵蹲在弟弟面前,发觉弟弟心不在焉,便抓着弟弟下巴转向自己。

“这样啊……”炎育旗看出哥哥在为难,只好勉为其难点头:“好吧,那我就不客气咯,冰箱里的饮料和零食我都要哦!我的哮喘好很久了。”

炎育陵被弟弟给逗乐,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把搁在桌上的电脑拿到弟弟膝上,“里面有我新作的歌,你当我的第一个听众吧。”

“嘿嘿!我抄下来上传到网络给人免费下载!”炎育旗迫不及待打开电脑。

“别害我啊!”炎育陵捏着弟弟小巧的鼻子。

“你不回来我就说到做到!”炎育旗挺胸,但鼻子还在哥哥两指间,显得十分滑稽。

胸口浮起一团舒服的暖意,炎育陵微笑不语,抽走碍手脚的电脑,趋上前把弟弟搂进怀里。

“我会回来。”炎育陵哑着嗓子。

“嗯,我等,没有时限,一天、两天、三年,再久我都等,哥,我不会再丢下你。”炎育旗抱得比哥哥还紧,但是他努力不要掉泪,他告诉自己,哥哥脆弱的时候,他必须担当保护哥哥的坚强角色。

站在门口送走哥哥和大帅哥一同离开后,炎育旗好奇地问季鹏:“那个帅哥是谁?哥哥的经理人吗?”

“哦,不。是爱人。”季鹏故作优雅地点头微笑。

“什……什么?”炎育旗陡地晴天霹雳,三魂少了七魄。

“是他经理人的爱人。”季鹏不急不徐地补充。

炎育旗闻言马上大呼一口气。

“哦对了!”阿靖大踏步到炎育旗跟前,环臂胸前抬着下巴道:“阿靖不是随便可以叫的,你嘛,得叫我靖哥,最好是全名,郭靖哥。”

“你白痴哦?我就算没看小说,也看过电视剧,不要拿假名字唬我。”炎育旗抱起电脑爬到床上。

“你看电视剧,我妈就不能看小说啊!她喜欢这个名字就给我取这个名字!你不妥啊?”阿靖气呼呼地朝炎育旗吼,见炎育旗视若无睹,便跑到阳台找季鹏。

“季哥,他们真是亲兄弟吗?样子性格不像就算了,教养怎么也差那么多?”

季鹏悠哉地点烟,轻巧地捏住阿靖右耳狠转:“那你的教养怎么不像我呢?”

X

电梯里,路卡出其不意拎住炎育陵耳朵,吓得炎育陵身子一震。

“我怎么不是第一个听众?”路卡微笑。

“还……还有机会。”炎育陵红着脸低头。

“我计着,以后慢慢跟你算。”路卡把手移到炎育陵屁股,若有似无地拍。

“唉……”炎育陵无力地叹气,暗想是要怎么样的修炼,才可以像路卡和韩封一样,把占有欲和控制欲发挥得如此不容抗拒,却又不惹人厌恶。

引用第634楼wenjing于2012-01-28 23:04发表的 :
舅舅应该称育陵为“外甥”,而不是“侄子”。
称呼上来说,与自己同性的为“侄子”“侄女”;与自己不同性的为“外甥”“外甥女”
如果是妻子家的晚辈,与妻子同性的应该也成为侄子,但其实是“内侄”;与妻子不同性的,成为“内甥”。

谢谢更正!真的很感谢!
惭愧,我对亲戚之间的称呼很不熟悉,‘表’和‘堂’的分别之前也是很不清楚,结果得查字典……orz
可是写这章的时候很忙,于是就懒惰不去查,我为我的不认真道歉。

引用第632楼dyswksp于2012-01-26 11:12发表的 :
一次更新了两章,赞乐乐~~~
话说接下来的整整一周都不会更唉, [表情]

终于回来了……在德国待了……六天吧?坐飞机坐到好痛苦 = = 给我休息一下,马上(慢慢地)更文。谢谢支持!

引用第636楼zhuoxing于2012-01-30 03:27发表的 :
太好了,这几天没上来没想到乐乐更了这么多。其实韩路两个人的考虑都有自己的道理。不过偶个人比较赞成路卡,因为说实话,小陵的状况,十分的不好,情绪也很不稳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出事。更何况面对那么无耻的那群所谓家人,实在是很危险。而他的恶心,真的是很真实,因为很早以前偶就觉得那群人很恶心了。
其实那群所谓家人,从父母到弟弟,包括那些其他的所谓亲人,都一样。当然,程度上是有分别的。不过本质上没太大区别。他们其实是一群人的缩影。尤其是母亲那一系的。那种家庭的肮脏和虚伪,被表现的淋漓尽致。不过同样的,就是因为存在的很典型,要毁了他们也真的不难。因为虽然所代表的那群人都是一样的肮脏,不过如果出现个暴露出自己本质的家庭,那么为了显示自己很高尚清白,立即丢弃盟友也是必然的。而被暴露出的,只有自认倒霉。想翻身是很难了。不过说实话,那群人无论得到什么样的报应,也是应该的。我个人认为,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为虐。待无辜的小孩找到合理的借口,要知道,没有人的行为是独立的,因为人本身的行为是有关联性的。所以很多行为都可以代表一些本质。这已经不只是小陵的问题。而是,我真的不相信。他们能做出什么好事。
还有弟弟,也要说两句,其实无论是弟弟还是父亲,他们的行为也绝对是符合人性化的。我早就说过,不要抱什么太大指望。别看弟弟现在好象又恢复了以前的善良,可是那只是因为,小陵现在起来了,给他带来了虚荣感,而且并没有什么连累他们的举动。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万一真的出事,他们的选择并不会有不同。而且从弟弟的整体教育上来看,他不可能有什么本质改变。不是我偏见。但是那种家庭教育骄纵出来的小孩,我不相信会有什么例外。何况,从弟弟的性格上看,他当然不算坏人,不过自私懦弱推卸责任逃避现实,这几乎是已经注定的。先天很重要,而后天更重要。当然现实中肯定存在那些兄弟姐妹感情非常好的家庭,但是我觉得,一定都是要有前提条件的。如果像小陵这种,极端偏心导致的,绝对很大可能是恶果而非善果。如果说父亲还受到了一定的报应,不过我觉得那是他咎由自取。没什么人害他。而母亲那一系,说实话,我严重觉得他们是应该抖到头了。

不得不赞同小宁……你好强悍……表示有这样用心的读者压力好大……orz 不过我还是会努力的。

谢谢小鱼~ 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呢 ^ ^
有读者支持让我感动之余又不好意思太久不更新,一点一点来,不要怨我啊………………

48 (part 1)

面对媒体,炎育陵还没有驾轻就熟的能力,然而,他毕竟未曾有过会引起媒体发挥文字暴力的不堪绯闻,所以自出道以来一直都是无惊无险,他只需要牢记公司规定的公式化对答,就可以提供足够的安全内容让媒体交差。

驱车抵达叶家时,没有意外,门前停了数辆陌生的车子,炎育陵没有把车子驶进停车库,而是随意停在路边,悠然推开驾座车门,右脚才一踏出,闪光灯便此起彼落。炎育陵下身一袭合身牛仔裤配军靴,上身着修身剪裁的西装外套内衬白色tshirt,头戴一顶缀上华丽银饰的绅士帽,轻轻牵起嘴角微笑,摄记们垂下的相机又都一一抬起。

“保持微笑,你现在非常好看。”藏在左耳的耳机传来路卡的指示与赞赏,炎育陵熟练地在脸上勾勒一道最恰当的笑容,礼貌地向围上自己的每一个记者点头问好。预定今天要来采访叶维生的只有一个时事杂志的记者,不过现在叶家门外聚集了至少来自另外五家媒体的采访组,其中不乏原本已经和唱片公司安排好要做专访的杂志记者,当然也还有叶崇杰带来的娱乐新闻摄制组。

看见炎育陵开始在和记者说话,叶崇杰连忙粗鲁地挤到炎育陵身旁,搭着他肩膀领他进屋,一边不耐烦地要其 他记者让路。“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啊?”叶崇杰不耐烦地咕哝,用力关上铁门,将不应该出现的记者关在门外,他事先已特别交待了自己的摄制组不可走漏风声,要成为第一家采访炎育陵的娱乐媒体,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闻风而来?

“可能是采访舅舅的记者传出去的吧?”炎育陵皱起眉头,脸露担忧之色。

“那样会连累你吗?”叶崇杰睁大了眼看着炎育陵,但语气却听不出是真心在乎,反倒是很明显地在期待对方说‘不会’。

“其实……”炎育陵苦恼地搔了搔头,“我以家人的身份参与舅舅的采访是没问题,但是要接受你的采访就一定要通过公司。”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么麻烦吧!你又不算是什么大红的巨星,多一家媒体帮你宣传不好吗?”叶崇杰急着搭腔。

“是没错,所以我隐瞒了公司,反正公司知道顶多训我几句,那没什么。”炎育陵顿了一顿,暗自等待叶崇杰会否因此而稍有内疚,却见他只是不以为然地点头。炎育陵依稀记得叶崇杰曾经阻止过外公责打自己,所以对他还不至于太反感,现在则是一并死心了。

“待会儿我出去,要是记者还在的话,我不可以完全不理会他们,到时候表哥你就不是独家了。”炎育陵续道。

“对哦!”叶崇杰恍然大悟,脑子转了转便握拳击掌,“那干脆做直播好了!我去和老爸说一声。”

炎育陵看着叶崇杰跑进屋里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你随时可以停止。”耳机立刻传来路卡温柔的声音。

“我不想原地踏步。”炎育陵低头,悄声对藏在衣领的对讲机说话,一边走向铁门,告诉门外的记者自己迟些会接受访问,请他们留下来等候。

“育陵,怎么不进来?”

母亲的叫唤令炎育陵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吸了口气才转过身。母亲站在厅门前,米色的连身长裙完美地衬出母亲的优雅气质,乌黑秀发随风扬起,白皙皮肤在阳光照射下几乎如陶瓷般无暇。

“那是炎育陵的母亲吗?真是大美女!”炎育陵听见身后的某个男记者说道。

炎育陵站在母亲面前大约六尺之遥,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并不是母亲揽着自己进屋,而是以往超过了门禁时间回家,站在门外被母亲厉声责备、喝令自己跪下的回忆。

叶雅想上前牵儿子,儿子一转过身,她霎时倒吸了口凉气,停滞不前。昨天儿子戴着墨镜,脸色不太好,今天的状态则完全不一样,略上了点妆的眼睛特别有神,与其说是帅气,儿子现在的样子已经可用魅惑二字来形容。

‘小雅,你男朋友长得真不是普通的帅!’
‘美男啊!你们简直天生一对!’

叶雅想起大学同学对男友的称赞。现在,子承父貌,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那对眼睛,看似在躲避的眼神,却总是用眼角余光勾引着旁人视线,追随着他……

“外面热……进……进来吧。”叶雅吞吞吐吐,僵硬地维持着温和笑颜。

炎育陵发觉母亲话声有异,抬起头正眼望向母亲,母亲竟然往后退了半步,胸口一阵起伏,便转身快步进屋,脚步慌张,像胆小的女生看见蟑螂,只差没有发出尖叫。

“她说过,看见我就觉得恶心,还要装作慈母,真是辛苦了。”炎育陵冷笑,迈步进屋,耳机另一边的路卡只字不语,良久,才无奈地道:“人心很复杂,太简单,是会受伤的。”

(待续)

第48章 (part 2)

炎育陵一进屋,两个分别十九和十五岁的表妹便迎上前来,一左一右地将自己拉到客厅沙发坐下,开始热情地询问对娱乐圈感兴趣的事。炎育陵选择性照实回答,不便透露的内幕就敷衍带过。母亲不一会儿就从厨房出来,在自己面前的沙发坐下,淡淡地笑着,脸色看不出一丝不妥。

炎育陵一边大方应付表妹连珠炮的问题,一边观察家中其 他人。外婆和二舅及二舅母在院子里围坐着交谈,大舅母则在饭厅招待将会采访大舅的杂志记者,表哥刚才和大舅一起上了楼,炎育陵估计大舅最终一定会迁就表哥。两个舅舅都很宠各自的孩子,炎育陵以前时不时都会从父亲口中得知。那时候他除了羡慕,就是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像样样都比得上表兄妹,却每天不是挨骂就挨打?

叶崇杰在书房低声下气地和父亲谈了一阵子后,父亲终于点头。他的节目直播时间是半小时后,播出时间只有一小时,原来是有打算插播炎育陵的现场采访,可那样会需要介入父亲的采访时间,于是便退而求其次,决定等父亲的采访结束,预录炎育陵的采访,明天再播出。

可是,现在外面有报章记者,电视观众在看到明天的节目前就会先从报纸得知炎育陵提前回国的新闻,炎育陵好歹是当红偶像,叶崇杰可以预知当节目主持人预告会有炎育陵的现场采访后,节目收视率的飙升数字。做不成独家就算了,但明明有个大好机会做第一,叶崇杰才不愿意白白浪费!

父亲下楼去和杂志记者协调,叶崇杰也马上致电通知在摄影棚作准备的导播。二十分钟后,负责现场转播的摄影师和外景主持人便赶来了,叶崇杰和他们沟通了一轮,即兴致勃勃地来到客厅,把自己叽叽喳喳的妹妹挤开,老朋友似地拍打炎育陵肩膀说道:“大概十五分钟后就可以开始直播了,年轻歌迷最喜欢知道偶像的家庭背景、成长过程之类的了,主持人会问你这些,我看也不需要访问稿啦!你自然地回答就行了!”叶崇杰说完就呵呵笑着走开。

自然地回答吗?炎育陵不经意地摇头哼了哼,即见大舅步入客厅,坐到了母亲身旁,与自己面对着面。

叶维生把还想继续和炎育陵聊天的女儿和侄女支开,调整了下坐姿,直视着炎育陵正色道:“我相信你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说,什么不该说。”

炎育陵早料到大舅不会对自己完全放心,他看了眼母亲,母亲立刻把视线移开。

“我不明白。”炎育陵看着母亲侧脸,轻声道。

叶维生干咳了一声,接道:“你离家出走,还有父母离异的事,多说对你的事业不会有帮助。”

“是对我的还是对你的?”炎育陵抬眼瞪向叶维生。

“育陵!怎么可以这样对大舅说话?”叶雅板起脸斥道。

炎育陵顿感一阵窒息,拳头一握紧,便听到了路卡的声音。

“冷静点,还不是时候。”

低头缓缓几次呼吸后,炎育陵抬起头,但眼帘低垂,不看向任何人,“我有公司的守则必须遵守,私事是不会说太多的。”

叶维生闻言即放心,抬起右脚搁在左膝上,轻松地道:“那就好,你需要准备吗?不如先喝口……”

“我不明白的是另一件事。”炎育陵陡地打断大舅的话。

“育陵!你不要这样说话!你难道不能……像以前一样吗?”叶雅倾身上前握住儿子手臂。

炎育陵垂头盯着母亲保养得白皙娇嫩的手,冷冷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把我当一家人。”

“你本来就是啊!”叶雅稍微拔高了声量。

“我配吗?”炎育陵苦笑。

叶雅正要说话,叶维生即搭着她肩膀,轻柔地让她靠回沙发上。

“你是你妈的亲生子,是我的亲外甥,你和你弟弟一样,是叶家的一分子,为什么要这么问?”叶维生沉声说道。

“因为我懂。”炎育陵咬着牙,很努力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我懂我亲生父亲做过什么,我懂我妈——”炎育陵加重了语气,“看到我就会想到不好的回忆,而且我记得,我从十岁起就没进来过这间屋子,我甚至不记得我有跟你、跟二舅,跟外婆说过什么话。你问我为什么?我倒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可以变得这么彻底?不是说我和你们家相克的吗?”

“育陵,妈咪已经决定忘记以前的事,你给妈咪一个机会好不好?”叶雅再次握住儿子手臂,咬着微微发颤的唇。

“你妈说得对,以前是我们做错,长辈都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叶维生没有改变居高临下的气势,依然背靠着沙发,双手端庄地放在膝上。

“我不知道。”炎育陵撇过脸,发出重重的鼻息。

“那我来教你。”叶维生轻抚叶雅背脊,示意她控制情绪,一边接道:“你亲生父亲的事,家里的小辈都不知道,你离家出走还失踪了近两年,他们都当你是在为现在的成绩奋斗,各各都很崇拜你,你应该看得出。”叶维生朝站在远处等待的女儿和侄女望了一眼,再转回头续道:“只要你愿意放开,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一点负担都不会有,小辈仰慕你,我们做长辈的更不会再抗拒你,还有,你过几天只要签个字,就能得到我们叶家企业的一部分股份,那对你的未来是多大的保障,我相信你知道。”

炎育陵抿唇不语,呼吸恢复了平稳,脸色也渐渐平静下来。叶雅见儿子似乎卸下了心防,即坐到儿子身旁,双手握住儿子左掌,疼惜地揉,儿子的手,常常被打得抓不起笔,还得忍着痛练琴。

“妈咪以前常打你……妈咪真的……真的很内疚……”叶雅说着便抬起一只手抚摸儿子脸颊,那也是时常被打肿的地方。

“以前的事,不要提了。”炎育陵轻道,左手五指一点一点收起,抓住了母亲纤弱的手。

叶雅感动得热泪盈眶,为了不破坏妆容忍住了哭泣,回握住儿子的手,笑着道:“好,不提了,你别住酒店,搬回来住好不好?当艺人很辛苦,妈咪要好好疼一疼你。”叶雅说罢便往儿子额头吻了一下。

炎育陵宛如触电般摒住呼吸,母亲的亲吻,曾经让他开心好几天,然后期待了十几年,都等不到。

现在,太迟了。

“妈咪……”炎育陵尴尬地低下头,“很多人在看……”

叶雅噗嗤一笑,轻轻捏着儿子脸颊道:“我是你妈呢,害羞什么?”

“我二十岁了……”炎育陵撅着嘴。

“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嘛!”

“哪有……”

旁观着面前母子亲密的互动,叶维生才真正放心,站起身走开。炎育陵刚刚的反应本来让他起了中断采访的打算,但现在他不得不暗自赞叹自己的说服能力。

摄影机开拍前的几分钟,叶宇杰背着两个人的行李抵家,得知妹妹所谓的惊喜后,急忙致电给炎育旗,这段日子他和炎育旗常常在一起,自然知道这小家伙非常想念哥哥,可电话怎么都拨不通。

“一定是又故意关机了!”叶宇杰把手机塞给妹妹,要妹妹发简讯通知炎育旗,自己则赶忙跑回房去打理自己,不想一幅邋邋遢遢的样子上镜。

“你弟弟啊,真是越来越难管。”叶雅一边埋怨,一边替炎育陵整理衣领。

炎育陵一动不动地感受母亲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他记得自己渴望得到母亲关爱的心情,但是那已经是过去式。他放弃了、死心了,也绝望了,母亲现在给的,他不再需要。母亲所谓的‘偿还’,太肤浅,所以他决定由自己来还——把母亲种在自己身上的恨,拔起来还回去。

‘我给过你机会,你让我失望。’炎育陵注视着母亲美丽的睫毛,在心里叹息。

“怎么了?会紧张吗?”叶雅轻轻拍打儿子结实的腰。

“妈咪。”炎育陵轻唤。

“嗓子有点哑啊,妈咪倒杯水给你。”叶雅说完便转身走向厨房。

炎育陵看着母亲的手滑出自己掌心,“再见。”他轻声道。

节目外景主持人很可爱,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绑着会碰到后颈的马尾,笑起来右颊会露出很深的酒窝,炎育陵一眼就对这女孩很有好感,因为她的神韵有点像初恋女友何幸恬。

“哇——帽子真漂亮。”主持人开镜前五秒赞道。

“喜欢吗?送你。”炎育陵摘下帽子往主持人头上戴,主持人脸上立刻泛起红晕。

“看镜头。”炎育陵笑着朝正在做倒数手势的摄影师指。

三、二、一。

“哈咯!欢迎收看‘特别娱乐’!今天又是可爱的小丞我来给大家做外景直播,首先我要感谢导播给我这个临时任务啦!因为……可以访问帅哥真的好幸运哦!”主持人活泼地做了开场白,镜头便转向了炎育陵。

“嗨,我是To Exit的炎育陵。”炎育陵很自然地对镜头打招呼。

“炎育陵好绅士哦,还送我见面礼诶!看来你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哦——”

“我爸教的。”

“那你爸一定也很帅,对不对?”

“他是健身教练,女人看到都会尖叫。”

“是吗?在哪里在哪里?父亲大人在哪里?”

“他不在,我妈和他离婚了。”

炎育陵把视线专注地投在主持人身上,但他可以想象在场的家人脸色在变。

“呃……那我该说什么呢……”主持人有些不知所措。

“那先来介绍我家人吧?”炎育陵牵着主持人手腕,把主持人和摄影机领到家人聚集的客厅,一个一个逐一介绍,“我外婆、大舅、二舅、大舅母、二舅母、表妹、表弟,然后这是……”炎育陵走到靠墙站着的母亲身旁,搂着母亲肩膀温柔地道:“我妈。”

“母亲大人好漂亮,难怪你那么帅!”主持人恢复了先前的活泼。

“是啊。”炎育陵看了眼母亲,淡淡地续道,“可是我比较像我爸爸。”

场面冷了两秒,炎育陵自顾自接道:“别看我妈这么娇小柔弱哦,她力气和耐力很了不起。”

“还真看不出来诶!是在做什么运动吗?”主持人不知不觉地就搭腔,自己原本的访问顺序已经被打乱。

“打人算不算运动?我妈打我超猛的。”炎育陵语气很轻松,像在胡吹乱扯,母亲的脸则霎那间刷白。

主持人觉得有点不妥,可又不能冷场太久,连忙接着道:“那你小时候一定很皮!”

“是吗?我很皮吗?”炎育陵笑着看向母亲。

“没有,你很乖……”叶雅细声道。

“那为什么打我?我成绩那么好你为什么罚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为什么不让我吃饭?为什么我要跪在搓衣板上一跪就一两个小时?为什么我要罚站一整天连厕所也不能去?为什么?”炎育陵平静地问,问得突然,问得快,周围没人来得及反应。

“崇杰!”叶维生低斥,示意儿子终止播出。

“啊对了!我大舅叶维生,会参选议员,一定要投他哦!他救过我一命,我小时候被我妈丢在这里挨了好几天的饿,是他使唤我拿吃剩的饭菜去倒掉,我才有东西吃诶!”炎育陵笑眯眯对着脸色发青的主持人说道。

“够了!”叶维生按捺不住,猛地拍桌起身。

“够?哪里够了?”炎育陵松开母亲肩膀,眼神凌厉地扫视坐着的外婆和二舅,最后狠狠瞪向大舅,“我五岁那年在这里住了一个月,能够活得下来真的是奇迹!你以为你刚才教我的那几句话很足够吗?”

“育陵!你不是已经原谅妈咪了吗?”叶雅挽住儿子手臂,儿子却立刻甩开。

“我一年多前去看医生,医生说我要是迟一点来,膝盖就可以报废了,你要我原谅你是不是?不如你跪下来,我可以考虑看看!”炎育陵指着脚下纯白色的大理石瓷砖。

“混账!”叶维生怒骂,正要走向炎育陵,即被弟弟给拉住。

“妈,你带小雅和孩子们上楼,崇杰,把不相关的人都带出去。”叶维利冷静地对母亲和侄儿下指示。

“哦!”叶崇杰连忙把自己的摄制组遣走,这时才发现屋里有个陌生人,手上拿着相机,看来是不知何时混进来的记者。

咔嚓!

听见拍照声,叶维利很快就找到持相机的人,厉声喝道:“不准拍!”叶崇杰也刻不容缓地上前抢过相机,再把那人轰出去。

“怕什么?一家团聚很见不得人吗?”炎育陵耸肩,话一说完,便见背对着自己的外婆从沙发上起身,外婆绕过沙发走到自己面前,冷酷的面容看不出情绪,突然间就挥来一巴掌。

啪!

炎育陵右脸颊一阵火辣,感觉温热的液体渗出了皮肤,手一摸,竟是鲜红的血,脸被外婆的指甲划破了。

“给你脸,你不要。贱。”外婆嗓音尖锐,语毕就转身去扶跌坐在地的母亲。

炎育陵看着母亲不住地哭泣,心又凉了一截,抬高声量道:“我的母亲,你儿子我挨打了,你不保护我吗?”

“育陵……不要这样……你原谅妈咪……”叶雅推开母亲,踉踉跄跄地上前抱住儿子,痛哭流涕。

“哭有什么用?我痛得哭不出声的时候你原谅过我了吗?”炎育陵把母亲推开,大舅的拳头即从左边挥了过来。

“她是你妈!你还是不是人?”叶维生提着炎育陵衣领,扬起的拳头改成了巴掌。

“我在你们眼里是个人吗?”炎育陵用力拨开叶维生的手,往后退一步,惊险地躲过一巴掌。

“不要打育陵!不要打他!”叶雅哭喊着,想要回到儿子身边,却被两个大嫂硬是扶进了楼下的客房,关上了门。

“你想怎么样?说清楚,没必要把事情搞成这样。”叶维利仍旧保持着冷静,然而瞪着炎育陵的眼里已泛着红丝。

“我就是想搞成这样。”炎育陵忍着右脸的刺痛和左脸的肿痛,小心地预防身周还会不会有人向自己动手。

“是不是你妈分给你的遗产不够?”叶维生动了手更难沉得住气,握紧了拳头朝炎育陵靠近,却还是被弟弟给挡着。

“哼。”炎育陵冷笑,轻藐地道:“你这种人当议员,国家还有救吗?”

“喂!你不要太过分!”叶崇杰不满父亲被看不起,冲上前就要代父亲动手。炎育陵见状立刻退到客厅门旁的落地窗,拉开窗帘,守候在屋外的记者登时一目了然。

“打啊。”炎育陵站定,向叶崇杰扬起下巴。

叶崇杰气结,忿忿地退到屋外记者的视线范围之外。

炎育陵看向屋外,眼尖的记者显然看见了自己的伤,立刻举起了相机拍摄。

”你这样子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叶维利说道。

“走着瞧。”炎育陵抬手按下墙上的自动铁门开启钮,拉开落地窗便大踏步出去,仰首挺胸地走进包围上来的记者群。

“发生什么事了?谁打你?”记者争相发问。

炎育陵好不容易走到车门前,上车后便掏出裤袋里的录音器,随意递给最靠近自己的记者,“拿回去听就知道了。”

炎育陵开着车离开住宅区,停在不远的某个路口,挪到副驾座,不久,路卡便上了车。

路卡小心地检查炎育陵脸上的伤,即心疼又气愤。

“节目播出了吗?”炎育陵低声问。

“播了。”路卡拿出纸巾,替炎育陵擦拭脸上血迹。

“我弟弟……有看到吗?”

“我交待过,季鹏不会让他看电视和上网。”

炎育陵沉默了好一会儿,抬手扶着沉重的额头,无力地道:“路哥……我……不敢回去……”

该面对的,终究不能逃避。

十五分钟后,炎育陵还是到了酒店房门前。

还没开门,就听见房里激烈的电动游戏声。

如果自己从小就像弟弟那样有人疼、有人宠、有人保护……

可惜没有如果。

门一开,弟弟一个箭步冲上来。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饿死了啦!”炎育旗叫喊着来到哥哥面前,见到哥哥的样子即慌了起来。

“哥你受伤了!谁打你啊?”炎育旗抓住哥哥的手紧握。

炎育陵被路卡推着才往内走,听见路卡关门的声音,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颓然坐倒在地。

“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炎育旗不知所措,跪坐在哥哥面前,尝试察看哥哥脸上的伤势,哥哥却一直低垂着头。

“哥,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就说啊,不要老是静静地撑着嘛……”

“我没事……”炎育陵突地把弟弟搂进怀里。

“你这样很没有说服力。”炎育旗挪着膝盖向前,让哥哥能够抱得紧一些。

“我知道。小旗,你暂时不要问,好不好?”炎育陵控制着双臂的力道,免得把弟弟弄疼,但是他舍不得放开。

一会儿要和弟弟吃饭,再叫计程车送弟弟回去,这个短暂的时光,弟弟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2-07 03:19重新编辑 ]

引用第653楼wenjing于2012-02-07 19:05发表的 :
追了这么久的文,终于看到育陵反击了,这真的是个两败俱伤的场面,不过,对于外公一家也只能用极端的方法了,他们强势,你就得比他们还强势才行。
我现在在想母亲真的是想忘记过去么!他从前找育陵的生父做男朋友,可见她是个多么虚荣的人,当然人都虚荣,但是叶雅可以说虚荣到了极点,现在跑来认儿子,我觉得她是更想从育陵身上得到想要的虚荣感。于是说服自己,虚荣比她严重恶心的育陵更重要。外公一家从外婆、舅舅舅妈,表哥表妹,虚荣在他们身上明显体现。想要最先采访,为了虚荣,想要参选议员,为了虚荣,自私的产物,人至贱则无敌啊!!!!
乐乐从育陵的角度看到了这一家子的冷酷、自私、虚荣的个性,我觉得,肯定还有其他方面可以看到这些特点,只不过乐乐没有从那些角度写罢了。哦,对了,父亲的眼睛也是可以反映体现的。

谢长评!
是说,看了这读后感我才发觉小陵好可怜哦 T T 还钝刀切肉 T T 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原来做了这么残忍的事啊……

引用第651楼silenatina于2012-02-07 09:57发表的 :
没想到刚到这里就可以看到这么好看的文!!乐乐大你太棒了
我一整个心就随着你的文上上下下的
一开始看的我边看边对着计算机骂
后面开始有温暖时就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谢新读者!
带着你的心上上下下真不好意思,千万不要晕了啊 ……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陪了我很久的忠实读者们,有些很久没出现了,比如獭兔、糯米团子、zhuoxing、abc、happily、longer……(列不完,请原谅),希望你们都过了个好年 :smiley: 元宵过了,祝大家今年事事顺心顺利哦~

ps: 昨天写到半夜三点,7点就起身上班,所以今晚……偷懒一下,不写了呵

49 (part 1)

夜晚,炎育旗乘坐计程车回到家门口,时间都还没到十点呢,他不禁在心里埋怨哥哥怎么还是那么一板一眼?担心自己太迟回家休息,隔天上课会没有精神。

刚才与哥哥和那位哥哥称作‘路哥’的大帅哥一起在酒店房吃晚餐,大帅哥一直黑着张脸不说话,哥哥又还是和在家里一样吃饭不苟言笑,炎育旗便只好憋着满脑子话题安静用餐,还好冰山帅哥饭后就走人,他才终于有机会和哥哥单独在一起,开口就问哥哥走红的来龙去脉。

哥哥述说的出道过程以及娱乐圈里较不为人知的趣事实在听得欲罢不能,炎育旗本来打算留下来过夜,哪知哥哥竟然先一步要自己早点回家,要不是哥哥看起来很累了,他还真想耍性子不走。临走前哥哥给了手机号码,也说会待在这城市至少两个星期,随时可以再约时间见面,炎育旗因此而满心期待。

明天尝试劝哥哥回家看看妈咪吧!这么想着,炎育旗一边开门进屋,一边把故意关机的手机打开,看到二十几通来自表哥的未接来电及十几封未读简讯,他撇了撇嘴就把手机给收起来。“这不就回来了吗?烦死了……”嘟哝着把鞋袜脱下扔在鞋架边,见外婆和两个舅舅正坐在客厅。

大舅因为夫妻都有工作而把孩子留在这里,周末才会接回家,最近为了参选的事经常和外婆谈至深夜,偶尔会留下过夜,二舅则自从外公过世后便携妻女搬了回来,让家里多些人陪外婆。炎育旗发觉这三人因为自己回来而明显地立刻暂停谈话,严肃地看向自己,便随口说自己已经吃饱了,然后快步奔跑上楼。外婆和舅舅是不曾骂过自己,但偶尔还是会唠叨几句,炎育旗是抱持着能躲就躲的应对方式。

来到房门前时没看见门缝底下有光,炎育旗稍觉意外,和自己同房的二表哥怎么可能会那么早睡?难道二表哥和自己一样没有参加聚餐,跑出去玩了吗?推开房门,赫然发现二表哥、表姐和表妹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看着银幕,电脑的声量开得异常地小,炎育旗即好奇地问:“你们干嘛啊?开那么小声是在看默剧吗?”

“嘘!”二表哥把食指摆在嘴前,挥手示意把门关上。炎育旗照着做,但却一头雾水,心想二表哥就算是在看限制级的影片,也不可能叫表妹一起看。“到底看什么呢?”炎育旗走上前,挤到二表哥身旁,硬把二表哥屁股推开,占坐了一半的椅面。

“我们在等重播。”表妹叶承希目不转瞬地盯着电脑播出的娱乐新闻。

“小旗,你不知道吗?”表姐叶承毓面带疑惑地看向自己。

炎育旗正要问,表哥便接道:“你没看我的简讯吗?你哥回来了,在家里闹了一场,还上电视,全国直播呢!”

“什么啊?哥哥刚才和我……”想到哥哥下午有一段时间不在,回来时还带着伤,炎育旗顿感不安。

“原来你知道他回来!那你知不知道他来闹事?”叶宇杰推了推炎育旗肩膀,语气中略带责备。

炎育旗愤而站起身,怒瞪着表哥道:“我哥才不会闹事!他是回来找我妈对吧?是不是你爸爸打了他啊?”

“老爸打得对!他在镜头前乱说话,我也想揍他咧!”叶宇杰跟着站起,沉着脸俯视炎育旗。

“你有什么资格揍我哥啊!”炎育旗挺起胸膛大声反驳。

“等你知道他做了什么,我看你还会不会护着他!”叶宇杰转头看向电脑,却见娱乐新闻已经接近尾声。

“被剪掉了……”叶承希沮丧地道。

“那是当然的吧?大哥怎么说都是制作人。”叶承毓不以为然地歪歪脖子。

“可是直播还是很多人看到了啊!明天报纸一定会登!”叶宇杰躺倒在床上,斜眼瞟炎育旗,语气不屑地道:“你哥一定是故意炒新闻,你不是说打人的是你爸爸吗?那他为什么不去找你爸爸兴师问罪?根本就是看我们家有报导价值就来这里闹,说得像我们全家对不起他一样,我朋友看了直播还来问我老爸是不是真的虐。待过他,什么虐。待啊?太夸张了,又没有证据!”

炎育旗因表哥这番话而无言以对,愣愣地站在原处,踌躇着该不该打电话给哥哥问个明白。

“我们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叶承毓把椅子转了一圈,看向炎育旗,皱着眉问:“小旗,你哥哥在家是不是真的被管得很严啊?那时候你妈和你爸离婚他就失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炎育旗张嘴欲言又止,不一会儿便转身走向房门,不悦地道:“我去问妈咪,我们家的事你们不要管……”手刚抬起要握住门把,门突然自外推开,大舅和二舅并肩站在门外。

“小旗,你知道你哥在哪里对不对?告诉舅舅好吗?”二舅首先发问,脸上挂着僵硬的虚假笑容。

“为什么要告诉你?”炎育旗抬眼瞪着舅舅,强烈地觉得舅舅对哥哥没有善意。

“你哥害你妈咪情绪失控,要靠镇定剂才能冷静下来,他必须回来磕头赔罪!”

大舅陡然厉声大吼,炎育旗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就想到母亲,冲出房跑到母亲的房间推门进去。

1 个赞

母亲安然地卧在床上,呼吸平稳地沉睡着,炎育旗总算放心,想要到母亲床边去,却被跟在身后的二舅给拉出房。二舅轻轻地关上房门,蹲底身子道:“你妈的情绪很不稳定,你暂时不要和你妈说任何关于你哥哥的事。”

“哥哥到底做了什么?”炎育旗强忍内心的不安,咬着唇提醒自己不能慌。

“他使计骗崇杰做现场直播,还串通其 他记者来围观,在众目睽睽下嘲讽你大舅,诬赖你妈虐。待他,还要你妈当众向他下跪道歉,你知道他这么做会给我们叶家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炎育旗惊讶得猛眨眼,轮流看了大舅和二舅一眼,见他们都安然无恙,便想起哥哥肿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哥没有诬赖妈咪!”炎育旗甩开二舅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嘴唇颤了颤,眼泪即夺眶而出,哽咽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可以这样说哥哥!哥哥……明明就很棒……妈咪却老是打他、骂他……可是哥哥一直都没有生气……一直都没有……一直都没有人保护他……爸爸劝不住妈咪……我……我又……只会躲起来当作不知道……”

说到这里,炎育旗突觉自己在这里哭哭啼啼地根本没有用处!忙抬手把眼泪随便擦掉,绕过挡在自己身前的二舅跑回自己的房间,不理会同房的二表哥被关在门外,将房门给反锁起来,从床底拿出自己的登山背包,快速地打包离家必备品。

“我要站在哥哥那边!我要保护哥哥!”炎育旗坚定地对自己道。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2-13 02:10重新编辑 ]

我承认题目灵感来自电影‘刺陵’ XD
当然那内容和电影没有关系,因为没有看 =3=

49 (没有什么看头的part 2)

半夜,韩封在机场候机室闭目养神。回国的班机延迟起飞,要在天亮前赶到炎育陵身边是没办法的了,可这时急也没用,他便趁机设法预测各种可能的后续发展,并且先想好应对之策。

数小时前,韩封接到炎育陵所属的MY经纪公司总裁亲自打来的电话,要他马上收看被上传到视频网站的某个娱乐新闻直播片段。总裁是个强势的女人,年龄大约四十,与丈夫携手创办公司,丈夫却不幸因病去世,公司能发展至现在的地位,是她独自经营十年的成果。总裁姓杨,英文名字叫May,业界里的后辈都称她五月姐,韩封则一直都很客气地称她杨总裁。

杨总裁等待韩封把片段看完后,即严肃地问韩封有什么打算?韩封虽然有料到炎育陵会和家人起争执,却压根没想到这小子会这么大胆,一闹就闹上电视,于是当下脑子转不过来,只能低声下气地请杨总裁给自己一点时间。岂知,杨总裁沉默了一会儿,即放缓语气,诚恳地说——你先去了解他心里怎么想,我们再来帮他铺路。

韩封是经过风浪的人,不会轻易上虚情假意的当,他知道杨总裁素来光明磊落,从那一句话,他相信对方是真心在乎炎育陵的想法。如果炎育陵闹的是酒后车祸还是乱性之类的新闻,公司第一时间划清界限,韩封是可以理解的,而这时候杨总裁不但亲自出面,也没有把持着利益当头的观念,证明公司多少都还有血有肉,有良心,炎育陵在公司眼里不仅仅只是一枚好看好用的螺丝钉。

韩封和杨总裁足足谈了一小时,大致告诉杨总裁炎育陵的家庭状况,除了被霍姚绑架的事,他把自己知道的都几乎如实相告。杨总裁表示暂时不会改变炎育陵的工作行程,会等韩封见过了炎育陵再一起讨论。杨总裁的信任令韩封觉得无比受用,临挂断电话前,他终于改口叫了声‘五月姐’。

公事包里的桌面电脑突然传出收到邮件的讯号,韩封拿出电脑,打开来惊见是炎育陵寄来的电邮,连忙点开来看。在此之前,炎育陵的手机都在关机状态,连路卡也不接电话,结果是识相的季鹏主动打来通知说这两人都无恙,除此之外他就被令不能说多余的事。韩封由此即断定这件事路卡有份参与,以路卡的个性,不接电话绝对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明显的挑衅,警告自己想要知道实情就赶快过来!

炎育陵的邮件里只有一个附档和简短的说明,韩封一边下载附档,一边咬着牙暗骂炎育陵。附档是音乐文件,收件人除了韩封,还有唱片公司的指定负责人,炎育陵只是像往常一样,做好了demo就马上交功课,收件人都是固定的。

“这种时候交什么功课?有时间就想想怎么和我交代!”韩封点开demo播放,一边忍着怒气轻触银幕上的键盘回复邮件,刚要把邮件送出去,他突然停下手,默默地把歌曲听完,再点击重播。

歌做得很好,很完整,很有层次,和之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非常有水准。

韩封闭上眼,戴着耳机再听一遍,把写好的回复删除,写下更简短的一句话便寄出。

‘去睡。睡不着也得睡。’

炎育陵越杰出,就越叫人心疼,已经伤痕累累,还在努力满足别人对他的要求。

“干脆把你揍傻了,你还幸福一点吧?唉……”韩封轻轻叹气,把电脑收起准备登机。

49 (part 3)

清晨,炎允赫完成了一小时慢跑,汗流浃背地步行回住所,好一段时间没有锻炼身体,跑至四十五分钟时本来已喘不过气,咬紧了牙关好不容易才撑过去,这时候全身上下虽然有种骨头快散掉的感觉,却神清气爽,验证了运动确实是舒缓抑郁和压力的最有效方法。

昨日,炎允赫收到自己曾经寄过求职信的健身俱乐部打来的电话,要他今天中午前往面试,于是他从昨晚开始就恶补自己的体力,以期能够恢复至少五成自己两年前的身体状态,好在近来的工作都是劳力活儿,体能没有退步得太厉害,只是因为抽烟的关系影响了肺活量,他便暗自下决心要把烟酒戒了,否则就算成功得到这份工作,也会像之前一样,因为不良生活习惯而被辞退。

虽然炎允赫对面试有一定的把握,但还是不能冒险把现在的工作给辞了,待会儿必须趁午餐时间偷偷去面试,所以现在得赶紧回宿舍物色一件得体的上衣穿去面试。经过地铁站入口时,有许多准备上学的学生,炎允赫走得快,绕过一群正在热烈交谈的女中学生时,依稀听见她们提到‘炎育陵’这三个字。炎允赫没有因好奇而停下脚步,他已习惯时不时会从身周听见炎育陵的消息,尤其是这些喜欢追捧偶像的年轻女孩,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炎育陵人在国内。

“难道是育陵带给我的好运吗?”炎允赫禁不住这么想。育陵出世的时候,他那什么都懂却什么都不精的兄长曾经算过他和儿子的八字,告诉他儿子旺他。的确,那一年,炎允赫无论工作和人际都异常顺利,连带喜好赌博的兄长也发了好几次横财,之后的十几年,身边的亲人一直都没有遭遇什么严重的病痛和灾难,身体天生不好的小儿子上了小学后亦渐渐和一般小孩一样,不再时时刻刻令人提心吊胆。纵使没有大富大贵,但生活稳定,有妻有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埋怨。

育陵离家后,炎允赫发觉自己做什么都不顺心——家庭破裂、被公司辞退、被小儿子厌恶、年近七十的父母也因为担心自己而常常生病,那时候,或许已经潜意识在责怪儿子是造成一切变化的罪魁,以至于喝醉了酒便把内心所有不满都归咎在儿子身上,还差点把儿子打死,甚至只因为收了几千块就眼睁睁看着陌生人把儿子带走。儿子下落不明至在网上爆红前的那几个月期间,炎允赫常常梦见警察来告诉他发现儿子曝尸野外。罪恶感取代了作为一个父亲,或说一个人该有的最基本良心,炎允赫不仅选择逃避,还在梦醒后许愿儿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回来找自己。

愿望没有实现,儿子终于还是回来了。

想起前晚育陵来找自己的情况,炎允赫顿感无比羞愧,他当然已经没有一丁点责怪儿子的想法,不想认儿子纯粹是因为自觉不配,说到底,他和儿子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儿子没有起诉自己已经很难以置信,没想到儿子竟还下跪恳求原谅,哭着叫自己爸爸……

爸爸,这个词汇的意思不仅仅是指一个拥有子女的男子;养育、指导、扶持,并且付出一切去疼惜和爱护自己的子女的人,才配被称作‘爸爸’。

“唉……”炎允赫在十字路口交通灯旁停步,垂着头叹气,育陵现在有名有利,已经不需要人供养,他就算想补偿也不知自己能够付出些什么?行人绿灯第二次亮起,炎允赫才稍微回神,恍惚地越过马路,走在前晚儿子追过自己的路上,心情和脚步一般沉重。

走到餐厅正门时,炎允赫低着头心不在焉,他瞄见餐厅前停着一辆豪华轿车,车旁似乎站着个人,却无心多留意,径直要走向餐厅旁通往楼上员工宿舍的小门。

“炎先生。”

被一把陌生的男人声叫住,炎允赫立时止步,不过没有马上转身。他猜想或许是银行派来催促数月未缴的贷款,心里一边叫苦,一边想这次可以用什么理由打发。

“方便的话可以上车吗?我有事和你谈。”男人接着说道,低沉且缓慢的嗓音冷漠中透着些慵懒,一点也不像逃债人一般都会有的那种咄咄逼人的语气。

炎允赫疑惑地转过身,看见叫自己的男人时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子帅得像是名牌香水广告里拥着金发尤物的男模特儿,炎允赫自认自己至今没看过比这男人更帅的真人。

路卡原本尝试耐着性子,尽量不要对炎允赫态度过于恶劣,可见到炎允赫在这节骨眼上还像个无事人似地看着自己发愣,即移开视线,边拉开车门上车边道:“是关于你儿子炎育陵的事,不会阻你很久,十分钟够了。”

路卡上车后便观察着车外略显不知所措的炎允赫,车镜做过处理,车外的人看不进内部,普通人若遇到这种状况,大抵是不敢上车的,路卡是明知如此,才故意不表明自己的善恶立场就上车,想借此看看炎允赫是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过了大约半分钟,炎允赫才慢慢地走向副驾驶座车门,动作僵硬地开门,弯身察看了一会儿车内才跨进来。路卡暗自不屑地哼了哼,二话不说即启动引擎急速倒车出位,踩满了油门疾驰而去。

炎允赫一时无法反应,直到车子开上了大路才绑上安全带,车子行驶在这时间车流量不多的高速公路,车速快得令他有窒息的感觉,双手下意识地分别抓着车座和门把,极力让自己的话声不透露内心的紧张,侧过头看向驾驶座的男人问道:“你是育陵的什么人?”

“算是经理人。”路卡沉声应,空出一只手从车门边抽出准备好的早报放到炎允赫腿上,冷冷续道:“国内政*治版和娱乐版头条你看一看。”

炎允赫顿时满腹狐疑,不明白‘算是’经理人是什么意思?也好奇儿子怎么会扯上政治新闻?可是这位‘算是经理人’的人显然不喜多言,他只好依言翻开报纸。叶维生的新闻在政治版占的篇幅不大,只属花边新闻,不过由于认识的关系,炎允赫第一眼就看到了这篇报道,题目耸动地写着‘叶维生遭网民群起评击人面兽心,政途岌岌可危’。炎允赫第一个反应是觉得叶维生活该,想当初他把昏迷的儿子送去叶维生的私人诊所,叶维生居然冷淡地说儿子只是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

看了内文报道,炎允赫才感到不安,忙翻到娱乐版去看,头条醒目的字体写着‘炎育陵回国,借电视直播节目控诉母亲长年虐。待’,炎允赫反复读着这个标题,竟提不起勇气去阅读全文。

“怎么会这样……”炎允赫失神地看着报纸里儿子嘴角淤青、脸颊带血,可眼神异常彪悍的照片。

“不应该这样吗?”路卡反问。

炎允赫把报纸折起,心虚地道:“育陵的事……你都知道?”

“我知道的绝对比你想象的多。”路卡淡然回答,没听到炎允赫有反应,他便接着补充,“有谁打过他,我都知道。”

炎允赫身子一震,吞了几口唾沫才颤着声道:“育陵……想告发我吗?”

“哼!”路卡不屑地哼鼻,讽道:“他不告你,你就不会自首吗?”

炎允赫脑袋‘嗡’一阵响,像被人狠狠敲了一计,拳头攥得死紧,一条条青筋好似随时会爆出来,心想这个经理人该不会就是要把自己送去警局吧!自首这种事要是敢做的话早就做了!

“我不能坐牢,我还有父母要养,育陵他应该知道的!”炎允赫忍不住激动地道。

路卡狠狠瞪了眼炎允赫,猛地把方向盘一转,驶入公路旁的油站停下车,不再控制情绪,看着炎允赫咬牙切齿地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把育陵当什么?总是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应该为你们着想,难道他就不可以维护自己的利益?”

炎允赫被说得无地自容,可自首他真的没有办法!

“我愿意补偿,我……我可以做任何事,除了坐牢……”炎允赫低下头避开路卡凌厉的视线。

“哼。哼哼……”路卡连连冷笑,瞬间就平复下情绪,重把车子开上路,朝来路往回走。

“你这种人,的确是不可能生得出育陵,他到现在还肯认你做父亲,是你前世修的福。”路卡丝毫不留面子地讥嘲,他只答应炎育陵不会向炎允赫追究任何责任,没答应要对这个人以礼相待。

炎允赫涨红了脸,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育陵是希望我帮他指控他母亲吗?我可以,可是……我没有证据,很难斗得过他那个律师舅舅。”

“我代他谢谢你的慷慨,可是很可惜,这件事你对他一点用处也没有,只会越帮越忙。”路卡不客气地道。

炎允赫实在受不了这经理人的态度,要不是这时是在公路上,他定会揪着对方的衣领,而不是气势软弱地呆坐在车座任凭讥讽。

“那找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炎允赫不耐烦地道。

“就是要你别管。”路卡收起嘲弄的语气,严肃地道:“育陵不希望你被牵涉进这件事,我就是来告诉你千万不要通过任何途经去做任何的回应,要是媒体找到你,你就立刻通知我,我会处理。”路卡说着便把一张名片递给炎允赫。

“就这样吗?就这样……要我什么都不管?”炎允赫顿觉失落,儿子嫌弃自己的帮助令他自尊心严重受损。

“我必须声明,就利益上来看,你的出现绝对会模糊媒体焦点,那样就达不到育陵只想报复姓叶那一家的初衷,这是我的看法,不过育陵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想给你制造麻烦才要你置身事外,他也担心媒体会挖出他不想要追究的事。”路卡顿了顿,维持着平静的语气续道,“不是你亲生子的事,还有差点被你打死的事。”

“他……真的不想追究?”炎允赫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因此而高兴。

路卡沉默不答,将车子驶出高速公路,很快就回到餐厅前。他没有把车子泊好,只在路中央踩着刹车停下,不屑多看炎允赫一眼,直视着前方自顾自道:“育陵如果想一并追究所有愧对过他的人,我会很乐意帮他,但是他毕竟有血有肉,做事就是狠不下心做全套。说起来,到底是谁把他教成这样?你给过他一分钱,他就会牢牢记在心里感恩,除非你同时骗了他一千万,他才会醒悟你不是好人。”

路卡说完便斜眼瞟炎允赫,送他致命的最后一句嘲讽:“恭喜你,给过他不止一分钱,我看你就算真的打死了他,他做鬼也会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

炎允赫无法反驳,他心里确实有这样的逻辑——自己曾经那么疼儿子,儿子要是控告自己,未免有违孝道。车门的锁解除了,炎允赫自动开门下车,脚还没站稳,车子就急速开走,开车的人真的是无礼到了极点!

手上拿着皱成一团的报纸缓步拾阶上楼,炎允赫犹豫着是否该尝试联络育陵,当面谈谈,总好过通过第三者来传话。刚一开门进房,炎允赫就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躺在床上的室友不悦地吼道:“出去干嘛不带手机?响好几次啦!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扔下楼去!”

炎允赫忍着闷气把手机拿起,走出浴室才接听。

“炎先生。”电话另一头传来男人的声音,开场白居然巧合得和刚才一样,不过这次这把声音不是来自陌生的人,是叶维利。炎允赫和妻子离婚后,几乎都是通过这位妻子的二哥来谈论赡养费和儿子抚养权的事,所以他非常记得这个人的声音。

“什么事?”炎允赫冷漠地回应,尽管他猜得到对方是为何打来。

“有件事想和你谈。”叶维利的语气亦很平板,不透露多余情感。

“要我帮你们澄清的话,免谈。”炎允赫说完就准备要挂电话。

“那你是不介意我告诉记者你也打过儿子了吧?”叶维利迅速地回应。

炎允赫手机已离开耳朵,但还是听到了对方的话,刹那间浑身涌上一阵寒意。

“而且,打得很严重,非——常——严——重。”叶维利放慢速度补充,一字一句皆释放着胜利者的骄傲姿态。

第49章(part 4)

大早,某国际唱片公司分行,逐一进公司的职员还处于甫上班懒洋洋的精神状态,录音室里却有个心情非常亢奋的音乐制作人。

“哇!我没看错吧?真是我们家天不黑不工作的骆大牌哟!”制作人助理推门入内,走到把一双长腿搁在控制板上的制作人座位旁,抬高声量调侃。

“我不是在工作。”骆禾羽侧过脸,眯着眼故意压低嗓子感性地道:“是在享受。”

助理立即回以两声干笑,悻悻道:“你表情很猥亵,我要是女的,早就告你性骚扰。”

“不是女的也可以告啊。”骆禾羽一手摘下耳机,另一手则探出修长的食指挑起助理的下巴,他这只有二十六岁的白嫩小助理能干之余脾气又别扭得可爱,戏弄助理是他其一疏解工作压力的方法。

“我说过你要是再这么撩我,我就要向公司申请调职。”助理不躲不闪,只冷冷横眉。

“不,我记得你是说如果我再在公众场合撩你你就会调职,可这里是私人场所,而且没有别人。”骆禾羽气定神闲。

“懒得跟你闹!”助理忿忿比了个中指,拿住记事本翻开工作行程表,一本正经地道:“公司昨天开会决定了要延迟厦蕊的发片日,要你空出一个月时间负责一个新人的个人专辑,他原本的制作人突然有急事需要回乡一段时间,所以临时找你代劳,一个月录一张专辑很紧迫,所以我帮你把其 他杂务都推迟了,你未来一个月可以专心调教这个新人。”助理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道:“那个新人就是你‘私生子’,你应该很乐意接吧?”

“你消息慢了一步,我昨晚就看了公司电邮,现在已经在听他写的新作品。”骆禾羽重戴上耳机,续道:“对了,‘私生子’这玩笑私底下说说就好,人来了可别让他听到。”

“切!明明你就很喜欢拿自己年轻的照片到处炫耀说他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称他是你儿子。”助理把骆禾羽耳机拿下,操作控制板,让歌播放出来,边道:“话说啊,他会红都是因为你把他那场圣诞派队现场演唱的录影上传到网上,还大力推荐,让很多圈内人都注意到他,他就算认你做干爹也合理!”

骆禾羽微笑不语,后仰身子靠向椅背,闭上眼认真思索这首歌曲有哪一部分可以加强。没多久,在他预料之内,助理睁着大眼看向他,讶异地道:“这是他写的?是那个To Exit的炎育陵写的?和之前的风格差好多!喂,现在中文乐坛就是缺少这样有水准的Hip Hop饶舌!这很行啊!”

“所以咯。”骆禾羽睁开右眼,牵起嘴角自豪地道:“我‘儿子’红得有理吧?”

“肯定会更红啊!连抄新闻都特有新意,公司都很久没出一个这么有话题的人物了。”助理单手支颊,把播放音量调高。

骆禾羽挑眉,将音量稍微调低,问道:“什么新闻?搞大未成年女生的肚子?”

“不是全世界男人都像你这么色。”助理斜眼瞪,“好像是公开受虐童年什么的,我其实也还没仔细看报道,听说是通过昨天的直播节目公开,真有魄力。”

“什么?”骆禾羽愣着眨眼。

十年前,骆禾羽趁一次回国工作偷偷打听一个曾和自己有过不寻常关系的女子的下落,得知女子已和一个有正当职业的男人组成了小家庭,他甚至还去出席这家庭的十岁长子的公开钢琴演奏。

小男孩在上百观众围观的舞台上展现精湛琴艺,不仅才华令人惊叹,俊俏的长相亦引起不少台下人议论纷纷。小男孩名叫炎育陵,骆禾羽可以百分百确定那是自己的骨肉,但是那时候的他不稀罕‘父亲’这一角色,满足了好奇心便潇洒地离去。多年后,再次听到炎育陵这名字,是在聚集了上千人的露天舞台。拥有这名字的男孩已经成了才华洋溢、外表得天独厚的少年,自信满满地沐浴在震耳的欢呼声中,大放光彩。

无论是记忆中白净的小男孩,还是现在这个杰出的年轻人,骆禾羽都看不出炎育陵曾经历过阴暗的童年,也相信没有一个不知情的人会看得出来。

“不是真的吧?”

“你是认真在好奇吗?”助理投以不解的视线,“艺人的私事我们闲来无事聊聊就好,不能太认真,这是你教我的诶。”

“报纸有登吧?我去看看。”骆禾羽站起身走出录音室,不理会助理在背后叫唤。

怎么可能不认真?他在心里回应。那是自己的亲儿子啊!

(49 完)

哎呀好不容易写完一个章节就是时候来冒个泡感谢读者了,谢谢各位总是会在我心里有‘明天再写吧’这个念头的时候就顶帖(清浅默言的时机真的是准得让我打冷颤 = =),让我不得不心虚地赶紧把该写的写完,敝人在此写过大家的鞭策 ……

是说因为故事主要角色太多,所以像这章这样从不同的角色角度来接力带故事的情况偶尔都会出现,不然我不会只用一两个角色就好好交代 希望大家不会嫌弃。然后这样子写还真的挺累,会担心换角色的时候不小心OOC (out of character),结果不到一万字的文我居然要分四次才写得完……如果有读者觉得哪一个角色还是OOC了,希望你们可以提醒我,我会改进 T T

最后想说我自己写这落落长一章也写得很不耐烦,小陵太久没有出现我会想念他,尤其韩大叔又要出场了,终于又有机会轻轻地给小陵拍一拍了啊~(好吧我就是后妈 =3=)

50 (part 1) (对不起我又part part来了……orz)

从黑夜到凌晨,凌晨至上午,炎育陵始终一秒都没办法入睡,要不是被韩封下令非睡不可,他亦不会把工作放下,然后在接下来的数小时里像只无法狩猎而只能窝在温暖洞穴里减少体力消耗的受伤野兽,在被窝里上下左右地翻来覆去。

眼睛一阖上,母亲备受打击的哭泣容颜就会出现在脑海,隐约还有母亲在耳边叫唤自己的幻听,这样子怎么可能睡得着?酒店房的隔音效果极佳,完全听不到来自外面的声音,然而隔着厚重窗帘还是能看见阳光越来越刺目,证实时间并没有因为安静而停止。

炎育陵探眼瞄纹丝不动的房门、静止无声的电话,暗想,谁会是第一个?谁会是第一个来斥责自己?来安慰自己?抑或来拯救自己的人呢?

铃——没有任何预兆之下,酒店内线电话响起,突然打破宁静的声音异常地刺耳。炎育陵想起路卡的提醒,内线电话绝对不要听,那很可能是记者打来的。路卡虽说不是要他做缩头乌龟,只是希望他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冷却,不过炎育陵其实看得出来,路卡并不信任自己的应对能力,所以昨晚离开前还是郑重地给他那句话——我回来之前,你不可以出去。

如果不是记者呢?如果……如果是……炎育陵翻身靠近床头,迟疑了几秒即接起电话。

“早上好,炎先生。”电话另一头传来柜台服务员礼貌的声音,“这里有位您的访客,是昨天和您一起来过的,他说是您的弟弟。”

“我马上下来!你别让他走!”炎育陵慌忙挂上电话,随便穿上运动外套和牛仔长裤,赤着脚就跑出房间。在电梯前看着还有一层楼就要抵达的电梯,他才察觉自己是这么地渴望有个亲人来认同自己所作的事。

电梯门开,里面有一对一头银发的年迈洋人夫妇,炎育陵反射性地低下头用外套连帽遮住自己,绕到老夫妇身后靠墙而站,看着自己赤。裸的脚趾,始担心这幅狼狈姿态要是被人认出怎么办?

“孩子,没事吧?需要帮忙吗?”老妇人温柔地问,是英国人的口音。

炎育陵缩了缩肩膀,头垂得更低,低声用标准的英式腔调回答:“谢谢关心,我没事。”

老夫妇沉默,炎育陵亦不敢和他们对视,尽管知道自己不至于红得连洋人都认识,可每次当在陌生人面无法展现最佳状态的自己,他就会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正在丢韩封的脸、丢路卡的脸、丢公司的脸、丢所有对自己抱持期待的人的脸……

“一切都会没事的。”老者说道,嗓音浑厚而温柔,语气包含着满满的慈祥,“你有那么动听的声音,头抬起来,对这世界笑一个,一定会看见美好的事物。”

心中的焦虑因陌生人的关心而镇定了下来,炎育陵抬起头朝老夫妇扬起腼腆的笑容,老夫妇温和的脸庞让他想起以往每个月至少会见上一次面的爷爷奶奶,这段日子老人家过得怎么样了他都没有去关心过,不禁感到自责。

电梯在酒店大堂停了下来,老妇人微笑着,布满皱纹的眼角也染上了喜悦,“真是好看的孩子,看见你让我心情好多了,祝你今天过得愉快。”老妇人说完便搂着丈夫臂膀步出电梯。

为什么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会对自己这么好,养育自己的亲人却总是让自己心痛呢?炎育陵数秒前想着自己还有一对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人生尚不至于无亲无故般可悲,可这时又想到自己和爷爷奶奶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爷爷奶奶若是知道了,或许也会和父亲一样,不认自己这个孙子。

敞开的电梯门重要关上,炎育陵赶紧窜出电梯,快步往酒店大堂走去。弟弟来找自己,不管是为了什么而来,总算是没有置自己于不顾。炎育陵突觉有些喘不过气,担心自己无法让弟弟相信,自己只想和母家断绝关系,唯独不想失去弟弟。

上天没有给自己母爱,切断了不应该属于自己的父爱,若这次要再一次残忍地把兄弟之情收回去,炎育陵觉得自己也已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当初毅然决然放弃,离家为事业奋斗,脑子里总记得韩封和路卡说要‘为自己而活’,可炎育陵发觉自己始终做不到。看着银行户头里不断增加的收入,工作行程表密密麻麻的编排,他数次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只是一部盲目生产的机器,机器总有一天会坏、会被取代、会被抛弃;使用自己、保养自己、强化自己的人,就算有一天失去了自己,似乎也不会给他们的人生造成任何缺失。

只有弟弟不同。只有弟弟会在自己面前大哭大闹。只有弟弟会想要粘着自己不离开。

炎育陵很了解自己的弟弟。弟弟喜欢金蓄其外的虚荣,喜欢赞赏、喜欢忍让、喜欢宠腻。如果这样就可以得到弟弟的依赖,哥哥的尊严算得了什么?

在大堂扫了眼没见到弟弟,炎育陵即走到柜台,尽可能保持礼貌的微笑,询问柜台服务人员:“你好,我是502号的房客,找我的人呢?”

年轻秀丽的柜台小姐对着炎育陵眨了眨眼,赶紧收敛起惊讶的神情,抬手朝酒店大门指道:“他刚刚走了,和一位他称作表哥的人……”

“谢谢!”炎育陵没听完就转身跑去,从酒店旋转门踏出来时,脚下粗糙的地砖再度提醒他自己现在很狼狈,他慌张地往左看,没有,再往右看,看见了来往路人中弟弟的背影,但是他不能叫,也不能追。

弟弟正吃力地拉着企图往回走的叶宇杰,炎育陵见叶宇杰用力甩开弟弟的手转过身,赶忙往酒店快步走回去,还没走到电梯,身后就传来了叶宇杰的喝斥。

“炎育陵!你给我站住!”叶宇杰边吼边追到炎育陵身后,粗暴地拉着炎育陵身穿的外套。

炎育陵无奈地转过身,连帽落了下来,可叶宇杰都叫得那么响了,他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什么事?”炎育陵冷漠地问。

“还能有什么事?你啊!要开记者会公开向我爸道歉!”叶宇杰用力推了下炎育陵胸膛。

脚步慢的炎育旗这时才气喘喘地跟上来,站到哥哥面前抬起双臂,像玩老鹰抓小鸡的母鸡。

“你不要碰我哥!”

“这里没小孩子的事!你回家啦!”

“哥哥是我的!哪会没我的事!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你才回家啦!”

炎育陵看着弟弟和叶宇杰激烈地争吵,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付。他对弟弟的维护感到无比欣慰,但同时也疑惑弟弟为什么会把叶宇杰带来?

咔嚓!

炎育陵听见快门声,转头见是刚才的柜台小姐正在用手机拍摄,与此同时也看见大堂有人拿出相机对着自己,心里叫了声‘糟糕’,想把弟弟带回房间,却又没有信心能摆脱叶宇杰。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闹了事就躲起来!缩头乌龟!还是不是男人啊?”

叶宇杰的指责令炎育陵皱起了眉头,怒火也慢慢往上升。

“我不觉得我需要交待什么,你们如果有事就联络我公司,电话号码自己查,我要回房,希望你不要跟上来。”炎育陵沉着脸说完,就拉着弟弟的手转身。

“这里是公众场合,你凭什么不让我跟?”叶宇杰立刻挡到炎育陵面前。

“哥,我拉住他,你自己上去,我不会告诉他你住几号房的!”炎育旗急道。

炎育陵没有放开弟弟,反而抓得更紧。他相信弟弟不是故意带叶宇杰来,一定是叶宇杰跟踪弟弟,然后被弟弟发现,就被硬拖出去。

“滚。”炎育陵冷眼瞪着叶宇杰,手臂的青筋凸了起来。他听父亲提过,叶宇杰的父母原本送了他出国念书,他却因为不习惯独立生活而嚷着回来,连父亲也讽他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草莓一族,炎育陵对他陌生之余也没有好感,自然就不屑对他客气。

“怎么?想打我?很好啊!让大家欣赏一下你这个新一代少女杀手怎么揍人?”叶宇杰嚣张地挺胸靠近炎育陵。

炎育陵咬牙,只忍了半秒叶宇杰就又往自己胸口猛推一掌,他立马松开弟弟手腕,拎着叶宇杰衣领,另一手握拳抬起,往后蓄力要揍时,拳头竟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给紧紧包住。

“回房。”

浑厚的嗓音令炎育陵肩膀一震,外套的连帽被身后的人撩起来遮住了头脸,他大力吸口气,缓缓垂下双手,低着头牵住弟弟就要往电梯走。韩封到了,他就不用担心叶宇杰会继续纠缠。

“自己回去。”韩封果断地拉住炎育陵和炎育旗相握的手,轻松地就扯开。

“封……”炎育陵才开口,韩封就沉着脸探手按电梯钮,意思鲜明而不可忤逆。

炎育陵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弟弟,怕多说会更舍不得,便只伸手轻轻揉了揉弟弟头顶,电梯瞬间就到,他赶紧跑进电梯,叶宇杰想跟进来,韩封即气定神闲地挡在还未关上的电梯门前,他高大而壮硕的身躯有效地令叶宇杰止步。

电梯无声无息地攀升,炎育陵双拳握得死紧,韩封的出现在霎那间让他感到了安全感,可同时他也害怕韩封会责备自己,虽然心理准备已经有了,真正要面对的时候还是会六神无主。

回到酒店房后,炎育陵来回踱步,见床铺杂乱,连忙整理干净,再把客厅散乱一地的游戏光碟和游戏机收起来,这让他想起了谭峻。手机从昨晚就没有开,若打开后发现谭峻没有打过电话来,是不是表示谭峻已经不屑自己这个朋友?昨天对母亲做的那些事,要母亲下跪,外人看在眼里真的会理解吗?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孝?

正自胡思乱想,外头传来了敲门声,炎育陵不敢耽搁,急忙冲上前把门打开。

“不用先看是谁敲门吗?”韩封铁青着脸问。

“对不起……”炎育陵畏缩地低下头,让步给韩封进来,主动帮韩封提轻便的行李。

韩封一声不作地到客厅坐下,跷起左腿,不一会儿,炎育陵就倒了水搁在几上,战战兢兢地背握着手站在面前。

“我弟弟……”炎育陵禁不住先开口发问。

“回去了。”韩封精简快速地回答。

“是不是……需要换酒店?”炎育陵无意识地坳着手指。

“为什么?你做了亏心事?”韩封仰首,眼神和语气都非常严厉。

炎育陵一口气堵在胸口,噘着嘴低下头不说话,他很不喜欢韩封这样试探性的问话方式,常常会一不小心就回错话,本来没错都会被引导出可以挨罚的事。

“做都做了,你现在是不敢面对?”韩封冷哼。

“我没有。”炎育陵利落地回答,“你要我马上面对是吗?好,我现在就去找律师,发表和叶家断绝关系的公文。”

见炎育陵要走,韩封即低喝:“站住。”

炎育陵停步,侧身对着韩封,不服气地道:“我不是狗。”

“我不是你的主人,你可以不听。”韩封放下左脚,换右脚翘起,他做无意义的动作时,都是为了压抑自己的怒气。

“我说我不是狗!我没有主人!”炎育陵立刻激动起来,对韩封大声道。

“好,你有自主权,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去吧。”韩封抬手比个‘请’的手势,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

炎育陵顿感羞愧,站在原处深呼吸让自己控制情绪,他要是知道该怎么做,就不会躲在酒店等未知的一切。

“转身,看着那面墙。”韩封严肃地说道,抬手指右手边靠近阳台的墙。

炎育陵不明所以,暗自劝自己不要反抗韩封,依言转身。

“往前走。”韩封接着道。

炎育陵茫然地往前跨步,直到鼻子快碰到墙壁时韩封才说停。之后韩封没再给任何指示,炎育陵听见他从沙发起来,偷眼瞄,见韩封打开行李拿出些衣物便走进浴室,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很明显,现在是面壁思过时间。

“我很累诶……”炎育陵不悦地低声自语,可很快就想到是自己一整晚不睡觉,累都是自找的,韩封没要坐空椅就该谢恩了!

50 (part 2) (快些写省得心挂挂,算是给小陵发了点糖啦,呵呵 =V=)

炎育陵默默地数着时间,仅五分钟后韩封就从浴室出来,坐返厅中沙发。炎育陵本不敢偷看,可听见金属物件搁在茶几上的声响便掩不住好奇心,侧头一看,见几上放着一条男装皮带,看向韩封时,韩封也正好瞪着自己,炎育陵吓得赶紧转回头面对墙壁。

韩封暗自哼鼻,要不是心疼炎育陵的状况,他定会罚炎育陵没有规规矩矩地‘面壁’,看炎育陵一幅不痛不痒的样子,刚才甚至脾气硬得反抗自己,韩封就知道这小子又像一直以来一样,把流血的伤口藏起来,假装没事,一个人独自啃噬痛苦。

“想好要跟我说什么了吗?”韩封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些,洗了个冷水澡,他亦冷静了下来。

“哈?才五分钟……”炎育陵顿感心里不是滋味,思过思五分钟简直破天荒短,这么短的时间他哪里想得出可以交待韩封的话啊?

“难道你想站五个小时?”韩封对炎育陵的反应无奈得可以,罚轻了居然还埋怨……

“我……呃……”炎育陵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猜不透韩封到底想听什么?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委屈地低声道:“封哥你应该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我是要知道你记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韩封陡然抬高声量,显出了内心的焦躁。

炎育陵摸不着头脑,怯怯地转回头去,嘟哝道:“什么意思啊?我当然记得……”

“算了!不提这个!你给我好好面壁!”韩封不耐烦地吼,他对之前路卡说炎育陵很可能有精神疾病一直耿耿于怀,但要跟当事人明说的确有点难,既然炎育陵是在清醒状态下和叶家对峙,那这个隐忧就暂时先搁着吧,他想。

“凶什么嘛……”炎育陵咀嚼着不满,他期待的是韩封的关心,不是这样严厉的责问。

韩封的气再度往上窜,抓起皮带走到炎育陵身后,扬手就‘噼啪’一声抽在炎育陵后大腿。

“啊呜!”炎育陵想不到韩封居然真的动手,尽管没有很痛,他还是故意叫得很大声,手伸到挨打处按揉,对着墙壁大声喊道:“打我做什么?我现在错什么了?”

“你皮痒了!给我这什么态度?”韩封吼着又扬起皮带,这回他决定加大力道,所以准头亦移向人身上最耐打、也最不会留下严重伤害的地方。

啪!啪!啪!三下皮带不偏不倚打在炎育陵臀上,隔着牛仔裤还是非常响亮,炎育陵挨了一下就想躲,却被韩封抓着后衣领牢牢往墙上贴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抽两下。

炎育陵不敢再乱喊,屁股的一阵火辣让他知道韩封还是韩封,若只是想得到呵护和关怀,他就不该期待韩封的到来,而是去找路卡。

“说话。”韩封垂下皮带,伸手推了推炎育陵后脑勺。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炎育陵机械一样吐出毫无抑扬顿挫的认错句子。

“你不觉得自己错。”韩封冷冷道。

“那你都打了就表示你觉得我有错啊!我现在就听你的话认错认罚,你到底哪里不满意?”炎育陵此时是满腹的委屈,韩封要罚他是躲不掉的,既然心里不舒服,他亦不想乖乖地受罚,趁还能顶嘴就顶个够本!

“你!”韩封确实地感受到胸口一窒,炎育陵要嘛就不反抗,一旦反抗是真有可能气死人!

“是你说做都做了,我就面对啊!公司昨晚有给我电邮,还是有派工作给我,就是没有要处分我的意思,不过既然你觉得我有错,那就打好了!用不着替我烦什么,我还是可以帮你赚钱!”炎育陵再接再厉气韩封,说的也的确是心里话。他想如果韩封不支持自己所作的决定,顶多以后就不拿家事来烦韩封,反正和母亲一家作了了断,弟弟也没有放弃自己,以后就这么过,倒也没有什么难面对。

“你想挨,我就不跟你客气!”韩封吼道,可气归气,理智还是告诉他不能拿炎育陵的气话当真。炎育陵毕竟只有二十岁,以往管教得再好,难免还是会有血气方刚的时候,若因为这番话他就心灰意冷,弃炎育陵不顾,那未来后悔的人就是自己了。韩封不自欺欺人,他知道自己对炎育陵疼上了心,就不会轻易斩断这段如兄弟,又如父子的关系。炎育陵个性逆来顺受,没有个强势的人保护好他,他绝对无法在复杂的娱乐圈里亮丽地生存。

“我一样样来算,穿个鞋子需要耽误你多少时间?二十秒足够吧?”韩封把对折的皮带贴在炎育陵臀上,轻轻拍了两下,续道,“这就让你体会你省下的二十秒。”

语毕,韩封便扬起皮带开始抽打,一左一右有条不紊,炎育陵挨了五下便抬手扶住墙,再打十下,额头就贴在了自己手背上,咬牙闭上眼。

韩封打足二十下即停手,炎育陵隐忍着不吭声,垂手站直,韩封便令道:“手扶墙,不准动,后面还有你受的!”

还有?炎育陵一边安分地抬手,一边暗暗叫苦,适才韩封那二十下力气不小,每一下都疼得他一个激灵,最后那几下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叫出声,屁股的火辣正一点一点地增加,他祈祷着韩封不要命令自己把裤子脱了,这样的力道要直接打在肉上,二三十下应该皮就会破。

“鞋子不穿跑下楼就算了。”

“算了你还打……”

“就是打了才说算!”

啪!韩封又一皮带重打下去,炎育陵呻吟了一声,两条腿不安分地动了动,尝试分散臀部的痛楚。

“你再插一次嘴,就给我把裤子脱了。”韩封沉声警告,将皮带放到炎育陵臀上,继续接下来的罪状:“赤脚到酒店大堂已经很失态,你还追到外面去?你弟弟没有手机吗?人走了你就不会打电话给他?你脑袋装草了!”

“不要这样说嘛……”炎育陵忍不住回嘴。

“哦,陵少爷娇贵了呵?说不得是不是?”韩封把皮带交到左手,右手伸向炎育陵裤头要去解纽扣,炎育陵马上抓着韩封的手,可怜兮兮地央求:“封哥……不要啦……”

“给你一个机会。”韩封甩开炎育陵的手,复又将皮带搁在幸运还能由两层布料保护的屁股上。

“刚才罚你性子急,现在罚你脑子笨!三十下,牙关咬紧了!”

啪啪啪啪……皮带抽打不间断地响起,间隔不超过一秒,叠加的痛楚令炎育陵全然无法分神去数,强忍着直到抽打停止,实在按捺不住疼痛感,双手掩到屁股上去搓揉,隔着裤子都感觉到屁股的温度。

“嘶……”炎育陵顾不得面子,在韩封的注视下轻轻地揉一阵阵闷痛的屁股,韩封下狠力,打的不只是表面,直痛到了肉里。

韩封清楚自己的力道,所以不去计较炎育陵不规矩的反应,任由他揉到自觉不好意思,把手放回墙上才说道:“冒失和愚蠢就算了。”

韩封特地顿了顿,炎育陵这回很识相,没有回嘴。

“你出道这段日子,最常被提醒的是什么?是情绪!在公众场合你居然要动手打人?不想混了是不是?如果想隐退,那还用得着接工作吗?出去随便抓个人就揍,我打包票公司明天就跟你谈解约!”

待韩封骂完,炎育陵感觉皮带再次回到了臀上,这项错误比之前两项都重得多,他忍不住未打就先低低地哀嚎,果然,韩封很快就宣布一个令他打冷颤的数目。

“五十下,你要是敢挡、敢躲,不管已经打了几下,我都重打。”

炎育陵把头贴到墙上,屁股因紧张而紧绷,这次挨打,比之上次因为半夜打篮球加乱吃药那次重了不只一倍,以目前为止屁股的痛感来看,炎育陵估计要疼上至少两天。

啪啪啪……同样速度的抽打不留情面地开始。

“敖!”炎育陵终于痛得大叫,一开口就止不住,接下了抽打他都没办法不吭声。

“痛!敖!嘶……啊……痛啊!”

韩封听不下去,抽打停在第四十二下,剩下的八下他挣扎着还要不要打?见炎育陵呼吸粗重,一下一下地轻轻顿脚,他猜想裤子底下的皮肉怕是已经一片淤紫了。

“知道我昨天打了几通电话给你吗?”韩封问道。

炎育陵仍处在忍受痛楚的状态,吞了几下口水,答不出任何话。

“电话三十五通,短信二十则,电邮五封,共六十。”韩封扬起皮带,狠下心用更大的力气朝那瑟缩起来的屁股挥下去。

啪!

“呃!”炎育陵痛得整个人贴到了墙上,耳闻第二下皮带夹着风声挥下,他立刻转过身,双膝一弯就跪了下来,语带哭音地道歉:“封哥对不起、对不起……”

韩封弯身提起炎育陵右臂,语气放缓了些道:“不要跪,你不可以向任何人下跪,起来。”

炎育陵想要站起来,可腿一用力屁股就疼,要韩封连他左臂一起拖着他才站得起来。

“封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对不起……”炎育陵低垂着头,不敢看韩封。

这样的道歉态度韩封只觉得心疼,遑论不满意了,他意识到自己下手过了火,打坏了皮肉,还打怕了人。

“还认我是你的‘封哥’了?”韩封挑起炎育陵下巴,把他额前汗湿的刘海拨开。

炎育陵硬撑的坚强立即崩溃,伸出手抓住韩封衣角,颤声道:“封哥……我一直在等你……我很怕……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我不知道怎么做……封哥……”

“唉……”韩封最受不了炎育陵这么无助的样子,还没说的所有责备顷刻间就从脑海消失,他把炎育陵搂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炎育陵背脊。

“行了,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韩封觉怀里的人还没平复下来,心里是想给他多些安慰,可同时又觉得需要让炎育陵成长,便把炎育陵从怀中推出来,拍拍他脸颊道:“一晚上没睡是不是?黑眼圈都出来了。”

炎育陵心虚地撇过脸,却被韩封给扳了回来。

“休息很重要,你明天就得开始工作,一定要养好精神,我现在出去,回来要看见你在床上熟睡,不然就打满了那六十下。”韩封说到最后刻意加重语气。

炎育陵不禁绷了绷屁股,点头应是。

韩封沉吟一会儿,心想那不足一百下的皮带不至于打破皮,自己已经心软不罚了,于是便不想主动给炎育陵治疗,炎育陵跟自己久了,宠腻给得太多就会得寸进尺,韩封可不想把这小子越带越不成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要出门。

炎育陵送韩封到房门,韩封见他走路一拐一拐,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自己做冷敷,我回来再替你上药。”

“哦……”炎育陵羞红了脸。

“乖了。”韩封轻轻一笑,穿上鞋子便出门。

X

等待电梯的时候,韩封尝试联络路卡却不果,不免有些纳闷,于是只好致电季鹏,请季鹏留守在酒店,注意要是有人来向酒店打探炎育陵的房号,就按情况尽可能低调阻止。虽然已经提醒酒店务必对炎育陵下榻在此的事情守口如瓶,韩封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叶宇杰刚刚是败兴而归了,不果叶家已经知道炎育陵的下落,他们财大气粗,不排除会用钱收买酒店人员的可能性。炎育陵明天就得住进经纪公司安排的住宿,韩封亦不想费事换酒店,那只会增加炎育陵的不安和内疚。

电梯里,韩封按揉自己轻微酸痛的手臂,越来越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不由得叹了一口浊气。他没想过要一见炎育陵就开打,当然那是因为他没想到炎育陵会反抗,炎育陵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听话,可碰上一些和原则向冲的事还是会表现出固执的一面。打个比方,无论韩封说了多少次,炎育陵还是一有空闲就帮家里那三个小丫头打扫房间还做饭,一团人上节目的话他也主动帮丫头们提东西、开车门、拿饭盒什么的,照顾得比自己的助理还体贴。

身为男人,懂得照顾女人毕竟不是坏事,所以韩封说腻了也就放弃,改为间接提醒丫头们不要理所当然地享受炎育陵的照顾。可事关炎育陵的健康与事业的话,韩封自然不得不狠下心来教训,舍不得也没办法,炎育陵脾气一硬,温言软语就压根听不进去。韩封不是不知道自己火气大就会不小心控制不住力道,可年轻人不管教又怎么行?

或许……该认真研究一下不需要动手的教育方法吧?韩封边想边踏出电梯,加快脚步越过酒店大堂直往计程车等候处走。韩封其实也想先察看炎育陵伤势,可凡事都有轻重之分,他现在必须优先赶去见厦爷。作为干儿子,难得回国当然要第一时间去见抚养自己多年的干爹,此外他也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必须报备说很有可能会需要请厦爷名下的出版媒体对炎育陵的新闻笔下留情,或干脆不报导。

季鹏大概十分钟后会到,韩封不打算等,他对季鹏的办事能力非常信任,无需当面多做交待,见有空置的计程车便向站岗在一旁的酒店服务生比手势,服务生立即打开乘客座位车门,并礼貌地询问去处。韩封有出生黑道的惯性,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行迹,仅递了适当的小费给服务生便上车。

“等等!”

服务生正要关上车门,一个身形似女孩般娇小纤瘦的少年自酒店大堂疾奔过来,挡在车门旁不让服务生把门关上。

韩封不悦地瞟一眼少年,沉声道:“怎么还不走?别说我不提醒你,你要是真的关心你哥哥,就不要上去找他,免得又被人跟踪。”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炎育旗脸颊泛红,面对像韩封这样外表威武、谈吐严肃的成年男子他有些害怕,虚张声势起来自己都觉虚弱得很。

“哼。”韩封牵起嘴角冷笑,他对炎育旗这种备受宠腻长大的孩子的待人态度不抱任何期待,漫不经心地道:“看在你哥那么在乎你的份上,我施舍你一分钟,有话快说。”

炎育旗强烈感觉到韩封对自己的不屑,和哥哥那位‘路哥’看自己的眼神如出一辙,顿感满腹的不甘心,直觉自己在哥哥心中的地位似乎越来越渺小,嘟起小嘴道:“我表哥会把哥哥住在这里的事告诉他爸爸,我是不知道你是我哥的什么人,不过看起来你是可以保护他,你就这样走掉怎么可以……”

韩封挑挑眉,炎育旗关心哥哥的心情让他稍微改了观,回答的态度亦缓和了一些:“我不会出去很久,要是真有人来找育陵麻烦,你先帮我挡着如何?”

炎育旗因被赋予了任务立觉兴奋,挺起胸膛信心十足地大声道:“没问题!”

“哈!”韩封禁不住笑出声,炎育旗不惹人厌的时候确实是挺可爱的,也难怪炎育陵总放不下他。

“笑什么……”炎育旗尴尬地嘟哝,一边掏出手机道:“告诉我你的联络号码。”

“你哥的手机在我身上,我姓韩。”韩封说完便自己把门关上,隔着窗向炎育旗微笑着摆手道别,即吩咐司机开车。

炎育旗愣在原处好一会儿,鼓着腮帮子在心里埋怨:什么嘛……好像哥哥的左右护法一样,那我以后要见哥哥是不是要预约啊?还以为明星只有经理人最麻烦,搞不好经理人还更麻烦?由于知道路卡是炎育陵经理人的男朋友,所以炎育旗完全没想过韩封就是那位经理人。[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3-04 15:02重新编辑 ]

今晚没有写文灵感,就乖乖地来回复各位亲爱的读者 >V<
引用第690楼zhuoxing于2012-02-27 01:32发表的 Re:(F.M/M)《凿陵》—— 26/02 #686 更新第50章(part 1) :
好足的分量啊,乐乐真太勤劳了。话说有韩路的部分看着就是心情舒畅啊。哪怕是打,也是温馨的。这样的打才叫管教,而不叫虐。待。很好很好。喜欢韩路两个啊。他们就是小陵命中的天使啊。虽然严格的说,小陵的离家他们有一部分间接责任,不过还是那句话,小陵命运的始作俑者是他的那些所谓家人,包括他说的对他好的父亲和弟弟,韩路的出现以及引发的事端不过是使事件提前爆发了。毕竟这家子的悲剧的酝酿已经太久太久了。

感谢zhuoxing总是这么仔细地看文,竟然可以点出小陵被母亲虐。待了将近17年(两岁开始到十八岁),其实我自己曾经一度年龄错乱,忘记小陵离家出走的时候是几岁……orz

引用第688楼wenjing于2012-02-26 22:35发表的 :
真的好喜欢,提个非分的要求,乐乐能不能更的再快点哦哦哦哦哦哦哦!

因为你的期待,我还是在同一天把part2写出来了,感谢你的鞭策

抢不抢得到沙发我都会很感动你依然继续地在支持这篇文,谢谢~ ^ ^

引用第685楼殇若汐于2012-02-23 02:29发表的 :
一开始看见标题,始终没进来。。昨天中午进来刚看了简介,就彻底被迷住了。。到刚刚才看完全文,威威写得真的很好,要加油写哟!!

原来我的简介可以吸引到人哦,感动的说 T T
引用第684楼清浅默言于2012-02-23 01:15发表的 :
O(∩_∩)O哈哈~

小凌会不会被亲爸爸拍 [表情]

恩~先透露一点,亲爸会改变小陵~(变好还是变坏就大家自己猜吧 XD)

引用第682楼卧看游丝于2012-02-22 13:43发表的 :
唉,还是不希望看到小陵报复母家人,因为他会伤自己比伤他们更多。

嗯嗯(点头点头),所以看得清的韩路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得很支持,路卡是太宠了才帮他,韩封则是以为他会用更成熟一些的方法,结果出乎了他的意料。

引用第678楼布里斯歌德于2012-02-21 20:44发表的 :
为了看文追到这里来了~
心里不禁好奇,这个亲爹会不会像他妈一样折磨小陵,毕竟他妈的变态是这个人造成的,还是回来把他妈虐死,省得造孽?唔……期待ing。。。在话说。韩大叔出现有爱啊!

噢噢阿布来了!不好意思啊,因为我真的很懒惰同步更文,所以私塾那边就放弃了……大叔的确很有爱 XD

暂时就回复这些,希望各位还可以继续陪伴我把这篇文写完 ^ ^啊对了,第50章其实还有part3的,是昨晚真的太困了就没写下去呵呵呵呵……(踢飞)

每次看zhuoxing解析我的角色们就好想哭哦 T v T
我到底为什么要写这么一个卑微的角色我都不知道啊……orz

补充第50章的短短结尾在#689了,今晚会努力完成新章节

51 (part 1)

抵达厦爷居住的私人公寓前,韩封换了两部计程车,回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就不得不恢复以往事事谨慎的习惯,耽误一点时间是无法避免的。韩封当初把权力都交给路卡,却其实并没有宣称退出,所以道上的仇家不需要顾忌江湖道义,随时都可以找他清账。由于霍瑶一党的瓦解,路卡已几乎掌管了厦爷所有的事务,包括韩封以前沾得不多的枪械和毒品。韩封就是预想到了这点才没有全身而退,这样若是路卡出了什么事,他就还有身份去扛责任。

途中韩封亦没有浪费时间,联络了经纪公司,向杨总裁大略说了自己的打算,杨总裁点头,他再联络唱片公司,重新确认炎育陵的工作,差不多协调好了行程才到达目的地。说巧不巧,在公寓管理员处做访客登记时,厦蕊竟刚好从外面回来,大方地凑上前拍韩封肩膀。

“总算还记得爹地,还以为你都在忙你家偶像的事。”厦蕊劈头就道。

有住户带领就无需登记了,韩封把原子笔和表格推回管理柜台,转过身故意用疲倦的语气道:“真是冤枉,我才刚下飞机就过来了啊。”

“就会说!”厦蕊皱眉嗔,主动揽着韩封手臂就走,“爹地很挂念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回来得正好,爹地这几日有些心烦,昨天骂了路卡一顿,他就是没你机灵,爹地动气了他还敢顶嘴。”

“是吗?那我得说说他了……”韩封假装很无所谓,可心里着实无比担忧,厦爷早几年就开始修心养性,而且对地位高的属下特别会留面子,更何况路卡还是自己的心腹,厦爷会开口骂人一定是出了大事。韩封接着立刻热切地和厦蕊聊近况,刻意表现得很关心,厦蕊没有避开自己简直是太幸运,只要和厦爷这最宝贝的女儿关系良好,他就不怕有说服不了厦爷的事。

将抵家门口时,厦蕊语气略显不悦地道:“对了,你家那小帅哥啊可越来越大牌,唱片公司为了迁就他的档期,牺牲了我呢。”

临时更换唱片制作人的事韩封已经知道,他也听说过那个姓骆的制作人正在为厦蕊筹备第二张专辑,不过却不知道唱片公司是让炎育陵‘插队’,马上动脑筋可以怎么安慰厦蕊?

“育陵不像你,他只是个新人,靠外表多过实力,他现在有话题,唱片公司打铁趁热是必然的,这是演艺圈的陋习,你不是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外表咯?”厦蕊双手叉腰挡在门前,挺胸缩腹凸现自己玲珑身段。

韩封苦笑,一脸没辙的神情道:“我的大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旗下就那么一个成才的好不好?捧不红他我会没钱开饭呐……”

“跟你开玩笑啦!我才不会那么小气。”厦蕊笑着握拳锤了下韩封肩膀,边开门边道:“其实你想早点上轨道很简单嘛,签我就行啦,爹地一定会投资,你不需要一个人打拼。”

“真的?您愿意迂尊降贵到我这一人公司?签约金可不可以打个一折?”韩封不认真地回应,这也是权宜之计,他若断然拒绝厦蕊不翻脸才怪,他当然知道只要有雄厚的资金就可以加快自己的步伐,但那就和以往成立模特儿公司没两样,存活在黑与白之间,他之所以老远跑到陌生的地方重新来过,还不就是在为自己和路卡将来的安稳生活铺路?

厦蕊嗔怒地瞪了眼韩封,她自从听说韩封跑到台*湾进军演艺圈有了点成就,却一直没有来邀自己加入就耿耿于怀,碍着面子她不愿主动送上门,刚刚看似随口提一提其实是挣扎了一会儿才厚着脸皮说出来,没想到韩封竟回答得这么不正经!让她不晓得该进还是退?

“为什么你和我说话总是这德性?把我当小孩子似的……”厦蕊撇过脸把门推开。

韩封为自己蒙混过了一关‘女人心’暗自松口气,大手放在厦蕊头顶上抚摸,笑着道:“我们是干兄妹,妹妹在哥哥眼里当然永远是小孩子!”

厦蕊本要回骂些话,却瞟到客厅里坐着父亲和路卡两人,及时住了口,牵着韩封轻快地走到父亲身旁,灿笑着道:“爹地,你看谁回来了?”

“他早打过电话来了。”厦爷僵硬地笑了笑,拉着女儿的手柔声道:“我们有事谈,你先回房。”

厦蕊见路卡在场便知需要回避,应了声好便走上楼去。韩封则再度松一口气,因为厦蕊若留下来必会紧贴着自己左拉一下右捏一把,看在路卡眼里情何以堪?

“封哥,坐。”路卡待厦蕊走开便站起身请韩封坐到厦爷对面的位子,从前他若有机会随韩封见厦爷,必是谨守属下本分站在韩封身后,此时自然也不能坏了该有的规矩。

“没关系,一起坐。”韩封移到双人沙发右侧,把左侧空位让给路卡。

“不敢。”路卡微垂着头冷冷道。

韩封眉头一紧,或许是离开得太久,他狠不下心在厦爷面前让路卡难看,正踌躇该怎么化解尴尬,厦爷已经抢先道:“你们一起坐吧,这才方便谈。”

“是。”路卡恭敬地回应,像尊石像般在韩封身旁坐下。

“你说要来,我便把路卡叫来,你给给意见。”厦爷严肃地道。

“什么事?”韩封转向路卡询问,细说从头的任务肯定不能由厦爷做。

路卡微垂下眼皮,态度得体地回答:“泰国有个帮派每两年会通过我们进一批货,往年都是霍姚经手,那边的联络人听说霍姚不在了,要求我们安排他和霍姚见面,要亲耳听霍姚说已经让权才肯继续和我们做生意。”

“不成。”韩封一听完就果断地摇头,“干爹,霍姚和泰国这帮人有私交,每次交易间中都交换了不少利益,他们提这要求不是因为不信任,只是想继续占便宜。我们的供货量在国内最大,他们若拒绝我们就很难找到其 他途径,我们不能任由摆布,我相信他们会屈服。”

“路卡也是这么说,我同意。”厦爷看向路卡,路卡立即接下去,“我和对方谈了两次,厦爷亲自出面了一次,第三次终于谈妥,他们下了单,可是却有额外要求,那帮派的头目想要霍姚。”

韩封皱起眉头思考,霍姚是个荡妇,失势了会有人想买她的身体并不出奇,可霍姚也是个能干的女人,远离了这个地方就等于没有了限制,很可能会依靠别人东山再起,回来报复。
“路卡自作主张回绝了对方,我昨天收到对方致电来讽刺我才知道这件事。”厦爷沉声,语气和所说的话都透露了怒气。

“当时我已经打算处决霍姚,当然得拒绝,难不成送个尸体过去?”路卡也渐渐有点沉不住气。

“霍姚的生死是你可以决定的吗?路卡,你一直表现得很好,就这件事你让我非常失望。”

韩封见情况不妥,急忙打圆场:“路卡,你住口。干爹,霍姚和我有怨仇,路卡这么做是要替我算账,您别怪他,霍姚的死我来负责……”

“人没死,你不用负责。”路卡毫不犹豫地插嘴。

“住口!”韩封立即厉声吼。

路卡深呼吸稳定心神,缓缓站起身走到沙发旁背握着手站立,韩封这回没有阻止。

“人没死,但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好好一个女人被打得体无完肤,还碾断了指骨,拔掉指甲,我要是没有发现,是不是就要把眼睛给剐了?”厦爷冷厉的视线射向路卡,突地抬高声量:“霍姚动了你的人你就这样,那你还记不记得霍姚是我的人!”

“干爹!”韩封起身跪到厦爷面前,低着头恳求:“是我放过话要霍姚为抓了我的人付出代价,路卡才会这么做,求您不要怪路卡,要怪就怪我。”

眼看韩封跪了,路卡自然不能怠慢,在韩封身后跪下,语气却不吭不卑:“厦爷,您是明白事理的人,一年前的事封哥如果要报仇早就已经动手,不会等到现在,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您可以降罪予我,但是我不会认错,我也没有后悔。”

韩封在心里叫了好几声苦,他知道就算自己马上给路卡送上一巴掌,路卡还是不会认错,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求情。

“干爹,我会亲自向霍姚赔罪,找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我向您保证,以后没有您的允许没有人可以动霍姚一根汗毛,路卡是我带上来的,他的失误我全权负责。”

厦爷轮流扫了眼韩封和路卡,见这两人的拳头都握得微微颤抖,沉吟了一会儿便轻叹了口气。

“干爹……”韩封抬起头,试探性地唤道。

厦爷瞪着韩封,但眼神已柔和了很多,“赔罪就不用了,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份,你可是我上契的儿子!”厦爷看向路卡,续道:“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我会不知道吗?你们都有能力,也都有领袖魅力,可偏偏心连着心像一对翅膀,我折了任何一只的结果都是一样。”

韩封听出了厦爷的意思,不过亦不敢高兴得太早,复又垂下头道:“干爹,我会妥善处理霍姚,不会伤她,也不会让她有机会背叛,至于路卡,希望您明白,我和他已经不是上下属的关系,我不会责罚他,但是请相信我,过几天,他会给您一个满意的解释。”

厦爷对韩封表示不会责罚路卡而稍感不满,但至少韩封够老实,没有为了讨自己欢心而欺骗。

“那就去办吧!本来想好好跟你吃顿饭,现在也没心情了。”厦爷手撑着沙发扶手要站起,韩封连忙起身去扶。

“干爹,您要注意身体,近来有作身体检查吗?我帮您预约时间。”韩封这时是真诚地关心。

“算你有心,就后天吧,你先做好你的事。”

韩封将厦爷扶进了房,趁厦蕊还没有出现留人,刻不容缓拉着路卡离开。

路卡进了电梯便甩开手,一声不做地站在韩封身后。

“还好吧?”韩封转过身柔声问。

“承蒙关心,我没事。”路卡低垂视线。

“你别这样……”

“怎样了?”

“唉……”韩封颓然放弃,转回身面对着电梯门。

电梯停在地下停车场,路卡领先带路,走到了车旁没有直接上驾驶座,而是恭敬地替韩封打开副驾座车门,若他开的不是双门跑车,他就会让韩封坐乘客后座。

“我开吧,你累了。”韩封探手要取路卡手中的车钥匙,路卡却后退两步避开,弯身行礼道:“封哥,请上车。”

“路,我们的关系……不需要这样。”韩封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路卡直起身,看了看韩封疲惫的神情,自己心里也非常不好受,别过脸望向远处,沉重地道:“以前我只是你的助手,你的员工,我用你的名字耀武扬威,被人说是靠身体换来的,我无所谓,那对你我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可是现在不同,我继承你的权利,如果还被人说是靠身体换的,你的判断力就会被质疑。”

“所以,你想分手吗?”韩封问这话时发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不是!”路卡急道,他很意外韩封竟然会误解。

“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更认真地将我们的关系视为不能公开的秘密。”

“你什么时候会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了?你是的确有能力坐我的位子!明眼人一定看得出,会乱说的都是些杂碎!”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护着我?为什么不认为我有能力自己解决?”

韩封被路卡顶得无言以对,搔了搔头,无奈地道:“你要我怎么能不护你?那已经是自然反应了嘛!”

“什么自然反应?你又不是动物。”路卡的心因韩封的话而暖了暖,不过还是故意板着脸不理韩封,绕到驾座门开门上车。

韩封赶紧跟着上车,觑到冰山裂了个缝就再接再厉。

“路,我对你的信任不是以你的能力为基础,我信任你是因为我很爱你,所以事不关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刚才真的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干爹骂你一个字我的心就裂了一块,很痛啊!”

“你有完没完?闭嘴啦!”

“闭嘴很简单,你亲一下就行了。”

“亲你屁股!”

“有难度啊……”

“把嘴切下来凑上去,要不就把屁股切了!”

“那还是很难诶,不如改为亲你屁股好不好?”

“我在开车!不要碰我!咬你啊死色鬼!”

吵吵闹闹开了一段路后,韩封终于如愿得到路卡的一个吻,他满足地伸了伸懒腰,刚闭上眼想休息一会儿,路卡便若无其事地道:“我定了育陵隔壁的房间,今晚你什么也别想做,和我睡。”

韩封瞪大了眼,依照往日的经验,路卡主动索求必然会是一场不脱力就不会结束的运动……

“遵命、遵命……”韩封勉强挤出笑容。

第51章(part 2)

其实给自己的规定是一星期要完成一章的,每一章的进度也在动笔前就想好要停在哪里,可是这星期几乎每天都很早睡,结果进度托很慢…………这段还只是part 2而已,part 3希望今晚来得及写,然后周末就可以开始新章节,哎哟写文真是自找罪受 = =

没有一对久别的爱侣会不愿意见面即尽情温存一番。尤其是视性爱为生活中极重要一环的成年男子。可惜,路卡和韩封正处于两头焦的状态,自厦爷住处回到酒店的短短车程过后,他们就得暂时分开各忙各的。

“炎允赫那边我去谈过,没有意外的话,他会置身事外。”
“干爹年纪大难免会念旧情,不过社团的利益还是最优先,霍姚这女人太危险,监视不足够,必须软禁起来。”
“厦爷名下的媒体我已经放过话,没有我的批准,育陵的新闻不会上。”
“泰国那边不能就这样随便拒绝,找时间招待一顿,选些比得上霍姚的女人给他们。”
“育陵昨天胃口很差,前天吐得很厉害,怕是胃有问题,你最好安排他去看个医生。”
“我后天带干爹去做身体检查,晚餐你过来一起吃,态度好一点道个歉,你毕竟是顶撞了他。”
“……”
“听话,不要让我为你提心吊胆。”
“知道了。”

路卡乖巧的回应令韩封紧绷的思绪舒畅了很多,探出手扶着路卡俊美的脸庞,用拇指指腹细细品味睽违了一段日子的皮肤触感,路卡慢慢地垂下眼皮,薄唇微启,享受着韩封掌心递来的温度。

“我很想你。”

路卡极轻、极轻的话语瞬间沸腾韩封胸腔,韩封倾身上前,蜻蜓点水般吻一遍路卡前额、眼睛、鼻梁、脸颊、耳垂,然后伸出舌尖轻舔路卡嘴角。

“好想带你走……”轻叹一声,韩封把手移到路卡后颈,扶好了,便含住路卡双唇,舌头轻易地撬开深入,热切、而又温柔地席卷路卡口腔,吞噬路卡的味道,也把自己的味道随着澎湃爱意深深注入……

X

在停车库送走路卡后,韩封眷恋不已地望着远去的车尾,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路卡的夜晚不是一般人的夜晚,要等到可以在床上搂着路卡不着寸缕的胴体起码还有十六七个小时。与此同时,韩封惦记在心的还有一副受伤的身躯,此时多半是像虾子一样卷缩在床上。

韩封乘电梯直接到炎育陵房间所属的楼层,并通知季鹏可以先走,顺便把炎育旗也一并牵走。炎育旗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不回家不上学就算了,无所事事地守在酒店实在不太好。路卡临走前把酒店房卡交给了韩封,韩封开门时尽可能不发出太大的声响,进门便把皮鞋脱了,放轻脚步走近睡床。炎育陵平时很容易从熟睡中惊醒,工作压力越大就越是如此。

炎育陵侧躺着,双脚和背脊往内弯,占据了双人床很少的范围,头脸埋在被窝里,韩封只看得见他的头发。相处了那么久,韩封已知这是炎育陵最习惯的睡姿,有次他想把被单拉下,免得闷坏了,始发现炎育陵藏在被窝里的手紧紧抓着被单一角,无论睡得多熟,一拉被单他就醒了。韩封曾经也过着无时无刻必须堤防仇家寻仇的日子,睡不安稳是自找的,可炎育陵只是个出身小康之家的孩子,到底是经过了怎么样苛刻待遇,令他连睡觉都不敢放肆地睡?

韩封在床边蹲下,轻轻地掖开被单一小角,看见炎育陵阖上的眼,长长的眼睫毛平静地覆盖在眼底,缓慢而有规律的鼻息轻得几乎听不见。难得睡得香,韩封实不忍心打断,可刚刚打的伤不上药不行,与其突然把他吓醒,不如先温柔地把他唤醒。

“育陵。”韩封轻声唤,一边把手指伸到炎育陵柔软的发丝深处搓揉。

“嗯……”炎育陵眼皮紧了紧,缩起脖子躲回被窝里。

竟然叫不醒?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韩封犹豫了一会儿,站起身从炎育陵下半身侧掀起被单,压低嗓子缓缓道:“看看你的伤,困的话就别起来……”以为炎育陵睡意这么浓只会模模糊糊地回应,哪知韩封话还没说完,炎育陵就腾地跳起身,灵活得像条被丢进热锅的活虾,一点都不像睡眠中的猫。

“不用……啊嘶!”炎育陵起身时屁股自然就沾上床,立即疼得跪爬在床上,一时间不知该趴回床还是下床,总之要装睡是不可能了……

韩封微眯起眼瞪炎育陵,炎育陵被瞪得更是手足无措,将被单捞到屁股下,动作轻且慢地坐在厚厚的被单。韩封那顿打后劲十足,炎育陵以为没破皮就不算什么,料想不到竟会痛得出乎自己预料,可又很不好意思让韩封给自己上药,低着头心虚地嗫嚅:“我……自己涂过药了……没事……”

韩封待要开口,床头上搁着的手提电脑发出的闪光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显示电脑还在操作,他走上前把电脑盖掀起,碰到还很热的电脑时就心里有数,再看见电脑正开启着的是编曲用的软件,即肯定炎育陵根本就没有睡过。

“疼得睡不着吗?”韩封把电脑合上,手掌轻轻放到炎育陵头上,语气极尽温和,他决定不开骂,只要一开始骂就可能演变成打了。

“不……”炎育陵想了想,改口点头道:“嗯。”

韩封歪脖子觑炎育陵垂下的脸,不确定炎育陵是说实话,还是不想透露难以入眠是因为挂心那些家人?要追问不是不行,可气氛就会变得严肃,韩封不想太宠炎育陵,更不想炎育陵害怕自己,所以严厉必需适可而止。

“躺好,我先给你热敷活一活血再涂药。”韩封拍拍炎育陵头顶,转身要到浴室去准备热毛巾。

“封哥!我自己来……”炎育陵见状急着要下床,但疼痛让他动作没办法快,咬牙艰辛地移动身体。

韩封二话不说,把脚才刚落地的炎育陵横抱起来扔回床上,即使是趴着被抛上床,激烈的冲力还是导致炎育陵感受到身后闷闷的肿痛,压抑在喉咙的呻吟不经意就溜出了口。

“嗷……”

韩封无奈地哼鼻,把手用力按在炎育陵背脊,略带警告口气地道:“再起来,你会更痛。”

炎育陵明白韩封的意思,自己若还要坚持,已经饱受摧残的屁股可又要倒霉,只好安分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韩封轻赞了声‘乖’,便到浴室盛热水,再准备好毛巾,以及早前到厦爷住家途中停下来买的中药药酒,卷起袖子坐到床的一侧,不事先通知便伸手去脱炎育陵裤子。

尽管和韩封同住一屋檐下有段时间,韩封已看过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屁股也已是第二次打,炎育陵还是觉得无比尴尬,一察觉韩封的手碰到了裤头,马上又跪直身,羞红了脸抓着自己裤头,慢条斯理地往下拉。

“我自己脱……”

韩封亦不去催,耐心地等炎育陵把外裤脱到膝盖,剩下因为屁股的浮肿而被撑得饱满的浅灰色内裤。炎育陵两处大腿根都有显眼的黑色淤血肿块,韩封看得揪心,忍不住提醒:“慢慢脱,别弄疼自己。”

韩封过度的贴心令炎育陵加倍害臊,忍痛一口气把内裤拉下,扑地趴回床上,将热烫的脸埋在枕头。韩封知道炎育陵这么脱法肯定很疼,可来不及阻止,也舍不得骂,看了看炎育陵肿胀的屁股、黑紫交织的肿块,韩封心疼得说不出话,沉默地拧干热毛巾,小心地覆盖上去。

炎育陵因毛巾刚敷上去的刺激而挺了挺腰,还好水温不会太高,他很快就适应了那股温热,韩封就恰在这时刻把手压上去,隔着毛巾按揉。先前半分钟炎育陵仅觉害臊,随着韩封把力道增加,他脑里就渐渐装不下多余的顾虑。

“呃……”细细的呻吟透出口,炎育陵抱着枕头的一半,另一半垫在胸口下,一不小心叫出声,他便把脸往枕头里压,期许韩封没听见自己的痛呼。

“淤血很严重,忍一忍,封哥知道疼。”韩封硬起心肠再揉一阵子,直到硬块都软了些,即把毛巾拿下,用干毛巾把水擦干,最后撩起被单把炎育陵下半身掩起来,避免他着凉。

炎育陵以为结束了,才要松口气,便听韩封道:“上药酒会比较疼,你休息一下,一会儿太疼的话就喊出来,不要强忍。”

“封哥,我……这样就够了。”炎育陵仰起脖子,视线追随着把毛巾拿回浴室的韩封。

“不上药,明天要是裤子套不上,你就穿裙子出门吧。”韩封漫不经心回应。

第51章(part 3)

炎育陵沮丧地趴回枕头上,从开着的浴室们觑站在洗手盆前的韩封,韩封的衬衫和西裤有些皱,想是来得急,没有时间把衣物折叠好就放进行李。韩封是很严格,不过每一项规定和叮嘱都是以自己的好处为出发点;骂人是很凶,可骂过了都会通过一些小动作来安抚,比如加了料的饭盒;打人是很疼,非常疼,毕竟是男人的力气,但是打完后的温情实在是会让人觉得害羞……

刚想到这,韩封就已回到了床边,坐到床上,炎育陵把脸侧到另一边,不好意思面对韩封。

“我先说了,如果待会儿你还是睡不着,就得服安眠药,你明天开始就要录歌,不要再让我重复提醒。”韩封沉着嗓子严肃地道。

“是……对不起。”

“路卡说你胃口不好,你现在也不像想吃东西的样子,我就不勉强你,但是睡醒一定要吃。”韩封边说边把被单掀起拉到一旁,用手轻揉一遍炎育陵伤痕累累的屁股。

炎育陵顿觉难为情,抓紧枕头敷衍地应了声‘哦’。

这种时候韩封亦不去计较态度问题,手从屁股移到炎育陵脊椎尾端那道食指般粗、微微隆起的深色疤痕,这道疤很难避免被人看见,所以一直都是以意外受伤留下的来解释。但是自昨天之后,知道这道疤痕的存在的人,大概会有很多的想象了。

“唉……”韩封自责地叹了口气。

炎育陵挺起上身转头注视着韩封,他猜得到韩封在为什么叹气,“封哥,那些疤和你无关,是我自己倒霉,而且……也都过去了。”最后一句炎育陵说得心虚,声量渐渐转小。

“亏你还能这么说,我该说你大言不惭吗?”韩封把炎育陵摁趴回床上,垫个枕头在他身下令屁股翘高,再打开药酒瓶盖,将橙红色的液状药酒倒在掌心。

炎育陵闻到刺鼻的辛辣药味,心里打了个突,不由得绷紧大腿和臀。

“我跟你谈昨天的事,专心听。”韩封说着就把手掌盖在炎育陵右臀上,用恰当的力道由外自内打着圈揉。

热辣的药酒匀开后,再加上韩封按揉的手劲,炎育陵很快就感到吃不消,攥紧了拳头,手臂和背部肌肉因紧绷而凸出结实的线条。

韩封不期待炎育陵能回答,径自续道:“你擅自在公众媒体前亮相,MY照规矩必须处分你,从今天起,你出入任何地方,无论私事还是公事,都必须有助理或经理人陪同,考虑到你现在的助理只是个经验不足的女孩子,公司会再派一个男助理给你,正确来说,是看管你,要是你做了任何不当的行为,助理有义务马上通知公司,不会帮你隐瞒。”

“不会连上厕所也跟吧……”炎育陵忍着痛问。

“说对了。公司会观察你至少半年时间,才考虑是否要放松你的管制,你应该了解,公司是看重你才会这么管你,你自己知道公司有几个艺人是拥有两个助理的?”韩封力道匀称地揉,炎育陵黑紫的臀部已经布满了药酒,随着药酒慢慢渗入皮肉,又热又辣的折磨令炎育陵不住地顿脚摆臀、嘴里哼哼卿卿。

“再来就是你的发言,私事一概不能对媒体说,尤其是家事。”韩封停下手,郑重地接道:“这是我向五月姐提出的要求,公司不会消费你和家人的话题,所以你也不能再对外提及。你和叶家断绝关系的手续公司会派律师处理,一切低调进行,你可以连签字也不需和他们见面。”

“为什么?”炎育陵挺起身回望韩封,眼眶微红。

“你没有资格问我为什么。”韩封把炎育陵推回床上。

“我的家事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这叫跟我谈吗?你都已经决定了!”炎育陵挣扎着跪起身,想把裤子穿上,却还是被韩封摁倒,韩封这回还反扣了他双臂,他使力要挣开,还被辣痛感覆盖着的屁股即挨上一个响亮的巴掌。

“你能做主?刚刚是谁说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韩封松开炎育陵手臂,按着他上身以防他还要再弹起来。

“要我回来解决的人是你!现在要我当缩头乌龟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炎育陵不敢再爬起来,可激动的情绪让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说话也还是会挨巴掌。

“要你解决是低调地解决,我真的是高估你的智慧!”韩封吼道,巴掌同时杨起,却卡在半空没落下。一天内要打两次,就算打得服人,韩封也不会觉得这样做是明智之举,他把手垂下,抚上炎育陵激烈起伏的背脊,轻拍着安抚。

“封哥知道你在家里吃了很多苦,但是……以怨报怨,不适合你,你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更辛苦。”

“我没有辛苦。”炎育陵话声禁不住有些发颤,提到了家人他就没有办法冷静,与此同时屁股又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倍增了内心的委屈。

韩封知道任由药酒留在皮肤上不去搓揉会有多难熬,手掌移回炎育陵屁股上,另一只手则按着炎育陵背脊,算是一种温柔的警告。

“你没有辛苦,那为什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为什么我一跟你提,你就要这么激动?你没有拔掉心里的刺,反而还捅了把木桩进去。” 韩封叹口气,手上放轻按揉的力道,语气转为严肃续道:“你为你的冲动自责,为伤害了亲人自责,我告诉你,你小看了那些人,你离开叶家时把录音机交给了记者对不对?你知不知道得到那录音机的记者还来不及听内容,就被上司下令销毁录音机里的档案?那些记者是路卡叫来的,但是叶家的人也有后着,用钱来断绝不利于己的资讯流出去。”

“我上了电视,还是现场直播!”炎育陵不服。

“不过就两三分钟的片段,停在你质问你母亲为什么打你,之后关键的对话只有在场的人听见,你觉得所有看了节目的人都会同情你吗?今天有报纸写你童年遭虐,明天可能就有杂志说你夸大其词,利用家人来得到瞩目。路卡帮你之前就料想到会这样,你知道他在尽自己所能不让太多媒体随便报道你的新闻吗?他一开始之所以帮你,是以为你只要出了这口气就会满足,可以放开,结果呢?你告诉我,你现在为什么在流泪?”

“我……我没……”炎育陵用手背拭掉不自觉落下的泪,可一开口就哽咽,隐藏不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是谁跟我说不会再哭的?”

“不是……我不是……”炎育陵曲膝想爬起来,屁股立即被韩封结结实实盖上一掌,疼得马上趴倒。

“敖!痛……”炎育陵侧转过身,把屁股尽可能远离韩封,捞起被单把自己罩起来,嘶哑着嗓子吼:“我哭是因为很痛!你不要打我!走开!”

韩封愣了愣,伸手去拉被单,炎育陵猛地就把被单抢回去。

“育陵,你值得更好的生活方式,我不希望你带着仇恨过活。”韩封退下床,希望彼此的距离可以让炎育陵冷静下来。

“我现在很好……”炎育陵闷闷的声音自被单里透出来。

“你可以更好。”

“和姓叶的一刀两断我就一定可以更好!”

“唉……”韩封沮丧地叹气,心想短时间内继续说下去也不会有用,一声不作地靠到墙上,等着被单底下的人肩膀起伏得没那么激烈了,才疲惫地道:“你想变得比现在更好,就得听我的话,跟从公司的安排,我话就说到这里,你如果要坚持反抗,我不认为公司会不舍得舍弃你,就算你有时间从头开始,我已经没有精力在背后推你。”

韩封说完就缓步走到客厅,看到桌上放着路卡惯抽的烟,便点燃了到阳台去抽。

累。这是韩封头一遭对炎育陵产生想放弃的念头。

“封哥……”

不知过了多久,韩封脚底下累积了四根烟蒂,炎育陵终于来到身后。

“决定了吗?”韩封转过身靠着阳台栏杆,把手上的第五根烟徒手拧熄后丢下地。

“对不起……”炎育陵低下头。

“我不是要听你道歉。”

“你要我不去恨,我现在真的做不到,可是……”炎育陵双拳紧握在腿侧,咬了咬颤抖的唇,哽咽地接道:“请你不要放弃我……不要……”

眼泪如短线珠子滚落,哽咽亦成了哭泣,“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见此情景,韩封心碎得几乎窒息,急步上前将快要跪下地的炎育陵抱紧,拍着他后脑勺道:“封哥不可能会丢下你,听清楚,不可能。”

“封哥……我听你的话……我听……”炎育陵克制不住情绪,靠着韩封胸膛放声大哭,毫无保留地哭,“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封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够好……我不好……”

“唉,哭吧哭吧,以后想哭就哭啊,有封哥在,没事,没事……”韩封无力去劝炎育陵停止看轻自己,反正面对哭成这样的人唯一的对策就是一股脑地哄了。

“我答应你……我明天就会没事……我会给你一百分……我会给所有人一百分……一百分的炎育陵……”炎育陵口齿不清,鼻涕眼泪流了满脸,他不敢想象,当生活中没有一个要求自己的人时,走出去的每一步路会错得多离谱。

]炎育陵不记得自己哭着还说过什么,只知道哭累了浑身无力要软倒时就被韩封抱回床上,韩封给自己喂了口水,没多久就不知不觉地睡着。醒来时天已经全黑,朦朦胧胧地从床上撑起身,屁股依旧疼,便又趴倒回床上不想起来。

“嗯,好。”

炎育陵听见韩封的声音,探头往客厅看,见韩封正在讲电话。

“我爱你。” 韩封说了这三个字就慢慢地垂下拿着电话的手,炎育陵单看背影都能感觉得出他的依依不舍,不用问,电话另一端定是路卡。

“路哥要来吗?”炎育陵翻身坐起。

韩封闻声转回头,见炎育陵睡了一觉脸色就好很多,欣慰地扬起嘴角,走到床边坐下。

“他有工作忙,没办法过来。”韩封探出手抚炎育陵头顶,温柔地问:“饿不饿?”

尽管韩封掩饰得好,炎育陵还是看出韩封眼神里有些微失落,内疚使然,炎育陵决定乖到底。

“饿了,我要吃饭,要汤,要鱼。”

“行。”韩封说罢就打电话订外卖,点了中式的三菜一汤,全都是炎育陵爱吃的料理。其实已经半夜两点,韩封事先就通知了自己经营的餐厅待命,不然这时候很难能买得到清淡的家常料理。

“还痛吗?”韩封挂了电话便问。

“痛。”炎育陵不假思索点头,转身就趴回床上,自己褪下裤子。

韩封顿感啼笑皆非,炎育陵有时候真的是可爱得像个七八岁的小孩,他从床头取下药瓶,倒药酒时看着炎育陵淤肿的臀,禁不住满怀怜爱与疼惜地道:“以后都不打了,真的不打了……”

炎育陵咬唇,紧紧搂着枕头,鼻头微酸,心头温热。

X

早晨天未亮,唱片公司便派车子来接,特地停在酒店专门卸货的后门,避开很大可能已经把守在酒店大堂的狗仔摄记。韩封随着炎育陵一起到经纪公司安排的住宿,那是一间三房一厅的公寓单位,多的房间是给大抵会在今午抵达的两个助理。观察了环境还行,韩封先回一趟自己的家,再返回来时炎育陵也已整装准备出门。

公寓和唱片公司很靠近,只五分钟的车程便抵达。为了抓紧时间,炎育陵一大早就要和即将负责接下来的录歌工作的制作人见面,一切顺利的话,中午就要进录音室。

炎育陵和韩封并肩走在前往会议室的走廊,心里莫名地感到紧张,可录歌都不是第一次了,他不敢让韩封知道自己还会紧张,只好在心里数着自己的呼吸,尝试不去想任何事。

转过了走廊一个弯,再走几步就是会议室,此时正好迎面走来两个男人,一个身材高大颀长、年约四十,在他身后紧跟着的则是个身高中等、体型略瘦的青年。

炎育陵一看到那中年男人就陡然停下脚步,拉住韩封臂膀悄声道:“封哥,那个怪人为什么在这里?”

“什么怪人?”韩封皱眉,“那是你的制作人。”

炎育陵当即愣呆,稍微抬高了声量:“他是那个很有名的词曲创作人?”

韩封对炎育陵的态度即不解也不悦,还没来得及说教,炎育陵就急着道:“我在机场遇过他,他一直问我奇怪的问题,那个人很奇怪!我不要他!”

炎育陵的声量在走廊显得更加响,走廊上的人肯定都听见了。

“炎育陵,注意态度。”韩封低声斥。

“封哥,你跟唱片公司说一下,那个‘羽思雅’是专写苦情歌的,不适合我啦!”炎育陵不顾韩封的警告,他打从心底万般地不愿意和怪人再打交道。

此时骆禾羽和助理已经走到了近前,仿佛没听见炎育陵说的话,若无其事地灿笑着向炎育陵伸出手,朗声道:“嗨!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了!”

炎育陵狠狠瞪骆禾羽,一丁点要握手回礼的意思都没有。

“育陵,这位就是骆老师。”韩封抬手推炎育陵后背,低调地给予警告。

“哼。”炎育陵撇过脸,大刺刺地双手环胸。

“哈哈!真有性格!我喜欢!” 骆禾羽爽朗地笑,转身领先走进会议室,助理亦跟了进去。

“谁要你喜欢了?”炎育陵不满地嘟哝,没留意到韩封眼神射来的危险讯号。

啪!

韩封快速地往炎育陵屁股用力拍上一掌,炎育陵立即捂着屁股侧身避开。

“我还痛啊……”炎育陵委屈地道。

“你回去就知道厉害。”韩封抓起炎育陵手腕,拉着他大步走进会议室,炎育陵不得不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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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布………………本周身体不适……………………新章节……………………

开——天——窗——

对不起!

第52章(part 1)

首五分钟。

炎育陵坐在韩封右侧,背靠着座椅,低垂视线专注在手上的工作行程表,一眼都不看坐在对面距离自己不到两尺的骆禾羽,但是他能感觉到对方正盯着自己。

“要喝些什么吗?” 骆禾羽轻松地问,殊不知身旁的助理登时白了自己一眼。问人想不想喝饮料这种事应该是助理在做的才对!

“温开水。”韩封侧头看一旁装聋的炎育陵,压下骂人的冲动,抬头对骆禾羽的助理道:“两杯,谢谢。”

“怎么饮料也由经理人决定?你是做创作的,该有自己的主见。” 骆禾羽扬着招牌笑容单手支颊,目不转瞬地看着蹦着张臭脸的炎育陵。

“我不要。”炎育陵眼眉依旧不抬,语气冷漠。

“不要温开水?那冰的如何?”

“我不要喝水。”炎育陵眉头皱起,用力把行程表翻页,撕烂了纸的一角。

“那喝咖啡? espresso、cappuccino、latte、还是……”

“我说我不要!我不要喝!你烦不烦?”炎育陵抬头瞪骆禾羽,‘啪’一声把行程表仍在桌上。

“啊哈哈哈……哎呀!怎么这么可爱!” 骆禾羽拍腿大笑,一边的助理抓着头皮到会议室角落的饮水机取温开水。

“失陪一下。”韩封站起身,脚步不急不缓地把炎育陵拉出会议室,径直往厕所去,检查了厕所空无一人,便反锁上门,双手叉腰对炎育陵沉声道:“陵少爷,我给你两个选择,转身屁股翘高,要不就安安分分和人说话。”

“那个人就很怪!你不觉得吗?”炎育陵反驳道。

“态度轻佻一些你就说怪,敢问阁下是不是豆蔻少女女扮男装啊?”韩封扬手推炎育陵脑袋,炎育陵后退躲开,韩封立即拉住炎育陵,另一手伸到他身后一把捏住左臀肿起的部位收紧五指。

炎育陵痛得倒吸口气,抓住韩封鹰爪般的手求饶,“封哥……很痛……很痛很痛……敖敖敖……”

X

接下来的十分钟。

韩封和骆禾羽的助理开始仔细协调炎育陵的工作时间。炎育陵原本只被安排待两个星期就返回台 湾,前晚改成了一个月,为了把唱片录完;昨晚延至两个月,为了顺便拍摄MV;今早改成三个月,因为韩封要炎育陵能够有多一点时间休息,所以每一项浓缩到了极限的工作时间都稍微延长。而现在唱片公司有意利用这么长的三个月时间办一场小型的演唱会,宣传炎育陵的个人专辑之余,也为To Exit第二张专辑作准备功夫。

MY第一时间就排好行程表给相关人士,唱片公司是实力雄厚的跨国企业,上层决定了要用最短的时间重金去推,工作团队亦马上就从四面八方急调而来。对于这么超高速的工作安排,最头疼的就属韩封了。炎育陵是很耐操,从出道至今都是在乘胜追击的状况下拼命工作,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模式不正常,对一切安排都点头说‘好’、‘是’、‘行’,但是,他毕竟是个人,还是个被逼近极限也不敢停下来喘口气的完美主义者,他不懂得适可而止,韩封可不能不懂。

“不行,这之前他已经通宵两天,必须休息。”
“可是摄制组租了那个时间。”
“换一换吧,拜托了。”
“可是那地点很适合……”
“那迟一点开工行吧?让他至少睡一会儿。”
“这样啊……”

韩封逐日逐日地想办法减少炎育陵的工作时间,举止心平气和、从容不迫、适时让步,可语气和神态都隐隐透着坚决的意思,令对方次次想强硬起来反对,都似撞上柔软的墙,使不上力……

炎育陵坐在一旁专心地看着韩封用红笔一边谈一边改行程表,其实很无趣,但他不想把注意力投向别的地方。

“麻烦的事他们谈就行了,我们先互相了解一下吧!”骆禾羽抬起手把下巴撑在交叠的手背上,炯炯的目光反映出对炎育陵的强烈兴趣。“你喜欢吃什么?”他先从最容易回答的问题开始。

“食物。”炎育陵答得干脆利落、斩钉截铁,视线一动不动。

“那……饮料呢?比如下午茶时间,吃块蛋糕什么的,喜欢配什么饮料?”骆禾羽一点受挫的反应都没有,语调反而更加轻快。

“我不吃蛋糕。”

“蛋糕也是食物啊,你不是说只要是食物就喜欢吗?”

“你!”炎育陵忍不住抬头瞪骆禾羽,韩封即在桌底下踢自己小腿,他咬了咬牙,背靠上椅子眺望窗外景色。

“天气真好!”骆禾羽把椅子向后转,和炎育陵一起欣赏同一片景色,“这种天气放风筝最棒了,对了,你有什么兴趣?喜欢户内还是户外活动?”骆禾羽转过头来问。

炎育陵突地站起,韩封闪电般神速地抓住他臂弯,以防他做出不当的举动。

“我去洗手间。”炎育陵低声嘟哝。

韩封盯着炎育陵观察了一会儿,松开手,往炎育陵后大腿很轻很轻地拍,微微笑着道:“快去快回。”炎育陵不由得绷紧屁股,别扭地应了声‘哦’,即快步离开会议室。

“很听你的话呢。”骆禾羽透过玻璃门看着炎育陵昂首阔步的侧身,轻描淡写地道。

韩封看向骆禾羽,骆禾羽同时也望过来。

“嗯……”韩封歪歪脖子,半敷衍地道:“该听的他都会听。”

“不只听话,他看起来很依赖你。”

“这……”韩封转了转手中的笔,半无奈地道:“我的责任就是被他依赖。”

“哈!也对!”骆禾羽站起身走到窗边,扬起手道:“你们继续,暂时没有我需要介入的份。”

韩封微眯起眼,好奇地打量骆禾羽背影,他善于察言观色,刚刚交谈了那几句话,依稀感到骆禾羽对自己有敌意,这是之前因为厦蕊而和骆禾羽见面时所没有的感觉,敌意究竟从何而来?是自己太敏感吗?韩封心里有些在意。

“骆先生。”韩封礼貌地唤道,待骆禾羽侧过身投来询问视线,他才接道:“我知道你有了解歌手的必要,不过,育陵对私事很敏感,希望你可以避免触及这类话题,包括一些比较生活化的事。 ”

“这我可能做不到。”骆禾羽转过身靠着窗沿,双手环于胸前,语气比之前稍微严肃了些:“音乐创作者若隐藏自己真实的一面,做出的音乐就会缺乏深度,很难培养出个人风格,你看看我们公司安排的工作团队,全都负责过天王巨星的案子,可说是不惜成本,我们这些拿钱办事的人要是还想混下去,就绝对不能做出一个虚有其表的偶像娃娃。”

“骆先生。”韩封加重了语气,“我看过你们提交的唱片概念企划案,我可以很有信心地告诉你,任何一个概念,育陵都能完美地配合,他不是虚有其表。”

“韩先生,你把他当机器人了吗?输入了模式就能启动?”骆禾羽牵起嘴角。

韩封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工作安排得马不停蹄,把育陵当机器人的是你们才对。”

“育陵还年轻,就该趁这时候拼,拼过的人不会后悔,只有没拼过的人才会遗憾。”

“好。”韩封决定不再争论,合上已经讨论完毕的行程表,眼神锐利地瞪着骆禾羽:“我们一人让一步,你可以用你的方法去了解他,但是他如果不肯正面回答,请你不要以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去探究,尽管那问题只是像‘为什么不吃蛋糕’那么简单。”

韩封见骆禾羽的神色透露出不解,趁骆禾羽还没开口反对,他急忙接道:“我想你们都知道育陵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他和家人的纠纷是因累积了十几年的怨愤而爆发,你们如果真当他是人,那请你们体谅他目前情绪上的不稳定和脆弱。”

骆禾羽沉默不语,他的助理见气氛不妙,立刻打圆场:“韩先生,我们明白的,骆老师很欣赏育陵,所以对他特别感兴趣,刚刚可能有点过分热情,我为造成了育陵和你的不愉快代他道歉。”

“不,你们不需要道歉,我会让育陵向你们道歉,是他没礼貌在先。”韩封回道。

“那更不用!我不觉得他没礼貌,反而很可爱,很真实。”骆禾羽微笑着,续道:“韩先生,我答应你,我不会去揭育陵的疮疤,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想要这么做的意思,他太压抑自己,我认为他需要一个人去引导他说出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事、物,并且毫无顾虑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明白你有保护他的职责,可是……恕我冒昧,一个不敢分享自己内心的人,不可能找得到快乐,一个不快乐的人,心灵也强悍不到哪里去。”

韩封认真地听、认真地消化骆禾羽说的话,他和路卡都千方百计想要炎育陵过得快乐,可是已经渐渐觉得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听骆禾羽这么说,韩封才发现自己定义为炎育陵所喜欢的事物,都是因为炎育陵常常会做,可能根本不是因为喜欢,而只是习惯而已。

炎育陵不吃蛋糕,韩封是偶然间从他的梦话知道原因,似乎是小时候打翻了弟弟的生日蛋糕,结果被罚得很惨,往后的日子看到蛋糕就会下意识避开、不敢碰。

或许,炎育陵其实很爱吃蛋糕,逼他吃一次,搞不好,就解开了一个心结?

茅塞顿开,真是意外收获。韩封若有所思地点头。

第52章(part 2)

之后的三十分钟。

韩封和炎育陵逐一见过其 他负责这张专辑的工作小组打招呼,骆禾羽没有跟来,炎育陵便恢复了一贯的谦逊,给所有人都留下很好的印象,即使遇到一见面就热情地动手动脚的服装造型组总监,炎育陵依旧应付得大方得体。

“难道是八字相冲?”韩封一边替炎育陵整理后衣领,一边问道。

炎育陵明白韩封问的是骆禾羽,立即显出嫌恶的神情,“我不喜欢他问问题的方式,感觉不到他真的对答案有兴趣,总觉得……像被捉弄……而且他问的东西我一个都不想答。”

“你这么抗拒,只会让人更想看你毛躁的样子,需要我明说吗?”韩封抬起手轻轻捏炎育陵左脸颊,“你啊,在某些男人眼中比女人可爱百倍。”

“哈?”炎育陵停下脚步,抓住韩封衣角,神色慌乱地道:“封哥,那怪人会不会真的对我……不行啊……我不是那个……还是你跟他说一下……”

“别再叫人‘怪人’。”韩封捏住炎育陵右耳轻转,由于两人是在随时会碰到人的走廊,炎育陵担心被看见,脸颊立即浮上一层红云,低着头嗫嚅:“对不起……”

“你不是小孩子了,该知道自己在一般成年人眼里具备怎么样的吸引力,不管对男人还是女人,电不要乱放,唯有镜头前和对歌迷例外。”韩封说着就开始整理炎育陵头发,见发根长出了一公分左右的黑发,缓缓道:“新造型可能要染银白色,会伤头皮,得多做些护理……”

“呃?可是我喜欢现在的颜色。”炎育陵顺口回应。

韩封停手,挑眉好奇地问:“你喜欢?”

“嗯,路哥也说好看。”炎育陵点头。

“那路卡如果说不好看呢?”

“不好看……就换……”

“可是你很喜欢,不是?”

“因为路哥说好看,我才喜欢……”

原来如此。韩封暗自叹气。

“待会儿就要进录音室,我不会全程陪你,你好自为之。”韩封搭着炎育陵肩膀继续往前走。

进录音室必定要和骆禾羽共处,炎育陵禁不住不悦地噘起嘴。

“太可爱了,给我适可而止。”韩封半开玩笑地警告。

“是……”炎育陵赶紧抬头挺胸,拉平嘴角,只在心里碎碎念着:“到底哪里可爱了……我又不是女孩子……”

来到录音室,炎育陵以为会有其 他工作人员,没想到竟然只有骆禾羽一个人。

“其 他人我安排他们一小时后到,你过来,先热身。”骆禾羽坐在电子钢琴前向炎育陵招手。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韩封看看表,低声对炎育陵道:“你的助理下午就会过来,新的行程表我一会儿会电邮给他们,工作结束后就马上回去休息,你昨晚也没睡够,别累坏自己。”

“封哥,你会过来吗?”

“明早一定会,今晚暂时还不知道,你不用等我。”韩封话声放得更轻,表情透出一丝幸福喜悦,捏捏炎育陵下巴道:“你路哥过几天要出国办事,我去陪陪他。”

炎育陵本欲说自己也想去,可很快就想到自己过去就成了电灯泡,转了转念便笑着道:“封哥明天要是起不来没关系,我会照顾自己。”

“臭小子!得瑟了你!”韩封抬手往炎育陵额头弹,弹出了个粉红印子,又自己把手贴上去,用拇指轻轻揉开那红印,温言叮嘱:“饭要吃、水要多喝、专心工作,别的事不要去想。”

“嗯。”炎育陵垂首点头,脸颊和胸口都温温热热地,韩封的关怀暖到了心里,不过还是让他有些难为情。

韩封突而灵机一动,伸掌拍拍炎育陵头,漾起欣慰笑容:“你这么快就可以推出个人专辑,封哥给你奖励,来,选个颜色。”

“啊?”炎育陵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道:“不用给我奖励……”

“你做错事我罚你,做得好当然得奖励你,快!别婆婆妈妈,告诉封哥喜欢什么颜色?”

“真的不……”见韩封显出不耐烦地表情,炎育陵立即改口:“是……什么东西的颜色?”

“这是惊喜,先不告诉你,你选颜色就行,一定要是最喜欢的颜色。”

“噢……”炎育陵低头看自己的穿着,拿起颈项上的链坠子端详,反手看手腕上的皮环,又低头看自己的鞋子,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从中选什么颜色。脑海中不经意就想起自己最后一次得到过的奖励,那是十五岁初中统一考试获得全科优等时母亲送的一盒巧克力,鲜红色的巧克力铁罐,直到离家那一天都还摆在书桌上。

“红色。”炎育陵不自觉道。

“红色?”韩封有些意外,没想到炎育陵会喜欢这么高调的颜色。

“没关系!我随便说说而已,我什么颜色都行!”炎育陵慌道。

“好,就红色,红色最漂亮!”韩封揽着炎育陵后背移到骆禾羽看不见的角落,在炎育陵头上落下一吻,最后再叮嘱一句:“不要想太多,烦恼的事封哥替你烦。”

炎育陵抿嘴点头,见韩封拉开门,才突然有冲动想要求韩封再多待一阵子,有韩封在身边,他就觉得踏实很多,不会一直担心自己做错事情。

“不用送,去工作。” 韩封把门开一半就闪身出去,炎育陵尚欲言又止,他就潇洒地关上了门。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啊——”录音室里传来骆禾羽的高声朗诵。

“无聊。”炎育陵立即沉下脸,神情紧绷地走到钢琴旁,盯着地面冷冷道:“可以开始了。”

“在跟经理人恋爱啊?”骆禾羽压低嗓子,一脸的八卦表情。

炎育陵火气顿起,瞪着骆禾羽大吼:“不要胡说八道!我很尊敬封哥!”

“好好好,别动气,我开玩笑而已,我嘴巴坏,我道歉啊——”骆禾羽轻轻地自掌两下嘴巴,起身端张椅子放在炎育陵跟前,客气得过火地道:“请坐,走了那么多路,脚很累了吧?”

“你开玩笑吗?开嗓子当然要站着。”炎育陵睥睨着面前的椅子,视线突被骆禾羽扶着椅子的右手吸引。骆禾羽的右手尾指少了两截,看起来,不像是天生的。

“是意外,小时候太皮,我自己都不太记得是被什么给削的,哈哈!”骆禾羽自顾自地解释,一边把椅子移开,坐回琴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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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没问!”炎育陵撇过脸,不屑地道: “那么痛怎么可能会忘记?不想说你就不要胡说。”

骆禾羽掩着嘴极力忍住没有爆笑,好一会儿才很无所谓地道:“为什么痛就不能忘记?脑袋是自己的,不想记就别记,佛曰,放下,就没有烦恼,对了,你有宗教信仰吗?”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那么多废话?”炎育陵不客气地回应。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凶啊?我是‘老师’诶……”骆禾羽装出委屈的样子。

“你!”炎育陵被顶得呼吸都停滞一瞬,缓了几口气才接道:“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老师!”

“噢?老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骆禾羽翘起腿,微笑着凝视炎育陵,心里不断地赞叹——真可爱,脸蛋、声音、脾气、一切言行举止都可爱到了极点!

炎育陵再次察觉到骆禾羽眼神里的戏弄之意,可碍着对方是自己理应尊重的制作人,他只能隐忍,堵着气嘟哝道:“反正不是像你这样。”

骆禾羽依然保持着微笑,再开口时,语气比之前稳重了很多:“这世界上有那么多音乐制作人,难道每个人都该有个一致的样子吗?人不是由模子印出来的,每个人天生就有独一无二的思想,可惜,很多人的思想在成熟以前,或甚至成熟以后,被无数的教条和规矩绑缚,渐渐地就被塑造成类似的形状,每天重复相同的规律。”

炎育陵本来很抗拒听骆禾羽胡说八道,可骆禾羽这番话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炎育陵。”骆禾羽轻声唤。

“嗯。”炎育陵很自然地回应,看向骆禾羽的眼神已没有先前的嫌恶。

“你根基扎得稳,是走上音乐创作这条路的垫脚石,可是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摆脱所有扎根期间绑上你身体的枷锁,你现在要学飞,不要再站在石头上,属于你的天空有无限的可能在等着你,你会穷尽一生都到达不了极限。”

骆禾羽的话不像循循善诱,更不是严肃指导,炎育陵从未听过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这不是在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更不是在要求自己必须做到什么,而是已经肯定自己可以做到什么。

“属于我的天空……”炎育陵自言自语。

“对。”骆禾羽侧过身坐好,九根指头摆在琴键上,“钥匙已经在你手上,打开它。”

骆禾羽轻轻按下一个键,中高的音节回荡在宁静的录音室。

“很高诶。”炎育陵皱起眉头,“怎么不从低开始?”

骆禾羽牵起嘴角,弹出更高的音节,语带挑衅地道:“你需要从低开始吗?”

炎育陵抬手摸摸自己喉咙,吞了吞口水,走到墙边把刚刚那把椅子拖回钢琴旁,大刺刺地坐下,信心满满地道:“不。需。要。”[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3-17 00:48重新编辑 ]

谢谢关心 TvT 我没事了~

话说,看着电脑有点无聊,天气很热无心动笔,所以做了个封面 XDDDD

(做完了还是得乖乖写文 orz)

第52章(part 3)

十八个小时后。

炎育陵斜倚着车门,助理小蕙问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却累得不想说话,睁着茫然的眼望着小蕙,脑袋一片空白。

“韩先生吩咐说工作一结束就回宿舍,我们先回去,看看厨房有些什么食材,没有的话再出来买吧。”另一个助理瑞哲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道。

“也好……”小蕙打开保温瓶,倒了杯温水递给炎育陵,炎育陵竟已闭上眼睡着。小蕙当炎育陵的助理已快半年,之前炎育陵还不是公司重点力捧的艺人,所以她不需要无时无刻陪伴,因此至今都没有很熟络,可女生毕竟比较容易心软,看见炎育陵疲累的样子,免不了觉得心疼。

“骆老师真过分,才第一天就加时工作,育陵明天一大早还要试造型啊!”小蕙不满地埋怨。

瑞哲倒车出库,从望后镜看了眼沉睡的炎育陵,见他即使睡着了也还端正地坐着,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些,这年头,有规矩又肯吃苦努力的年轻艺人已越来越难得。

“你这么说对骆老师不公平,有好几次重录都是育陵自己要求的,而且加时工作的是整个团队,大家是觉得有那个价值才会甘愿一再重录,这对育陵来说是好事,这表示唱片公司有心要为他做到最好。”瑞哲侃侃说道,当了近十年的艺人助理,他看过很多只靠外表出道的歌手,花很多的时间在造型和编舞,偏偏最重要的录歌阶段只用了短短几天,制作人是觉得再要求也不会有更好的成果,便干脆敷衍了事。

“我知道啦……那我们当助理的,心疼一下自己负责的艺人也是应该的嘛!”小蕙从行李袋掏出一张薄被单,小心地给炎育陵盖上。

炎育陵突然惊醒,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道:“对不起……我睡着了……”

“没关系,你睡吧!不好意思,我吵醒你了……”小蕙内疚地道歉,和炎育陵没办法熟起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炎育陵的过分客气。

“我不冷,你披吧,你那么瘦,很容易感冒。”炎育陵把被单折好还给小蕙,再问开车的瑞哲:“瑞哲哥,路上没什么车,会很快到吧?”

“嗯,十分钟就会到,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炎育陵思考了一会儿,心想反正只有几分钟,倒不如回去再睡,于是便把随身听拿出来,重听花了将近一整天时间录好的歌曲,那是自己写的歌,但是骆禾羽几乎改了所有的编曲,还加了一小段的rap,让整首歌更有层次。

“好像还可以更好……”炎育陵边听边喃喃自语,明天早一点进录音室和老师讨论吧——他这么打算。

回到公寓,炎育陵仍旧戴着耳机,虽然很专心听歌,他还是记得小蕙和瑞哲都是直接从机场到唱片公司接他,两人的行李还在车子,于是下了车便直接到后车厢帮忙提行李。

“啊——不用!育陵你不用提!”小蕙连忙抢到后车厢前挡着炎育陵,以往炎育陵只有她一个助理,她没办法一个人提太多东西,所以都合理接受炎育陵的主动帮忙,不过现在可不同了,要是还让炎育陵提东西,她和瑞哲两人一定会收到公司的警告。

“反正我没带东西,可以帮忙……”炎育陵摘下一边耳机,绕过小蕙去提看起来最重的行李。

瑞哲赶上前抢走炎育陵抬出来的行李,再顺手把自己的轻便背包递给炎育陵,礼貌地道:“我们第一次来这里住,你帮我们做登记吧,证件都在里面。”

炎育陵接过背包,想帮忙至少提一个行李,瑞哲和小蕙两人已经动作神速地各自提好两个行李。

“快去登记吧,我们在电梯等你。”瑞哲说着便径自走向电梯,小蕙赶忙跟上去,走远了才道:“你真有一套!育陵他很固执,我每次都坳不过他!”

“这孩子有意思。”瑞哲扬起嘴角,“有才华又有教养,还叫我‘瑞哲哥’,我要是真有个这样的弟弟该多好!”

几分钟后,‘瑞哲哥’三个字还言犹在耳,暗暗得意的瑞哲便体会到了‘哥’这个称呼是可以分成‘客气’和‘亲密’——两种形式的。

“封哥!路哥!”炎育陵打开门见到这两人坐在客厅,浑身的疲惫一瞬间就消失。

“现在才回来……”韩封走上前,抬起手揉炎育陵头顶,温言道:“会辛苦吗?我明天去提醒唱片公司,尽量避免让你加时工作。”

“不用,不会辛苦。”炎育陵摇摇头,边把随身听收好边道:“骆老师很用心,加时不是因为拖延,是真的有必要重录,我觉得很好,我很喜欢这样的工作方式,很充实。”

炎育陵改口不叫‘怪人’,韩封不免有些意外,炎育陵开始时很抗拒,他以为炎育陵不会那么快接受骆禾羽。

“现在可没人敢随便浪费你的时间。”韩封挥手示意瑞哲和小蕙回房去,搂着炎育陵肩膀走到沙发坐下,路卡立刻就把炎育陵抢到自己身旁。

“吃过没有?”路卡勾着炎育陵颈项柔声问。

“晚饭还没吃,不过我没有很饿。”炎育陵看见面前桌上有个精美的包装盒子,禁不住好奇,“这是……”

路卡松开炎育陵颈项,倾身上前把盒子拿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这是手工做的千层蛋糕,味道和口感都很棒,你试试。”韩封在一旁补充,待路卡将盒盖掀开,他便拿牙签插起一块切好的蛋糕凑到炎育陵嘴边。

炎育陵后仰避开,抿唇微皱眉头,细声道:“我……不要……”

“这蛋糕必须提早定购才买得到,你路哥是低声下气还出高价才买到新鲜的。”韩封说完便自己把蛋糕吃下,路卡则同一时间插起另外一块送到炎育陵嘴边。

“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路卡故意压低嗓子。

“我吃!”炎育陵张开嘴,冰冰凉凉的蛋糕便送进了嘴里。

“怎样?好不好吃?”路卡迫不及待地问。

炎育陵慢慢咀嚼,可蛋糕入口即化,很快就滑入了食道,只余清甜的香味在口腔萦绕不散。

“嗯……嗯。”炎育陵愣愣地点头,望着路卡腿上盒子里的蛋糕吞了吞口水。

“哈!我赢了!”路卡冷不防叫道:“我就说千层蛋糕合育陵口味,你冰箱那个芝士蛋糕就算了!”

“是——你最了解育陵了。”韩封笑着再插一块蛋糕递给炎育陵,其实当知道路卡买了千层蛋糕,他就不打算让炎育陵尝自己买的芝士蛋糕了,因为相比之下,芝士蛋糕的口味比较重,炎育陵胃都有点不好了,还是吃清淡一些最好。

炎育陵把手中的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这回没嚼几下就吞了下去,然后自己又插了一块。

好吃。真的好吃。他终于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多么喜欢这柔软的口感、甜而不腻的味道。

炎育陵二月二十九号出世,四年过一次生日,年级太小的事他不记得,只从相簿知道父母会在二月二十八日给自己庆祝。一岁和两岁的生日有很多人一起合照,包括父母两家的亲属,三岁没有留下庆祝的痕迹,或许是没有庆祝吧?炎育陵不曾问过,四岁那年他就还记得,蛋糕是父亲放工后买回来的,似乎有埋怨母亲为什么没有提醒?还好父亲临时想起。

五岁那年,弟弟一月出世,炎育陵那时暂住在外公家,连说句话都不敢,有饭吃都算难得,哪里还敢提醒父母自己过生日?六岁那年,弟弟过生日时父亲外出公干,弟弟的生日派队是在外公家举办,炎育陵不小心打翻外公特别定做给弟弟的造型蛋糕,被绑在浴室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跪了半天,饿了一整天,屁股肿了三天……

之后,炎育陵再也没有吃过蛋糕,一见蛋糕就怕。父亲知道他不吃,往后的日子即使记得儿子过生日也都不会买蛋糕,但是记得的次数,少得五根手指能数。

“够了。”韩封阻止炎育陵吃下第六块,语气略带责备地道:“好吃也不是这么吃法。”

“那……”炎育陵含着牙签,斜斜倚着路卡肩膀低声道:“不吃完浪费嘛……”

“多吃点有什么关系?育陵平时都有控制饮食习惯,偶尔放纵一次不会那么容易发胖的。”路卡边说边挑块最大的递给炎育陵。

“谢谢路哥。”炎育陵灿烂地笑,把双脚抬起来盘在沙发上,半靠着路卡肩膀放松地坐着,将一整盒蛋糕放到自己腿上,恣意地吃。

“坏了,宠坏了……”韩封无奈地摇头,不过炎育陵难得撒娇,他亦不想扫兴。

“封哥说的奖励是这个吗?又不是红色……”炎育陵含着满嘴蛋糕说道。

“去!怎么可能?我韩封什么时候变那么寒酸?”韩封伸手上前捏着炎育陵鼻子,顺便警告道:“在外面不准这样边吃边说话。”

“知道啦……”炎育陵撇过脸甩开韩封的手,挪了挪身子坐得更舒适。

“臭小子,真懂得把握时机撒娇!”韩封嘴里虽斥责,手却放在炎育陵头上轻轻抚摸。

“谁让你平时管得太严?”路卡斜眼瞪韩封。

韩封愣了愣,手上稍微使力推一推炎育陵脑袋:“喂,帮封哥说说话。”

“封哥很——疼我,非——常疼我,疼——得我要死。”炎育陵故意语带讽刺。

韩封没辙,怕炎育陵趁机向路卡诉苦,只好苦着脸认栽:“好……以后不严就是了。”

“那你带育陵去看诊没有?他工作忙起来就很难定时用餐,要是胃有问题最好是早点治疗。”路卡提醒道。

“你说过的事我哪里敢忘?已经预约了明天晚上。”

“明天?明天不是要和你干爹吃饭?”

“我记得,育陵现在有两个助理,由他们带就行了。”

“不,你带他去,那里我先一个人应付。”

“你需不需要啊?育陵又不是小孩子?”

“问题不在于育陵的年纪,助理只不过是打工的,那身体病痛这种事当然要由我们这种亲人去……”‘亲人’二字不小心脱口而出,路卡立即顿了顿,低头去观察炎育陵,才松了口气。

炎育陵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睛,脑袋稍微歪向一边,看似睡得很沉。

“真累坏了。”韩封心疼地叹,弯身上前去抱炎育陵,路卡则有默契地把蛋糕盒子拿走。

“我还要……”炎育陵模模糊糊地道。

“行了,明天再吃。”韩封将炎育陵稳稳横抱起来往睡房走,轻轻将他放到床上,再帮他把衣服脱下。

“我们算是他的什么人呢?”路卡走进睡房,把门关上。

“有必要执著吗?”韩封应道。

“你不是想收他做干儿子吗?那至少得做个仪式,敬个茶什么的。”路卡在床边坐下。

韩封脱下炎育陵长裤,再替他盖上被单,凝视着他安稳的睡脸好一会儿,才沉重地道:“我们的身份……不适合跟他有名正言顺的关系。”

“至少你是他的经理人,我呢?”路卡心里有些不甘。

“对不起。”韩封抬手抚上路卡脸颊,歉疚地道:“我害你比以前更难脱身。”

“这本来就是你的计划。”路卡站起身,见炎育陵睡得很沉,不过安全起见,他还是避免把话说得太清楚。

“要脱身就得狠,说到狠,你比不上我。”

韩封沉默,走到房间角落的窗边站着。

当初带炎育陵走,韩封不是因为预防自己失败后还有地方可回才把路卡留下,而是只有这么做,厦爷才会任由他走,不怕他永远不回来,毕竟有路卡这个人质。韩封这一趟回国,就更令厦爷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接手,明天他携路卡像见家长一样一同吃饭,厦爷必也会对路卡更加信任。

路卡和厦爷没有深厚的感情,纯粹只是主仆关系,等到路卡的势力越来越强,要走的时候就没人拦得住他。如路卡所说,韩封就算有能力保障自己的安全,却狠不下心和厦爷撕破脸皮、一刀两断。

韩封早有这样的想法,但这对路卡太残酷,他一直说不出口。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心思?”路卡走近韩封,和韩封并肩看着窗外朦胧夜色。

“我哪敢小看你。”韩封苦笑,抓起路卡的手,紧紧握着,“你愿意做下去吗?”

“如果只是为你,我的答案是不会。”路卡回握住韩封的手。

“喂,你疼育陵是一回事,好歹也把我放在心上……”韩封可怜兮兮地道。

“育陵是我们的人。”路卡加重‘我们’这两个字的语气,“我要是不做,你就得回来,你放得下育陵吗?放不下吧?你难道觉得我放得下?你这大叔越来越多废话。”

“好,我错,对不起。”韩封笑着道歉,看着路卡刚毅的侧脸,霎那间有些自愧不如。

“不要再问我还愿不愿意做下去。”路卡突然说道,“你如果动摇,我怕我会站不住。”

韩封深深吸一口气,用力把路卡拥在怀里,久久不舍放开。

我……我有啊………………orz

一转眼就星期四了 = =
姑且冒个泡 orz

第53章(part 1)

次日,天未亮,韩封提早半小时把炎育陵叫醒,趁着他睡眼惺忪、魂还没醒过来即脱下他内裤,用热毛巾给他做热敷。

“啊……”尽管被打的伤已不怎么疼,热烫的毛巾触及皮肤时还是会刺激到痛觉神经,炎育陵忍不住扭了扭屁股要躲,马上被韩封轻拍一掌,警告道:“别动。”

“不要揉了啦……都已经不痛了……”炎育陵把脸埋在枕头,沙哑的声音带着点愠怒。

睡眠被打断的人难免心浮气躁,韩封不去计较,一边使劲儿揉那还泛着一块块紫红印记的臀,一边温柔地劝:“淤血不早点散,你会不方便。”韩封顾虑到天气热的话炎育陵在宿舍或许会想要穿清凉些的短裤,大腿根上的淤血就会被人看见。

“我又不会脱光给人看……”炎育陵不顾韩封还没停手,翻转过身让屁股朝向床内侧,闭着眼睛不悦地皱眉,“让我睡觉啦……”

韩封无奈,替炎育陵把被单拉上,手才一碰到炎育陵腰部,炎育陵就瑟缩起来,嘴里含糊地叨念:“早知这么麻烦就别打啊……”

韩封眉头紧了紧,脾气神奇地没有上来,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内疚。

“还是委屈了吗?”韩封自言自语,伸手搓揉炎育陵头发,轻声哄句‘睡吧’,便起身打开衣柜,挑选炎育陵一会儿要出门的穿着,刚选好衬衫,听得爬起床的声音,回头看,炎育陵磨磨蹭蹭地坐起身,一手搂着被单,一手搔着鸟窝般的乱发,眼睛撑开得很勉强,视线大半都给头发遮住了。

“做什么?梦游啊?”韩封禁不住觉得好笑,炎育陵的样子让他联想到一只巨型泰迪熊——非常可爱——真想紧紧拥入怀。

“我没有委屈……”炎育陵口齿不清,搔够了头发就开始揉眼睛。

韩封把衬衫挂回衣柜,走到床边弯下身拨开炎育陵揉眼睛的手,用拇指替他按摩浮肿的眼窝。

“你受过的委屈已经很多,我真的不应该再打你。”

炎育陵仰起脖子,轻合眼皮享受韩封的温柔,缓缓道:“我就是受过很多委屈,挨过很多打,所以我知道封哥不一样,封哥没有委屈我。”

“打了就是打了,有什么不一样?我说你啊……”韩封扶着炎育陵后颈,有点不耐烦地道:“别总是为别人说好话。”

“封哥又不是别人……”

“那你当我是你的什么人呢?” 韩封突然很好奇炎育陵会怎么说?

炎育陵睁开眼眨了眨,垂下头思考了一瞬,难掩尴尬地低声道:“哥哥……或……或者……”声音变得更小,炎育陵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父亲这样的角色……”

韩封必须竖起耳朵才听得清炎育陵说了什么,感动的同时还是忍不住要逗炎育陵,伸手轻轻挑起他下巴,笑着道:“叫一声听听。”

“啊?”炎育陵更不好意思了,要突然改口称呼一个人可没那么简单,更何况还是‘爸爸’这么特殊、且本质上应该是独一无二的称呼。

韩封见炎育陵迟疑便不去勉强,反正只要知道炎育陵是这么想的就足够了。

“睡饱了吧?来,趴着让封哥给你揉一会儿。”韩封轻推炎育陵肩膀催促。

炎育陵迅速躺倒,缩回温暖的被窝里耍性子:“不要,我要睡觉。”

“哈哈……”韩封摇头笑,隔着被单轻拍炎育陵臀,不认真地警告:“得限制你一天内撒娇的次数才行!”

“那是几次?”炎育陵探出头认真地问。

“一次太吝啬,三次就太多。”韩封摸着下巴作思考状。

“这么说我还有一次。”炎育陵又缩进被窝里,语调极尽不愿意地道:“一大早试什么造型?我不要去……”

“决定了,就一次。”韩封立即打断,转过身回到衣柜前。

“试造型很麻烦……一直化妆卸妆换衣穿衣,又要拍照……我下午要录歌,弄得这么累还怎么唱?为什么不先录完歌再试?录歌比较重要嘛……”

无视炎育陵从被窝里透出的幽怨抗议,韩封把选好的衬衫和长裤搁在床边,严肃地道:“闹钟响了就马上起来,你今天已经没有撒娇额度,我不会再打伤你,不代表不会打你,明不明白?”

知道韩封的意思是比较‘温柔’的惩罚,炎育陵即回忆起趴在韩封腿上挨巴掌的糗态,那样打是不会受伤,可是实在太羞耻,于是连忙安分地应:“明白!”

糟糕!周末玩太多!结果我没有交功课!
昨晚赶出寥寥1500字,请读者笑纳 orz
另,最近写的虽然看起来很没有内容,可是其实有在拉线,请原谅我的啰嗦……orz

第53章(part 2)

咔嚓!咔嚓!

摄影快门的声响此起彼落,一身前卫装扮的炎育陵在镜头前自在地更换姿势,无需太多的指示便能做到设计总监的要求,一组造型的拍摄顺利地比预定时间提前完成,专业的表现让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竖起拇指称赞。

趁炎育陵在更衣准备第二组造型的当儿,韩封把自己用手机拍下的几张照片传送给路卡,并写简讯说——你徒弟快要青出于蓝了。五分钟后,理应还在睡觉的路卡回复道——我已经看不到他车尾灯了。

炎育陵的另一个造型与之前的反差很大,服装是单调的一件军装长裤搭配故意弄得有些破烂的浅色贴身背心,大方地展示上身线条非常均匀的结实肌肉。若这造型要呈现的是阳刚魅力,韩封不会有意见,毕竟炎育陵的体格是不可多得的漂亮,目前演艺圈中找不到多少个能比得上他的男歌手,秀出来绝对能增加一票熟女歌迷。可此时摄影棚已搭起仿监狱布景,待会儿要缠在炎育陵身上的生锈锁链也已准备妥当,化妆师正在炎育陵的后背、手臂、以及腰腹画上被殴打和鞭笞过后会留下的伤痕——这组造型要带出隐含SM意识的概念,韩封知道的当下便强烈表示过抗议,但唱片公司的作风是先试拍了再决定,因此韩封便没办法坚持,他觉得炎育陵这回主打的曲风比较适合华丽亮眼的造型,这一组拍完了多半都是作废。

炎育陵‘伤痕累累’地站到布景前,拍了几个镜头后,工作人员便开始给他套上锁链与枷锁,他偷偷瞟了眼坐在角落的韩封,见韩封神情严肃地盯着自己,立刻低下头,并稍微侧过身,不愿正面对着韩封。

韩封知道这造型炎育陵不可能会拍得自然,虽然这么想不太好,可他是觉得炎育陵这组的表现差一点也没关系。

“啊!对不起对不起……”帮炎育陵手腕上枷锁的工作人员突然迭声道歉,韩封立即跑上前,把围着炎育陵的三个工作人员推开,抓起炎育陵右手,看着手腕不小心被枷锁划伤的红痕皱眉。

“把尖锐的部分磨平。”韩封狠狠瞪向刚才道歉的工作人员,冷冷道:“谁让他流血,我不会放过他。”

韩封的狠劲吓得在场的人都呆若木鸡,炎育陵慌道:“封哥,我没事,你不用那么紧张。”

炎育陵手腕渐渐肿起一条棱子,淡淡的红让韩封想起炎育陵曾经割腕留下的伤,禁不住心疼地用拇指轻轻抚摸那红痕,沉声道:“不舒服可以不用拍,封哥替你说。”

炎育陵微笑着摇头,轻声道:“封哥你放心,我不会勉强自己,这一组我不会认真拍,被投诉的话……你不可以骂我。”

“你这家伙胆子越来越大!”韩封握拳轻敲一下炎育陵额头,脸上满是宠腻和温柔的神情,可一转头看向正蹲在地上用砂纸使力磨道具的工作人员,立即就换上令人见而生畏的冷酷表情。

“这东西要是刮破皮会造成破伤风,麻烦你们多注意,不好意思了!”韩封‘礼貌’地提醒,工作人员默默地点头干活,不敢吱声。炎育陵在一旁只能尴尬地笑,他是有胆子撒娇,可绝对不敢在韩封动怒的时候帮人说好话。

接着的拍摄过程韩封都盯得非常紧,所有沾上炎育陵身体的金属道具他都要仔细检视一遍,炎育陵的动作也显得比较僵硬,几乎每一个镜头都得重拍三次以上,使得拍摄进度比之前慢了一倍。

接近中午,韩封必须去陪厦爷作身体检查,只好交待小蕙和瑞哲务必睁大了眼确保炎育陵毫发无损,也吩咐他们炎育陵的午餐不能随便给他摄制组准备的饭盒。

“我做过艺人健康管理,对饮食控制特别在行,交给我吧!”瑞哲拍胸脯,接过韩封递来的营养和卡路里计算表。

“那是你应该做的。”韩封嗤鼻,炎育陵浑身是伤的样子令他心情很不好,难给人好脸色。

“是……是……”瑞哲尴尬地应道,之前在台 湾和韩封打过几次招呼,粗略的印象是觉得韩封很稳重,没想到在工作岗位上这般苛刻严肃,难怪可以教得出如此杰出的年轻艺人。小蕙则已经见怪不怪,负责To Exit首张专辑的工作组老早就戏称过韩封和炎育陵是父子,而这玩笑也已经过时。

韩封临走前再看了看摄影棚中的炎育陵,刚好见到他背转过身弯下腰,尾椎处的伤疤清晰可见,见一次,揪心一次。

“哼。”一个念头突然划过脑海,韩封冷笑,转身走开之际便拿起手机拨电给季鹏。

“该轮到我出口气。”韩封自言自语。

来了来了……赶进度赶得晚饭都没吃了……

第53章(part3)

“来,请你吃糖。”骆禾羽挡在录音室门前,笑脸盈盈地朝炎育陵伸出手。

炎育陵盯着骆禾羽递到面前的草莓口味棒棒糖,僵硬地摇头,“我刚吃过午饭。”

“噢?”骆禾羽没有收回的意思,还把棒棒糖再往前递,几乎要碰上炎育陵嘴唇,“是不喜欢还是不能吃?”

炎育陵皱起眉头,对骆禾羽的无厘头依旧很难接受,不耐烦地道:“两者皆是。”

“糖分能促进大脑活跃度,漫画《death note》看过吗?”骆禾羽说完就拿起一条巧克力吃,另一只手上的棒棒糖依旧举在炎育陵跟前。

“听说过。”炎育陵往后退,想绕到骆禾羽旁边进门,骆禾羽却故意侧过身靠在门边,不让他进。

“要进来就得吃。”骆禾羽转着棒棒糖。

“我又不是来抓杀人凶手!”炎育陵不由得抬高了声量。

“嘘——”骆禾羽忙竖起食指在嘴前,后退让出空间给炎育陵进门,还弯腰做出‘请’的手势,故作惶恐地道:“炎公子息怒啊,我错、我错,对不起!请进、请……”

炎育陵眉头锁得更紧,骆禾羽的反应让他觉得是自己太过分。

“骆老师,你是长辈,不要这样和我说话……”炎育陵越说越心虚,垂下头搔着后颈,因为明明是自己无礼在先。

“长辈又怎么了?其实你可以当我是朋友。”骆禾羽笑眯眯地凝视一幅别扭姿态的炎育陵,想继续再逗,却看见炎育陵的两个助理出现在走廊尽头,拎着大包小包快步走过来。

“唉,保姆来了,进来吧——”骆禾羽顿感扫兴,转身回到录音室,坐在钢琴前随意弹奏。

炎育陵松了口气,走进录音室见工作组都还没到,便自发地走到钢琴旁准备热身。

“昨天加时录歌,今天加时拍照,真是辛苦,吃过饭了没?”骆禾羽若无其事地道。

听骆禾羽这么说,炎育陵才后知后觉,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我迟到了。”

“噗!”骆禾羽噗哧笑出声,随即就捧腹大笑,边笑边道:“又没在责怪你!你看,大家比你还迟,昨天都用脑过度了!”

“是因为……唱得不好吗?”炎育陵紧张得握住了拳头。

“才不是,你棒透了。”骆禾羽开始弹奏打算要在今天录的曲子。

“骆老师,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您直接一点指正我,您昨天一直要我重来,却没说哪里不好,这样我怕会耽误大家的时间……”

“这是你的创作,你的天空,当然得由你自己摸索。”骆禾羽停下手,仰头看站在身旁的炎育陵,见他脸色有些疲惫,又有些不知所措,禁不住有股冲动想用亲密些的方式来鼓励他,可这时候两个贴身保姆已经来到录音室,中断了宝贵的二人独处时光。事实上,工作组并没有迟到,是骆禾羽刻意安排他们延迟进来。

“总之,你不用担心,大家都很甘愿为有价值的音乐加班。”骆禾羽收起笑容,体谅炎育陵才刚结束拍摄工作,便起了一个较低的key,减少他的心理负担。

“今天要录的歌必需很high,尽量放松心情。”骆禾羽朝炎育陵挑眉。

“嗯。”炎育陵点头,心里却在腹诽——怎么可能放松?要是唱不好岂不又得连累整组人加班?

结果,不担心则已,炎育陵越是提醒自己不能再加班,表现就越差强人意,不是走音就是跟不上拍子,夕阳西下、夜幕低垂,见工作人员的不耐表情渐渐明显,竟更紧张得连咬字也出差错。

“对不起……”同一个段落第二十次重来,炎育陵垂头丧气,摘下耳机揉隐隐作痛的耳朵。

“谁让你停?继续!”骆禾羽厉声斥道。

炎育陵捧着耳机,隔着玻璃看单手支颊倚在控制台前的骆禾羽,抿唇吞了吞口水,不悦地撇过脸去,虽说不是没当众挨过骂,可骆禾羽从昨天开始对自己就一直又赞又夸,这么突然地拉下脸斥责让他心里觉得很不平衡。

瑞哲看出炎育陵想暂停,忙从保温箱拿出韩封准备的润喉糖水,炎育陵则把耳机挂回架子,要开门走出录音间。

骆禾羽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炎育陵准备要推开的门后,拿了张椅子卡在门把上,不让炎育陵开门。

“我说继续。”骆禾羽双手叉腰,和录音间里的炎育陵互瞪。

炎育陵缓缓呼吸控制情绪,一字一句沉声道:“我要休息。”

“都几点了?你好意思休息?”

“我要休息!”

“录不好就别想!”

炎育陵提气要再叫,骆禾羽即回到控制台前,严肃地对一旁的助手下令:“下音乐,重来。”

炎育陵定定地站在门后,心里有股冲动想踹门,可抬头看时钟,算算已经加班超过两小时,用掉了自己的健身时间,要再继续录下去,就连晚餐时间也没了,而这影响的就不只是自己。

“骆老师,育陵前几回唱得很不错了,为什么……”瑞哲话未说完,就因骆禾羽的瞪视而住口,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制作人提出疑问,可炎育陵的疲累已经表露无疑,而且再过一小时韩封就会来带炎育陵去看病,要是发现炎育陵连晚饭都没吃,即使韩封没有责怪,他也自觉自己没有尽好照顾炎育陵的本分,于是顿了一顿,还是续道:“您一直要重来,育陵只会越唱越累,不如让他养好精神明天再录。”

骆禾羽冷漠地斜视瑞哲,低头对坐在身边的助手道:“把那些不懂音乐的人都赶出去,省得妨碍工作。”

瑞哲闻言顿感气愤,正要开口争辩,小蕙便冲上前来拉住自己臂膀。

“瑞哲哥,出去吧!”小蕙边说边把瑞哲拖走,心里暗自纳闷这前辈明明昨天才说制作组愿意花时间在录制唱片是歌手的福分,怎么现在竟忘了自己身为助理的权限?才相处了两天就心疼,是真有那么喜欢炎育陵吗?

瑞哲经小蕙这么提醒始发觉自己逾越了工作范畴,看见炎育陵已回到原本的位置并把耳机戴上,只好忍着被骆禾羽赶走的闷气和小蕙一起离开。

若非骆禾羽自昨天开始录音就给炎育陵诸多特别待遇,瑞哲和小蕙根本就不能被允许进入录音室。炎育陵偷瞧骆禾羽和另外四名工作人员的严肃神情,立刻为自己刚才不敬业的表现自责,舔了舔干涩的唇再深呼吸,闭目等待音乐再一次播放时从头开始唱。

“好,收工!”骆禾羽兴奋地把音乐播放中断。

炎育陵眨着眼不解地看着瞬间变脸的骆禾羽,以及其 他正在收拾东西的人。

“不……不录了吗?对不起,我会好好唱……”炎育陵摘下耳机,可录音间外没人回答他。

骆禾羽把挡着门把的椅子拿走,拉开门探头进去招手道:“来,现在是户外教学时间。”

“户外教学?”炎育陵兀自发愣,骆禾羽二话不说便走进去把他给拖出来,紧接着不到五分钟,炎育陵便和骆禾羽上了计程车,途中神奇地没有遇到半个人影,而且还是从公司某个后门出去。

炎育陵有些害怕,他对于被强行拐走有不好的回忆,可心里也同时告诉自己骆禾羽是唱片公司制作人,唱片公司是经纪公司的合作伙伴,而经纪公司是韩封放心的公司,所以骆禾羽是不会对自己不利的。

“要去哪里?”炎育陵强装镇定,冷静地询问坐在身旁的骆禾羽。

“去玩。”骆禾羽扬起嘴角。

“玩?”炎育陵皱起眉头,不客气地道:“歌都还没录好,怎么可以玩?”

“唉!”骆禾羽笑着摇头叹气,“不可能录得好的啦!”

炎育陵立即脸红,垂下头心虚地低声道:“骆老师,您告诉我哪里不好,我……会尽力……”

“你没真正玩过吧?”骆禾羽用手背撞了撞炎育陵下巴,示意他抬起头,“你那首歌是电子舞曲,我以为你写得出来一定是有很丰富的夜生活经历,不过我想我猜错了,因为你根本就唱不出舞曲该有的亢奋和迷醉感。”

“亢奋和……迷醉?”炎育陵歪了歪脖子。

“嗯。”骆禾羽欣赏着炎育陵试图想明白一件事的可爱模样,脑袋不由得有点微醺的错觉,伸出手轻拍炎育陵脸颊,挑眉道:“你已经懂得在舞台上发光,我现在要让你知道在舞池中称王的感觉。”

炎育陵不停地眨眼,骆禾羽的脸太靠近自己,他能感受到骆禾羽眼神中的炽热,暗想如果骆禾羽对自己毛手毛脚,他马上就要开门跳车,好在骆禾羽并没有进一步地靠近,而是翘起二郎腿自顾自地哼歌。

“那……我的助理会跟着吗?”炎育陵问道。

骆禾羽睁大眼看了看炎育陵,随即就放声大笑。

炎育陵知道了答案,便不再追问。所谓‘户外教学’,想当然就是要去舞厅,这种地方公司怎么可能让自己去?就算公司不限制,韩封也不会允许。骆禾羽刚才在录音室突然发飚赶人,就是为了要带自己‘偷渡’出来。

一定会被发现……封哥一定会骂我……不过为了工作……应该不会骂得太凶……不会打我吧?面壁思过是肯定逃不了……

炎育陵一路上尽在担忧,不过却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愿意被骆禾羽看不起,骆禾羽可以那么大胆,他才不要漏气!

不一会儿,计程车就驶入了许多高消费舞厅林立的街道,计程车经过韩封经营的一家舞厅时,炎育陵紧张得摒住了呼吸,幸好计程车没有停下,否则他真不知该不该告诉骆禾羽最好别去那家,因为那里很可能遇上自己认识的人,虽然以前没犯过杀人放火之类的罪行,可认识做过这类事情的人毕竟还是不该张扬。

计程车停在了一家名为‘House’的舞厅,炎育陵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一带的时候,也就是那时韩封为自己办庆功宴时,这家‘House’还不存在,所以这家舞厅开业还不足两年。舞厅外观设计高雅而不乏味,从里面传出的震耳音乐显示了音响配备的强大,所选的音乐亦不是满街都在播、听都听腻了的流行舞曲。舞厅前门外已经大排长龙,有打扮新潮的少男少女,也有稳重高贵的绅士女士,守门员不是流里流气的流氓,而是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虽然不苟言笑,却对客人礼貌周到——还没进去就让人感受到这家舞厅的高格调。

骆禾羽领着炎育陵走到前门入口,守门员一见他,就微笑着侧过身让他进门,这种情况要么身份特殊,要么就是消费很令业主满意的常客。

炎育陵架着一幅大墨镜,可还是很担心被人认出来,便低垂着头跟在骆禾羽身后,经过入口走廊后,迎面就是人潮拥挤的舞池,骆禾羽走进了人群,炎育陵连忙追上去,伸手用力抓住骆禾羽左手腕。

骆禾羽陡地停步,转头见炎育陵低着头左右观察四周环境,抓着自己的手握得很紧,活像只很想到处跑却又害怕走散的小宠物。

“你要是叫一声‘爸爸’,我会乐晕吧?”骆禾羽自言自语,周遭人声嘈杂,他不怕被炎育陵听见。

“真大……”炎育陵这时候也在自说自话,骆禾羽没有继续往内钻,他就趁机四下张望,舞厅内部的装潢美轮美奂,舞池的灯光营造的是紫蓝色的光辉,远处的座位用灯光效果明显地划分出两个区块,各别是粉红和翡翠绿色,吧台一律是电光蓝,DJ台轮流变换着这几种主色调,另一个角落有一间间的厢房,每一间的设计各有独特。

炎育陵的视线最后锁定在DJ台,绑着非洲黑人辫子头、两只手臂满是纹身的DJ混音技巧超卓,随着节奏摆动着身体,非常享受其中。正专注中,身后突然撞上一人,软软的触感吓得炎育陵立即转身道歉。

“没关系。”撞上炎育陵的火辣美女扭着水蛇腰魅惑地笑,五指摸上炎育陵胸前,身子也跟着靠近,“帅哥,来跳舞吧!”美女边说边摇摆玲珑身段。

炎育陵僵硬地站在原处猛吞口水,美女他当然不是没见过,练舞的时候也和女生有近距离接触,可这是第一次遇上身材火辣、穿着性感、眼神勾人、动作挑逗、而且还是主动接近自己的女人,To Exit的那三个小女生虽然也很主动,可是个性太可爱,炎育陵一直都把她们当小妹妹看待。

“先找地方坐,一会儿再来玩。”骆禾羽扯了扯炎育陵的手,炎育陵才回过神,跟美女说了声‘不好意思’,便任由骆禾羽把自己牵走。

穿越舞池人群后,骆禾羽在翡翠绿的区块找了位子坐下,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候,炎育陵都不认识,顿感局促不已。

“制作组的人不会来,他们要假装还在录歌。”骆禾羽搭着炎育陵肩膀和他一起坐下,再逐一介绍自己的朋友:“他们是在搞独立创作的音乐人,我偶尔会和他们一起工作。”

“哦……”知道是做音乐的人,炎育陵便放心多了,礼貌地点头道:“幸会。”

“那么乖哦?有难度诶!”其中一个看似二十五六岁,相貌清秀的女子突然豪迈地大声说道。

“就是有难度才找你们。”骆禾羽看着女子,一边打手势招徕适应,开了三瓶很贵的酒,再续道:“一小时内在没有酒精的情况下把他弄high,我就再开三瓶。”

“酷!”女子弹指,站起身就去拉炎育陵,还把他的墨镜给除下。

“啊!不行……”炎育陵忙要拿回墨镜,怎知骆禾羽竟把墨镜给抢走。

“这里全面禁止拍照,是特地要方便你这类公众人物,而且来这里玩的人不会是追捧偶像的小妹妹,你不用担心。”骆禾羽把墨镜折起来搁在桌上,拍拍手朗声道:“来!年轻的都起来去跳舞!”

炎育陵来不及表达个人意愿,就被骆禾羽的朋友给拖进了舞池。骆禾羽目送着炎育陵消失在人群中后,才为自己和留下来没去跳舞的友人倒酒。

“真的和你以前一模一样,不过比你漂亮一点。”友人说道。

“嗯。”骆禾羽苦笑点头,“真希望际遇可以不那么像。”

“你现在很好。”友人举杯敬。

骆禾羽呵呵笑了两声,脸色划过一丝悲伤,随即则是思念的神情,幽幽道:“多亏了她吧?”

X

某酒楼厢房,韩封和厦爷聊得起劲,桌底下可怜的脚掌却被路卡狠踩了不下十次。路卡见韩封无动于衷,实在忍无可忍,便离席到洗手间,再打电话给韩封,打了三次韩封都不接。

“喂?”第四次,韩封在电话响得快断了才接听。

“都快十一点了,你还不去接育陵?”路卡沉声道。

“嗯,这样啊……我再看看。”

“我看你屁*眼!当心我夹断你那根!”

“哈哈!真会开玩笑,好吧!我会考虑,就这样了。”嘟——电话挂断。

“你完了。”路卡对着手机银幕咬牙切齿。

须臾,路卡板着脸孔回到厢房,他一向以冰山著称,厦爷已经习惯,倒也不去跟他计较。

路卡一回座,便狠狠再踩韩封一脚,还用鞋跟碾了几回,韩封强忍疼痛,混若无事地看向路卡说道:“刚刚你走开的时候,我和干爹在谈霍姚。”

路卡闻言即抬起脚放过韩封。

“嗯。”厦爷严肃地道:“那日是被你的态度给激怒,其实回头想想,霍姚这女人的确不该留。”

路卡深吸口气,无需韩封提醒便站起身向厦爷鞠躬,“路卡不懂规矩,请厦爷责罚。”

“哼!罚你?那我还不如罚这家伙干脆!”厦爷瞟向韩封。

“和封哥没有关系,我脾气不好是我的错。”路卡说着就双膝着地,背脊直挺挺跪下,头恭敬地低垂。

“要认罚就跪远一点,别碍着。”韩封语气冷漠地道。

“是。”路卡眼眉不抬一下,安安分分地跪行后退,直到韩封说‘行了’才停下。虽然在受罚,但路卡没有任何委屈,只是在配合韩封演戏,以取得厦爷更多的信任和纵容。

“干爹,您打算怎么送姚姐?”韩封转向厦爷问道。

“唉。”厦爷叹了口气,脸色显得更疲惫,沉重地道:“这女人的青春到底是给了我,我就给她个全尸。”

“那我让她把伤养好,用意外送她一程,好生安葬。”韩封说完便倒茶,恭谨地端着茶杯在厦爷跟前跪下,其实他知道自己可以不需要,但他不想只让路卡一个人跪。

“干爹,韩封没能和姚姐相处得来,时不时就结仇积怨,才会搞成这一地步,追根究底,韩封理应受罚。”

“你早十年认这错,我就打得你三个月下不了床!”厦爷斥道,伸手捏着韩封左耳转上半圈。

“哎呀!干爹,疼……”韩封歪着脖子呻吟,但茶杯依旧端得稳当。

“三十好几了!还要不要脸?”厦爷松开手,接过茶杯意思意思啜了一口。

“三十好几了,脸皮还有什么用?”韩封应道。

“你这张嘴!”厦爷手再次伸向韩封耳朵,韩封立即站起身退开,捂着自己耳朵道:“我知错我知错!再捏,外面的人就会看出来了!”

厦爷无奈地摇头,看向一旁跪得端正的路卡说道:“还不起来?跪在瓷砖地板上不好受吧?”,语气和语义都柔和了很多。

“厦爷走了我才起来。”路卡这话的真正含义只有韩封懂,即是——快点结束!

“这倒是比你有规矩。”厦爷扶着椅子把手起身,一边揶揄韩封。韩封上前扶,抽空给路卡一个‘真服了你’的眼色。

待厦爷的车开走,韩封即致电给瑞哲,炎育陵的手机目前是‘没收状态’,韩封已经接了好几通炎育旗打来说想见哥哥的电话。

“还在录歌?”韩封不悦地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道,一旁的路卡听见也立即皱眉。

“我现在去接他,你告诉制作人,不管他放不放人,我都会抢人。”韩封语毕就挂断电话,想和路卡道别,路卡的电话便响了。

“嗯。”路卡见来电显示是季鹏,这种时间季鹏来电的话通常都是公事,所以他很快就接听。

韩封清楚夜晚路卡可以多忙碌,比了个‘先走’的手势,转身就要上等候载客的计程车。

“什么?”路卡突地大声道,再朝韩封喊:“喂!你先别走!”

韩封要计程车司机稍等,走回路卡身旁,听路卡对着手机连续发问:“他喝酒了?喝了什么?喝酒前有吃东西吗?他现在怎么样?有谁陪他?你等等,别挂。”

路卡看向韩封,觉得韩封大概已猜出他在电话里关心的是谁。

“育陵在House。”

“House?”

“我新开的club,季鹏看见他和一群常客在一起,只吃了点小吃,酒却喝很多,好像是他的制作人带他去的,奇怪,季鹏怎么会知道育陵的制作人是谁?”

“哦,我让他去调查过那个人?”

“查来干嘛?”

“那小子说他很奇怪,我就姑且查一查。”

由于路卡没有把手机拿远,另一头的季鹏听见韩封的声音,且提到了调查骆禾羽的事,便立即打断。

“路哥,我有事和封哥说一下。”季鹏道。

“说。”路卡按下手机扩音键。

“封哥啊……那个制作人……不是很妥诶。”一向果断的季鹏难得变得吞吞吐吐。

韩封听闻炎育陵竟然喝了很多酒便已经有些气愤,再知道是骆禾羽带他去的就更怒,这下听季鹏有话不直说就极度不耐烦,沉下嗓子道:“怎么不妥?”

“他……也是大小姐的专署制作人哦。”季鹏顾左右而言他。

“这样就不妥了?季,你什么时候有胆子跟我说笑了?啊?是不是太久没人揍你就皮痒了!”

“封哥我没在说笑!唉……就……很难说啊!”季鹏慌道。

“行,你皮带准备好,选一面墙给我跪在那里等着!”韩封厉声斥。

“好好好!我说就是!封哥你别怪我不选时机,我知道那小子在这里喝酒弄得你心情很差……”

“你的废话帮你挣了五十下,找个角落跪好,育陵让阿靖去盯。”

此时季鹏正坐在办公桌前,大力搔着头皮应‘是’,再看向面前的闭路电视画面,画面正对准炎育陵和骆禾羽等人的座位,这群人正在划酒拳,炎育陵明显已经醉了,坐都坐不稳,斜斜倚着骆禾羽肩膀,笑得非常开怀。

封哥知道了还会有心情揍我吗?季鹏不禁纳闷。

把该说的都说了之后,季鹏真的把裤带给卸下,安放在办公桌上,然后跪在墙边等,并调好电视银幕的角度,认真地盯着那个出了事情绝对会影响自己遭殃的人物,这个人物划够了酒拳,又跑到了舞池,精湛的舞技成了焦点,企图向他献殷勤的正妹一个接一个。

“唉……小祖宗,我拜托你别玩了……”季鹏苦着脸。

韩封和路卡同车抵达House,季鹏事先做了交待,路卡的车一到,就有人在那待命,把车开走,免得引来要找路卡麻烦的人。社团里知道韩封回国的人非常有限,他走了那么长时间,仇敌要是一发现他回来,一定会比要找路卡麻烦的人还积极,所以韩封更有心保密,两人从特别入口抵达顶楼的办公处,途中接触到他们的人只有阿靖。

阿靖把韩封和路卡领进季鹏的办公室,见季鹏跪在地上,连忙跑上前和季鹏并肩而跪。

路卡看了看闭路电视,在季鹏的提示下才找到舞池中的炎育陵,韩封觑了两眼,冷冷问道:“有看台吗?”

韩封熟知路卡的喜好,既然这是路卡自己开的舞厅,那一定会设有路卡本身很喜欢的看台,在那里可以从高处把整个舞厅一览无遗,可那也等于曝露了自己。

“你确定?”路卡问。

“那个人以为他保护得了育陵。”韩封把视线转移到聚焦在骆禾羽座位的闭路画面,“我就让他知道他有多渺小。”

上得了看台的人,只有老板。站在上面灯光一亮,下面的小弟就必须叫人。

韩封率先走上了看台,台下人头攒动,可还是找得到正和美女贴身热舞的炎育陵,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的骆禾羽就更容易找到。

“开灯。”韩封向走到自己身旁的路卡说道。

“封。”路卡握着韩封握成拳的手,柔声劝:“别这样。”

“我不会让他们相认。”韩封回握路卡的手,居高临下狠狠瞪着骆禾羽,“育陵是我们的。”

“对,所以我们必须低调。”路卡把唇靠近韩封耳边,用只有自己能用的方式安抚韩封不稳定的情绪,“走吧,这里就算没开灯,下面的人也看得见人影,有心人会猜得到是我们。”

韩封没有反应,路卡便轻吻他紧抿的唇,“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回来,育陵需要你。”

这句话总算说动了韩封,韩封屏息凝神,好一会儿,才拉着路卡转身离开看台。

炎育陵玩到了接近凌晨三点的打烊时间,骆禾羽才把他带出舞厅,韩封和路卡两人目不转睛地通过闭路电视守着炎育陵,好在炎育陵玩得虽亢奋,却没有醉得失去理智,和女人跳舞没有摸不该摸的地方,那些和他一起来的人也都很留意他,会阻止贴得太近的女人进一步吃他豆腐。女人占男人便宜,吃亏的最终是男人。可怜了季鹏和阿靖,从十二点跪到了两点,路卡才帮他们向韩封求情。

韩封之前打了电话给瑞哲,告诉他们炎育陵根本不在录歌,并要他们先回宿舍,那时候已经半夜一点,骆禾羽不仅没有带炎育陵回去的意思,竟然也不通知对炎育陵有照顾责任的人,除了认为骆禾羽有独自占有炎育陵的心态,韩封没有其 他宽宏一点的想法。直到离开舞厅上了计程车,骆禾羽还是没交没待,韩封就故意不去联络,等着骆禾羽什么时候才会做自己该做的事?

由路卡开车,两人有技巧地尾随骆禾羽和炎育陵乘坐的计程车,原以为是回宿舍,没想到竟是到唱片公司。

韩封有自由出入唱片公司的证件,便决定进去。下车前他答应路卡不会冲动行事,路卡才放心让他下车。

韩封来到录音室,推门门没锁,听见了音乐和炎育陵的歌声。

你还要不要自己的身体啊?韩封暗骂,但还是心疼多于愤怒。

放轻脚步走进录音室,里面只有炎育陵和骆禾羽两人。炎育陵很专注地在唱歌,视线所及无法看得到韩封。骆禾羽也在认真操作机器,浑然不知有人进来。

韩封只待了不到一分钟,就默默地退出录音室。

这时候打断,对炎育陵没有好处。

四小时后,天大亮,韩封叫醒在车后座睡着的路卡,路卡坐起身,打了个呵欠道:“育陵呢?”

“还没出来,通宵录歌,也不是第一次了。”韩封疲倦地道。

“你有什么打算?”路卡跨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我如果说不知道,你相信吗?”韩封苦笑。

路卡沉着脸不说话,伸了伸懒腰才道:“你只是还不知道。”

“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

路卡踩油门开车出库,冷冷道:“育陵是我们的,而我,”说着,路卡就凑上前去吻韩封脸颊,再续道:“是你的。”

用冰冷的语气说热情的言语,韩封难相信普天之下有谁能比路卡说得更自然动听。

被爱人全盘赋予重责大任,再难做的决定,也不能逃避。

回到家,已经精疲力尽的路卡很快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韩封梳洗打理好自己,便坐在饭厅喝着咖啡思索,这之前他打了电话给唱片公司负责炎育陵工作总协调的人员商量延迟今天早上的造型确定会议以及会议结束后的第二次造型试拍,为炎育陵争取到半天的休息时间。近八点,已经在唱片公司的瑞哲发简讯来报告炎育陵终于录好了。

两天录两首其实算很快,接下来难说会不会快,不过就算提早录好,也可以确定过程一定会非常辛苦。韩封驱车前往唱片公司,经过录音室隔壁的休息室时遇到瑞哲和小蕙,听他们说炎育陵和骆禾羽还在录音室修第三首歌的歌词,当即抬手猛往墙壁揍了一拳,吓得瑞哲和小蕙呆愣着不敢出声。

“还当不当他是个人?”韩封怒骂,刚走出休息室手机便响,打来的是经纪公司的杨总裁。

“早报看了吗?”杨总裁劈头就问。

不祥预感立即涌上心头,韩封退回休息室,沉声问:“什么事?”

“育陵的父亲向记者承认,自己才是虐。待儿子的人,一切和母亲无关。”杨总裁缓缓说道。

韩封顿时说不出话,沉默了近半分钟才告诉杨总裁一会儿会再打回去,挂了电话便要瑞哲去买报纸,再快步走进录音室。

录音室的门很沉,韩封推得用力,门还是悄无声地敞开。

录音室里有张小圆桌,骆禾羽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ipad,炎育陵坐在他对面,但却是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

韩封黑着脸走上前,骆禾羽漫不经心地解释:“来得正好,谈到一半就睡着了,带他回去睡吧。”

韩封现在脑子一团乱,只想先把炎育陵接回去,处理好炎允赫的事,才来跟骆禾羽计较,哪知一靠近圆桌,韩封就清楚地看见骆禾羽正在上网看娱乐新闻,那篇新闻偏巧就是炎允赫的告白。

“儿子是我打的。”——新闻标题这么写。

“这种人配做父亲吗?”骆禾羽突道。

韩封陡地扬手将桌上ipad扫落地。

地上铺了厚地毯,没造成碰撞声响,炎育陵还是睡得很熟。

“喂,怎么了?”骆禾羽不解地仰首看韩封,嘴角略翘,不掩饰对眼前人不成熟举动的嘲笑之意。

“他不配。”韩封指着地上的ipad,再指向骆禾羽,指尖很不客气地抵着骆禾羽额头,气势凶狠地道:“你也不配。”

骆禾羽后仰背部避开韩封的手指,站起身与韩封平视,垂眼看了看睡得很香的炎育陵,低声道:“那个人不配,因为他不是,而我,是。”

“你试试。”韩封略扬下巴,眼神透出杀意,“你知道我不简单,我警告你,我比你所想的还要不简单。”

韩封说完就弯身把炎育陵横抱起来,动作太快,炎育陵想不惊醒都难。

“啊……”一醒来就看见韩封凶狠的表情,炎育陵吓得张口结舌。

“封哥不骂你,安心睡。”韩封低语。

“哦……”炎育陵缩起脖子,感觉韩封抱得很紧,于是就不敢要求韩封放下自己。

韩封转身要出门,尴尬地意识到自己没有手开门,骆禾羽竟主动上前帮忙拉开门。

“骆老师,辛苦你……”炎育陵话音未落,韩封就走出门,跨着大步直奔走廊尽头的电梯,紧随其后的瑞哲和小蕙没能跟上,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

“封哥……”炎育陵怯生生道。

韩封自觉这样抱着炎育陵出去不得体,便把炎育陵放下,确定他站稳了才松开环着他腰的手。

“封哥,对不起,我昨晚……”

“闭嘴。”韩封冷冷道,见炎育陵因此而垂下头不知所措,连忙换了语气,搂着炎育陵肩膀道:“没有气你,你暂时不要说话,封哥有事烦。”

“哦……对……”想起韩封不喜欢自己一直道歉,炎育陵及时闭上嘴。他想着可以怎样问韩封在烦什么,却很快就因缺乏睡眠而感到剧烈头疼,无奈只好照着韩封所说,暂时不说话,连思考也暂停。[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4-02 02:02重新编辑 ]

浮上来谢谢读者~
很高兴小宁看到了韩路渐渐显现出来的自私了,人嘛,就是有个人性。

我……我也想大家了,可是……没有写文不敢浮上来 orz

下面交功课来了……

54(part 1)

炎允赫没有露面,他的告白是通过寄给报馆的一封书信,因此隔日只有一份报纸的娱乐版独家刊登了这则新闻,报导里截取了信中的数段重点句子,附上炎育陵在叶家摊牌后带伤走出门时拍下的照片,还有一张报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家四口合照。

照片摄于某个音乐剧场的入口,一脸少年稚气的炎育陵穿着整齐的西装站在中央,父母分立于左右两侧,弟弟则站在父亲身前。照片底下的附注写着这是六年前炎育陵受邀参与公开钢琴演奏的留影,照片里除了炎育陵,其 他三人的脸孔都打了马赛克,身型高大壮硕的父亲双手放在身前小儿子的肩上,纤瘦娇小的母亲双手一起勾着炎育陵臂弯,小鸟依人般站着,即使脚踩高跟鞋,却比炎育陵高不了半颗头。

十四岁的炎育陵浅浅地微笑,身子站得直挺,和母亲紧紧贴着,和父亲相隔了一小短距离。看这张照片的人,十个当中恐怕十个都会认为这一家子是严父慈母,大儿子和母亲较亲密,而父亲比较疼小儿子。照片火速在网上流传,炎育陵的官方网站涌进大量粉丝留言,绝大多数都在用言语讨伐炎父,有者还扮演侦探仔细分析照片带出的讯息,推断父亲是家暴的始作俑者,受害者炎育陵因为对父亲的恐惧而不敢反抗,长年来导致思想扭曲,结果把怨恨投在了母亲身上。

炎允赫的信在早报出街后不久就电邮给了杨总裁,寄件人是炎育陵的亲舅舅叶维利,叶维利表示这是家丑,既然已经真相大白,叶家亦不愿追究,反正大众都是健忘的,只要双方都低调处理,这新闻很快就会被遗忘。叶维利还说,希望炎育陵重新考虑断绝亲属关系的决定,不过就算炎育陵坚持,叶家也不会勉强,但是叶家的门,随时开着等他返回。

这一字一句,杨总裁原封不动转发给韩封,叶维利的大方让韩封看得火冒三丈,必须闭目深呼吸才没有马上找人去放火烧掉叶维利的律师事务所,冷静了下来便开始看炎允赫的信。

‘育陵,爸爸对不起你。’——炎允赫抬头这么写,是亲笔,字体不好看,虽然不乱,却也不端正,沿着直线书写还是有些许歪斜。

‘你从小,爸爸就管得很严,三岁教你写字,写不好就打你手心,四岁要你背单字,背不好就罚你饿肚子,你从五岁起就没有看电视和玩耍的自由,必须写更多的字、背更多的书,六岁逼你学钢琴,同一年要你学书法,你表现不好就得挨打,后来你上小学,爸爸要你科科考试都拿满分,用来打你的尺子换了一把又一把,偶尔打断了却没有准备新的,就用皮带打你,皮带声音太大,怕让人听见,就换了藤条。你妈见你三两天就得趴着才能睡,很心疼,劝我不要打你,我就发掘了更多除了打之外的惩罚。你试过罚站一整日,罚跪一晚上,三天没有饭吃。你很怕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很努力达成我给你定下的目标,你出类拔萃,我很满足,可是我希望你更好、更杰出,所以从来没有停止对你诸多限制,你犯了一丁点差错,就算只是睡迟了一分钟,我还是罚你。

你妈……常常劝我,可是身为父亲,我觉得我有管教你成才的责任,更有打你罚你的资格,你敬我、怕我、遵从我,是应该的。你妈尝试护着你,我就更生气,把你罚得更重,似乎是因为这样,你开始讨厌你妈,好几次你妈关心你伤势,你出言不逊,我就打得你皮开肉绽、伤上加伤。

你十七岁那年,带女朋友去舞厅喝酒夜归,我打得太重,你妈终于受不了,决定和我离婚,后来吵得凶,你妈口快承认你其实不是我的亲生子,没有继续伤害你的权利。你当时不知道这件事,伤好后知道我和你妈要分开,居然选择跟我,你弟弟从小就喜欢粘着你,就也选择跟我,你妈不忍心告诉你事实,只好忍痛放弃你和你弟弟的抚养权,而我……为了你弟弟,也没有告诉你,怕你知道了就会走,你弟弟一定会跟你一起走。

后来你没有继续念书,到外面打工赚钱,帮我分担律师费和赡养费,你那么有孝心,爸爸有认真想过,就算你不是我亲生的,以后也要好好待你,可是那日喝了酒,胡思乱想……回到家居然又动手打你,也告诉你我不是你亲身父亲,你终于受不了,离家出走,你弟弟之后也跟了你妈,我……很后悔,最后落得孤身一人,不折不扣就是报应。

你在演艺圈的消息,爸爸一直都有在关注,你过得好,爸爸真的很欣慰,只是没想到那日你竟然回来找我,想要认回我,这怎么可能?我连面对你的勇气都没有,哪里还有颜面认你做儿子?我把你赶走,我知道你很伤心,以为你会看开,过好自己的生活,却不知道你受了很大的打击,竟去找你妈对峙。

育陵,我没有资格当你父亲,我欠你太多,只要能帮你解开心中的积怨,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但没有人提告,我就算自首也无法被定任何罪,只要你愿意出面,我马上就上警局自首,承认虐。待你、毒打你。

最后,我希望你可以听我最后一次,不要怨恨你妈,你妈才是待你最好的人,一切都是我的错。’

看完炎允赫的信,韩封的愤怒被疑惑给一层一层掩埋。

韩封不能想象炎育陵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难受,不过他相信炎育陵不会起诉父亲。炎允赫和炎育旗这对窝囊父子是炎育陵亲手狠狠插在心脏的桩,拔出来是会把他痛死的,这点韩封和路卡两人都无可奈何。

炎允赫的告白信写的很巧妙,还了叶家名声,也没有诬蔑炎育陵,反之,炎育陵得到了最多的同情分,而他自己承认了所有错误,还愿意承担法律责任,现下或许会遭众矢之的,但不会让大众觉得他十恶不赦,所以事情真的会如叶维利所说,没多久就被遗忘,不过前提是必须把不晓得会不会爆发的炎育陵给看管好,免得他又公开作出难以收拾的事。

该怎么告诉炎育陵?韩封暂时拿不定主意,这时候他比较在意的是炎允赫这么做的原因。为什么炎允赫把叶雅的恶行揽在身上之余,还要承认自己曾因酒醉毒打炎育陵?如果只是因为被钱收买,有必要承认到这个地步吗?就算是良心发现,那又为什么要袒护叶雅?

炎允赫不是为钱,也不是因为自己打过儿子的事被叶维利知道了而当作把柄威胁。炎允赫撒了谎,却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还有良心,他在保护炎育陵。

韩封越想,心就越凉,他清楚,真正可以威胁得到炎育陵的把柄不是家事。

那件事,若公开,就真的会让炎育陵万劫不复,会把这心灵脆弱得风吹也会碎的孩子……逼疯。

嗯……你可以慢慢想……不然慢慢等下文好了 :smiley:

其实我很意外大家都忘了那是什么事…………
难道太虐的大家都会选择性忘记 orz

路卡中午的班机飞泰国,看到报纸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该出门,根本不应该有时间去做其 他事,但还是到了炎允赫今天第一天上班的健身中心,途中要季鹏代自己先飞去泰国应酬那班麻烦的客户。

在车里打电话去问,知道炎允赫照常上班,路卡请经理安排炎允赫在高级会员的专用健身室等候,他要亲自会一会这位新来的教练,而后便待在车上等奉命送道具来的阿靖。正在考虑自己是否太冲动?要不要先和韩封商量?阿靖就火速抵达。

阿靖以为会被称赞有效率,没想路卡瞪自己的眼神阴鹫得让他脊梁窜起寒意,怯怯地问是要教训什么人?竟被路卡低斥一声‘轮不到你问’,特地送来的实铁棒球棍给夺了去,还被命令留守在车旁不得跟随。

打炎育陵回国那天起,头上老大的情绪就阴晴不定,昨晚无端端得跪得双腿发软,早上季鹏走路还有点跛呢,现在就要赶着买机票起飞。阿靖纳闷地跨上路卡的名贵跑车,随手翻阅搁在副驾驶座的报纸,总算知道了路老大发火的起因,暗自叫苦的同时,也对这种时候莫名出来搅和的炎允赫感到气愤。

“这老天是跟他过不去是不是?干嘛一直整他呢?”阿靖看着娱乐头条报导里炎育陵的相片,积了口痰到口腔,却及时想起自己身处路老大的新车里,只好吞了回去,此时手机铃响,看来电者是韩封韩老大,立即被自己的痰噎得直咳嗽。

“封……咳咳!封哥,有……咳!有事吗?”阿靖努力遏制咳嗽。

“我要姓叶的不得安宁。”韩封冷冷下令,“人命不要,手脚干净。”

阿靖连连应是,心里想着‘就知道会这样’,没来得及报告自己在帮路卡看车,韩封的电话就挂了。‘不得安宁’、‘人命不要’、‘手脚干净’,有这十二字就足够阿靖明白该怎么做,他跟的大哥毕竟是韩封的手下爱将之一,很懂韩老大想要对付人时所会做的前奏。等路卡出完气,阿靖就必须针对叶家成员开始一连串偷车、抢劫、偷窃、恶意破坏、莫名找茬……等等无赖流氓行径,扰人心神。

“那小鬼不算吧?”阿靖喃喃,思考了一会儿便下定论,“嗯,不姓叶,不算。”

X

炎允赫彻夜难眠,心绪混乱,可生活还是要过,工自然是要做。强打起精神出门,从新公司帮忙组下的廉价公寓单位,乘搭地铁抵达工作场所,一路上很是心虚,避免抬头与人对视。到了公司,经理按惯例带他去认识同事,所幸报纸没有登自己的名字,自我介绍时没人有异样的脸色。

炎允赫思忖,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这个城市?可实在不放心自己的父母,也舍不得远离小儿子。

由于是周日上午,健身中心客人不多,炎允赫闲闲过了几个小时,差点就要打瞌睡,经理突然吩咐自己到顶楼最豪华的私人健身房,说是公司的其中一个老板要见自己,还特别提到这位老板就是指名聘用自己的人。

炎允赫顿感一阵困惑,他以为公司是因为人手不足,才从以往来信求职过的人中挑来面试,难道那位老板是认识自己的人?炎允赫想到这里就满心不安,惴惴地来到健身房外,见门虚掩着便敲了敲,等了一会儿没反应,只好推门进去。房里正中有个拳击擂台,左右两面墙是镜子,前后则整齐地摆放各类型健身器材,一眼望去,空无一人。

无所事事地干等只会更紧张,炎允赫踱到墙边,侧对着镜子开始做伏地挺身,做了近五十下,视线只盯着地面,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连忙站起来转过身,人脸还没看清,迎面就一把闪烁着金属光芒的长状物件当头挥下。

炎允赫下意识举臂格档护住头部,右脚同时往后退,左小腿就被重物给狠狠击中,一个踉跄,单膝半跪在地上,抬头看,一认清攻击自己的人,愤怒便立即转换成惊恐。

“你……”炎允赫张口说不下去,眼前人的身份他始终不是很清楚,他只有对方的一张写了名字和手机号的名片,然后知道对方‘算是’炎育陵的经理人。

路卡把棒球棒尖点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地道:“还没断吧?我记得育陵扎了一星期的石膏。”

路卡的意思炎允赫心里有数,回想那日毒打儿子,虽然是醉得失去理智,可还是记得自己发狠地打儿子拼命想缩起来的腿,儿子的惨叫声,事后出现在恶梦中方觉心悸。

自卫是人类的正常本能,即使无力还手,也会尽可能躲避危险,炎允赫意识到自己有生命危险,忍着腿上的痛歪歪斜斜站起来退了两步到墙边,恐惧地看着脸色冷若冰霜的路卡,颤着唇问:“你……你凭什么……”

“凭我。”路卡截断炎允赫的话,抬手平举起球棒直指炎允赫胸口,“可以让你从这一刻起消失。”

我还罪不至死吧!炎允赫心里这么想,可这般窝囊废的话他也说不出口,还手吗?逃走吗?但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就不简单,逃得了一时,又能逃多久?而且这个人身形虽属瘦长而非壮硕,刚刚那一下攻击却异常狠辣,挥棒的途中转换方向的速度亦非比寻常,这是个很精于格斗的人,自己空有蛮力,且年纪也不小了,不可能打得过对方!

“是……育陵要你这么做的吗?”炎允赫脸如土色,心如死灰,自己曾经置儿子的死活于不顾,落得如此下场可以怨谁?

听炎允赫提到炎育陵,路卡轻皱了皱眉,炎育陵如果在场,一定已经跪在自己跟前替父亲求饶。

“怎么可能?”路卡垂下球棒,轻藐地瞪炎允赫:“养了十七年的儿子,你居然这么看他。”

“他不是我儿子……”

磅!

路卡突地甩手,球棒砸在炎允赫背后的镜墙,强化镜子瞬间裂开令人眼花缭乱的蛛网。

炎允赫反射性往旁退开,暗想路卡现在没了武器,豁出去还手或许有机会逃走,警戒地看向路卡,却被路卡难受的表情给慑住。

“育陵这么不值得你们珍惜吗?”路卡咬牙切齿,心里为炎育陵感到万分心疼与不值。

炎允赫愕然,他原设想路卡或许是涉足娱乐圈的黑道中人,帮助炎育陵只是因为有利可图,老早就听说港台娱乐圈有很多由黑帮撑腰的艺人,并不稀奇,可这时不得不改变想法,路卡的语气如此真挚,必然对炎育陵付诸了很深的情感。

路卡转眼就恢复冷峻神色,瞪着炎允赫的眼神多了股穿心透肺的杀气,“叶家给了你多少钱?想不想要更多?我可以现在给你,也可以择个黄道吉日烧给你。”

炎允赫越听面色越难看,终忍不住吼道:“不是钱!我不会再为了钱……做这种违背良心的事!”

路卡挑眉,稍微放缓了语气:“那到底是谁找过你?拿什么威胁你?”

“威胁的不是我……”炎允赫低下头,攥紧拳头的双臂青筋陡现。

路卡沉默,给炎允赫时间把话说完。

“叶维利……我前妻的二哥……那天和你见过面后就找上我。”炎允赫边说边踌躇,担心说出实情会令情况变本加厉,吞吞吐吐地说得很慢:“他说他知道……我那日喝醉酒打了育陵……”

炎允赫公开承认了这件事,所以这不是他被威胁的把柄,路卡便只是冷哼,没有打断。

“我承认……我很怕因为这件事被告上法庭……可一听那斯文败类的口气……我就……告诉他自己敢做敢当,不需要他提告,我自己就去自首。”

“呵,真有骨气。”路卡话这么说,语调却极尽讽刺。

炎允赫心虚,只能忍着闷气,续道:“那人大致说了我可能会面对的刑法,我当时是下了决心,没有动摇,快说不下去的时候,他就问我……知不知道育陵被我打晕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路卡大喝,吓得炎允赫睁大眼睛。

“他知道了什么?”路卡面色铁青,额上还冒出青筋,怒气仿佛瞬间增加了百倍。

“这么说……你知道?”炎允赫恍然,随即便感到气愤,也不知勇气从哪里来,走上前掖住路卡衣领,沉声问:“囚禁育陵的人难道是你?”

路卡因一时失神才被炎允赫给抓住,眯了眯眼,反手扣住炎允赫双手向下压,右膝同时抬起,撞在炎允赫腹部,轻而易举就让炎允赫抱着肚子跪在地上呻吟。

“叶维利有带子?”路卡极力克制情绪,冷声问道。

炎允赫勉强抬头瞪路卡,咬了咬牙道:“你怎么知道会有带子?”

路卡原不想费唇舌解释,可炎允赫如果误会自己只会浪费更多时间来套问实情,便正色道:“那时候抓走育陵的是我的对头,追根究底是我的责任,所以,”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我会用一辈子来保护好他。”

路卡光明正大,实话实说,字字句句都没有让人可以怀疑的瑕疵,炎允赫相信了,却更为不解,他挣扎着站起,问道:“你和育陵……究竟是什么关系?”

路卡猜到炎允赫会乱想,不屑地回答:“怎么?非亲非故就不能照顾一个人了吗?哪,你毕竟曾经是育陵的监护人,我姑且礼貌跟你说一声,我和育陵现在的经理人以后都会以监护人的身份照顾他,视他为亲子,你嘛,可以把心思都放你那宝贝儿子身上,一丁点也不需要分给育陵,我们不稀罕。”

炎允赫胸口一窒,满腔酸楚,终体会到父亲这地位被人取代的滋味是如此不好受,可自己已数次表示和炎育陵再不是父子,等于自己放弃了这段长达十七年的关系,有什么资格反对别人将儿子据为己有?

“废话我没时间多说。”路卡懒得去理会一脸深受打击的炎允赫,自顾自接道:“姓叶的有说带子怎么来的吗?带子现在在哪儿?你赎回来了?”

“我问了,他不说,那带子我也想赎,可他只答应不公开,我已经尽力……”

“算了,当我没问。”路卡不客气地打断,“你可以拿什么赎?”一边低声唠叨,一边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很快接通,另一头是韩封好奇的疑问:“班机延迟了?”

“季鹏代我先过去,喂,育陵出事你怎么不告诉我?”路卡转身踱开,炎允赫一跛一拐地跟在后面,想知道路卡会怎么处理?

路卡不愿意让炎允赫知道太多,便刻意压低嗓子,用大量暗语和韩封交换各自所知的情报,暂时推敲是霍姚手下有人留下凌虐炎育陵过程的带子,看到了炎育陵与叶家对峙的新闻,由于两方都是拿得出大量钞票的人物,便想用那带子来勒索一笔,这几日要接触炎育陵很不容易,于是就找上了叶家的人。

叶家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有财有势有知识,如果可以不为炎育陵的未来着想,路卡绝对可以以自己现有的‘专长’让叶家付出代价,但偏偏这个时候叶家若出了太大的事,一定会传出炎育陵背后有黑道撑台的传言。炎育陵是公众人物,大众都会觉得他有形象责任,传言一旦出来,形象受损事小,可能还会成为警方关注的对象,长久下去,不仅韩封和路卡推出江湖之望遥遥无期,也会把炎育陵再次拖回黑暗地带。

简单一句,就是前功尽弃。

为了避免最坏的可能,凡事都不能轻举妄动。

“把带子卖给叶家的人,很可能也告诉了叶家育陵背后的我们是哪种身份的人,他们现在低调处理,我们就只可以静观其变。”韩封无奈地说道。

“意思是?”

“总之,我们的步伐不能乱,你先去泰国做好你的事,这时候不能节外生枝。”

路卡对这结论很是不甘,可韩封说的偏偏有理。

路卡叹了口气,柔声问:“他呢?在不在?”

“睡得很熟,有点发烧……录音室空调太冷了。”

“喂,你看好他。”

“会的。”

“有什么状况立刻通知我,育陵不是你一个人的。”

“知道。”

一旁的炎允赫听路卡话声越来越小,小得几乎听不到,最后似乎说了句‘我也是’便挂断电话,忙迫不及待地问:“现在怎么办?”

“你能怎么办?”路卡撇嘴冷笑。

炎允赫哪里会有对策,想了想,低着头道:“能不能……让我见见育陵?”

路卡自己也很想抽空去看炎育陵,炎允赫不提还好,一提他就火,厉声斥:“见?我让你见阎王!”骂完就大踏步要走,突闻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侧头看,从镜子中看见炎允赫朝着自己下跪。

“求你,让我见一见他……”炎允赫双掌撑地,几乎要磕下头去。

路卡故意站着等,不出十秒,炎允赫真的磕头再求。

怎说都是对炎育陵有养育之恩的人,路卡不想太绝,走上前蹲下,拿出自己的名片写上韩封的手机号,放在炎允赫面前,冷冷道:“告诉他,号码是我给的。”

没等炎允赫把名片拿起来,路卡直起身就走,踏出门前大声说道:“你的头,应该向你儿子磕。”

骆禾羽在媒体界人缘好,稍微花点时间便拿到了炎允赫寄给报馆的信,对于真相还是证据什么的,他没有兴趣探究,他相信直觉,他相信,自己多年前见过的那个憨憨厚厚、在台下为儿子大力鼓掌的大块头,不是会这么苛刻对待孩子的父亲。他更相信,炎育陵不会把受虐的怨愤发泄在没有对自己施暴的人身上。

和炎育陵相处的时间总计未超过四十八小时,但骆禾羽把炎育陵的行为举止观察得非常细微,除了自己这个故意多番去戏弄人的角色,炎育陵对所有初相识的人一律表现得礼貌又客气,教养好得不似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然而一旦熟络起来,他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放开,就像昨晚在舞厅,和其 他平均年龄都比他年长的音乐人玩得很尽兴。

其实太快判断旁人对自己不会有歹意并不是好事,尤其是生活在复杂的演艺圈,若遇到的是狡猾一些的人一定很容易受骗,不过……炎育陵的内心埋着颗向往自由、不羁、狂野、爱玩、爱热闹的籽儿,可惜长时间被阻止萌芽,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灌溉,又何必提醒他太多生存法则?就让他自由成长,嫩嫩傻傻的性格能维持多久就多久,反正很可爱嘛。

炎育陵虽然容易相信人,却不是每一种人他相信了就会主动去亲近,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女人——比较娇小、且谈吐长相斯文的成年女人。昨晚一起玩闹的朋友中有个和炎育陵的女助理年龄相近的女生,但是性格很男子头,炎育陵没花多少时间就和她玩得很疯,还一起跳舞,可那女助理明明应该认识更久,炎育陵对她却客气得很,几乎有什么事都是先唤男助理。

这种差别待遇旁人或许不以为然,大概只会觉得炎育陵很绅士,会照顾纤弱的女生,可骆禾羽却感觉得出炎育陵对这类型人的客气底下隐藏着莫名的抗拒,原因?不难猜吧。

“为什么呢?是在恨我吗?”骆禾羽仰躺在床上,看着冷气机的叶片缓缓上下移动。

要我用那种方式来爱的人是你,逃走的人是你,主动再找我的人又是你,结果生下育陵,你恨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

通宵工作兼玩乐的疲惫渐渐影响自己继续思考,骆禾羽翻了个身,看到自己的断指处,禁不住扬起嘴角,喃喃慨叹:“女人……真是残忍的动物……”

X

炎育旗不敢上学,他预料会被许多人投以异样的眼光。之前父亲打过哥哥的事情只是传言,哥哥也还没有在娱乐圈走红,如今已大不同往日,认识哥哥的人更多,父亲又公开承认了暴行,一定会有很多人好奇想问——你哥哥在家被虐。待,你没想过做些什么吗?

如果自己曾经尝试过去改变哥哥在家的待遇,或许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尽了力,但……就只有那么唯一的一次,自己开口表示不愿意母亲再动手打哥哥,而那个尝试,最终并没有成功。

炎育旗无法否认,自己一度是这么想的——哥哥是长子,以后要负担家计,书一定要念好,那样才可以找到高薪工作,所以母亲对哥哥要求严格是合理的,哥哥只要撑过求学时期就雨过天晴了。

母亲是这么想的吗?母亲……其实并不是真的讨厌哥哥吧?

炎育旗静悄悄踱到母亲房门外,给母亲送饭的佣人正好从房里出来,他探头进去,见母亲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院子绿油油的景色,便走上前,轻唤:“妈咪。”

叶雅正自出神,见小儿子坐到了自己身侧,呆滞的表情好一会儿才牵起生硬的微笑。

“妈咪,你还好吧?”炎育旗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觉得很难受。

儿子的关怀令叶雅沉重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她拿起身边刚选好的毛线球,微扬着嘴角道:“你看,妈咪挑好了颜色,要给你和你哥作些东西。”顿了顿,语气转柔,透着满满的慈祥母爱,“你哥以前没去过有四季转换的地方,杂志写说他到台 湾前去了日本接受训练,那么突然地过去,一定受了不少苦,不知道他现在适应了台 湾的天气没有?那里冬天的时候蛮冷的,我要给他多做几条围巾和手套,也做成对的给你,好吗?”

炎育旗愣愣点头,心里有很矛盾的滋味。

母亲这么温柔地说起哥哥只是最近才开始,正因为如此,才更强烈地让炎育旗感受到母亲以往多年来对待哥哥的态度,和现在相比简直天差地远。他一方面想说母亲是后悔了当初,要从现在开始改变,可同时又莫名地担心这样的母亲维持不了多久,这只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假象。

“妈咪,你不讨厌哥哥了吗?”炎育旗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问什么,直盯着母亲期待母亲的回答。

叶雅被儿子完全没有修饰的直接提问怔得呼吸窒了窒,笑容立即从脸上消失,垂头看着膝盖上的毛线球,吞吞吐吐道:“妈咪怎……怎么会……讨厌你哥哥?”

“可是外婆他们都很讨厌哥哥……”炎育旗不悦地嘟起嘴,“连表哥也一直在网上说哥哥的坏话,妈咪,我……我不想再和他们住在一起……”

叶雅闻言即感不知所措,立即紧紧抓起儿子的手腕,试图让自己语气不那么激动,免得吓着了儿子,“小旗,你要离开妈咪?你要去找你爸爸?”

“我没有……”炎育旗抽出被母亲握疼的手,由于对自己的打算很没有去执行的勇气,便低着头极小声道:“妈咪你如果……不讨厌哥哥,我想我去劝的话,哥哥会接受你的……还有爸爸……爸爸其实没有不好……我……我们……应该可以回到从前那样,四个人住在一起,哥哥的工作主要在台 湾,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搬过去……”

儿子的想法叶雅何尝没有想过?但……与丈夫离婚的时候闹得僵,自己的亲人从来就没有很看得起丈夫,离婚之后就表现得更明显,决裂至此,怎么可能复合?可要是坦白告诉儿子‘不可能’,那一定会伤了儿子的心。

至于挽回和育陵的母子关系,是叶雅此刻最强烈的愿望,家人虽说会尽量想办法帮她把儿子叫回来,可叶雅知道,只有小儿子去劝的成功机会才会高。

育陵是自己九月怀胎的亲骨肉,是属于自己的孩子,叶雅无法接受被自己的孩子怨恨、憎恶、然后抛弃、遗忘。

“小旗,你可以见得到你哥吗?”叶雅殷切地问。

“哥哥的手机现在是他经理人拿着,之前我打了几次对方都说哥哥没空,不过至少他有接我的电话,我就告诉他我有急事见哥哥,他应该不会一直让我吃闭门羹。”炎育旗边说边掏出手机,找到了哥哥的手机号,踌躇着该怎么说?那个凶巴巴的大叔才会让哥哥接听电话。

“那太好了!”叶雅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柜子,打开来搜索了一阵,搬出个盒子放在床上,对儿子欣喜地说道:“这里面有我这些日子看见不错,便买下来要送给你哥的东西,有衣服、手表、腰带、帽子,你拿去给你哥,他一定会喜欢。”叶雅说到这就回忆起育陵小时候每次从自己手中接过任何礼物时的兴奋和感激之情,就算只是一个很便宜的槊料水壶,他也会迭声说‘谢谢妈咪’,还笑个不停。

炎育旗看着盒子里琳琅满目的穿戴用品,嘴上不敢说,只在心里纳闷——哥哥不缺这些吧?可转念想,这毕竟是母亲的心意,哥哥看到了或许会心软一些也说不定。

“妈咪,我出去打电话,表哥在房里呢,我不想让他偷听到。”炎育旗压低声量说,见母亲满怀期待地点头,便起身跑出房间。不晓得为什么,他觉得和母亲的相处越来越不像以往般亲密,总觉得很不踏实,总觉得母亲说不准下一秒,就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儿子离开房间后,叶雅细心地收拾盒子里的物品,再放回柜子里。她打开书桌上的电脑,播放电脑里的CD,房里便响起儿子青春洋溢的歌声。摇滚乐团的风格很适合儿子,儿子在乐团里的形象又阳光又帅气,很难不会让年轻少女们一见就喜欢。

从杂志得知育陵目前在筹备个人专辑,叶雅很好奇儿子将会走什么样的音乐路线,心血来潮,她打开浏览器,上网搜索看看有没有关于儿子个人专辑的消息。

电脑连上网络后,电子邮箱亦自动登陆,叶雅顺手地点开来看,邮箱里有超过一页的未读邮件,大多数都是广告,叶雅随意看了一遍,点击换页,排在第二页的第一封邮件的寄件人名字登时把她吓呆。

寄件人名很简单,就一个‘羽’字。

叶雅突地扔掉手握着的滑鼠,从椅子弹起来,抬起微微颤抖的双手捂着自己半边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电脑银幕。

邮件的题目明白地证实了寄件人就是那个人。

‘雅,我是育陵他爹,有话要和你说,别不读就删了,^ ^’

长年折磨自己的梦魇再次一点一点地在脑海浮现,可因为提到了育陵,叶雅挂心这个人会对儿子做些什么,很快就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坐回电脑前点开邮件。

信件不长,没一分钟就看完了。

‘雅,首先要告诉你我还活着,拖你的福,活得很好。
你们家的新闻沸沸扬扬,真相是什么,我相信你知道我心里有数。
因为,你知道我很了解,一个母亲对孩子可以做出多么残忍的事。
我不会问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育陵,也不会去猜测你是否真心在懊悔,我从来就摸不透你的想法,以前是,现在,我也不想花费心思去猜猜不透的事。
我只希望你知道,当初,你的抵抗,还有你对我日愈增加的恐惧和憎恶,让我认清了一个现实——恨伤害自己的人,是正常的,是合乎常理的。
所以与你分开后,我便做了一直不敢做的事——和伤害我的家人断绝来往。
因为你,我诚实地面对自己对家人的恨,不再对他们抱不切实际的期望,对还是错,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何苦为难自己、为难他人?
育陵恨你,就犹如你恨我,是理所当然的。
别逼他,也别逼你自己。
恨,也是一种自然。’

什么意思?

这是……要自己放弃儿子?

叶雅握紧拳头,牙关颤抖。

“不可能!”她斥道,“恨又怎么样?再恨,他还是我的儿子!”

话说越近结局我压力就越大,很感谢这里的每一位读者,但是没有什么力气一个一个回复。
总之,很谢谢很谢谢每一位鼓励我、鞭策我、期待我的读者。

ps: 小陵我是不会让他爱上男人的,说真的他就是恋母,终究是喜欢女人的~

把炎育陵留在宿舍,除非分分秒秒盯着他,否则很难避免他会看电视、翻报纸,或上网,所以韩封别无选择,尽管发着轻微高烧的泰迪熊又一次赖在床上不愿起来,幽怨地表示头很沉、全身很酸疼,韩封还是严肃地命令他下床、洗澡、吃饭、整理自己,然后回公司工作。

宿舍的地点是保密的,所以出门后直到开车上路都顺畅无阻,没有烦人如苍蝇的媒体记者出现。然而,疲惫不堪的炎育陵自起身到上车就板着脸孔不说话,两个助理看过了新闻,心情各有各沉重,韩封就更阴郁,整辆车因为里面沉默不言的四个人而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小蕙。”韩封冷不防对坐在副驾驶座的小蕙提醒道,“退烧药要定时给他吃。”

小蕙点头答应的同时,坐在韩封右侧的炎育陵发出了一声冷哼。

“吃来干什么?反正烧不死。”

车内的气压立即低得难以呼吸,冷气的声音显得异常响。韩封转头看窗外,低头看看表,跷起左腿搁在右膝上,手指在自己大腿敲了敲拍子,再把腿放下。他伸出手去探炎育陵额头温度,察觉炎育陵紧张得缩起肩膀,还低垂视线不与自己对视。

“你喝酒,我不计较,请问你现在给我什么态度?”韩封收回手,视线移返窗外沉声道。

炎育陵偷偷瞪了眼韩封,堵气地哼了哼鼻,侧转过身背对韩封,什么都不说,连道歉也省下。

韩封转回头看向炎育陵,知道这家伙是太累了才会闹情绪,到了工作场所依旧会全力以赴,现下发脾气大概是因为得不到言语上的关怀和体恤,可韩封实是没心情去呵护人,他有太多事情需要烦,眼下最困扰的就是该怎么告诉这家伙今天报纸登了什么?

暗暗叹了口气,韩封伸长手臂,把手掌放到炎育陵头上轻轻摸了摸便收回,一个字都不再说。

小蕙和负责开车的瑞哲互相看了眼,自知没有资格介入这对‘父子’的冷战,不约而同地皱眉摇头,继续保持绝对沉默。

车子从特殊通道直接驶进唱片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只要还没开始出外景、上节目、做宣传,炎育陵可以完全不与媒体接触。当然,也不能冒险到任何公众场所。

炎育陵这天的工作全与录歌无关,首先是和创意组开会决定造型,昨天试拍的两组照片经过专业的电脑加工后,效果让人意想不到的惊艳,即便是故意拍得不认真的第二组造型,加了CG特效后,视觉效果竟比第一组还有震撼心神。

“我提议做双封套。”创意总监说道。

“这我需要先和成本组重新规划。”行销负责人接道。

“拍两组造型需要更多资源和人力,我等行销的规划完成再做配合。”总协调边说边做记录。

“我反对。”韩封在创意总监要接口的瞬间及时插话,“育陵的行程已经排满,没有时间拍两组。”

总协调翻了翻行程表,沉吟了一会儿道:“行的,还可以挪。”

“时间可以挪,体力行吗?”韩封轮流看向创意总监和总协调,再把最凌厉的眼神留给骆禾羽,“前两天骆先生没有照着行程做事,已经让育陵熬出病,他现在连看病的时间都没有,我不认为还有空间给你挪。”对骆禾羽尖锐的恶意从容地卸下,再看向总协调时已恢复原本的沉稳神色。

想韩封是有哪种经历的人,短短几句话即展现无人敢挑战的强势气焰,在场与会的各小组负责人面面相觑,骆禾羽则搔着头皮垂头苦笑。

“是我唱得不好,不是骆老师的问题。”炎育陵打破沉默。他垂着头,瞄见韩封搁在桌上的手握紧了拳头,不由得吞了吞唾液,深吸口气才抬头续道:“既然两组拍出来的效果都那么好,我不想浪费。”

“炎育陵。”韩封语调平平,连名带姓,理所当然地下令,“你闭嘴。”

在众多人面前被教训,尽管这和韩封私下管教时的语气相比低调了很多,可还是让炎育陵顿觉无地自容,抿着唇撇过脸去,后仰身子用力靠在椅背上,不掩饰自己的不服气以及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委屈。

旁人见状只能尴尬,骆禾羽已沉不住气,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礼貌地开口:“韩先生,你这样……”

“你也闭嘴!”韩封厉声打断,瞪着骆禾羽的眼神像有深仇大恨。

“封哥!你听人把话说完行不行?”炎育陵愤而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角度本应该充满气势,可韩封一抬眼瞄,他心里就打了个突,明明俯视韩封的是自己,却感到了无比的压迫。

“你想拍?”韩封简单地问。

炎育陵不自禁又垂下头,低声嗫嚅:“嗯……想……我想拍……”

“好。”韩封问也不问就抢过总协调面前的行程表,用红笔划掉好几处特地空下来给炎育陵休息的时段,再把每一天最后一项工作的时间都加长两小时——即把炎育陵标准的六小时睡眠缩成了四小时,一边改,一边对炎育陵道:“让你拍,可以,但除了工作,你休想做别的事,要是昨晚的事情再发生,”韩封搁下笔,仰首看着炎育陵,缓慢而力道十足地一字一顿:“你可以不用想唱歌了,我甘愿毁约赔钱。”

“呃!”炎育陵忍不住叫出声,他不敢相信韩封会这么说,就算是顾及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必要那么绝……

“给我答复。”韩封转回头不再看炎育陵,将改过的行程表推回给总协调。

这时候要想说不拍,那刚才反抗韩封就毫无意义了!炎育陵握紧拳头,再松开,有气无力地道:“我知道了。”

“听不见。”

炎育陵咬牙,后悔死了自己刚才对韩封无礼,惹火了韩封的下场就只是自己难堪而已。此时抽空反省,意识到韩封即使态度强势,还有点不可理喻,可都是为了自己好,甚至自己说想拍,韩封亦没有坚持驳回。

所以,被韩封削面子,是自己活该……

“我知道了。”炎育陵重复,随即就微微倾身弯下腰,态度认真地道歉:“封哥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

“行了,坐下。”韩封语气转柔,浑身戾气顿时消散。他还担心炎育陵真已被宠坏,会站在外人的立场来对抗自己,可最后还是乖巧地认错,让他心情不由得也好了些。

炎育陵重新坐下,昂首挺胸正襟危坐,韩封温柔地觑了他一眼,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继而对众人朗声道:“那先来谈造型细节吧,第二组露得有些多,育陵拍广告时已经秀过身材,这会儿再秀,可能会让人厌倦,你说呢?”

韩封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换,被问道的创意总监愣了愣,才摸摸下巴回答:“嗯,我也这么想,服装方面会再斟酌……”

会议如常进行,炎育陵仔细地听,适时点头表示同意。因为有些在意,他偷偷去看骆禾羽,骆禾羽竟也看向自己,还一幅似笑非笑、不明所以的表情,都不知道看了多久?炎育陵生硬地把视线移开,隐约听见骆禾羽的轻笑声,马上羞得脸颊发烫,低下头无意识地轻靠向韩封。

“头疼?”韩封轻声问,抬手抚摸炎育陵绯红的脸,高出正常的温度让他皱了皱眉,心疼地道:“会你不用开,到休息室去躺一会儿。”

“我想听……”炎育陵低声,稍微坐直身子,让倾斜的肩膀远离韩封健壮的手臂。

韩封灵光一现,见炫耀之机不可失,拍拍自己大腿,柔声道:“躺下,累就闭上眼睛。”

炎育陵另一边的整排座位是没人,躺下来不会造成别人的不方便,但这么做就等于明摆自己和韩封的关系不仅仅是经理人和艺人那么简单。炎育陵受宠若惊之余也很尴尬,可想一想,韩封的确对自己用心用情,自己也很依赖韩封的照顾,亲如父子的关系没有必要藏头露尾,再说……躺下就不用被骆禾羽古怪的视线打量,而且还可以借机补眠。

“哦。”炎育陵点头,抬起腿放在身旁的空位,头枕着韩封结实的大腿侧躺下来,放松身子、舒适地合上眼皮。

韩封顺手给炎育陵按揉肩颈,抬眼看对面的骆禾羽脸色难看,便得意地扬起挑衅的笑,才转向服装组负责人,延续刚才谈到一半的话题。

会议进行到一半,韩封察觉炎育陵睡熟了,即把说话声量放轻,其 他人竟也自然而然地配合。近一小时后会议顺利在预订时间内结束,大家都不敢挑战韩封的耐心,个个有意见就直说,该做决定的人都不婆妈,更没有人敢说幽默笑话来搞气氛。骆禾羽被韩封的刻意举动呛得满腔闷气,全程都没有发表言论,好在专辑封套这一方面不是他专长,不参与讨论倒也不会不尽责。

紧接着的行程还是开会,这次是关于主打歌的音乐录影构思,这一部分除了导演和编剧,骆禾羽也有很重要的责任,炎育陵睡醒后精神好了很多,踊跃地参与讨论,间中谈得兴起,和骆禾羽有说有笑了起来。

不评价骆禾羽不按牌理出牌的随心所欲,以及总是用古怪的表情和眼神盯着自己,炎育陵实是打从心底欣赏骆禾羽的音乐造诣和创作思维,所以一旦涉及这方面的领域,他对骆禾羽就能敞开心胸地交流。

旁观炎育陵神采飞扬地对骆禾羽提出的构思表示赞赏,热烈地向骆禾羽提出自己的想法,然后两个人兴奋地达成共识,就差没有站起来击掌握手,这回,不顺气的人换成了韩封。

“对了!”炎育陵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骆禾羽道:“骆老师,这首歌你加了段rap,其实你唱得比我好,干脆就由你唱,然后客串音乐录影吧!”

什么?合唱?韩封讶然,瞪着炎育陵,炎育陵却完全没察觉。

“哈哈哈……要我到幕前去啊?我这老骨头不行啦!”骆禾羽欢快地笑,还瞟了眼韩封。

“哪会啊?骆老师你看起来比封哥还年轻!”

“臭小子!”韩封迅速往炎育陵后脑袋轻推,斥道:“你得意忘形了!”

炎育陵抬手揉自己后脑袋,从韩封的语气和力道得知韩封不是真怒,调皮地嘟起嘴,“开玩笑嘛……对不起咯。”

“谁准你开玩笑?认真开会!”韩封继续瞪炎育陵。

炎育陵这下多少害怕了些,立即收敛放肆的笑容,坐直身子应声‘哦’。

混小子,稍微宠一宠就皮痒了!

韩封真想马上把炎育陵拖到没人的地方,给那得瑟的屁股几下巴掌,可要是就因为吃骆禾羽的醋而罚他,他会服气才怪,只好把冲上脑的怒气生生压下去。正巧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韩封想可以借机出去透透气,便不理会是否重要的电话,比手势交待了一下便踏出会议室。

引用第775楼manmangood于2012-04-19 15:54发表的 :
想让亲爹打亲娘,

我不太喜欢写女人被虐,所以不要期待哦~故事是不会这么发展的~

会议结束后,远从台 湾飞来的偶像剧宣传组已经等待多时,炎育陵想和骆禾羽延续早上谈论的歌词修改亦没办法,些许失落地在助理的催促和带领下去和宣传组会面。偶像剧会在这国家和台 湾同步播出,所以炎育陵理所当然负起了宣传责任。

出席会议的人只有宣传组和唱片公司的协调人,宣传组向炎育陵详细讲述工作内容,与此同时和协调人确保行程不会和唱片制作起冲突。韩封没有出席,从之前那会议接了电话后就不见人影。开会的时候韩封鲜少会不在场,炎育陵因此而觉得很不自在,很担心自己少听了重点、或说错了话。他认真地用笔记本速写下听到的每一个细节,也在行程表记下必要的注解,神经紧绷着直到结束。

合上笔记本时,才想到韩封每一次都只是听和说而已,却可以把会议内容记得清清楚楚——不动声色地运筹帷幄——韩封就是这样的人,真是让人佩服,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变成那样呢?炎育陵一边想,一边向会议桌上的人告辞,走出门直往走廊转角处的茶水间,却不见瑞哲和小蕙任何一人,忙拿起行程表查看,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健身,却不知道健身室怎么走?想出去找人问,正好听见门外传来刚刚一起开会的宣传组人员边走边聊的声音。

“……才二十岁吧?现在年轻人态度那么认真算稀有了呢!”
“对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艺人开会自己做笔记的咧!一般都是在靠人提醒要人催的。”

原来在说自己啊……炎育陵觉不好意思,便暂时不出去,想等这些人先走远。

“吃过苦的人就是不一样,能走到这一步真不简单。”
“是啊,不早点出来独立生活也不行,不然迟早被打死!”
“真不能理解,我家那几只猴子皮的连学校老师都投诉,我还下不了手打,那个做父亲的根本就没有身为人的良心。”

父亲?为什么不是说母亲?炎育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瞬间陷入了迷惘,回神想到必须帮父亲澄清,冲出去时已经不见那些人,反而见到小蕙在走廊另一头向自己招手。

“育陵!”小蕙唤道:“有人在等你,是……你过来一下。”

炎育陵没留意小蕙的欲言又止,父亲被人指责没有良心这事暂时也不知自己可以做些什么,魂不守舍地走向小蕙,跟在她身后,听见小蕙问自己会议开得怎样?他亦无心回答,只敷衍地应声‘嗯’。

跟着小蕙进电梯,上楼,再走过几道走廊,最后停在标示着‘会客室’的门前。小蕙敲了敲门,把门推开一道缝,便侧过身示意炎育陵进去。

炎育陵不理解小蕙的神神秘秘,皱起眉头用嘴形问小蕙里面的人是谁?他不是觉得自己大牌得不应该随便接见人,只是希望至少有个心理准备,岂知小蕙竟还是不说,表情有点别扭,指着门内催促他进去。

炎育陵不悦地哼鼻,大步走进门后就顺手关上门,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不好的态度对待小蕙。

一进门,还没看清等着自己的是谁,炎育陵就被一把兴奋的高声叫唤给惊呆在原处。

“哥!”炎育旗从座位上跳起来,冲到哥哥面前,双手抓着哥哥手臂,仰颈灿烂地笑,“终于见到你了!我找了你很多次!”

“对不起,我最近比较……”炎育陵抬手拍拍弟弟头顶,身型娇小的弟弟高度依然没超过自己胸口多少,最后一个‘忙’字还没出口,便发现会客室里还有另一个人,这人从沙发站起,高大壮硕的身躯稍微瞟一眼就认出是自己惦念在心的人。

“爸爸!”炎育陵惊叫出声,不由得即紧张又不知所措,转过身面对着父亲,却胆怯地低下头,双手在背后握得死紧,竟然开始感到害怕,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可能只是没有心理准备。

“找……找我……有……什么事吗?”对了,炎育陵想起自己应该害怕什么,他怕父亲知道是自己拜托路卡为父亲安排新工作,父亲或许会骂自己多管闲事,或许会质问自己是不是看不起他?或许会尖锐地讽刺自己自以为是,或许会……会……

怎么办?

爸爸会讨厌我……

炎育陵越想越怕,不知不觉已经退到墙边,突然很想去找韩封、或路卡,这两个最能让自己安心的靠山。

“爸爸只是来看看你,你很忙吧?对不起啊,打扰了你……”炎允赫没有走上前,与儿子相隔了近五尺的距离,心虚和内疚使然,他眼神游移,抬手揉着后颈,不和儿子打照面。

“没……没有!”炎育陵立刻摆手,“没有打扰我,我现在有空……不!我一会儿也有空……啊!我的意思不是有空才能找我,爸什么时候要找我都行!”炎育陵慌张地自说自话,抬头看时钟见已接近晚餐时间,忙又接道:“爸你吃过了吗?我带你到公司餐厅……我不是嫌麻烦!餐厅的东西蛮好吃的,而且不贵。”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话,炎育陵咬了咬牙,十根指头坳得似乎快脱臼:“不是……那……价钱不是重点,我不缺钱,我……我也不是说爸爸缺钱!”

炎育陵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每说一句话,脑袋里就有很多把声音在指责自己——不应该这么说!说错了!没有礼貌!不得体!

“还是爸爸你想出去吃?应该可以的,我跟经理人说一下,但是我助理会跟……”炎育陵意识到自己还拿着记事本和行程表,都被自己又折又卷的皱巴巴了,摊开来凑近眼前看,小声地自言自语“两个小时健身时间,之后才能吃饭……早点吃应该没关系……”

“育陵……”炎允赫觉得儿子的反应过度了些,便稍微走前几步,想告诉儿子不用那么紧张。

“啊对了!”炎育陵突然恍然大悟似地抬起头,见父亲比刚才更靠近自己一些,吓得顿了顿,随即就快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望着窗外楼下,故作镇定地笑着道:“公司隔壁有家意大利餐厅,就是那家!我听人说很好吃的,爸,我带你和小旗去,可是我得先去拿钱,你们等我,不要走,等我!”炎育陵说着就转过身要出去找韩封,要先征得韩封的同意他才能放心出去,否则又要惹韩封生气。

“育陵!”炎允赫立刻伸手抓住儿子手臂,发现儿子皮肤上竟泌出了一层冷汗。

“不用麻烦,爸爸跟你去餐厅吃就行了。”其实目的根本就不是来吃饭,可炎育陵一提再提,炎允赫就心想不如边吃边说吧。

“不……不行的……”炎育陵不敢抽回手,低着头咬牙道:“我……我已经赚钱了,不可以让爸爸吃便宜的东西,我……我应该要定期给爸爸生活费的……我现在给!爸爸你不要走……不要……”炎育陵转身要走,被抓着的手臂却被抓得更紧,他下意识挣扎,父亲竟用力拉,下一刻,他就被父亲紧紧抱在怀里。

“育陵,乖啊,冷静点,你听爸爸说……”烟允赫沉着嗓子安慰,一边用手来回抚摸儿子激烈起伏的背脊。

“乖儿子,你是爸爸的宝贝,你什么都不用给,什么都不用。”

炎育陵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体感受到的体温,也不敢相信耳朵听见的温柔言语,他浑身颤抖不止,不停地吞口水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现在该怎么做才对。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我……你……你不要生气……我……我帮你找工作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我……我没有……”总之,道歉就对了,炎育陵暂时只能想到这个对策。

“唉……育陵啊……”炎允赫的心情在心虚、内疚,和懊悔之间起伏不定,现在,总算再度感到作为人父对孩子所自然会拥有的——纯粹的心疼——他将儿子拥得不能更紧,开口时已情不自禁哽咽。

“爸爸真是糊涂!竟然跟你说那种话……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儿子,爸爸应该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育陵……儿子……爸爸……对不起你……”

父亲的拥抱,还有父亲的话语,终于一点一滴地消除炎育陵内心窜起得莫名其妙的恐惧,也让他的思绪渐渐清晰,没那么混乱,听明白了父亲的心意。

炎育陵抬起双臂轻轻掖住父亲腰间衣角,眼泪已在眼眶打转,“爸……你……没有不要我吧?”

“没有,当然没有,爸爸恨不得下一辈子也能作你父亲,补偿你受过的所有委屈……”

“爸爸……”炎育陵把手移到了父亲背上,用尽仅剩的力气搂住父亲,眼泪滑落的瞬间即泣不成声。

炎育陵自知这些日子哭得太多了,可好像怎么都哭不够,拴在心上的压力还是没有松下来,他真希望这一次能够哭够,以后真的不要再难过。

炎育旗没见过多少次哥哥掉眼泪,这一次是他记忆中哥哥哭得最惨的一次了。

如果母亲也这么向哥哥道歉,哥哥也会像现在这样,重新接受母亲吧?炎育旗忍不住这么想,视线一直盯着父亲和哥哥,没察觉身后的门敞开了道缝。

韩封在门外看着炎育陵和父亲相拥而泣,知道炎允赫还没有履行被允许来见炎育陵的条件,即亲口向炎育陵说自己公开把叶家的罪行都揽在身上的事。原本想进去逼迫炎允赫速战速决,可见炎育陵这幅模样,哪里忍心去打断?

韩封猜想,炎育陵就算是知道了,即使心里会纠结,大概也不会去责怪父亲。当然,炎允赫被叶家威胁的真相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的。

养育之恩,的确很伟大。

炎允赫,的确不至于错得应该要育陵怀恨在心。

很好,这样……很好。韩封在心里默念,悄悄地关上门离去。

预告——本章节还有part 3,是本人心目中的最终高潮的开端,但是……………………

本周末我又要去出远门找朋友散心+玩乐+大吃大喝了,于是…………

本周末无更新 (速速飘走!)

晚餐对意大利人来说是一家团聚的重要时光,一顿饭通常要吃上至少三个小时,所以道地的意大利餐厅便会保持这种传统,上菜间隔很久,让客人在餐桌上有充分的时间交流。

“……于是就和MY签约,刚开始辛苦死了,有上不完的课……”炎育陵滔滔不绝,向父亲诉说自己出道前的训练和出道后的各种经历,他说得仔细,很多细节连弟弟都没听过,一直到服务生端来最后一道甜点,还只说到偶像剧杀青那时候的事。

炎育旗此时心挂着找最佳时机要求哥哥和母亲见一面,表现得便没有之前在酒店听哥哥说故事时那么雀跃。炎允赫的心事就更复杂了,他答应了韩封要亲口告诉炎育陵今早报纸的新闻,但是一顿饭都要吃完了,他还在心里斟酌着最适当的说法。

炎育陵像在表演脱口秀,一个人不停地说说说说说……说累了就停下来解决餐盘里凉了很久的食物,刻意加快进食速度,喝光杯里的饮料,擦干净嘴巴,又开始兴致高昂地继续中断的话题。

炎育陵害怕父亲和弟弟的沉默——怕他们无聊;也害怕弟弟欲言又止的小动作——怕弟弟突然说要回家; 更害怕父亲若有所思的神情——怕父亲觉得自己在做不三不四的工作。他努力维持开朗的语气和轻松的表情,但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神经,一旦观察到父亲露出些微类似不耐烦的样子,就马上思索自己说错了什么,并在脑海里迅速重新规划接下来要说的事。

三两口解决掉精致的招牌tiramisu,炎育陵突感胃部一阵抽痛——吃得太急,也太压力了。他禁不住皱起眉头,为了掩饰,连忙起身借口上洗手间去。贵宾室隔壁有专用洗手间,炎育陵进去后就把水龙头转开,希望用水流声掩盖其 他声音。他蹲到马桶前,毫不犹豫就把手指深入喉咙去掏,很快就引起呕吐感,把不久前吞下肚的tiramisu都吐了出来,再掏,便把主菜的配菜芝士饺也吐了,总觉得胃还是胀胀地很不舒服,又拼命地收缩腹部干呕,终于把牛排和前菜和着红酒一并从自己肚子里丢到马桶里去。

炎育陵浑身无力,扶着墙壁站起来时一阵头晕目眩,又靠着墙壁坐下,揉了会儿被自己折腾得稍微直起背就抽痛的胃,咬牙站起来,到洗手盆前洗把脸,漱漱口,整理一下头发,对着镜子绽开完美的灿烂笑容,才放心回到餐桌前面对父亲和弟弟。

“怎么去那么久?”炎允赫随口问。

炎育陵肩膀震了震,笑容立即敛去,垂下头紧张地对父亲道:“对不起!我刚刚在外面遇到认识的人,爸,对不起,我……”

“没事,我没怪你!唉!你不要道歉!”炎允赫难掩一脸无奈,单手扶着额头撇过脸去。

炎育陵看在眼里更是慌乱,他哪知父亲是在内疚,只以为是自己让父亲不愉快,当下脑中全无对策,拉着弟弟的手凑近自己,低声问:“爸爸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啦,哥,你想太多了……”炎育旗嘟起嘴,趁着哥哥终于停止说故事,反抓住哥哥手臂道:“哥,我有话和你说。”

炎育陵偷眼看父亲,见父亲沉默地在啜饮红酒,心里头依旧七上八下,心不在焉地向弟弟点头:“说吧。”

炎育旗吞口水清清喉咙,松开哥哥的手,大概是因为紧张,不经意就抬高了声量:“哥,你也原谅妈咪吧!”

炎育陵登时睁大了眼,一时说不出话。

“爸爸打你,你原谅了爸爸,那应该也可以原谅妈咪。”炎育旗抢着接道,两只手同时伸出抓住哥哥双臂,语带恳求地道:“哥,妈咪很想见你,外婆、舅舅,还有表哥他们是很讨厌你,可是妈咪没有,哥,你就回去一趟嘛!我相信妈咪会跟你道歉的!就像爸爸刚才对你……”

“不可能的。”炎育陵打断弟弟的话,不忍甩开弟弟的手,只将视线撇开,痛苦地道:“你不要提妈咪,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炎育旗站起来,板着哥哥肩膀转向自己,“你没有看到网路上有很多人说你不忠不孝吗?支持你的人当然是有啦!可是你甘愿被人这么说吗?呐——你只要原谅妈咪,报纸杂志就会写你和家人和好如初,这样不是很好吗?”

“和好如初?”炎育陵忍不住重复弟弟的说法,眼神夹着愤怒瞪向弟弟,咬牙问道:“初,是什么?是我三天两头就被打得皮开肉绽吗?”

炎育旗一愣,低下头,心虚使然,说话声小了几倍:“妈咪不会打你了啦……”

“这话她不是没说过,结果呢?你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还是说,挨打的人不是你,所以我有多痛都没关系?”炎育陵因激动而几乎是在用吼的说话,说完见弟弟目瞪口呆,显然被自己吓呆了,即后悔自己不小心把埋在心里的话说出了口,闭上眼深呼吸,稍微稳定了情绪,扶着弟弟肩膀柔声道:“对不起,小旗,哥哥不是故意这么跟你说话……”

“哥哥……我知道你以前受了很多苦……我……我也是想要你好啊……”炎育旗禁不住哽咽。

想要我好,就不要逼我去面对那些折磨过我的人——炎育陵心里这么想,但不敢说出来。

“小旗说得对,育陵,你应该回去看看你妈,这样对大家都好。”炎允赫说道,说得很慢,仿佛字字都经过了很慎重的考虑。

炎育陵眨了眨眼,反复想着父亲说的话,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睁着隐隐发痛的眼,嘴唇不自禁颤抖:“大家……是谁?”

“育陵……”炎允赫紧握拳头,费了很大的努力,才接着道:“爸爸已经告诉媒体,虐。待你的人不是你妈,是我,还有喝醉酒差点把你打死的事,爸爸也承认了。”

“说什么?你说什么?”炎育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身绕道桌子对面,走到父亲身旁,几近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没有打我!你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炎允赫也站起来,见儿子抬脚要后退,连忙伸手抓住儿子手臂,“你听爸爸说……”

“我不要听!我已经听够了!”炎育陵用力甩手,却甩不开。

“育陵,你舅舅是律师,很厉害,你斗不过他,你也不想自己的努力因为家庭纠纷而白费吧?爸爸的确是打过你,而且也很应该承担以前没有保护好你的责任,爸爸没关系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未来。”炎允赫把儿子另一只手也抓住,试图把儿子拥入怀中安慰,儿子却挣扎得很厉害。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未来!我不要未来!”炎育陵用尽力气拒绝父亲的拥抱,终于把父亲的双手都甩开,却用力过度,站不稳跌坐在地,父亲第一时间蹲下来要扶,他下意识挥手扫开。

“育陵,你听话,爸爸是为你好……”

“我不要听话!听话又怎么样?为什么我一定要听话?为什么……”炎育陵低垂着头,十指紧握在腿边,双臂青筋突起,上身不住颤抖,牙关紧得隐约发出尖锐的牙齿摩擦声。

但是眼泪没有流。

流不出来。

“为什么我不听话……就没有人疼我?我只是想……只是想自由一点……不可以吗?我不可以……不听话吗?”

炎育旗见哥哥激动的模样,六神无主,呆愣在原处不知如何反应。

炎允赫心痛无比,数次要把儿子扶起来,可手一碰到儿子,儿子就挥手驱赶。

“不要碰我!反正你不要我……就不要碰我……不要把我丢还给妈咪……我不要!”炎育陵不知不觉已退到了墙边,曲起膝盖抱着,把头埋在臂弯,胃痛、头也痛,像被左右两股力道往内积压,什么都无法想。

“好痛……嗷……疼……”最痛的还是胃,或许是心。炎育陵双手抱着自己胸腹以下,除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已说不出话。后来好像听见了开门声,然后又有人把手伸向自己,炎育陵想要把这人的手推开,可还来不及这么做,身体便已腾空被抱起来。

“不要碰我……不要管我……”

一心只想要独处,不想被任何人接近,因为不管是谁,都只会要自己听话。炎育陵努力要逃脱,却被越抱越紧,紧得皮肉甚至骨头都发痛。

突然觉得,痛得不能自已的感觉很熟悉。

痛到了极致,过去了就会没事——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原来,肉体的痛会让自己安心。

炎育陵挺起上身,紧紧圈住抱着自己的人的颈项,张口狠狠咬自己的手臂。

咬出血的那一刻,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嗡嗡耳鸣个不停的声音突兀地终止,身周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也没有。

没事了……

炎育陵松开口,混乱的意识像突然被截断的电源般消失。

头不痛、胃不痛、心,也不再痛。

X

炎育陵昏睡了一天一夜,医生的诊断是疲劳过度,胃痛则是因压力所致,信心满满地告诉韩封这小伙子年轻体壮,稍微休息就没大碍。

韩封当然不可能放得下心,不眠不休地守候在侧,即便有瑞哲和小蕙轮流来替他看守,他还是最久只离开少于十分钟。

黄昏的夕阳照进窗户,韩封走到窗前要把窗帘拉上,见炎育陵眼皮动了动,没一会儿便睁开来。

“终于醒了……”韩封走近床边,弯身轻轻抚摸炎育陵脸颊,柔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炎育陵看看四周,确认自己躺在宿舍房里,手腕插着点滴管,定睛在韩封脸上眨了眨,沙哑着嗓子道:“我肚子饿。”

韩封意料不到炎育陵会提这么正常的要求,愣了下才勉强牵起微笑:“马上给你弄,你等等。”说完便快步出房,吩咐待在客厅的瑞哲出外买粥,再回房其实才不超过一分钟,竟见炎育陵站在打开的衣柜前,点滴管已经拔掉。

“你!”韩封忍不住要厉声责骂,却临时收了口,慢慢走到炎育陵身后,语气温和地问:“怎么不多躺一会儿?”

“够了,感觉睡了很多。”炎育陵把挑好的衣服拿出来扔在床上,再弯腰选折好放在衣柜底层的裤子。

“要换衣服吗?封哥帮你拿。”韩封轻轻把炎育陵往旁推,从衣柜拿出一套家居服。

“我要换出门的衣服。”炎育陵挤到韩封身前,拿出一条牛仔裤扔到床上,淡淡说一句‘我去洗澡’,就往房里的浴室走去。

韩封追上前,用最温柔的力气抓住炎育陵手臂,耐着性子道:“你还不能出门,来,回床上躺着。”

“封哥。”炎育陵任由韩封拉着自己坐到床上才说道:“我没事,可以回公司工作。”

“你有事。”韩封蹲下来,抬手揉炎育陵头顶,轻声道:“你可以休息,不用担心工作。”

炎育陵转头看床头上的电子时钟所显示的日期,再看向韩封,语气平淡地道:“我今天应该要开始录第三首歌,封哥你知道录歌很耗时,不能拖。”

韩封蹙眉,正要开口炎育陵却抢道:“我知道封哥很担心。”

“既然知道,那你……”

“我不可以无所事事。”炎育陵再一次截韩封的话,顿了顿,眼神更坚定地看着韩封,“我想唱歌,我喜欢唱歌,让我唱。”

炎育陵如果用别的说法来要求返回工作岗位,韩封或许可以强硬拒绝。

“好,我联络唱片公司,你去洗澡,吃饱了再出门。”韩封站起身拍拍炎育陵肩膀,炎育陵即利落地下床,拿了毛巾便走进浴室。

韩封靠在浴室门外,仔细听从浴室传出的声音,在这之前他把浴室里的利器都收了起来,可还是无法放心。

韩封实是后悔莫及,早知道会演变成这样,那件事就该自己说,炎育陵受的伤害可能就会少一点。但想一想,又觉得就算自己说,炎育陵未必会相信,会要找父亲亲口证实。

昨晚预算时间差不多时要去接炎育陵,推门进入贵宾室时看到的情景到现在还历历在目——炎育陵流泪哭泣的样子已经让自己心痛非常,没想到,不哭的样子竟痛苦百倍。韩封看在眼里,几乎无法呼吸。

炎育陵对父亲的信任,是不是就此告终了呢?韩封曾经有期待过这样的发展,可此时才意识到这么想的自己非常自私。失去对某个人的信任,以及被对方抛弃,两者所会承受的伤痛,前者可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驱车前往唱片公司途中,炎育陵主动问韩封自己该怎么面对媒体?

“什么都不用说。”韩封果断回答。

炎育陵沉默,一点反应都没有,平时他再累、心情再不好,也至少会‘嗯’或‘哦’一声,就算是在闹脾气,都会有个闹脾气的别扭样。

什么情绪都看不出,让韩封更不知如何是好。

抵达录音室时,录制团队已经到齐,正在修饰之前录好的两首歌。骆禾羽见炎育陵到了,便从控制台走到钢琴前坐下,郎着声道:“来!热热身吧!”

炎育陵点头,边把外套脱下。录音室的空调不像之前那么冷了,温度很适中。转身将外套递给瑞哲时,炎育陵觑到韩封靠在墙角打呵欠,仔细看才发现韩封的脸色是自己不曾见过的疲惫,心下顿感内疚,走上前扶着韩封手肘。

“封哥,你回去休息。”

韩封自知体力也快到极限,逞强非明智之举,手抚上炎育陵右脸颊,不舍地轻轻摩挲。

“你可以让封哥安心睡一觉吗?”

“嗯,我会照顾自己。”炎育陵低下头。

“我知道你会照顾自己。”韩封托起炎育陵下巴,炎育陵比自己好看不到哪里去的脸色令他皱起了眉,难掩一脸心疼,“你该学会不伤害自己。”

“嗯……”炎育陵撇过脸去,韩封立即扳了回来。

“说一遍——我不会伤害自己。”

“我没有受伤。”

韩封抓起炎育陵自己咬伤的左手,抚摸那显眼的红肿齿痕,“不要再这样。”

炎育陵将手挣脱,藏到身后,语气略显不耐烦,“小伤而已,不算什么,封哥担心的应该是我的心情吧?我没事,真的没事,爸爸和小旗说的那些话我可以了解,所以我没有哭,我接受。”

“我没有要求你不哭,你难过,就说出来!”韩封不自觉说得大声了些。

“我不是小孩子!”炎育陵亦大声顶撞,“封哥关心我的工作就够了!”

韩封心口仿佛被铁锤狠狠敲击,瞪着炎育陵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气,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伸长手臂搂着炎育陵,在他背上拍了拍,便默默离开录音室。

炎育陵混若无事地走进录音间,搬了凳子坐在钢琴旁,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像尊冰冷的人偶。

骆禾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可单看这样的情况就知道那顿饭散场得很不愉快,可惜身为‘外人’的自己,不便表现得过分关心,仅无奈地摇了摇头。

活生生的人唱歌都未必能唱得情感丰富,更何况一个死气沉沉的人偶?四小时后,歌录好了,炎育陵按时休息,吃了些东西暖胃再吃药,本来还有三十分钟的空余时间可以小睡,可他睡不着,提早回到录音室,听见了制作组的讨论。

“程度和前两首差太远。”
“不客气说一句,唱得比外行人还差。”
“要么重录,要么换歌,他身体不舒服也没办法,这是工作。”

一旁只是聆听的骆禾羽首先注意到炎育陵站在半开的门外,向同事低调地打了眼色,众人才各自返回工作岗位。

炎育陵不好意思关门离去,只得进门,骆禾羽却走了过来,两人一进一出。

“你跟我来。”骆禾羽跨出门时向炎育陵勾勾手指,也不理会炎育陵有没有异议,即大步沿着走廊而去。

歌唱得不好,被制作人私下教训是应该的。炎育陵犹豫了一会儿便跟上骆禾羽,保持大约两步的距离随行。

骆禾羽转过两个转角来到并排数间的练歌室,其中几间里面有人,但隔音很好,听不见任何声音。骆禾羽找到一间空置的,便把炎育陵带进去。

练歌室不大,里面有一台钢琴。

“坐下。”骆禾羽靠在墙边,挥手示意炎育陵坐到钢琴前。

炎育陵没心情和骆禾羽有多余的交谈,机械般依言坐下,坐姿端正,双手摆在膝盖上,面对钢琴时的认真和严肃是他的习惯。

“随意弹。”骆禾羽说。

“随意……”炎育陵喃喃,把手指摆放在键盘上,试了几个音便开始弹奏。

Clair de lune,几乎每天都会听到的闹铃声,优美的旋律在狭小的录音室里荡漾。一曲终了,炎育陵手指还没移开,骆禾羽即道:“再来,尝试自编和弦。”

重新编曲对自己来说并不难,炎育陵稍微想了想便动手。

“再来。”
“换曲。”
“再来。”

骆禾羽就这样在旁边给着简短至极的指示,当然,那指示绝对不是随便一个歌手都做得到。待炎育陵弹了近十首曲子,骆禾羽走近前,坐在琴椅边缘。

“刚刚录的那首歌,你重新编和弦吧。”

歌曲和弦原本是骆禾羽编的,主旋也修过,炎育陵压根没想过要重编。看了看骆禾羽,欲言又止,转回头去,将原曲弹奏出来,轻声跟着哼唱,毕了,他把手垂下,了无兴致地道:“编曲很好,不用改。”

“我承认不坏。”骆禾羽牵起嘴角,嚣张的表情终于逗得炎育陵嫌恶地拧了拧眉。

“但是你不喜欢。”骆禾羽接道。

“我没有不喜欢。”炎育陵复又抬起手,随性地弹起前奏。

“那为什么唱得那么烂?”骆禾羽不客气地道,可招牌笑容还是挂在脸上。

炎育陵脸颊立即泛起红潮,低垂着头嗫嚅:“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不喜欢所以做得不好,那是很有道理的。”炎育陵翘起腿。后仰背部靠在钢琴上。

“都说了我没有不喜欢。”炎育陵语气透着些愠怒,骆禾羽见着反而欣喜,生气总好过没有情绪。

“我不信。”

“谁理你信不信……”

“唉,我看还是作废好了,重编吧!重——编——”

“不用麻烦啦!”

“那又的确很麻烦。”

“重录我会唱得更好。”

“会吗?我总觉得你会越唱越烂。”

炎育陵陡地站起身,脸已经涨得通红,想回嘴却又怕自己说得太过分,结果还是泄气地坐了下来,语气很不服地道:“我知道,我烂,我承认。”

“你先证明自己真的很烂再承认也不迟。”

“怎么证明啊!”炎育陵忍不住吼道。

“重编咯,我认真觉得是和弦的问题。”

“那你编啊!”

“就说很麻烦。”

“你这个人!”炎育陵再度站起,还握起了拳头,可是这拳头对着笑眯眯的骆禾羽,挥得下去才怪!

“编就编!”炎育陵跨出琴椅,拿来搁在某个角落的架子上的空乐谱再坐下,见骆禾羽口袋插着一支铅笔,问也不问就自行摘下来,伏在琴盖上轻易地就把歌曲主旋写下,再认真地思考和弦,边哼边记下,偶尔试弹几次,屡编屡改。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瑞哲和小蕙时不时有过来,在门外探头探脑,两小时后,炎育陵和骆禾羽才返回录音室。此时已经差不多凌晨四点,骆禾羽的制作团队似乎真的很习惯做夜工,每个人看起来都还很精神。

炎育陵把重编的曲子弹唱一遍,其 他乐器自然也得配合,间种炎育陵自觉歌曲属性完全变了,于是连歌词也作大改动,努力了近两小时,脱胎换骨的一首歌终于完成。

第一次与专业制作团队全程参与完整歌曲的创作,炎育陵极为乐在其中,不仅一点疲累的感觉都没有,还越来越有活力,众人偶尔说笑缓和气氛,他也自然地参与玩闹。

录音室完全隔音,也看不到室外天色,直到瑞哲和小蕙进门来礼貌地请求务必把自家歌手放出来休息,全情投入工作的制作组才察觉天已大亮。

“还没录好,啊,不如帮我们买早餐吧。”骆禾羽敷衍着。

“骆老师,育陵再不回去,我们很难交待韩先生……”小蕙苦着脸道。

“你让他自己交待就行啦!”骆禾羽笑着指向录音间里全神贯注在唱歌的炎育陵。

瑞哲和小蕙无计可施,只得退出录音室,做好心理准备要被韩封施予冷嘲热讽。

X

韩封靠三杯烈酒一夜无梦,早晨七点醒来时精神百倍,一边给自己弄简便的早餐,一边拨电话给瑞哲询问炎育陵的状况。

“育陵还在录歌……”

‘还在’的意思,当然就是通宵。韩封二话不说便挂电话,风风火火换好衣服就准备出门,此时电话又进来,来电者是阿靖,提醒了韩封叶家那伙人,心情立即从谷底更深入到了地球核心。

“封哥!”电话一接通就传来阿靖的大呼小叫。

“哼。”韩封冷笑,暗忖无论这小子要报告什么事,解决后一定要揍他个三天下不了床。

“封哥!出事了!”阿靖难得没有因为听到韩封含义明显的冷哼后而畏缩,韩封即觉不妥,冷静地道:“说。”

“泰国那边有消息传来说……说……”

韩封听见阿靖话声哽咽,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泰国,路卡在那里。

“路哥遭人暗算,和季哥一起下落不明,有人说看见他们被人推进海里,应该是……死了……”

韩封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收紧,呼吸停止,牙关紧闭,脑袋不停重复两个字——死了。

“再说一次。”韩封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真的问出口。

“封哥,厦爷派鹰哥去泰国追查,可是路哥和鹰哥本来就是对头,还砸过路哥的场……”

“用你最快的速度到机场。”韩封打断阿靖的话,他努力维持冷静,然而手机还是颤个不停。

“不准告诉任何人。”韩封挂断电话后便马上订最快的班机到泰国,飞机两小时后就起飞,行李无暇整理,他飚车至银行,从保险箱拿出现金巨款,车子驶上高速公路朝机场去,抵达一分叉口,看了看表,突地紧急转动反向盘驶出高速公路,差点就要酿成车祸。

车子三分钟内即停在唱片公司前门,韩封没时间从特殊通道进入地下车库。他下车往大楼入口奔,途中居然出现记者档路。

“你是炎育陵的经理人吧?我是XX日报的记者,请问炎育陵有没有和母亲和好的打算?”

韩封不理会记者,脚步一刻不缓地踏上阶梯。

“听说你是厦氏集团总裁的干儿子,还是厦蕊的未婚夫,那炎育陵是不是也和厦氏有亲密关系?”

韩封陡然停步,那个记者已经绕到了自己跟前递出录音器。

平民百姓或许不知道厦氏集团暗地里是黑道组织,但资深记者多少会有这方面的情报,厦蕊出生黑道的绯闻曾经传过,但没有一份媒体敢大肆报道。

如果炎育陵真的和厦氏关系密切,韩封可以不怕。

“我不是。”韩封冷冷道。

“不是什么?”记者热切追问。

“我不是炎育陵的经理人。”韩封说罢就转身朝自己乱停的车子走去。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可是台 湾杂志出现过你和炎育陵出席庆功宴的照片。”

“我很常到处出席派队,可能碰巧见过,不出奇。”韩封打开车门上车,记者竟不怕被车门夹伤的危险继续把录音器凑上前。

“炎育陵恶意毁谤叶家和厦氏有关吗?这两家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韩封狠狠瞪向记者,杀气凌人,那记者缩了缩手,却还是没有退缩。

就算这记者不是受人指使,韩封知道自己若为了帮炎育陵而做出任何激烈的反应,明天的娱乐版头条就精彩了,或许还会搞上社 会版。

“哈!”韩封从容地笑,慢慢把门关上,不让记者有机会‘不小心’被夹到。

“不知道啊,反正与我无关。”

车子须臾就回到高速公路,韩封致电给骆禾羽的助理,请他把电话传给骆禾羽。

骆禾羽听闻是韩封找自己,接过电话劈头就道:“育陵现在状态好,不趁机录就……”

“育陵拜托你了。”韩封沉声。

“呃……什么?”

“我的身份是你告诉记者的吗?”

“不是。”骆禾羽斩钉截铁,接着续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也费事证明……”

“我相信。”

“呃……”骆禾羽很想说‘你可不可以别一直打断人家说话?’

“你告诉他,宿舍楼下停着一辆橙红色Lamborghini Aventador,是他的。”

骆禾羽吹了声口哨,“真大方。”

“你告诉他,To Exit我会签给MY,他是师兄,叫他看好那三个丫头。”

这种事情也要让自己传话,骆禾羽很快就心里有数,低声说道:“不管是什么事,你至少亲口跟他说一声再见。”

“你告诉他,如果我半年内没有消息,就……”韩封鼻头微酸,这种哽咽得说不出话的状态已经很久没尝过,他恨死做出这个抉择的自己,再开口,热泪已划过脸颊,“不要等。”

“喂喂!不要挂!我叫育陵听……”骆禾羽急道。

“你告诉他,我没有不要他。”韩封快速把话说完,干脆地挂掉电话。[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4-24 18:59重新编辑 ]

嗯……中间有段乱码,不晓得为什么就是改不了,以下是那乱码部分:

炎育陵将手挣脱,藏到身后,语气略显不耐烦,“小伤而已,不算什么,封哥担心的应该是我的心情吧?我没事,真的没事,爸爸和小旗说的那些话我可以了解,所以我没有哭,我接受。”

“我没有要求你不哭!你难过就说出来!”韩封不自觉说得大声了些,引来了录音室里其 他人的目光。

“我不是小孩子!”炎育陵亦大声顶撞,“封哥关心我的工作就够了!”

结果还是乱码,吐血……
算了,了解韩封的人就自己猜他说了什么吧(鬼才了解!)

(不然也可以去晋江看………………我不是在宣传 orz)

写这章我自己也被虐得想哭 T T (自虐狂一枚)

不剧透,总之……路卡挂了的话韩封是不会独活的 =3=

周末,功课非交不可,短了一点,今晚会努力 orz

专辑封面外景照的拍摄场地,是某栋英式建筑风格的老旧洋楼,地处偏僻,屋主多年没有居住,所以已经长期没有水电供应。

炎育陵捧着自己的十三寸屏幕、三磅重手提电脑,苦于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凳子或桌子来摆放,更糟糕的是电池在来程已经用尽。摄制组准备了专门供给摄影器材的发电配备,算准所需的插座数量,一个多余的都没有。

“瑞哲哥,骆老师在用的那个……”炎育陵比手划脚,尝试让瑞哲明白自己想要说的那个见过很多人在使用,却不确定叫什么的东西。过于忙碌的生活有时候也会造就一只井底之蛙。

“ipad?”

“嗯,就是那个,帮我买一……三个。”

“三个?”瑞哲有点期待是不是要买给自己和小蕙,心情不自禁轻飘飘了起来,比个ok的手势笑着道:“没问题,电脑我帮你收起来。”凑向前要把炎育陵手上的电脑接过去,心想反正没电了,抱着它也没用。

“不用。”炎育陵侧身避开,像在保护什么不能随意碰触的宝物,“关机一会儿可能就会有电。”说着就把电脑放在地上。

过去的两个星期炎育陵电脑不离身,有次小蕙因为赶时间而直接拔除插座将电脑收起来,炎育陵事后开机时发现,竟大发雷霆,对小蕙吼‘电脑是封哥给我的,坏了谁都赔不起!’,然后还一脚把厨房柜子的门给踢坏,当场把正在准备早餐的小蕙给骂哭。自此炎育陵就很不喜欢他人乱动那台电脑。不只是电脑,连那架原本韩封没收了的旧款手机他也当宝来收,还有要是那辆目前暂时停在唱片公司私人停车库的招摇跑车可以随意缩小放大,瑞哲肯定炎育陵会随身携带,那就不用每天特地到停车库去摸一摸车身、一个人窝在车里眷恋个两三分钟才肯走。

炎育陵一夜养成这么多怪僻,和韩封毫无交待地离去大抵是脱不了关系,但其中原因没人有个头绪,加上炎育陵又自己筑起了拒绝任何人过问私事的心防,叫人想关心也难。瑞哲无奈地耸肩,恢复兴致勃勃地问:“ipad有几种款式,你想要哪一种?”

“款式?我只要能使用电邮就行了。”炎育陵一点概念也没有,想了想道:“嗯……款式不同颜色也不一样吗?”

“有黑色和白色,其 它颜色好像是……”

“黑色。”炎育陵不客气地打断,说罢就转身喃喃自语,“封哥和路哥都喜欢黑色……”多买的两台是要给韩封和路卡的,最近若是知道助理要买东西给自己,他都会要求多买,宿舍冰箱里的水果、甜品、零食……多得快放不下了。

瑞哲听不清楚炎育陵在说什么,走近前发问,炎育陵立即不耐烦地回瞪:“反正你也没事做,现在去买行吗?”虽然是问句,可语气明显是命令。

瑞哲闻言立即垮下脸,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十岁的小子这么态度恶劣地颐指气使是有多难堪?暗忖之前炎育陵给自己的乖巧印象,原来都是来自一副虚假的面具,如今严格的监护人不在,任性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唉!可谁叫自己就是个任人使唤的助理呢?瑞哲正要答应,炎育陵却理都不理,自顾自走开去让化妆师补妆。不屑地撇了撇嘴,瑞哲找小蕙交待后便开车离开这个远离市区的荒山野岭。

注意到炎育陵态度转变的人不仅是助理,原本很爱开玩笑的男化妆师见炎育陵铁青着脸,自也不敢多话,手法又轻又柔地补了层粉底,再小心翼翼地处理眼妆。炎育陵此时的造型是带些东洋风的华丽装扮,驳长至腰际的银色头发由发型师细心地绑了几束辫子,脆弱的驳发很容易就会掉落,因此炎育陵是坐不能靠椅、站不能靠墙。此外,那层层叠叠的服饰厚重且繁复,缀在右边眉毛的彩色羽毛、以及眼睛四周的鳞片装饰也都很容易走形跑位,所以他现在俨然就是个‘易碎物’,却偏偏态度冷漠得让造型组只敢沉默地保护。

化妆师调整好羽毛后,站直身迟疑了一会儿,又弯下腰要去补炎育陵眼底的妆。炎育陵肤质是让人嫉妒的好,优雅的薄唇只需要一点点润唇膏就能展现丰润色泽,除了特效化妆,从来就不需要化妆师花太多的心思,唯一让化妆师比较担心的就是眼底日渐深沉的阴影。

炎育陵本来是闭着眼睛,感觉到化妆师的手远离了自己,便以为已经完事,睁开眼的同时从凳子站起来,左眼陡地一阵剧痛,竟被化妆师倒夹在指间的刷柄不偏不倚地刺进眼里。

“嘶……”炎育陵抬手要揉眼,化妆师立刻抓住他手腕阻止。

“不行!眼妆会掉!”化妆室焦急地道。

炎育陵眯着疼痛的左眼,忍不住用右眼狠狠瞪化妆师,正好瞧见小蕙在远处和某个摄影助理聊天聊得很投入,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在这里出了事。

如果韩封在,肯定把这化妆师吼得抬不起头,迭声道歉。

“没用!”炎育陵低沉地斥了一声,伸手粗暴地把化妆师往旁推开,径自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忍痛睁开左眼,克制自己不用手去揉,遥望着屋外葱绿色的自然景观,试图让烦躁的情绪稳定下来。

韩封不告而别,路卡也消失无踪,甚至,连季鹏和阿靖都联络不上。炎育陵尝试过一次偷偷溜出宿舍去模特儿公司找佐治,佐治居然要警卫传话给他说——不认识他,那个传话的警卫竟然也装做不认识自己,自己又不是离开很久,警卫也不是七老八十,怎么可能那么快忘记?

这件事之后,炎育陵接到了MY总裁亲自打来的电话,说韩封已经将自己的事业规划全权交给了MY,连同贝鲁她们也签给了MY。炎育陵查过自己的户头,多了好大一笔钱,就在韩封无故没有出现的那一天。

韩封和路卡出事了——这是炎育陵得到的结论。这两个人,不可能,绝对绝对不可能不交不待地弃自己不顾。

“我会保护自己,我不可以受伤,我要坚强,很强、很强。”炎育陵低头自言自语,几乎每一天,他都要这么提醒自己无数次,待韩封路卡回来的时候,一定要以最佳状态去迎接,要让这两人知道,自己不仅有能力保护自己,也可以是保护得了他们的盾牌。

报告!我分心了!于是番外参上!(开溜)

番外——自欺

夜晚十一点,炎育陵坐在书桌前,拿着笔的右手一刻不敢停地写,左手则拿着另一支较钝的笔轻轻戮在自己大腿肉上,每打一次呵欠,就狠狠刺下去。

昨晚睡前母亲考的三十个英文单字,炎育陵错了十个,倒霉的是昨天一整天,四岁的弟弟似乎是因为天气很热而脾气特别坏,不肯吃东西又一直哭,母亲心情很不好,原本错一字罚一下木尺,居然改成了五下藤条,挨了五十下藤条的屁股现在还留着一块块黑紫色淤痕,椅子得垫至少两个枕头才坐得下去。

更惨的是这还没罚完,母亲给自己两天的时间抄写那三十个字,每个字一百遍。炎育陵昨晚忍着屁股的肿痛熬到深夜十二点才抄了一半,剩下的在学校午休时间抄了一点,补习班老师很严格,他不敢偷偷拿出来抄,回到家已经近傍晚,得帮正在准备晚餐的母亲看着弟弟,饭后有钢琴课,钢琴课结束了就轮到书法课,终于有时间抄写的时候已经是夜幕低垂的时刻,明天早上就得把这三千字交给母亲,否则少一个字就得挨一下藤条。

“最后两百字了,加油!”炎育陵抬起手臂伸懒腰,站起身揉一揉已经麻木的屁股,再小心翼翼地坐回去,强撑沉重的眼皮继续奋斗。十一点半,听见隔壁房传来弟弟的哭声,母亲进去哄了一会儿,便把弟弟带进主人房一起睡。房外变得寂静无声,全家人都进入了梦乡。

“我也想睡……”炎育陵又累又委屈,纳闷三千字那么多,母亲为什么不多给一天时间?屁股都打了,就不能稍微把惩罚放宽一点吗?

“照顾弟弟很辛苦吧……”炎育陵一边加快抄写速度,一边给自己的疑惑找解答,“妈咪也很累,我是哥哥,应该帮妈咪减轻负担,而不是惹妈咪生气……”

十二点四十五分,字体端正有力的三千个英文单字终于抄完,炎育陵小声地欢呼了一下,把抄写簿合起来,将文具收好放进书包,跳下椅子便立刻往旁边的床褥躺。

“嗷!”一时忘了屁股有伤,炎育陵立即翻身趴在床上,苦着脸用手去揉明显还肿的屁股,想起从昨天挨打后到现在都没上过药,难怪还是那么疼。

抬头瞄了瞄摆在床头的药酒,那是上个星期挨了顿打,父亲替自己上药后留下的。“好累……算了……”打消自己上药的念头,炎育陵撩起被单覆盖住自己,紧紧抱着枕头卷缩起来,眼睛合上不久后就睡熟。

次日早晨,炎育陵睡眼惺忪地刷牙洗脸,拉上紧身校裤的时候马上疼得醒了八分,现在后悔不上药已经来不及了,咬牙一拐一拐地走下楼,布料摩擦着屁股,尤其是大腿根处的伤痕简直苦不堪言。

来到厨房见母亲已经弄好早餐,炎育陵站在餐桌旁等母亲收拾好厨具在餐桌边坐下,才双手捧着抄写簿递上去。

叶雅沉着脸接过抄写簿,翻了两页,满意于儿子的字体,才对低着头不敢动的儿子道:“坐下吃早餐,妈咪要慢慢检查。”

“哦!”炎育陵大声答应,将肩上书包放下地,拉开自己的椅子时,偷瞧了下母亲脸色,见母亲神情严肃地在翻看抄写簿,便不敢要求坐垫,心想反正去了学校还得受这坐凳子的苦,昨天一整天也这么熬过来了,那在母亲面前能忍就多忍一忍吧……

喝了半杯牛奶,炎育陵拿起面前盘子的三文治,咬了一口即忍不住扬起嘴角偷偷地笑。昨天的早餐母亲只让自己喝牛奶,这时候捧着个美味的三文治,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幸福的喜悦。父亲和弟弟没那么早醒来,炎育陵的早餐时间大多数都是和母亲两个人度过,母亲不说话,他也就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一小口一小口地解决自己的食物,小心地不让夹在面包里的生菜和火腿掉下来弄脏桌子。

吃完了早餐见母亲还在认真翻阅抄写簿,炎育陵便自动自发清洗自己的杯盘,洗完后就笔直地站在母亲身后等,闲着便去看父亲和弟弟餐盘里的食物——父亲的三文治有两份,夹着生菜、火腿、芝士,和美乃滋酱,盘子里还有一颗煎得很漂亮的荷包蛋、两条热狗,另外有一碗热腾腾的番茄汤和一杯热咖啡;弟弟的食量小,三文治和自己一样只有一份,材料和父亲的一样,只缺了弟弟不喜欢的生菜,弟弟也有一碗热汤,还有一杯巧克力鲜奶,外加一小杯放了颗新鲜草莓的果冻。

炎育陵越看越是猛吞口水,自己的三文治只有生菜、番茄和半片火腿,看来母亲其实还在生自己的气吧?炉子旁的锅里应该还有一些汤吧?怎么不让自己喝一点呢?母亲是不是以为自己昨晚就能把字抄好,结果竟拖到了现在,让母亲失望了吧?

想着想着就颓然低下头,突听母亲唤了声自己,慌得立即抬起头大声应‘是’。

“这个字你全少写了一个‘C’。”叶雅把抄写簿放在桌上,手指着抄写簿上整齐写满横跨两页的‘acessory’,另一手抬起来指向琴室的方向,冷冷道:“把木尺拿来。”

炎育陵登时全身泛起鸡皮疙瘩,颤着唇含糊应声‘是’,低头咬唇走到琴室,将一把三十公分长、宽一寸、厚半公分的木尺拿来放到桌上。

“考你的时候你没写错,怎么重抄就错了?”叶雅拿起木尺搁在膝上,严肃地质问儿子。

“对不起……”炎育陵怯生生道。

“道歉就行了吗?趴上来。”叶雅说着就用木尺拍拍自己大腿,示意儿子趴上来挨罚。

“呃?”炎育陵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母亲,脸已经红了,尴尬地嗫嚅:“妈咪……我……我趴沙发上就行了……”最后一次趴母亲腿上挨打是去年的事了,炎育陵已经九岁,自觉长高了很多的自己用那种姿势挨打很难为情。

“我数三声,你不趴上来,十下的罚数就乘以三,用藤条。”

母亲的威胁太可怕,炎育陵不敢磨蹭,走上前把上半身贴在母亲腿上,双手双脚辛苦地撑着地。

叶雅看了看时间,丈夫差不多要起床了,便省下责骂,扬手噼里啪啦就往儿子圆翘的屁股一左一右地打,十下不到半分钟即打完,却没马上让儿子起来,只将木尺放回桌上,再把手掌盖在儿子微微发烫的臀上,厉声说道:“错的字抄两百遍,今天晚上就得写好。”

“嗯!”炎育陵抿唇点头,母亲那十下打得快,不太重,可屁股本来就很疼,他这会儿是体会着后劲,屁股一突一突地传来闷痛,叫他一丁点都不敢乱动,怕母亲恼怒自己不认真听训,又会再打一轮。

叶雅见儿子涨红了脸,显然在强忍哭泣,抬手用力给儿子屁股赏下一掌。

“不服气吗?”叶雅斥道,随即又一巴掌盖了下来。

炎育陵慌了,扭了扭屁股要躲,母亲的第三个巴掌就落下。

啪!清脆响亮,母亲几乎用了全力,炎育陵疼得大叫,可怕父亲听到,马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细细的求饶声溢出指间,“妈咪……别打了……我没有擦药……很疼……”

“你房里不是有药吗?怎么?一定要麻烦你爸爸替你擦?”

“不是!妈咪,我只是……我……”炎育陵不知道该不该承认自己是懒惰才不上药,正犹豫间,母亲竟动手除下自己的裤子。

“妈咪!”炎育陵想站起来,可母亲的手掌按在自己背上使力压,意思就是不让自己起来,他就不敢挣扎,只开口恳求:“妈咪,不要现在打,爸爸要起来了……”

叶雅不顾儿子可怜巴巴的央求,也不体贴裤子底下敏感得很的肿胀屁股,一口气将外裤和内裤拉下,儿子疼得发出极力压抑的呻吟。

“哼!”叶雅皱眉看着儿子严重淤紫的臀,怒道:“活该疼了吧?下次自己擦药!”

“是!”炎育陵害怕母亲的巴掌要落在不堪一击的光屁股上,忍着满腔委屈大声回应。

叶雅再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见儿子的腿在发颤,心稍微软了些,垂手抚在儿子臀上,轻轻打着圈揉,放缓语气道:“你不说,妈咪怎么知道你疼?”

母亲的温柔,一直都是最好的抚慰。炎育陵感动得说不出话,只频频点头,感觉母亲很小心地给自己穿上裤子,并要扶自己起来,他双手用力一撑,自己从母亲腿上站起来,低着头呆站在母亲面前。

“走路会疼吗?”母亲问。

炎育陵摇头。

“坐着会疼吧?”

“一……点点……”其实才不是一点点,而且走路也很疼,尤其是上下楼梯……

叶雅站起身走向冰箱,边道:“一点点就忍着,你是男孩子,还是做哥哥的,不能这么怕疼,知不知道?”

“知道……”炎育陵嘴上卖乖,却暗自腹诽——疼就是疼,跟怕或不怕无关嘛。

“来,拿去学校吃。”

炎育陵闻言抬起头,见母亲把一杯果冻递给自己,讶异地睁大了眼,嘴唇翕动,“给……给我?这是……小旗的……”

“他吃够多了,不让他吃他就自己开冰箱拿,这是最后一杯,你吃了他就死心了。”叶雅笑着把果冻往桌上放,转身走出厨房,要上楼去唤醒已经睡过钟的丈夫。

“谢谢妈咪!”炎育陵高兴地道谢,从桌上拿起那杯果冻,喜滋滋地笑,抬头见时间已差不多,赶紧背起书包,大声朝楼上喊‘我去上学了’,便带着欢快的心情穿鞋出门。

冰冰的果冻握在手里,暖和得像个有魔力的宝石。炎育陵当然是没见过宝石,不过这果冻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件难得的宝物了,直到学校午休时间都还舍不得吃,果冻早就不冰了,想起弟弟说果冻不冰就不好吃了,便决定留着带回家放进冰箱,晚饭后再吃。

最后一节课是班导师的中文课,进课室不久便向全班表示明天有人过生日,而因为明天没有班导师的课,所以就提早现在给生日的同学唱生日歌。由于整个二月班上都没有人过生日,炎育陵和许多同学都差点忘了班导师有这样的习惯,听老师这么说起,炎育陵才发觉那个明天——确切来说是不存在的后天,因为今年没有二月二十九号——是自己的生日。

唱过生日歌,炎育陵收到老师送的书签当礼物,也收到有心的同学合送的手作贺卡,心情是好得完全忘了屁股的疼痛。事实上因为早上母亲送的果冻,他已开心得不怎么在乎皮肉痛。

放学后上补习班,补习班结束后回家,途中炎育陵满心期待,父母今年会不会记得给自己过生日?回到家刚要准备脱鞋子,母亲牵着弟弟从楼上步下,两人都穿着准备出门的轻便服饰。

“妈咪要到车站前的超市买些东西,你一起来吧,帮忙看着弟弟。”母亲说道。

“好!”能和母亲上街也不是常有的事,炎育陵高兴地应,把松开的鞋带重新绑好,将书包搁在地上,模仿母亲带弟弟出门前的准备功夫,拉着弟弟的手到鞋架旁让弟弟选鞋子,再帮弟弟穿好。

超市离家只有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沿途会经过一片草场,在越过一座天桥就到了。此时正值午后,虽有微微凉风,但日头还是很晒。炎育陵一手撑伞一手牵着弟弟,紧跟在母亲身旁,弟弟讨厌炎热,一路上暴躁地乱踢地上的小石头,或蹲下捡起来扔。炎育陵牵得辛苦,因为脚步一快就会牵动屁股的伤,弟弟突然走到自己身后,一是抓不稳就松开了手,弟弟马上跑到母亲身旁,撒娇着要母亲抱。

“好,就抱一会儿,上天桥得自己走哦——”叶雅费力把儿子抱起,往后瞪了眼大儿子,用斥责的语气道:“要你牵着弟弟也做不到吗?”

炎育陵立即停下脚步,“对不起……”内疚地低头向母亲道歉。

“待会儿弟弟要是走散,你就知道厉害!”叶雅厉声警告。

“哦……”炎育陵头低得下巴贴住了颈项,听见脚步声才发现母亲转身走了,连忙快步跟上。母亲到了天桥底下即把弟弟放下,炎育陵赶紧上前去牵住弟弟的手。好在过了天桥就抵达超市入口,不会再晒到太阳,弟弟一路安安分分地让自己牵,炎育陵顿感松了一口气。

到了超市,弟弟即变得生龙活虎,炎育陵反被弟弟拉着跑,弟弟常随母亲来超市,已熟知零食摆放的区域,很快就把炎育陵带到那里,左一包又一包地拿想要的零食。

炎育陵不晓得怎么阻止,只能傻傻地帮弟弟拿一大堆自己几乎都没吃过的形形色色零食,不一会儿见母亲推着购物车过来,弟弟即催促自己把零食都放进购物车里。炎育陵靠向购物车,却又被母亲隐含怒火地瞪,他不知自己又做错什么,抱着零食不知所措。

“弟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了吗?零食怎么可以拿这么多?都放回去!”叶雅斥道,小儿子竟抱着自己的腿,嗲声道:“嗯——妈咪——我要嘛!”

叶雅摸摸儿子的头,认真却不严厉地道:“买太多会吃不完,不新鲜就不好吃了,今天只能买两样,去告诉哥哥你要哪两样,剩下的我们下次再买。”

“哦……”小儿子噘着嘴答应,闷闷地走到哥哥身边去挑。

“妈咪到蔬果区,选好了就带弟弟过来。”叶雅吩咐了大儿子即推着购物车离开。

炎育陵把零食都放在地上,任弟弟选,弟弟考虑了很久,终于选了薯片和巧克力棒,炎育陵马上把剩下的都拿起来,一样样放回原处。

“哥,你也选两个嘛,那我就可以吃四样了!”炎育旗拉着哥哥衣角。

“不行啊,哥哥不能买零食。”炎育陵其实也不想让弟弟失望,可母亲已经给自己定下规矩,自己每个月的零用钱都是算好的,想要买多余的东西就得从固定花费里扣,而今天已是这个月的最后第二天,自己身上只剩下明天的公车费和午餐钱,原本是有特地在学校少吃一些存了一点,可前几天忍不住嘴馋在校门外和同学一起买了冰淇淋吃,就把存下的钱用光了。

“妈咪说可以选两样,你就选嘛!”炎育旗不肯放弃,拉着哥哥手臂猛摇晃。

“妈咪是让你选,不是让我选啊,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咧?”

“就……”炎育陵发觉自己答不上来,搔着头支吾其词,“呃……我……我……一直惹妈咪生气吧?所以……跟你不一样,我吃东西必须问过妈咪的。”

炎育旗眨着眼听不明白,索性自己挑了两样很想要的巧克力饼干和水果软糖,拔腿就跑。炎育陵见状赶紧追上去,幸好超市不太大,而且弟弟可能真的很熟这里吧,很快就找到了在选苹果的母亲。

“妈咪!这是我的,这是哥哥的!”炎育旗先后把巧克力棒和薯片,以及巧克力饼干和软糖放进购物车。

“不是!妈咪!我没有买!我没有买!”炎育陵忙不迭把那两包‘自己的’零食拿出来。

叶雅把选好的一达苹果放进购物车,看着一脸慌张神色的大儿子,语气不愠不怒地问:“你想吃?”

“没有!”炎育陵大力摇头,“我……我拿回去放!”

“拿来给我看看。”叶雅趁儿子还没跑掉,及时伸出手去把那两包零食拿过来,看了看价钱,把较贵的巧克力饼干递还给儿子,软糖则放回购物车里。

“饼干放回去,软糖让你买。”

“可是我没有多余的零用钱了!妈咪,我不要……”炎育陵慌道。

“不扣你零用钱,这个妈咪送给你,快把饼干放回去,把弟弟带上。”叶雅随口说道,说完就把购物车推到另一边去选橘子。

炎育陵再度震呆,早上有果冻,现在有软糖,这好像是记忆中母亲第一次一天连送自己两次东西,而且还是很难有机会吃到的零食。

“耶!有软糖!哥哥有软糖吃!我也可以吃!”弟弟高兴地蹦蹦跳跳,看起来比自己还要高兴。

“哈……”炎育陵不懂得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只随着弟弟笑,与其说他现在是喜悦,其实心里更多的是感动和期待。他很期待,母亲是不是知道自己明天过生日?

在超市逗留了大约三十分钟即结账准备回家,母亲买了包米,炎育陵自告奋勇要帮忙拿,两手并用将五公斤的米抱在身前跟着母亲走,弟弟则由母亲牵。

超市隔壁有个书局,经过时母亲停下脚步在门口看了看,便牵着弟弟进去,炎育陵被吩咐留在外面等,毕竟抱着包米进去会很不方便。炎育陵心想母亲应该是要买课外作业给自己,家里很多份作业都是在这家书局买的。他站在书局门边等,看见靠近门边的架子有一系列动物图鉴,兴趣上来了,便把米放下,拿起一本两栖动物图鉴翻阅。

“想要吗?”

母亲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炎育陵吓了一跳,立刻把图鉴合上,摆回书架,对母亲摇头道:“没有。”

叶雅拿起儿子在看的动物图鉴,虽是彩色的,但页数不多,所以价钱很便宜,和普通的杂志一样。她知道儿子明天过生日,原本想说丈夫若忘记的话就算了,但是儿子最近几天被罚得多,姑且给他点甜头倒是无所谓。

炎育陵见母亲翻图鉴,心里有股冲动要母亲把那个当生日礼物送给自己,但却说不出口,突而想到母亲刚刚答应买零食给自己那么干脆,或许自己开口要求的话母亲也会答应,再说买的是书,照理没有拒绝的逻辑。

“妈咪,我想要!我想买那本图鉴!”炎育陵终于提起勇气开口,图鉴的价钱他看过了,不贵的,母亲应该会点头,应该会的……

叶雅没想到儿子自己要去了,想了想便微笑着点头,“好,你要,就买吧。”说着就把图鉴连同数本不同科目的课外作业拿到柜台结账。

炎育陵内心激动不已,差点就要笑出声来,咬着唇强忍,可暗暗偷笑的样子还是惹得路过的人投以好奇的眼光,甚至还有人说‘这孩子笑得真可爱!’

回家时天气很凉爽,炎育陵心情轻飘飘地,抱着米亦不觉得吃力,回到家把米放下来才觉两只手臂都麻了,可还是一点没有影响好心情。

与往常一样上了钢琴课,吃晚饭,练书法,炎育陵被母亲叫到客厅,把拆了包装纸的图鉴递给自己。

“又买课外作业给他啊?不需要啦!他补习班都够多作业了!”正在看电视的父亲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这是动物图鉴,是我自己要的。”炎育陵替母亲解释。

“哦?”炎允赫见儿子喜形于色,搂着妻子肩膀道:“那么疼儿子啊?怎么不买汽车杂志给我呢?”

“儿子乖嘛,我当然疼他,你这大孩子想得美!”叶雅笑着用手肘轻撞丈夫腰际。

炎育陵不想打扰父母看电视,逗留了一会儿即上楼回房,母亲可能明天才会祝贺自己‘生日快乐’吧?他这么想。

回房把两百字罚抄完成后,时间还不到十一点,炎育陵把抄写簿交给母亲查阅,这次终于不再有错。

再回房时,炎育陵想起屁股还没上药,可这种时间哪里敢去麻烦父亲,更不用说母亲。他趴到床上除下裤子,把药酒倒在手掌上搓了搓,再敷到屁股上随便揉,事隔三日,疼痛早已适应,炎育陵揉着揉着就开始打呵欠,前两日都睡得太少,于是药只擦了伤处一小块范围,他就懒得继续,把药酒放回床头,光着屁股缩进被窝。

“妈咪很疼我……”想起母亲刚才对父亲说的话,炎育陵脸上不自禁漾起笑容,搂着枕头吃吃地笑,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次日,一切和平时一样,来临月考的考试时间表定好了,炎育陵回家后即告知母亲,临睡前,母亲到房里来,把规划好的考试温习表交给自己,睡前的温习时间增加了一小时,这是预料中事,每次考试前都是这样。

炎育陵因考试的压力而没怎么去在意自己的生日了,他把温习表贴在书桌前的墙上,母亲同时把一个信封放在自己桌上。

炎育陵人的这信封,里面是自己下个月的零用钱。

“谢谢妈咪。”一边道谢一边拿起信封要收好,炎育陵发现信封比之前薄了很多,好奇地打开来看,一眼就察觉里面的钱少了很多。

“诶?妈咪,怎么……这么少?”炎育陵疑惑地问。

“你买图鉴的钱,得从零用钱里扣。”叶雅理所当然地道。

“图鉴?”炎育陵张着嘴一时合不拢,随即就觉得自己多问了,低下头细声道:“对吼……我买了图鉴……”

“嗯,这是妈咪给你定的规矩,你懂的是吧?”叶雅温和地道。

“嗯,我懂……我懂……”

“好了,早点睡吧,明天才开始温习考试。”叶雅拍拍儿子的头,优雅地转身离开。

炎育陵坐到床上,把零用钱从信封倒出来算,虽说图鉴不贵,可自己的零用钱很少,扣掉之后,自己少了近两个星期的午餐钱。

“又要饿肚子了……”炎育陵颓丧地搔着后颈。零用钱被扣的话,母亲会做饭盒给自己,可不是每天都会做,若开口提醒,母亲就会不开心,会骂人……

“原来不是生日礼物。”炎育陵把钱收好,将图鉴拿出来翻了翻,泄气地合上,将图鉴塞到叠得高高的课外作业之下。

突地想到了什么,炎育陵跑出房间,房外的灯都关了,家人已经都回房睡觉。他摸黑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寻找昨天母亲送的软糖,结果找到一个空空的包装,里面只剩下一颗软糖。

弟弟吃得真快——炎育陵无奈地噘起嘴。

丢掉什么都没有了的包装纸,炎育陵把最后的一颗软糖放在手掌心,桃子口味的软糖呈粉红色泽,在自楼梯间照射而来的微弱灯光照耀下居然挺漂亮的,像颗宝石。

宝石……

“啊!”炎育陵想起那个果冻,马上又跑回房间去翻书包,找到被书本压坏的果冻,包装里的果冻一半化成了水,看起来好像不能吃了。

“所以只剩下你。”炎育陵捏起掌心里的软糖。

“生日快乐。”轻轻说了一句,再把糖放进嘴里,不舍得太快吞下,含着爬上床,缩在被窝里紧紧闭着眼睛,不停地默念——

妈咪很疼我、妈咪很疼我、妈咪……很疼我……我……没有不一样……[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5-01 02:12重新编辑 ]

讨厌!为什么又有乱码!人家改不到啦……………………

大家用猜的吧 = =

骆禾羽在公司餐厅听见摄制组几个组员的闲聊,饭后便外带咖啡到摄制组工作室请客,听了一遍昨日拍摄炎育陵专辑封套时的惊险记。

“他就这样蹦一下突然爬上阳台栏杆,那屋子年久失修啊!就算他站得稳,栏杆承受不住重量断了可怎么办?”
“屋主会要索赔。”
“你开玩笑啊?他摔伤的话我们公司可就赔大了!”
“还好没事……”
“对啊,还拍到了很好的镜头。”
“话说是谁那么冷静决定要拍的?”
“叫他下来他又不理,不拍白不拍啊。”
“啊原来是你决定要拍的,要不要这么现实啊?”
“你有资格说我吗?又不见你去拉他下来!”

趁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推卸责任,骆禾羽不声不响地踱到电脑前,一张一张地欣赏正等待后期制作的照片,边看边暗自赞叹,最后看到那张大家热烈讨论的‘惊险照’,更是不由得倒吸口气,心里是又自豪、又心疼。

炎育陵笔直站在阳台的栏杆上,挺胸仰首,双手自然地垂在身旁,闭着眼睛,长发随风扬起,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射在他脸上——像只准备展翅翱翔的鸟,可是微启的唇,似乎正在叹息,像在问——我该飞去哪里?

阳台有二层楼高,栏杆的高度大约至炎育陵腰部,供站立的平面只有一个手掌般宽,不足脚掌的大小,左右两侧的墙都超过了一只手臂的距离,要是站不稳向后跌,或许只是摔疼屁股,但向前跌进茂密的矮树丛的话,跌断腿应该是最轻的伤了。

“喂,别看了。”摄影师发现骆禾羽在看照片即严肃地提醒,歌手专辑正式开始宣传前,所有内容都对外保密,因此内部各个组别的工作人员都得小心预防资料外泄。

“放心啦,规矩我懂。”骆禾羽离开电脑,回到人群中继续听故事,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批评任何人,他明白,大家并不是冷血,只是没有能力去软化一颗长满刺的石头。

录歌时间到,骆禾羽走进录音室没听见预期中同伴们的谈话声,只有预料之外的钢琴弹奏声。炎育陵一个人在录音间里,神色凝重地弹着琴,身旁放着琴谱,偶尔停下来在琴谱书写,看样子是在创作。

据比录歌时间提早两小时到录音室处理琐碎工作的同伴说,炎育陵一小时前就到了,说要用钢琴,还特别要求不想被打扰,所以逐一来到录音室的人都只敢很小声地交谈。

骆禾羽每天都在四处探听炎育陵的工作状况,据他所知,炎育陵前一晚半夜三点才回宿舍,今早七点就出现在公司的健身室,九点有人看见他在餐厅,十五分钟后就待在录音室直到现在。隔着玻璃观察录音间里疲倦却认真的少年,骆禾羽无奈地摇了摇头,推门走进录音间。

“啊。”炎育陵看了眼骆禾羽,视线很快就回到琴键上,面无表情地低声道:“给我五分钟。”

“我给你五小时。”骆禾羽靠在钢琴旁,微笑着:“今天不录了。”

炎育陵抬头朝骆禾羽眨了眨眼,站起身把位子让给骆禾羽,低垂着视线无精打采道:“开始吧。”

骆禾羽坐到钢琴前,瞄了瞄炎育陵的琴谱即开始弹奏,弹的正是炎育陵这首只有三分一完成度的创作。

“骆老师。”

“嘘……”骆禾羽一边示意炎育陵安静,一边比手势要外面的人开始录音。

“不介意我填词吧?”骆禾羽微牵着嘴角。

炎育陵不悦地皱了皱眉,稍微抬高声量道:“介意!”

“哈哈……”骆禾羽笑着摇头,但没有停止弹奏,弹到了第一段chorus,炎育陵的原曲中断在这里,骆禾羽顿了顿,接着很顺畅地弹下去。

炎育陵呆了呆,察觉到自己失了神,突地伸出手挡在琴键上,气呼呼地道:“你不要弄我的创作!”

骆禾羽没料到炎育陵会抗拒,担心自己若不顺着炎育陵的意,会不慎挑断他哪根神经,于是便高举双手作投降状,起身离开钢琴,语气温和地道:“好,我不弄,我们把握时间,就不热身了,开始录好不好?”

“随便!”炎育陵把琴谱胡乱折起来收进裤袋。

这时候的炎育陵不容易逗,骆禾羽暗忖自己要再多说什么大概就会造成短路了,只好暂时打退堂鼓,安分地走出录音间。

三小时后,录音顺利完成,炎育陵的表现无可挑剔,把一首歌意较哀伤的歌曲唱得情感丰富,制作组重复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要求重录间中的一部分合音,即一致决定可以提早收工。

“唱得好。”骆禾羽欣慰地道,“距离你下一个工作还有两小时,去休息吧。”

炎育陵摘下耳机,没有马上走出录音间,也没有给骆禾羽任何回应,只低着头不声不响,足足一分钟后才道:“我再待一会儿,你们不用管我。”说完就转身走到钢琴前坐下,不一会儿就动起手,延续之前未完成的创作。

“劝劝他吧,你看那脸色,好像随时会晕过去。”其中一个组员凑到骆禾羽耳边悄声道。

“嗯,你们先走。”骆禾羽让组员们都走了,只自己一个人留下,好在炎育陵非常专心,没有对自己的陪伴提出抗议。炎育陵用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把歌曲完成,当中带了些自己识才即兴创作的影子,不过就只是非常难察觉到的那么一点点。

骆禾羽见炎育陵脸上终于露出很细微的满足神色,才出声打扰:“想收吗?应该来得及录。”

炎育陵早就注意到骆禾羽一直留在录音室,不过刚才担心突然出现的灵感会消逝,便不分神去赶人,此时完成了创作心情亦放松了些,自也不想对骆禾羽发无谓的怒,幅度很小地摇头,语气平稳地道:“这首是给贝鲁唱的,歌词让她填。”

“To Exit的主唱是你吧?”骆禾羽不解地道,一边觉得太可惜了。

“嗯。”炎育陵敷衍地应,一边把琴谱折好收起,不打算向骆禾羽说韩封有计划让那三个女生自组成另一个团体,韩封之前一个人在努力的事,他也要一个人去接手,站起身想要出去,骆禾羽竟推门进来。

“我要走了。”炎育陵退开让骆禾羽进来。

“哦……”骆禾羽径自坐到钢琴前,摆手道:“走吧。”

炎育陵斜眼瞪骆禾羽,还以为骆禾羽想跟自己谈些什么,发觉自己竟然略有期待,立即蹙起眉头鄙视自己——干什么呢?炎育陵,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推门脚才踏出一步,听见骆禾羽开始弹奏,炎育陵下意识放慢了动作,身体对音乐的喜爱和热诚会很老实的做出反应,自己是真心欣赏骆禾羽的才华,无论心情怎样都想把握机会多观摩这位老师的表演。

过门音乐刚一听还听不出是什么曲子,约二十秒后炎育陵就认出了骆禾羽在演奏的歌——联合公园的Numb——之前在街头表演时唱过,虽只公开表演过一次,但其实练了不少过三十次,炎育陵对歌词已经熟透。

这首广为人知的新金属音乐很常被翻唱,骆禾羽用钢琴弹奏的曲风比原曲柔和很多,一开口唱,那干净斯文的嗓音让人一时无法联想到原曲的激昂。

“I'm tired of being what you want me to be, feeling so faithless, lost under the surface, Don't know what you're expecting of me, put under the pressure of walking in your shoes……”

炎育陵发觉自己是第一次听骆禾羽认真地唱歌,歌喉很好,但嗓音辨识度不高,所以只能在幕后吧?

“I've become so numb, i can't feel you there, I've become so tired, so much more aware……”

炎育陵靠在墙上,听着骆禾羽唱至第一段chorus,一种想要放声撕吼的欲望自胸腔慢慢爬上喉咙。

骆禾羽从容地进入歌曲第二段,快接近合音部分时,瞟见炎育陵走向麦克风,戴上自动连接了钢琴收音的耳机。

“Can't you see that you're smothering me, holding too tightly, afraid to lose control, cause everything that you thought i would be, has fallen apart right in front of you……” 骆禾羽边唱边调整电子钢琴的混音模式,顺畅地转换了主音阶。

像顺水推舟般自然,炎育陵的合音契合进了他的演唱。

“caught in the undertow, just caught in the undertow……”

骆禾羽扬起了嘴角。炎育陵坚挺的背影、浑厚的嗓音、投入的神情,无一不让他觉得自己能有机会出现在这孩子身边是老天给予的多么大的福分。若觉自豪,似乎过于自以为是,炎育陵虽是自己亲生,但自己从没教育过他。

这只自荆棘丛中挣扎求存而成长的优秀生物,没有任何需要感谢的人,他的杰出、他的美丽、他的一切,都来自于他自己。

“I've becoming this, all i want to do, is be more like me, and be less like you, and i know, i may end up failing too, but i know, you are just like me, with someone disappointed in you……”

炎育陵反客为主,合音的角色换成了骆禾羽,凭着音乐人的直觉,骆禾羽知道炎育陵意犹未尽,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歌曲没有在第二段chorus后进入收尾,而是重回到了开端。

录音室的门被悄悄推开,是制作组某个组员忘了东西而回来拿,看见里面两个人正一弹一唱得投入,当机立断把其 他组员都给召来。

炎育陵是唱庞可摇滚出道,震撼人心的嘶吼唱腔除了是天分,也是费心思锻炼过的,由于拥有杰出的音感、可塑性高的嗓音、加上积极挑战各类唱腔的毅力,唱片公司才让他以全能型的路线发展,个人专辑主打R&B和rap,制作组的人基本都忘了他最初的实力。

“联合公园啊?好久没玩了。”吉他手摩拳擦掌走进录音间,背起吉他调音,贝斯手和鼓手随后加入,一众经验老到的音乐人不需要多少时间就互相融合。

录音期间伴奏和歌声都是分开录,炎育陵是第一次和制作组的人这般随性地一起演出,越是随性,就越凸现了每个人的实力,平均年龄三十以上的音乐人,当然比三个二十岁以下的小女孩强好几倍。

若是说好了一起表演,炎育陵或许会觉得压力,但现在的情况无预警、无规划地发生,竟意外地有种归属感,觉得自己就该拥有这么优秀的伴奏,自己已经不是需要被扶持、被推荐、被考虑的众多歌手候选人之一。

没有人可以要求自己,没有人有资格,没有人可以取代把自己扶上来的人。

音乐停止。

不够,不够。

炎育陵侧头瞄骆禾羽,“Given Up”,点了下一首自己突然很想唱的歌。就是很想痛快地喊。

骆禾羽给个‘没问题’的表情,制作组相视而笑,现在不是乐手和歌手的互相要求,更像是挑战。

有何不可?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浪漫吧?

两天后,第一组专辑封套完成,唱片公司官网开始了第一波的宣传,面对媒体的日子就快到了。

无风的黄昏,炎育陵穿着单薄的汗衫站在倾盆人造雨下,军装长裤里的内裤都湿了,连军靴里也都是水。

当初和骆禾羽及MV导演讨论得兴高采烈的MV,拍起来居然这么辛苦。

其实整个故事线就是悲剧,真实情况不辛苦就会显得很虚假了吧?

不死的吸血鬼不知为何被封印了起来,苏醒后混入了人类的世界,爱上了人类女孩,费尽心思追求、讨好,却换来对方的无情拒绝。吸血鬼无法释怀,试图阻挠女孩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结果女孩请来了吸血鬼猎人。被猎人往心口刺入木桩的那一刻,吸血鬼已经不想反抗,他流泪说,爱情好辛苦,猎人摇头苦笑,你学不乖。

“Action!”

听见导演大喊,身后的车子开动引擎行驶,炎育陵拔腿就跑。这逃跑的镜头已经拍了第八次,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或换角度、或NG重来,这次导演若收货,连续四十小时的拍摄就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Cut!”

机器在导演一声令下停止,大家屏息凝神,等待导演一个指示。

“Good Job。”导演向躺在泥泞上的炎育陵竖起拇指。

“哈……”炎育陵闭上眼,疲累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很想就躺在这个地方睡着。

“哥!”

啊?炎育陵陡地睁开眼弹起身,瑞哲已经来到身旁,把毛巾披到自己身上。

“哥哥!这里!”

炎育陵循声看去,很快就看见站在保姆车旁的弟弟,弟弟高举着右手大力摇摆,左手牵着另一个人的手。

是母亲。

“谁让他们来的?”炎育陵怒瞪向瑞哲。

“网上有人传看见你在这里拍MV,歌迷和记者可以拦在外面,可是……”瑞哲没有说下去。

“我要走了。”炎育陵转过身,大步走向载送摄影道具的小货车,选择放弃乘坐自己的保姆车离开。

“哥!”

炎育陵听见奔跑的脚步声,立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板着脸瞪已经来到离自己大约五步距离的弟弟。

炎育旗因哥哥的瞪视而惊呆,后退了半步,小声道:“哥……我带妈咪来找你……”

“滚。”

“什……”

“我说滚!”炎育陵大吼,抬眼见远处正步向自己的母亲也站定在原处。

“你发什么神经?”炎育旗不甘被哥哥不客气地驱赶,抬高声量吼回去。

炎育陵哼鼻,冷漠地转身就走,跨上已经收拾好准备出发的小货车。道具组迟疑着没把车门关上,炎育陵立即自己动手关门。道具组也都熬夜工作,实是累得管不了那么多,大致确认道具都上车了,便吩咐司机开车。

当晚,炎育陵又一次登上夜报的娱乐新闻头条,标题一点也不讨好。

“炎育陵对亲人视而不见。”骆禾羽读着标题。

“听说事实更糟糕。”助理在一旁说道。

“那还真奇了,记者手下留情哦?”骆禾羽放下报纸,端起泡沫红茶啜饮。

“诶说起来,的确是有记者告诉我,有几家报馆和杂志会过滤炎育陵的新闻,可能拍到这独家照片的记者是来自其中之一吧?所以真相才没流出去。”

“真奇了。”骆禾羽挑眉,其实原因他当然知道——韩封余威嘛。

喝完红茶,骆禾羽准时到录音室,录音室里又一次异常宁静,看来炎公子又濒临短路了。

骆禾羽悄声要制作组都出去,反锁了门,走进录音间。

“给我五分钟。”炎育陵坐在角落,屈膝抱着膝盖。

“要睡觉还是到休息室比较舒服吧?”骆禾羽先尝试轻松的语调。

“我在想歌词。”

“要纸和笔吗?”骆禾羽蹲在炎育陵面前,歪脖子试图看他表情。

炎育陵摇头,缩了缩脚。

“你累了。”骆禾羽知道这家伙已经四十个小时没有睡觉,语气轻且柔,隐含着丝丝心疼,“明天再录吧,目前进度很快,拖一天没事的。”

“不要……”

唉,孩子就是孩子——骆禾羽暗自叹气。

“想歌词需要灵感,不如我来给你说故事。”骆禾羽坐到炎育陵旁边,曲起右膝,把右手搁在膝上。

“很——久很久以前……”骆禾羽摇头晃脑,“有个怎么都吃不饱的巫婆,巫婆觉得自己一定是受到了诅咒,每天翻查古书找资料,终于找到了解咒的方法,那就是吃自己的肉,可巫婆很怕痛,不敢削自己的肉来吃,于是就拐了个男人,不久就诞下自己的骨肉。”

“不要说了。”炎育陵嗓子沙哑。

骆禾羽不理,继续道:“巫婆细心地把孩子呵护长大,养得白白胖胖,照顾孩子很麻烦,很多时候她甚至忘了自己的饥饿,直到孩子成长到可以照顾自己的年纪,巫婆才想起自己生孩子的目的,她对孩子说,你可以帮我吗?帮我脱离诅咒的折磨。孩子很果断地答应,巫婆没有告知孩子应该怎么帮,就张口把孩子的尾指咬断,吞了下去。”

炎育陵抬头,看向骆禾羽,视线情不自禁移到骆禾羽的断指。

“孩子见巫婆吃得津津有味,就问巫婆,够吗?一根尾指够吗?”骆禾羽阴恻恻地笑,一幅靠讲鬼故事吓女孩子投入怀抱的样子,“巫婆感到了一点点的饱足,以为诅咒解除了,便对孩子说已经够了,孩子很高兴,捂着流血的断指走出和巫婆相依为命居住了二十年的小木屋,再也不回去。”

炎育陵眨眼。

骆禾羽合掌拍手,“The end。”灿烂地笑。

“好烂。”炎育陵又低下头伏在膝盖上,只是稍微侧过了脸。

“有那么烂吗?不如你说一个来听听?”骆禾羽用手肘轻撞炎育陵肩膀。

“我明白,我不是世上最不幸的人,我可以放开,只是需要时间。”炎育陵疲惫地道,不想去问骆禾羽是相信自己被母亲抑或是父亲虐。待?反正都是亲人,本质上没有差别,父亲既然认了,他无力再去维护父亲,父亲是担心被舅舅找麻烦吧?好吧,那就成全父亲的懦弱,有何不可?

“五分钟很显然不够。”骆禾羽把手臂搭在炎育陵肩膀上,刻意压低嗓子道:“我今天状况也不好,你就给我个机会偷懒吧?好不好?好不好?”

炎育陵转过头来瞪,对骆禾羽的鬼马搞怪实在是很无奈,不耐烦地道:“随便你。”说罢要站起身,骆禾羽却使力压住自己肩膀。

“我有话跟你说。”骆禾羽语气变得严肃,“确切来说……是韩封有话跟你说。”韩封那时候在电话里说的话,骆禾羽一句都还没转告给炎育陵,不忍心啊!不过,见炎育陵这些日子那么努力地学习坚强,虽然是过火了点,但或许已经可以接受韩封可能回不来的事实。

炎育陵激动地跪起身,双手抓着骆禾羽肩膀问:“封哥联络你?他在哪里?需要帮忙吗?”

“他没联络我,是两个星期前,他决定要走的时候要我转告你的话。”骆禾羽把跪得直挺的炎育陵稍微压低,按着他双肩,缓缓复述韩封说的每一个字。

车子,和To Exit的事,炎育陵自己事后就知道了。

“……不要等。”骆禾羽模仿不出韩封说这话时的哽咽,但其中的不舍,他相信炎育陵感受得到。

“不可以。”炎育陵强忍泪水摇头,“我等。”

炎育陵痛苦的样子让骆禾羽开始后悔,自己潇洒过活了那么多年,似乎不曾有过像现在这样揪心得难以呼吸的状况。

“他说……他没有……”骆禾羽暗骂这韩封真残忍,这最后一句话说了要叫人怎么不等你呢?

“没有不要你。”说一半不说一半才更残忍,骆禾羽硬着头皮接下去。

“真的?”

“其实我电话有自动录音……”

“我要,给我……”炎育陵伸手去掏骆禾羽全身上下的口袋。

“电话在我办公室,一会儿拿给你!”骆禾羽抓住炎育陵的手,看见炎育陵已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悬挂在下巴,抿着的唇颤个不停。

“哦……”炎育陵不想在骆禾羽面前失态,可忍耐哭泣已经失败,只能尽量不要显得太焦急,垂手跪坐下来。

“韩封很在乎你。”骆禾羽小心翼翼地道:“所以你必须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懂吧?”

“懂……”炎育陵点头,哽咽。

骆禾羽觉得自己听见了心脏碎裂的声音。唉,报应。他叹,趋向前很慢很慢地把炎育陵搂进怀里。

炎育陵没有躲避、没有挣扎,那温暖及不上韩封,可韩封信任了这个人,要这个人传话给自己,所以……没关系,就任由这个人抱一阵子吧。

“那……我去通知你的助理,电话录音我电邮给你吧。”骆禾羽很快就松开炎育陵,站起身。炎育陵对自己的有所保留他还是感觉得到。

炎育陵点头,扶着墙站起,心想骆禾羽不至于把刚才的事到处说,便不多说什么,道了声谢便离开录音室。

回到宿舍,时间还没到半夜十二点,是两个星期以来第一次这么早结束工作。

炎育陵如往常般第一时间用新买的ipad检查电邮,下载骆禾羽寄来的邮件副档时,开始写今天工作的流程和细节,他每天都会写,而且不止写一次,最高纪录是一天内写了十八次,寄给韩封和路卡的共用私人信箱。

“育陵。”瑞哲在房外敲门。

“拿进来。”炎育陵应道,心想瑞哲应该是要叫自己吃晚餐。

瑞哲推门进房,把一个信封放在炎育陵手边,“这个……是你母亲……”

炎育陵眉头一皱,拿起信封就扔进纸篓。

瑞哲不敢劝什么,默默走出房间。

炎育陵把邮件寄出后,发现下载居然中断了,便点击重新下载,等待时看了眼纸篓里的信封,终究还是好奇,便捡起来打开。

信封里是片光碟。

炎育陵开启手提电脑,放入光碟,再点进光碟里的文件夹。母亲觉得写信可能比较难博同情,所以录音或录影吗?他心想。

文件夹里都是图档,预览图太小看不清楚,炎育陵便点击放大。

“育陵,你的饭盒……”瑞哲正巧又进来。

“出去!”炎育陵猛地站起身挡在电脑前,抬手指着门外厉声吼:“没有我允许不准进来!”

瑞哲旦觉冤极了,完全没概念怎么踩着了老虎尾巴?出门时因愤怒而特别用力关门。

炎育陵转回身坐下,接着看光碟里的图档,但只看了三张就看不下去。

图档都是自己遭霍瑶手下的调教师凌虐的视频截图。

“不能慌……”炎育陵提醒自己,自己现在没有求救的对象,必须坚强。

检查信封里没有其 他东西,炎育陵当机立断,拨打电话给母亲。

电话响了两声便接通。

“育陵,是你吗?”母亲热切地问。

“你是谁?”炎育陵冷冷地问。你是巫婆吧?他这么想。

“开什么玩笑?育陵,电话是你打的啊。”母亲的语气很轻松,像平凡的对话。

“你给我的东西怎么来的?你想怎样?”炎育陵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需要用这种口气和亲生母亲说话。

“育陵。”母亲的语调沉了些,但炎育陵分辨不出是伤感还是威胁,“你回来,妈咪就把东西销毁。”

混蛋!混蛋!你去死!

炎育陵攥紧了拳头,全身无法控制地颤抖,好不容易才能开口:“你放过我……”

“儿子,我是你妈,你……”

“你去死!”炎育陵扬手把电话抛向墙壁,抱着头嘶吼:“统统去死!去死!”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5-01 23:46重新编辑 ]

小宁真是与众不同~

不敢当,谢谢你的喜欢 ~

虚伪是一种求生本能。就像脆弱的竹节虫为了躲避敌人而伪装成树枝,当受到了侵犯,就会展翅飞起,发出一闪而过的彩光迷惑敌人。

伪装,很多时候,是因为弱。

炎育陵坐在一张长桌正中央的位置,面前的座位坐满了媒体记者。这是一场很公式化的专辑发布记者会,五分钟就会结束,甚至不需要演唱。唱片公司对专辑采取高度保密策略,除了在官网发布一段只有四十五秒的Intro,和剪接过的三十秒音乐录影,其余一概要等到三天后专辑正式发行才会见光。这样一般只有拥有销售保证的歌坛巨星才会用的宣传手法无疑是个很大的噱头,媒体们都好奇这个出道不满两年的二十岁年轻人到底有什么能耐会让唱片公司如此重视。

炎育陵左手边坐着唱片公司公关代表,右手边则是MY的杨总裁——演艺界里举足轻重的五月姐,亲自现身为他站台。唱片公司代表的旁边是骆禾羽的助理——本来应该是制作人亲自出席,可骆禾羽在业界是出了名的抗拒曝光,连获颁音乐奖项都让助理代替领奖。杨总裁旁边是记者会主持人,岳旸,台 湾综艺界主持一姐之一,蓄着及肩的深棕色卷发、皮肤白里透红、大眼深邃诱人、嗓音清澈甜美、措词大方得体、举止悠然自在——尽管已是熟女年龄,却曾是炎育陵念书时期很多男同学仰慕的艺人。

炎育陵此时人在台 湾,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预期要在三个月内完成的工作整整提早了一个月告终,专辑发行日提早,一切宣传活动自然也提早。公司以台 湾为宣传起点,炎育陵要等到一星期后才回国宣传,顺便举行计划中的To Exit小型演唱会。

炎育陵在记者会前的一小时才抵达台 湾,虽然很疲倦,但却有放下千斤重负担的轻松感。在这里,他远离了所有敌人。

杨总裁正在回答记者的问题,炎育陵瞟了眼魅力四射的主持人,两人对上视线时礼貌地互相点头微笑。炎育陵再看回前方,给记者们一个最刚好的表情。他在桌子底下用右脚板跟着柔和的背景音乐敲拍子,突觉脚拇指一阵疼,蹙眉缩了缩脚趾,暗骂助理给自己挑了不合脚的鞋。

炎育陵不由得想起出道前,有次韩封给自己买了双新的跑步鞋,他兴高采烈地要穿着去健身,却发现鞋子小了半号,勉强穿了右鞋,还没走路脚趾就觉得痛,正打算穿左鞋试看原地跑步会不会疼得难忍,韩封即凑过来把鞋子抢走,看了眼鞋底的鞋号,指着自己右脚的鞋子不悦地道:“售货员拿错了,脱下来,我去换。”

怕会麻烦韩封,炎育陵拒绝,硬是把左鞋穿上,忍着疼说没问题,匆匆出门到健身房去,结果只跑了不到十分钟,脚趾就痛得像被钳子狠狠夹住扭转。

“不是没问题吗?继续跑。”韩封突然出现,按挚让紧急停止的跑步机重新操作,炎育陵不得不咬牙继续迈开步伐慢跑。

“不要给我那种表情,望着前面笑。”韩封这么命令,炎育陵无奈地牵起嘴角。

“你要笑得这么难看,就别想从上面下来。”韩封把跑步机速度增加,炎育陵觉得脚趾好像快断了,脚后跟擦破了皮,痛得像被火炭炙烤,韩封竟还命令自己边跑边唱。

韩封的用意炎育陵明白,是要训练自己的忍耐力,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在大众前表现出真实的自己,必须伪装,用光鲜亮丽的一面迷惑所有人的视线,掩饰自己的恐惧、懦弱、和痛楚。

熬了三十分钟韩封终于满意,炎育陵连从跑步机上步下也需要借助扶手的支撑,在健身房遇到邻居住户,还得陪着韩封若无其事地和对方寒暄,好不容易回到家已经痛得无法再跨前一步,眼泪很不争气地落下,当下害怕会被韩封惩罚,下一刻就被抱到了沙发上,热水、毛巾、药膏,一转眼就准备妥当。

韩封小心地除下自己的鞋袜,把那双被折腾得不堪碰触的脚浸到热水里,再用毛巾裹着,又轻又缓地揉,擦干了便在水泡、破皮和红肿处涂上药膏。忍不住缩脚或发出细微的呻吟时,韩封就会停手,沉着嗓子安抚。

“没事,很快会好。”

言犹在耳。

“嗯。”炎育陵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回忆韩封有力却不粗鲁的手、严肃却不冷漠的声音,还有能够让自己瞬间安心的温暖胸膛、平稳心跳。

一只黑色高跟鞋的尖头伸过来碰了碰自己的右小腿,是杨总裁,炎育陵从容地抬起头,看向等待自己回答问题的主持人,他知道主持人刚才问了什么,可就是那么一刻,他不想回忆被打扰,任性地装作没听到。

“不好意思,刚才在发呆。”炎育陵尴尬地微笑。

“那可不行噢。”岳旸皱起了眉头,微微噘着嘴唇,表情十分生动,“五月姐在这里,你还敢心不在焉,不怕回去会挨训吗?”

“不会吧?我不是故意的……”炎育陵可怜兮兮望着打扮雍容高贵的杨总裁——当众撒娇,摄记的闪光灯立刻闪个不停。

“他才刚下飞机,太累了。”杨总裁优雅地扬起嘴角,抬手轻轻抚在炎育陵头顶拍了拍,又一次提供媒体一个极为有看头的画面。

“好温馨噢——”岳旸笑眯眯地欣赏受宠的年轻艺人与老板之间的互动,接着道:“那我重复刚才的问题,育陵你现在单飞了,没有可爱的小女生陪伴,会不会寂寞呢?”

“这么说起来……”炎育陵歪歪脖子故作沉思状,“跟一群男人工作还真有点闷。”炎育陵再看向岳旸,扬起灿烂的笑容,“岳旸姐,我有这个荣幸约你出来玩吗?”

全场一片哗然,媒体随着起哄,尚未有另一半的岳旸抬手抚着自己右脸颊,神情妩媚地道:“哎唷,我被搭讪了也。”

现场立刻爆起笑声,眼看记者会就要在欢愉的气氛下结束,一个来自网络电台的记者举手发问:“育陵,听说你已经打消了和家人断绝关系的念头,能不能说说你目前和家人的情况?”

炎育陵收起了笑容,但是没有摆出憎恶的臭脸,因为他已经有心理准备,即使公司严格规定记者不能问私事,尤其是家事,也一定会出现不守规矩的记者。记者,本来就是靠好奇心和冒险心养活自己。

“对不起,私事一概……”杨总裁铁青着脸孔开口,炎育陵突地打断。

“谢谢关心,我和家人很好。”炎育陵微垂下头,视线停在桌上茶杯,盯着漂浮在淡黄色绿茶上的茶叶。

“我爸是因为内疚,说得夸张了些,教育孩子是父母的责任,体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我太死心眼,一直觉得自己被虐。待,其实我的童年并没有这么糟糕。”

“那你母亲呢?你原谅她了吗?”记者见炎育陵回答,当然要趁机接着问。

炎育陵苦笑,轻轻摇了摇头道:“该乞求原谅的人是我,我对我妈做了那样的事,简直是可以遭天打雷劈,但是她没有怪我,还希望我回家。”顿了顿,炎育陵抬起头,脸上是平静的表情,像在述说一件平凡却又幸福的生活点滴,“虽然我爸和我妈已经不在一起,可是我们现在很好,回国的话我会和我妈一起住,有空就会去找我爸吃顿饭、跑个步、打打球之类,唔……就像以前一样。”

还以为可以听到什么耸动煽情的怨恨告白,部分记者显得有点失望,比较懂得做人的记者就逐一向炎育陵表达欣慰。

记者会就在经纪公司的记者招待室举办,结束后,炎育陵便直接到杨总裁的接见室,了解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行程。

接见室里除了杨总裁,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三十七八岁,一张国字脸非常严肃,甚至有点凶恶,身高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虎背熊腰,外形非常有气势。

“这是公司指派给你的经理人,以后由他负责安排你的工作。”杨总裁说道。

还以为是保镖——炎育陵这么想,一边从沙发站起来和向自己伸出手的经理人握手。

“我姓芦。”嗓音低沉的经理人递上名片,“无论公事还是私事遇到困难,你都可以找我帮忙。”

炎育陵看了眼名片,芦绍宗,不是个很有气势的名字,和韩封差远了。

“芦先生,以后麻烦你照顾了。”炎育陵客气地点头。

“别这么客气,叫‘宗哥’。”杨总裁笑着道。

“没关系,还不熟嘛。”芦绍宗赔笑,内敛却浑厚的笑声和韩封有几分相似。

是故意的吗?故意找个和韩封相似的角色给自己?可笑,韩封岂是可以被取代的人物?炎育陵暗暗冷笑,“宗哥”,他仰颈朗声叫唤,笑得像个纯真的小孩,心道——这个人进不来,再也没有人进得了自己的心。

韩封不喜欢嘈杂,路卡很讨厌闷热,所以自己的心,只供他们两人住。

即使,他们可能会从此住一辈子,再也不会出现。[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5-04 17:33重新编辑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炎育陵独自待在电视台的休息室,看着窗外繁华城市的耀眼霓虹,以及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龙。

芦绍宗是个很能干的经理人,把工作和休息时间安排得井然有序,在许多细节上也表现出了无可挑剔的机灵和贴心。炎育陵渴了有冰糖凉水、饿了有加过热的饭盒、冷了有披肩、热了有电风扇,而现在,综艺节目录影时间延迟,芦绍宗三言两语就为他争取到私人休息室,可见这人在电视圈相当有面子。

炎育陵很鲜明地感觉到,自从韩封无故失踪,经纪公司给自己的待遇比之前好了很多倍,他相信如果自己主动投诉不称职的小蕙,以及对自己日渐有偏见的瑞哲,这两个人一定会马上被换下来。公司这样对自己,或说杨总裁这样关照自己,是出于同情吗?抑或只是单纯地因为自己钱途无限?

炎育陵选择相信后者——没有情感负担,就算失去,亦不会心痛。

经过三天的马拉松式宣传活动,炎育陵上遍了各大音乐和综艺节目,今晚午夜十二点,名为‘ZERO’的个人专辑就会上架,在这之前,专辑预购量已经很让公司满意。主打歌一小时后全亚洲同步首播,炎育陵明天一早就起程往南部,一路宣传至台北,接着就轮到东南亚地区,最后再到大陆和香港。杨总裁说,销售量破表的话,会让他进军日本。

‘封哥,路哥。’炎育陵拿出平板电脑写电邮,指标在荧幕上闪烁了很久,他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喉咙哽咽,鼻头发酸。

“你们看到吗?”炎育陵低声自言自语,“看得到我的成就吗?”

两个月,八个星期,六十天,总计三百七十五封寄给韩封和路卡的电邮,一律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只字回复。

想哭,可是不可以哭,妆会掉,眼睛会红,脆弱的一面会被敌人发现。

炎育陵不知不觉拿起水果盘上的银叉,尖利的部分朝向左掌心,一点一点地推进,一点一点地感受刺痛、剧痛、麻痛,当听见背后传来敲门声,即若无其事地放下叉子。

手掌留下三个深红色的圆点,但不见鲜血流出。

“育陵,录影开始了。”芦绍宗探进头来问。

炎育陵转回头,冷漠地盯着经理人,脑子里不断重复一句话——我很累。

“嗯。”眨了眨眼,炎育陵站起身,微笑着走向门口,“走吧。”

芦绍宗侧身让炎育陵出门,关上门前看了眼房内,发现摆在桌上的水果没吃,水壶的饮料水平线和刚才进来前几乎一样,电动加热饭盒连盒盖也没开。

转头见炎育陵已走到了走廊转角处,芦绍宗无奈地耸肩,追上前默默地跟着。

X

凌晨五点,炎育陵的疲惫与意志经历了激烈的斗争。意志勉强战胜,却已精疲力尽,强撑着主人翻了个身,即像烧尽的火柴,只剩屡屡青烟,化成主人的沉重叹息。

“累也不能一直睡,流流汗会更精神,起来。”炎育陵想起了韩封的话,这句话之后,是厚实的手掌轻轻拍在屁股上的回忆。

二十分钟后,炎育陵一身纯白运动装,在酒店健身房的跑步机上挥汗喘气。

芦绍宗出现的时候,炎育陵已在健身房待了一小时,此时正站在镜子前锻炼二头肌,从镜子看见芦绍宗走进健身房时脸上略微透着担忧之色,目光一找到自己,即呼了一口气,淡淡的微笑浮上脸孔,缓步走向自己。

“电台节目是八点,你不用那么早起。”芦绍宗稳重柔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炎育陵把眼睛闭上,不予理会。

“运动很重要,但不能为了运动牺牲睡眠。”芦绍宗语气稍微重了一些,但对炎育陵来说还是一点力道都没有。

“你昨天三点钟才上床,今天又是一整天的行程,回房再睡一会儿吧,听话。”

炎育陵陡地把十五公斤的哑铃扔下地,转头瞪着芦绍宗,咬牙道:“凭什么要我听你的话?”

芦绍宗没料到炎育陵反应会这么大,愣了一瞬,笑容又重回脸上,“凭我是你经理人,你要是因为体力不支出了意外,我难辞其咎。”

“恶心。”炎育陵冷哼,从哑铃架取下二十公斤重的哑铃,平举起手臂,停顿一秒才放下,再举起,锻炼自己的肩膀肌肉。

芦绍宗不放弃,继续冷静地劝,“我知道你对自身要求高,可是……”

“你知道个屁!”炎育陵厉声吼,再一次丢下哑铃,大步朝深蹲架走,调整好了重量即跨进去,扛着手臂般粗铁杵,深吸口气,一边吐,一边往下蹲,膝弯呈九十度,绷着臀肌撑了三秒,吸气站起,再吐气蹲下,周而复始。

芦绍宗无可奈何,只能站在一旁看,见炎育陵练了三十下,蹲下时臀腿肌肉抖个不停,身上的衣裤早已被汗水浸湿,正踌躇该不该上前阻止,炎育陵便步出了深蹲架。

芦绍宗松了口气,可炎育陵竟然把重量增加了十公斤,又走回深蹲架,扛着铁杵就要蹲下去。

“够了!”芦绍宗大声喝止,走上前把炎育陵从深蹲架拉出来。

“你以为你是拳击手?这样练法,大腿肌肉会痛上好几天!”芦绍宗有足够的健身知识,清楚炎育陵无论是体格还是近期的身体状况,都不适合这般重度的训练。

“我就说,你知道个屁!”炎育陵甩开芦绍宗的手,要再回到深蹲架,芦绍宗即紧紧抓住他臂弯,紧得一时无法松脱。

“你究竟希望我知道什么?”芦绍宗皱眉。

“你没资格知道什么!”炎育陵抬手用力挣,芦绍宗即把手放开。

“唉……”芦绍宗叹气,垂下头语气诚恳地道:“我了解,互相熟悉需要时间,我不会勉强你信任我,但是你不可以为了抗拒我而武装自己,我不值得你这么浪费力气。”

芦绍宗低头的姿态像极打了败仗的将军正乞求主子的降罪,炎育陵登时无言以对,察觉到自己实在太无理取闹。

“哼。”炎育陵哼鼻,锐气减了一半,双手抓着衣角,抬手利落地把湿淋淋的运动衫脱下,随地一扔,就大刺刺朝健身房出口走,一边对身后紧跟的芦绍宗没好气地道:“我饿了,早餐送我房间。”

“这样会着凉。”芦绍宗自行从柜台处拿了条干燥的毛巾,刚给炎育陵披上,炎育陵又像膨胀的河豚一样怒气冲冲转过身。

“我很热!”炎育陵喘气瞪眼,拳头都握了起来,芦绍宗见状,马上举手投降,后退两步。

炎育陵无从出气,啧了一声就转回身大步走入电梯间。芦绍宗的耐心比瑞哲好得太多,无论自己发了几次脾气,芦绍宗还是可以像无事人一样对自己嘘寒问暖。

好吧,你EQ高,你了不起!炎育陵不服气地咬住下唇,瞟见芦绍宗站到了身旁和自己一起等电梯,当下很想掉头走楼梯,可是正如芦绍宗所说,自己的两条腿已经酸痛得每走一步路都是折腾。

炎育陵不经意地打量起芦绍宗的穿着,芦绍宗每次出现在自己眼前都穿西装长袖衬衫,这是第一次见他穿轻便的短袖汗衫和棉织长裤,这个一直很重视仪表的经理人,见自己不在房间便穿着睡衣到处找。

看着芦绍宗那对粗壮的手臂,结实的胸膛,炎育陵又想到了韩封。

如果,现在站在身旁的人是韩封,自己应该是处于被教训得抬不起头的状态吧?

电梯门开,芦绍宗侧过身,炎育陵抬起低垂的下巴昂首走到电梯最里面,把赤。裸的背靠在冰冷的电梯墙上。大腿越来越痛,臀部肌肉也一抽一抽地像在抽筋。没来由地心头火起,炎育陵死瞪着芦绍宗高大的背影。

如果是韩封,一定已经注意到自己走路很辛苦,会扶着自己的腰,甚至会把自己扛在肩上,或抱在手上。

电梯抵达房间楼层,芦绍宗按着电梯开门挚,侧过身对炎育陵道:“来,慢慢走。”

“为什么要慢慢走?”炎育陵一动不动靠着电梯墙。

“你刚刚的训练太激烈,不能给肌肉更多负担,你先回房,我请按摩师傅来给你舒缓。”芦绍宗缓慢有礼地道。

“不要!”炎育陵大吼,还用力往电梯墙拍了一掌,“我才不要什么按摩师傅!”怎么不是你来按?这句炎育陵没说出口,忍着痛大步走出电梯,不理会芦绍宗有没有跟上,拿出房卡插入锁孔,进了门就把门关上。

韩封真的是无可取代。

韩封的霸道、韩封的气势、韩封的温柔、韩封的关爱、韩封的安全感……

炎育陵趴上床,抱着枕头愤恨地握拳咬牙,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内心的苦楚无处宣泄,只能把头脸埋入枕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思念,好痛苦。

转眼,宣传活动就绕了台 湾一周,剩下最后一站台北。炎育陵在短短五天内上了很多电视节目,接受了无数媒体访问,签唱会每一场都人山人海,专辑销售量直追所有同期发片的歌手,连带有份参与的偶像剧亦沾光,收视率居高不下,前阵子由于家庭纠纷而正在考虑与自己解除代言合约的厂商一一来谈延长合约,新的产品代言邀约更是纷至沓来。

昨日芦绍宗告知台北的活动只有一场签唱会,结束了就能休息,两天后才启程往海外做宣传。这消息让炎育陵暗自高兴了好一会儿,因为这表示自己可以延迟几天回国,延迟几天见到自己不愿意面对的脸孔。

乘坐高铁返回台北途中,炎育陵察觉隔座的芦绍宗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对着平板电脑,戴着眼镜,神情严肃,手边放着许多文件,偶尔会拿着和电脑银幕显示的资料对照,再用原子笔书写或做记号。

“喂!”炎育陵忍不住唤。

芦绍宗摘下眼镜侧过头来,关切地问:“口渴吗?想喝什么?”

“很忙哦?”炎育陵语气满是不屑地问。

芦绍宗拍拍手边的文件,微笑着道:“这些合约必须仔细看,需要多花点时间。”

“装模作样!公司明明就有法律顾问,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炎育陵稍微抬高了声量,但还是确保这声量不足以被前后座位的人听见,他很早就看不惯芦绍宗的卖力,那些代言合约既然已经到了经理人手上,就一定已由法律顾问查阅并由老板批准,经理人只需要设法把自己的行程表塞得满满的就行了,没有必要装作很在乎自己,说到底,还不就是为MY打工而已,又不是和自己有什么亲密关系!

芦绍宗瞪大了眼,可很快就恢复平常稳重的表情,摘下眼镜,半转过身看着炎育陵,认真缓慢地道:“有些事,我原本不想说。”

“怎么?”炎育陵怒目回视,挑眉仰颈,“想教训我吗?我的工作表现哪里不好了?”

芦绍宗无奈地轻叹口气,炎育陵的表现的确无从教训,无论面对媒体、歌迷、演艺圈的前辈同僚,甚至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他的态度都近趋满分,只有在没有其 他人目睹的情况下,才会对助理和经理人大发少爷脾气,任性、不可理喻,让人难以招架,不知该怎么伺候?

不过这时候芦绍宗并不是想要教训,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打算说的话,再抬起头时,脸上不再是那淡而无味的专业笑容,而是带了点惋惜的神情,语调则依旧低沉地道:“韩先生曾经找我谈过合伙成立经纪公司的事。”

听韩封被提起,炎育陵立觉反胃,极度不满芦绍宗这个陌生人居然为了驯服自己而和韩封攀关系。

“哈!”炎育陵嘲讽地大笑,用眼角睥睨芦绍宗,“封哥才不会随便找人合伙,别当我小孩子来骗。”

“你说得对,他不会随便找人合作。”芦绍宗还是不发怒,“所以才会找我。”

“你又是什么东西?”炎育陵毫不犹豫地呛声,见芦绍宗的眉头微微靠拢,禁不住暗自得意。

“若要跟路卡比的话,我在韩封眼里当然连个东西都不是。”芦绍宗气定神闲,适才不慎冒出的细微怒容稍纵即逝。

炎育陵讶异芦绍宗竟然会认识路卡,而且似乎很清楚路卡与韩封的关系,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一时拿不定主意如何反应,只紧抿着唇等待芦绍宗进一步解说。

“韩封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他带你来台 湾发展,就是因为有熟人可以帮他出主意,他说你吃得起苦,我便提议让你到日本接受专业训练。”芦绍宗顿了顿,撇嘴轻笑,语气轻松了下来,“我和韩封从小学就认识,中学几乎一见面就打架,后来他辍学,失踪了几年突然出现,用尽手段威逼利诱我去协助他一起搞色*情网站,结果我当了他一年的摄影师,路卡的第一支片子,是我掌的镜,倒也是托他的福,我才筹得到出国升学的费用。”

炎育陵听得一楞一楞,芦绍宗的话他没有不相信的根据,韩封和路卡的过去他完全不知道,又怎么能判断芦绍宗是不是在骗他?

“封哥没有把你介绍给我认识……”炎育陵只能想到这么个虚弱的疑点,韩封的人际网络那么广,他哪来的机会去一一认识?

芦绍宗坐直身,把眼镜架回鼻梁上,继续过目手上的资料,淡然道:“他说,有路卡把关,你迟早会给惯坏,到时候熟人管不了你,只有靠跟你没有特别交情的人,就预备了我来当那个黑脸,这韩封,我都还没答应要合伙,他就想好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给我。”

“什么吃力不讨好!我很让你为难吗?”炎育陵满心不服,他自认自己样样都做得很好,根本没有需要芦绍宗去操心的份。

芦绍宗摇头苦笑,倔强的孩子爱面子嘴硬,多说了也只是激起反抗心而已,所以他选择沉默。

炎育陵想了想便心虚,赌气撇过脸,看着窗外高速抛后的景色,想到自己对韩封和路卡这两个如此重视自己的人的认识少得可怜,甚至比芦绍宗这个自己原本把他隔离在自己的接受范围内的人还要少很多倍,心里就更加不好受。

一个念头闪过,炎育陵又看向芦绍宗,虽然觉得芦绍宗大概也不会知道,但还是试着问道:“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芦绍宗闻言即皱眉,抬起手撑着太阳穴,闭上眼好一会儿,又恢复了常态,目无表情、语调无显著高低地道:“我说我原本不想告诉你我认识他们,就是因为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你自己应该很清楚,韩封不会希望你深入他们那个世界,你还是别再费神去探知他们的行踪。”

“你是认真的吗?”

炎育陵突然低沉得不寻常的问话引起了芦绍宗的注意,他侧过头,见到的不是少年别扭的姿态,而是一种坚定得像不存在任何动摇可能的神色。

“你认真觉得,我应该对封哥和路哥不闻不问吗?”炎育陵接着问,芦绍宗瞄了瞄他紧攥的拳头,指关节已泛白。

“我不能失去他们,你明不明白?”

炎育陵话音略颤,英俊的脸孔依旧维持着那股坚毅,显然在强逼着自己表现得冷静。芦绍宗稍加思索,最后决定坚定自己的立场。

“我明白,但我不认同。”芦绍宗的指尖在座椅扶手敲了敲,视线再度回到自己的工作,冷漠地接道:“一个人除非是身有严重残疾和病痛,否则就没有失去另一个人便活不下去的道理,你毕竟已算成年,应该懂得自己思考,怎么做,才真正不辜负韩封和路卡对你赋予的期待。”

炎育陵哑然。芦绍宗的冷漠,像面冰冷的镜子,反映出了自己的懦弱。

结束了吗?炎育陵失落地垂下目光。自己得以被宠腻的日子,这么快就告终了吗?他转过身,面对着窗外,侧身躺在舒适的座位。

为什么,被保护的日子那么短暂?为什么,成长降临得那么快?

“宗哥。”炎育陵低声唤,一边把膝盖曲起,在倾斜的座位维持一个可以给自己些许安全感的姿势。

“需要什么吗?”芦绍宗公式化地问。

炎育陵咬了咬下唇,告诫自己——不要再在芦绍宗面前丢脸。

“签唱会结束后我要练歌,能不能帮我约骆老师?有些音乐上的难题想请教他。”炎育陵毫无生气地道。

芦绍宗用平板电脑点开炎育陵的工作行程表,考虑了半分钟,在写上‘广告商饭局’的格子标入‘改期’的记号,再把次日早晨的杂志专访延至中午,并同时拿出手机准备联络骆禾羽、广告商、杂志总编,和驻守在台北没有跟着同行的小蕙。

“没问题,不过练歌时间长短难预料,我看你今晚应该是不会早睡,现在先补眠比较好。”卢绍宗说道。

炎育陵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抗拒卢绍宗,甚至比抗拒骆禾羽还激烈。卢绍宗设想周到,却冰冷无情,他很专业,他的体贴和照顾,全部都是出自对工作的责任心。

可是现在有了些差别,卢绍宗认识韩封和路卡,知道自己是由这两人付出很大的心血扶持上来。

自己的脸可以丢,韩封和路卡的脸,打死都不能丢。

“好,谢谢。”炎育陵轻道,闭上微湿的眼,将一切会挑动泪腺的思绪抛诸脑后,调整个更舒适的侧躺姿势,悄悄地,用衣袖拭去眼角泪痕。

引用第822楼wenjing于2012-05-09 20:33发表的 :
这个宗哥看来以后会走入育陵的。
育陵也会长大的。
不过没听到育陵向芦绍宗道歉,让我比较意外。

啊,亮点被看到了~~
对啊,育陵没有道歉呢,他变了。

舞台魅力和歌喉一样,是种与生俱来的天分。有些艺人努力了很久,经过了长时间的严格锻炼,在舞台上的表现依旧和陪衬的舞群没有两样。

炎育陵从来不觉得自己天生属于舞台,他没有表演欲,更不自恋,也没有特别想要吸引的对象。

他只是没有舞台恐惧症而已。

小时候曾经害怕钢琴演奏会,是因为担心表现符合不了母亲的要求,可是那份恐惧只出现在登台前和谢幕后。

舞台上很安全,尽管不小心出了小瑕疵,挺直的腰杆稍微弯了一些,都不会马上招徕母亲的怒喝和责打。而且在舞台上犯的小错误,总会被台下观众热烈的鼓掌给粉饰,母亲会因此而原谅所有不完美的细节。

所以,舞台很自由。炎育陵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舞台是自己少数可以躲得了母亲严苛对待的小小空间。

如今,自己的舞台越来越大,观众越来越多,除了鼓掌,还有此起彼落的尖叫和欢呼。刚开始有点害怕,会担心台下的鼓噪影响自己和台上同伴的配合,可炎育陵还是很快就适应,并且也感觉到舞台膨胀,就等于扩大了自己的自由空间。

无人管束,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天空。

“自由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又想起了韩封的话。

对,这份自由的确来得不易。

“育陵!”近处传来女歌迷高分贝的尖叫,炎育陵不由得眯起了左眼。

“育陵!育陵!育陵!育陵……”跳针似重复的呼喊在这声尖叫后开始,等得不耐烦的歌迷都群起鼓噪,也许他们彼此都不认识,但在这一刻却志同道合,一起聚集在台北市中心某广场所搭建的露天舞台前,期盼着舞台上的巨型布条里的人物出现。

签唱会在十五分钟前就应该开始,然而此时壮观的舞台上既没有主持人、也没有乐手,更没有主角,只有一台纯白的钢琴孤立在靠右的角落,高贵典雅,与布条里散发着浓浓叛逆气息的偶像歌手形象完全不搭。

然而,钢琴的出现却又合情合理,因为这舞台的主角,就是集贵气和野性于一身的音乐才子。

“育陵!育陵!育陵!育陵……”催促声不曾间断,当声音开始显了点弱势,终于有人步上舞台,于是台下立即爆起欢呼,但瞬息间就沉寂了下来,代之的是零零落落的嘘声。

一个穿着整齐燕尾服西装的小男孩走上舞台旁的台阶,正襟危坐在钢琴前,目测年龄大约十岁。男孩对台下的变化不理不睬,动作缓慢而谨慎地掀开琴盖。

炎育陵隐藏在台下人群中,身周由特地装扮得像一般路人的工作人员包围,正面对着舞台中央,距离是算准了的七十步之遥。嘘声出现时,炎育陵见小男孩的身子有些颤抖,不禁心生同情,也很佩服小男孩的镇定和勇气。

小男孩深吸了一口气,把十指摆在琴键上,行云流水地弹奏出一串音符,歌迷一听就认出是炎育陵专辑主打歌的前奏,欢呼声立刻又响起。

这段钢琴弹奏的旋律是出自骆禾羽,只由简单的几个音符组成一个八拍,悦耳动听、耳熟能详,无限重复亦不会生厌,无疑是令这首歌大受欢迎的关键。

同样的旋律重复了两个八拍,炎育陵注意到散布在舞台周围待命的舞群正逐步靠近各自登上舞台的方向,身周负责开路的工作人员亦严阵以待,抬头看,舞台后的购物广场楼上的落地玻璃窗后也聚集了看热闹的人,看见几个年轻女孩动作很大地朝自己的方向挥手,或许是发现了自己吧?

炎育陵大方地抬手回礼,反正在人群中就算表错情也没人会察觉,果然他没猜错,楼上发现了自己的女歌迷立即兴奋地蹦蹦跳跳,一边招手一边拿出手机来拍照。

那么远,怎么可能拍得到呢?炎育陵撇嘴笑,此时旋律已进入第三个八拍,乐手早已低调地登上舞台,鼓手开始了敲击,主角即将上场的氛围越显清晰,歌迷的鼓噪瞬间加温。

炎育陵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瞄向舞台边控制台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正在等待他的视线,比了个OK的手势。炎育陵闭上眼,缓慢地把空气吸进腹腔。

“丹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去年路卡特地飞来台 湾陪大家过圣诞节期间,曾经问过这个问题。

炎育陵当下哑口无言,尽管懂得怎么解释,可面对路卡这么个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的完美男人,他下意识不敢自诩专家,就在想说‘不太清楚’的时候,坐在路卡旁边正喝着啤酒的韩封很无所谓地接道:“正好,路卡是世纪音痴,你提点提点他吧。”

“噢?说什么?再说一次。”路卡立即笑吟吟地靠上韩封肩膀,迷人的笑容看起来就像随时会给韩封送上一吻般亲和,可韩封的脸却在那一刹那难看得像是不小心喝了毒药,半秒后便换上忠犬欲讨好主人的殷勤笑颜,搂着急速变脸的冰山美人不停地哄。

回忆令炎育陵忍不住扬起嘴角。相爱,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两个人的幸福,连周遭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想要得到爱就必须付出,但只有真心爱着对方,才会心甘情愿、毫无保留地为对方付出,甚至牺牲。

Sacrifice——就是主打歌的曲名,歌词甜中带涩、涩中带悲,嘲讽般地利用澎湃的编曲来包装沉重悲痛的歌意。

第四个八拍,炎育陵的歌声完美地进入,透过舞台上的扬声器传出,歌迷扯开喉咙欢呼之余,也努力地寻找歌手的身影。

炎育陵在四面八方有人开路的情况下,一边唱着节奏感强烈的饶舌,一边昂首跨步朝舞台前进。他跟着拍子,走得很快,近处的歌迷还来不及惊讶,他就已经走远。聚集在前方的歌迷发现了并转过身,但是却神奇地没有人凑上来,反而自动地让开一条道路。

这是个很冒险的出场方式,宣传组提议时,炎育陵不敢马上答应,宣传组便表示会准备足够的人手负责开路。

“气势。”芦绍宗突然这么说,沉吟了一会儿才续道:“就算有人开路,若歌手本身没有震慑全场的气势,歌迷还是会围上来阻挡。”

就因芦绍宗这番话,炎育陵不假思索地答应冒险。

结果很成功。

像王者在平民的夹道中步上王位,炎育陵顺利地抵达舞台前,脸不红、气不喘,一幅旁若无人的高傲姿态。

出场方式甚至舍弃了台阶,仅有个身形较为壮硕的工作人员在舞台边缘等候,炎育陵一靠近,他便蹲底身子,用手撑着炎育陵抬起的脚底板,轻巧地将炎育陵托上舞台。

万众期盼的偶像终于亮相,帅气之极的出场方式掀起歌迷疯狂的回响。

炎育陵尽情地在舞台上歌唱,偶尔加入舞群边跳边唱,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舞台边缘和歌迷互动。整个宣传行程至今,主打歌已经现场表演了不下二十次,无论歌词和舞步都已滚瓜烂熟,炎育陵一点压力也没有,在这场目前为止人数最多的签场会现场,他终于有高高在上的感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事实上,炎育陵的现场演唱实力早已超越了公司的期待,除了MV拍摄,公司并没有像对待旗下其 他年轻偶像那样,要求他必须安安分分地把舞步跳得分毫不差,他不再是需要被输入程序的机械。

因为相信自己是颗最耀眼的焦点,无形中,他的举手投足、每一个眼神,都染上了王者般的骄傲色彩——这是想要得到众人崇拜的条件之一,亦是最难达成的条件。

在家里看着娱乐新闻现场直播的贝鲁、亚希,和茜优都目瞪口呆地盯着电视。

“育陵好帅。”
“怎么变这么帅?”
“怎么办?我突然觉得好想当他的歌迷哦。”

三个丫头没等新闻播完,就不约而同冲进房间洗澡换衣,准备提早出门到公司练歌。

她们都没有预料到,韩封和路卡的离去,带给炎育陵的影响竟是这么极端的成长。

现在,她们要担心的不再只是表现得不到公司的赞许、或对不起韩封带她们出道的恩惠,她们终于开始担心自己会配不上炎育陵,不配成为炎育陵的伴奏乐团。

炎育陵不间断演唱了三首专辑里的歌曲,把现场气氛炒得火热。唱完第三首,舞群们陆续离开舞台,只剩炎育陵一人,坐在钢琴前,深情专注地,自弹自唱第四首慢歌,这也是签唱会的最后一个表演项目。

曲终,掌声如雷。

芦邵宗远远在保姆车旁观赏演出,他只有在入行头两年还是新人的时候才会为自己的艺人鼓掌喝彩,资历渐深后,他的责任就不是欣赏,而是观察,事后检讨会再点出需要改进的地方。

可这时候,他情不自禁抬手轻轻鼓掌,心想——韩封,你的育陵,很努力地在让自己被你看见啊。

演唱后的签名会整整签了四个小时。炎育陵对合照要求来者不拒,亲和力攻占了歌迷的心。

结束后,接受了几个简短的媒体访问,已是黄昏时分。

签名签得手都麻了,炎育陵斜倚着车座闭目养神,右手无力地垂在芦邵宗宽大的手掌里,让芦邵宗轻轻按摩。

“宗哥,你约骆老师几点?”炎育陵闭着眼问,话声有气无力,和几分钟前活力十足、光芒四射的明星不似同一个人。

“时间还早,你可以先回家休息。”芦邵宗应道,所说的‘家’是炎育陵和韩封及三个女孩同住的公寓,炎育陵坚持不肯搬到公司安排的住宿。

“请问,是几点?”

尽管炎育陵一动不动,语气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用词礼貌,但芦邵宗感觉到一丝压抑的怒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芦邵宗察觉炎育陵情绪上的不稳定似乎不太正常,韩封不曾提起过这点,所以他到现在依旧捉摸不了炎育陵究竟是因为韩封的突然离去而受了打击才这样,还是老早就有情绪管理问题。目前为止,他能做的只是更仔细地观察,并尽可能不去挑衅。

“我约了骆先生晚上十点钟在录音室等你,你有很充分的休息时间,贝鲁她们现在也在家里,帮你母亲准备晚餐,待会儿你可以和你家人好好聚……”芦邵宗说着说着不经意抬头看向炎育陵,突地被炎育陵睁大的双眼给吓住。

“怎么了吗?”芦邵宗立即问,心想该不会是急性盲肠炎什么的?

“你刚才说……”炎育陵发觉自己止不住话音颤抖,连忙停口,深呼吸稍微稳定了才接道,“我母亲,在这里?”

芦邵宗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炎育陵不寻常的反应,谨慎地缓缓道,“小惠前天有发电邮通知你,你母亲和你弟弟来台 湾旅行,现在到了台北,下榻的旅馆就在你家附近,两天后会和你同一趟班机回国。”

炎育陵张着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想到自己必须演戏,连忙扬起笑容,“啊!不好意思,我没看那封电邮,想说宗哥一定会帮我看……”

炎育陵的态度转变太突兀,芦邵宗更觉疑惑,继续小心翼翼地道:“你天天都有查电邮,我以为你知道,对不起,我疏忽了。”

炎育陵天天查的是和韩封与路卡联系的私人电邮,因为会呆呆看着屏幕空等电邮进来,所以芦邵宗才会误会自己在认真阅读邮件吧?

“没关系,是我的问题。”炎育陵缩回手搔了搔头,转头看向车窗外的景色,欢畅地道:“不知道妈咪作了甚么好料啊?宗哥你留下来吃饭吧!我妈厨艺很好的!”

你的确有问题——芦邵宗暗忖,一边附和:“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有口福了!哈哈!”炎育陵笑着伸出拳头轻撞芦邵宗肩膀。

芦邵宗微笑,静静地观察着炎育陵——演技是很好,没有破绽。

可是,action之前,炎育陵眼神里的恐惧,芦邵宗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韩封,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多些?芦邵宗不动声色地攥起了拳头。

炎育旗抬头仰视高大威猛的芦绍宗,想起那个叫做季鹏的人说过,哥哥的经理人和那位帅得不得了的‘路哥’是情侣。

“哥,你有几个经理人?”炎育旗转到哥哥身旁,紧跟着追问。

“一个。”炎育陵淡淡地回答,面无表情地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打开电视,转台到运动频道,观看韩封总是尽可能不错过的足球联赛,其实他自己并不是很懂联赛规则,只是单纯地想做韩封平时会做的事。

“一个噢……我还以为你的经理人是女的……”炎育旗蹭到哥哥身旁坐下,想了想便抓着哥哥臂弯问:“那位姓韩的咧?他是老板?”

炎育陵顿感胸口一紧,抿着唇对弟弟的殷切询问置若罔闻。

在厨房里听到对话的贝鲁觉不妙,想着可以怎么帮炎育陵解围,与此同时,芦绍宗亦准备要开口阻断炎育旗的好奇心。

“育陵,别看电视了,快去洗澡,一会儿就能开饭。”

叶雅抢先了所有人开口,用围裙抹着手,语调温柔又慈祥,说完已走到沙发后,纤细的手臂搁在儿子宽而挺的肩膀。

“工作辛苦吧?妈咪作了你爱吃的菜。”叶雅揉着儿子肩膀,低头轻轻吻儿子头顶。

炎育陵没有呼吸、没有眨眼,脑袋一片空白,连提醒自己必须演戏的讯号都送不出去。

“育陵。”

低沉浑厚的男人嗓音唤醒了炎育陵茫然不知所措的意识,他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见芦绍宗有神的双眼正盯着自己看。

咕。炎育陵吞了口唾液,吞下差点就要从喉咙里冲出来的两个字——救我。

Save me——专辑中唯一一首交给骆禾羽填词的歌,其中一句歌词很用力地敲进炎育陵的心。

“你必须学会游泳,在痛苦的漩涡里,你可能找不到浮得起来的救生圈。”

“对啊!哥你闻到没有?是咖喱哦!你最喜欢的了!”弟弟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炎育陵站起身,转过来与母亲面对着面,慢慢勾起一道笑容。

“妈咪,谢谢。”

“谢什么呢?”叶雅倩笑着,伸出手拍拍儿子的头,“快去洗澡,菜凉了可不好。”

“嗯。”炎育陵点头,转身朝房间走,头一直没有抬起。

他轻轻地关门,像害怕会惊醒睡着的猫咪。

他脱去衣裤,走进浴室,站在洗手盆前,看着右边墙上的全身镜。

额头、脸颊、颈项、胸口、手臂、手腕、手指、腰、腹、大腿、小腿、脚掌……这些,都伤不得,因为伤口藏不起来。

右手拿起了牙刷,左手则打开润肤霜的盖子,抹了一把在手上,然后涂在牙刷柄。

弯下腰,张开腿,食指粗细的牙刷柄轻轻触在一个伤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敏感之处。

“啊……”异物大概只推入了十几公分,呻吟便脱口而出。

痛。痛。很痛。

“呃……”狠下心往内推,直到再也无法前进,炎育陵伏趴在洗手盆边缘,双腿因疼痛而颤抖。

“对不起……”哽咽透出紧咬的牙关,“封哥……路哥……对不起……我不想的……”

炎育陵此刻突然升起了矛盾的想法,希望韩封和路卡不会回来。

他不敢让他们知道,自己竟然在依靠肉体的疼痛来逃避精神上的迫害。

这一段是抱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发的……觉得一定会被骂啊……orz
总之我不是故意要虐的。人嘛,受了打击,总会寻求一个疏解的方法。
小陵的思想本来就不正常了,选择了自虐,他也不想……

人生中唯一不会变的事情,就是‘改变’。

当改变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发生,固执地尝试维持现状将会是一件痛苦的事。

餐桌中央摆的一大锅香浓咖喱鸡,无论香味、用料、浓稠度,甚至材料的切块大小和用量比例,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份量多了,起码有八人份。

炎育陵洗了澡、吹干了头发,一身清爽。他站在餐桌边,不知道自己该坐哪个位子?其实众人已经就坐,只剩下一个空位,但是如果一切没有改变,自己应该不可能坐得到这个位子。

“快坐下,等你开饭呢。”叶雅拍拍身边的椅子,笑着抬头看向儿子。

炎育陵低头看,位子前的桌上摆着一大碗白饭,一杯类似鲜橙和萝卜混和的果汁,还有一碗材料都快满出来了的罗宋汤。这些其 他人面前也有,可是份量都不比自己的丰富。

与母亲同桌用餐,这样的待遇简直少之又少,很多时候母亲只给自己盛半碗饭,炎育陵就会知道这是个暗示,表示自己不小心作了惹母亲不开心的事,于是那顿饭会连菜也不敢夹,父亲要是问,就谎称在学校吃过了,不饿。

奇怪,不是想像以前一样吗?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炎育陵缓缓坐下,母亲便开始替自己夹菜。

默默地注视着母亲白皙的手在自己眼底晃来晃去,耳边传来的一句句温柔叮咛仿佛隔墙偷听,不是说给自己。

弟弟吃得开心,不过食量依旧不大,蔬菜还是不吃,和亚希似乎很合得来,两个人热烈地讨论着网络小游戏,炎育陵知道亚希相当沉迷于电脑游戏。

茜优和贝鲁偶尔会交谈,茜优很欣赏母亲的厨艺,时不时会问母亲某道菜的烹饪方法。

贝鲁是女孩中的大姐,吃饭不忘借机向芦绍宗提了些工作上的问题。

炎育陵食不知味,越吃越快,差点呛着了,母亲立刻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

叶雅抚着儿子因咳嗽而起伏的背脊,皱着眉头轻斥:“都这么大了,不懂得吃饭得细嚼慢咽吗?饭又不会跑了?”

不是饭会跑,是我想跑——炎育陵腹诽,一边慢慢喝水,止住了呛咳。

“是不是饿坏了?”叶雅把手移到儿子额前,替他把遮住了视线的刘海拨开。

“芦先生。”叶雅转向坐在儿子另一侧的芦绍宗说道:“育陵从小身体就很健康,不过他弟弟说他之前好像胃痛得晕倒了,希望你能多注意,工作再忙也别让他错过了三餐。”

“抱歉,那时候我还没接手当育陵的经理人。”芦绍宗顿了顿,严肃地续道,“育陵前阵子作了身体检查,他的胃病虽然是近期才开始,但医生觉得可能是累积了很久的病根,才会发作得突然,您放心,公司已经请营养师给他拟了饮食计划,会用最没有负担的方法慢慢把他身子调理好。”

炎育陵听芦绍宗这么说,猜想母亲必定会心虚,禁不住暗暗冷笑,眼角不经意瞟向母亲,竟见母亲脸色微带嗔怒地皱眉看着自己,心突地一凛,正自发怔,母亲的手轻轻捏住了自己右耳。

“看吧,谁让你常常为了赶去学校打球不吃早餐,妈咪都说过你很多次了,就是不听话。”叶雅手上并没使力,语气亦不凶狠,就像为人母对孩子出于关心的斥责。

所谓打是疼、骂是爱,父母因对孩子的爱而责骂孩子,是何等天经地义。

如果这一幕出现在八点档连续剧里,大概是很温馨有趣的画面吧?

演戏,必须演戏——炎育陵提醒自己,可母亲的手指像有电流,浑身不由自主地发麻,往日耳朵被拧得红肿不堪的回忆泉涌般出现在脑海里。“放手……”细若蚊鸣的恳求溢出口,握着筷子的手难以察觉地抖了抖。

“真是的,害臊了吗?”叶雅松开手,转而轻拍儿子大腿,柔声道:“吃吧,慢慢来,别急。”

差点NG的戏,居然被母亲救了回来。

炎育陵稍转过头看着母亲侧脸,母亲一幅若无其事,自然得根本不似演戏,炎育陵真想挥毫一个‘服’字送给母亲。

餐桌上的其 他人都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有弟弟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看吧!妈咪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炎育陵知道这是弟弟的意思,他知道弟弟在为自己高兴。

可是这些都是假的。

这出戏,到底需要演多久?

“叶女士。”芦绍宗放下碗筷,礼貌地低头行了个礼,“很谢谢您的招待,不过很遗憾,育陵一会儿必须到公司出席检讨会议,他表现得很好,但这是公司例行的程序。”说着转头看向炎育陵续道:“你不能吃太多,这份量已经够了,去准备吧,我们十分钟后出门。”

炎育陵朝芦绍宗眨着眼发愣,不清楚芦绍宗是看得出自己坐立难安抑或只是公事公办?无论如何,他是求之不得。

“好,我去换衣服。”炎育陵和芦绍宗先后站起身,芦绍宗主动要收拾两人的碗盘,叶雅即起身阻止,还请芦绍宗到客厅坐,并从冰箱拿了罐啤酒给他。

母亲的贤惠,父亲常常挂在嘴边称赞,说每次家里有客人都会很有面子。可父亲不知道,母亲在外殷勤待客,转回身就会执着藤条督促自己在琴室高举书包罚跪,只因为自己打了篮球一身臭汗回家,被客人看见让父母丢脸的一面。

炎育陵突觉豁然,母亲的高深演技自己早就见识过,根本没有大惊小怪的必要。

很多事情已经变了。但是母亲不想变。

痛苦的人,或许不只是自己。

炎育陵虚掩房门,打算随手抓了外套就出门,可还没打开衣柜,就有人推门进来,把门给带上,反锁。

“妈咪给你买了衣服。”叶雅抢到儿子身前,从衣柜拿出一间白衬衫与卡其长裤,将衬衫举到儿子身前比划,欣慰地笑着:“夏天穿简单些比较舒服,你那些打歌服穿起来很热吧?”

“还好。”炎育陵冷漠地应,从母亲手里接过衬衫。衬衫布料很柔软,乍看很单调,其实剪裁很细致,配上色调相近的卡其裤,确是利落又不失时尚的配搭。

母亲对于外在的‘美’,依旧很讲究。

“你出去,我要换……”炎育陵话未说完,母亲竟抬起手为自己正穿着的短袖运动外套拉下拉链。

“我自己来!”炎育陵忙后退,衣角却被母亲紧紧扯住。

母亲眼里闪过一抹似曾相似的眼光,那是厌烦、愤怒,抑或憎恶?炎育陵从来就看不透。对于这样的眼神,他只知道用服从来应对。

叶雅见儿子站定了不动,浅浅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替儿子把外套脱下,放到床上,再拿起新衬衫,食指转圈,示意儿子转过身背对自己。

“你到底想怎样?”炎育陵觉得自己的声音像快哭出来似地,不由得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他低着头,收紧的五指垂在大腿侧,他告诉自己并不是害怕得不敢面对母亲,他只是不愿意、不屑、讨厌!

“帮你穿衣服啊,来,手抬起来。”叶雅自行走到儿子身后,手掌轻轻搭在儿子后背,顺势沿着冒了点汗的肌肤往下抚摸,尾指碰到了尾椎处那道触目的伤疤。

炎育陵浑身一震,仿佛脚底突然踩空,立刻往旁退开,瞪着母亲的眼神带着愤慨、不解、与一些恐惧,“这里没有别人,我们不用演戏!”咬牙切齿,像无助的小动物,用嘶嘶声的低吼警告敌人勿靠近自己。

“演戏?”叶雅脸色陡沉,垂下拿着衬衫的手,眉头微皱,“原来你在演戏?育陵,你还不肯原谅妈咪?”

炎育陵大力挥手,“什么我在演?你也在演不是吗!算我求你!要疯你一个人疯就好!不要把我拖下水!”

“炎育陵。”叶雅嗓子顿沉,就像以往警告儿子。

炎育陵已几近崩溃,他竭尽所能尝试维持自己的理智,抬手直指母亲,颤抖着低声:“不要用这种语气叫我,你不配。”

叶雅倏地发怔,随即便怒火上升,骂道:“你敢这样和妈咪说话?”一边扔下手中衬衫,扬手拨开儿子的手,并同时往前一步,扬起另一只手要掴儿子脸颊。

炎育陵站得离母亲不近,见母亲要动手,有足够的机会闪躲。然而,他现在不甘只能躲。

“想打我?”炎育陵抓着母亲手腕,用冷漠的眼神、冷漠的语气回敬,“要不是我不还手,你以为你能打我那么多年?”

母亲的脸瞬间刷白,身子还晃了晃。炎育陵顿感得意,把母亲的手抓得更紧,不让母亲倒下,牵起了嘴角凑上前冷笑着道:“不要演了,来啊,威胁我啊,用那卑鄙的手段威胁我!”

“育陵……你……为什么……”叶雅嘴唇颤抖得利害,双腿也已发软,却被儿子像提东西一样抓着。

“我是你妈……你怎么可以……”

“我是你儿子!你又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炎育陵大吼,浑然忘了必须控制声量,他用力甩手,母亲即倒在床上。

“我已经公开向你道歉,向媒体宣称你的清白,你还想怎样?到底要怎样才可以把带子还给我!”

叶雅听不见儿子在叫什么?剧烈的头疼毫无预兆袭来,她抱着头卷缩在床上,嘴里透出细碎的呻吟。

砰砰砰!

身后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炎育陵心想一不做二不休,走上前抓住母亲双手压在床上,靠近母亲因痛楚而扭曲的脸,声嘶力竭:“不要装!把带子还给我!”

也许是吼得太大声,也可能是那一刻已经忘我,炎育陵没有听到门被强行撬开的声音,当他还想继续逼迫母亲,双手就被有力地扳到身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往后拖,脚下不稳,坐倒在地上。

“妈咪!”弟弟尖锐的叫声最先听入耳。

“你做了什么?”接着是芦绍宗略显错愕的声音。

“好痛……”然后是母亲的呻吟。

“我做了什么?”炎育陵喃喃,冷眼看着弟弟爬上床安抚母亲。

芦绍宗见叶雅痛苦的样子,知道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双手依然稳稳制住炎育陵,冷静地吩咐站在门外的三个女生把叶雅扶出去。

贝鲁率先走进房间把叶雅扶起来,茜优和亚希原本有点不知所措,见贝鲁行动了才赶上前帮忙,不一会儿就把叶雅给扶到了客厅。

炎育旗担心母亲的状况,却也放心不下哥哥,他留在房里,想问哥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哥哥脸容异常平静,似乎对母亲的哀嚎完全无动于衷,心里顿感不忿,咬着下唇跑出房间。

“哼!”炎育陵料想到弟弟始终还是会选择母亲,禁不住发出冷笑。

芦绍宗见先前还失神落魄的炎育陵有了反应,便松开手绕到炎育陵跟前蹲下,直视着炎育陵双眼。

“不要问。”炎育陵立即撇过视线。

芦绍宗暗自叹气,思忖了一会儿,沉声道:“我现在不能陪你,必须跟着你家人,以防他们作对你不利的事。”

芦绍宗的话令炎育陵感到惊讶,转回头看着芦绍宗,欲言又止。

“你留在家里,哪里都别去。”芦绍宗续道。

“我要去练歌。”炎育陵再次撇过脸。

芦绍宗皱眉,但还是没有把不耐表现出来,尽可能用可以稳定人心的沉稳语气接道:“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公司,无论你遇到什么问题,公司都会以你的利益为先。”

“所以我才要去练歌。”炎育陵转回头,神色镇定,“我如果不会唱歌,公司还会理会我的死活?”

“公司不会,我会。”芦绍宗不假思索地回答。

炎育陵发愣,芦绍宗便接着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芦绍宗,欠韩封的人情不只是上大学的学费,我和你或许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是我会为韩封保护你,即使你刚才做了任何大逆不道的事,我也会撑你到底。”

“我什么都没做!”炎育陵无意识地挥手。

芦绍宗闪开炎育陵挥来的手臂,再紧抓他手腕,“对,你什么都没做,所以什么都不用怕,镇定,行吗?”

炎育陵瞪着芦绍宗好一会儿,眼中的戾气才渐渐消退。芦绍宗察觉他紧绷的手臂肌肉放松了,便缓缓松手。

炎育陵双手撑地站起身,把床上那条卡其裤扔到地上,再趴上床。

“等我回来。”芦绍宗说道。

“烦死了!走啦!”炎育陵抱着枕头怒吼。

芦绍宗轻轻哼鼻,转身出房关上门。他叮嘱茜优和亚希留在家里,把似乎已经晕过去的叶雅抱起来,将车钥匙交给贝鲁,便带头出门。

炎育陵在房里听见大门开关声,等了大约十分钟便跳下床,抄起刚才自己穿着的运动外套,三步并两步走出房间,趁茜优和亚希还来不及开口问,便逃也似地出门去。

嗯,正在铺路,这两个人现在还蛮接近的……

骆禾羽在台 湾有个私人工作室,设备齐全,唯面积不及唱片公司录音室。

骆禾羽虽受聘于唱片公司,却也非常活跃在独立音乐界,靠自己在主流音乐界的人脉,帮助许多有才华的独立音乐人得到表现自己的机会,工作室也常常无条件借给有需要的音乐人使用。

这一天,原本和一支地下乐团约好了录音,却收到芦绍宗的邀约。按个人原则的话,骆禾羽是必定要拒绝的,可偏偏……就很想念那只又可爱、又让人担心得难以安睡的别扭家伙啊!

不过,对人食言始终不是好事,况且对方还非常期待这个录音的机会。于是,骆禾羽决定让炎育陵到自己的工作室,一伙儿人混在一起比较轻松,这样的环境最适合疏解压力了。骆禾羽了解一个四处奔波做宣传的歌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远离所有会让自己想起工作的地方——唱片公司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骆禾羽尝试联络芦绍宗以更换练歌地点,可拨了几次都没人接,突想起炎育陵所属的经纪公司有那麻烦的检讨会议,便干脆驱车往经纪公司,直接等会议结束了就把炎育陵接走。

“乖儿子,爸爸来咯!”骆禾羽心情极好,在车里随着音响播出的轻快歌曲摆动着身体。

距离经纪公司还有两条街,车子在一处十字路口的交通灯前停下,骆禾羽的视线被一群跑着越过斑马线的高中女生给吸引,女生们的校裙很短,露出一对对白皙细嫩的长腿。

“哎呀,校规是怎么了呢?”骆禾羽一边摇头一边欣赏如斯夏日美景。

女生们跑过了马路,聚在一起朝马路边的一间快餐店比手划脚,兴奋地在原地蹦跳,似乎还发出了尖叫,然后便匆匆忙忙地进入快餐店,十足像迪士尼王子公主动画片里看到白马王子便冲上前的女路人甲乙丙丁。

隶属MY的艺人是还蛮常在这一带出没的,可会到快餐店用餐的艺人应该是即没名气、口袋也不太充裕的二流艺人。如果还能吸引女高中生,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吧?骆禾羽好奇地摇下车窗探头出外,试图看进快餐店的落地窗。

“不是吧?”骆禾羽登时张着嘴发愣,直到听见车后传来喇叭声催促,才赶紧启动车子,U转往回路开,经过快餐店时再往内看,这下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没看错人。

骆禾羽把车停好,嘴里一边叨念,“芦绍宗是传说中的背后灵,超难摆脱的啊……”

推门进快餐店,迎面便是柜台,但由于店内人很多,多得位子都不够坐,所以服务生惯例必会说的‘欢迎光临’听起来亦有点勉为其难的感觉。

店内人虽多,却没有几桌是在专心吃东西或互相聊天,这些人都是年轻女生,眼里闪着少女热情光芒地朝靠近落地玻璃窗的一个双人座位看,那手机拍照的人自然不少。

骆禾羽直往那个导致快餐店爆满的焦点走去,大刺刺地坐到空着的位子。

“嗨。”骆禾羽微笑着,手臂交叉搁在桌上仅余的狭小空位,对面前正大口嚼着双层牛肉堡的明星打招呼。

炎育陵默不作声地咀嚼把嘴里塞得满满的食物,看向骆禾羽的眼神起初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转为冷漠,缓缓垂下视线,专注在自己手上的汉堡。

骆禾羽扫了眼桌上,汉堡十二个,包括已经吃掉的三个,五大杯不一样的碳酸饮料、炸薯条、杯装沙拉、马铃薯泥、炸鸡、炸鸡柳、圣代雪糕……总之快餐店里的每一种单点食物都有。

骆禾羽瞬间就判断出现在的状况——自己再一次面对炎公子短路事件。

“嘿!大叔,你要排队噢!”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短发俏女生走上前,不客气地瞪着骆禾羽。

“排队?”骆禾羽反问,不过他大概猜得到答案。

女生的朋友跑上前,脸上洋溢着春暖花开的喜悦之情,朗声道:“育陵说吃饱了就会帮我们签名,还可以合照。”

“噢……这样啊。”骆禾羽故作恍然大悟地点头,然后摆着手道:“放心,我不会跟你们争,签名和照片什么的我也不希罕啦!”

“什么嘛!”两个女生不约而同鼓起腮帮瞪骆禾羽,炎育陵无奈地撇了撇嘴,放下手中的汉堡,笑着对女生道:“这位是我认识的人。”

炎育陵没接着说,女生即赶忙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打扰到你了!”说完就跑着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骆禾羽挑眉,暗忖炎育陵对年轻女歌迷真有一套,可以让女歌迷耐心地在一旁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气场’吧?

不过,粗略估计店里至少有三十几人是在等候‘觐见’偶像的,每一个人都要签名合照的话,起码得花上一个小时吧?这对才刚结束一场四个多小时签唱会的人来说也未免太累了。

“你介意我把芦绍宗找来吗?”骆禾羽把右手肘抵在桌面,手掌托着下巴,歪着头觑继续吃牛肉堡的炎育陵。

“介意。”炎育陵果断的回答完全在骆禾羽意料之中。

“那你介意请我吃一顿吗?反正不可能吃得完。”骆禾羽立即改变作战策略。

“我可以请你。”炎育陵抬眼瞪了下骆禾羽,“但是你自己去点,这些都是我的。”

“吃完会胖一圈哦。”

“So be it.”

“胆固醇很高哦。”

“我知道。”

“会得糖尿病、心脏病、高血压哦。”

“我又不是天天吃!就吃这一次,你少罗嗦!”炎育陵放下牛肉堡的包装纸袋,抓了两根薯条放进嘴里,喝口饮料,再拿起鱼肉堡拆开包装。

骆禾羽夸张地大叹口气,不再作声,背靠着椅子默默地看向窗外,偶尔才看一眼炎育陵。

容我说一点废话——写骆禾羽就是特别轻松啊~

时间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炎育陵一刻不停地吃,速度正常,不快不慢,一点停下来的迹象都没有,桌上的食物虽然少了一半,但还是剩下四人的分量。

又过了十五分钟,炎育陵还在面不改色地吃,并有等不下去的歌迷逐一离开。

骆禾羽见始终没有歌迷上前打扰,不免觉得挺神奇,定睛看着炎育陵,那冷若冰霜、冷酷淡定的神采的确明晃着‘生人勿近’的讯息,难为了这些歌迷都被慑得不敢靠近。

“别等了吧。”骆禾羽环视一周坐在近处的几桌女生,“他心情不好,真的关心他的话,就别让他费神签名拍照。”

歌迷们面面相觑,先前要骆禾羽排队的两个女歌迷又走前来,扭扭捏捏了一会儿便轮流道:“育陵,你要加油!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嗯!要照顾身体,别累坏了噢!”

炎育陵瞄了她们一眼,勉强牵起嘴角,低低说了声‘谢谢’。

骆禾羽见女歌迷脸颊立即泛起红晕,兴高采烈地手挽着手离开快餐店,推开门时还很有活力地大声对偶像说‘拜拜’。

接着陆续有歌迷效法,炎育陵迫不得已,礼貌地一个个向他们道谢再道别,直到店里只剩下一般的顾客,快餐店总算能正常营业,桌上也多了许多小礼物。

“歌迷那么乖是福气哦,你最好上官网留个言感谢感谢他们。”骆禾羽看向背后最后一群离开的歌迷,转回头见炎育陵又开始吃,实在忍无可忍,伸出手把炎育陵手中的鸡肉汉堡抢走。

炎育陵不以为然,拆开桌上最后一个汉堡,冷冷清清地道:“你不是说希望和我以朋友的方式相处吗?是朋友的话,就让我做我想做的事。”

“用暴饮暴食来发泄是无知女孩在做的事,这么娘娘腔的朋友,老实说,我还真不想要。”骆禾羽回以一样无所谓的态度,说完就张口咬手中的汉堡。

炎育陵本已被骆禾羽的话激得要回嘴,见骆禾羽竟然吃自己的东西,立即皱眉低喝:“那个我没吃过!去买个新的还我!”

“没吃过?”骆禾羽睁大眼看炎育陵,但还是很不客气地咬了第二口。

“拿来!”炎育陵伸手粗鲁地把汉堡抢回来,一手一个汉堡,一时犹豫不决该先吃哪一个?

“你第一次来快餐店?”骆禾羽眯了眯眼,藏起眼神中的怜悯之意。

“当然不是。”炎育陵把两个汉堡都放下,背靠上椅子侧头看向窗外街道,慢慢地吃还剩一大包的薯条,接着道:“来过一两次,很久了。”

天色已经有点暗,炎育陵没带手机,暗想着芦绍宗会采取什么方法找自己,突地斜眼瞪着骆禾羽,略带威胁口吻地道:“芦绍宗的电话不准接。”

骆禾羽摇头苦笑,心想太阳底下真无新鲜事,自己堂堂为人师、为人父,居然被命令不能接电话。

“无论什么事都好,”骆禾羽把双手放到后脑,后仰身子翘起右腿,“如果吃完了你还是觉得不够,要不要陪我去更能痛快发泄的地方?”

“我现在不想进录音室。”炎育陵拿起骆禾羽吃过的汉堡,从被咬过的缺口开始吃。

“嗯……”骆禾羽沉思片刻,随即扬起嘴角,呵呵地笑,“录音室是闷了点啦。”

骆禾羽收敛笑容,看着不理睬自己的炎育陵。

那幅刚毅的脸孔、紧绷的眉目,正透露着急需宣泄的情绪,却被畸形的教育养成的矜持给压迫。

爸爸带你去玩——骆禾羽动着嘴唇,但没有发出声音。

说到结局……至少给我再多写个五万字吧。

(目前都48万了,所以5万算是很尾声了)

当骆禾羽说‘去玩吧!’,炎育陵便料到了会被带到什么地方,不过与其说预料,其实在看到骆禾羽的时候,他就想过希望对方能带自己到那样的地方去玩。

在台北住了一年有余,炎育陵仍未体会过这繁华都市的多姿多彩夜生活。贝鲁等三个丫头曾经瞒着韩封在街头演唱后跑去夜店跳舞,炎育陵为了确保女孩们的安全才不得不跟进去当守护使者,结果穿煲了,遭韩封罚得浑身酸痛了一个星期。还好这件事只发生过一次,女孩们虽然只挨了几句骂,却都没敢再犯。

至于在自己家乡,炎育陵只和模特儿公司的同事一起去过夜店玩,但除了喝酒就没做其 他事,那时候的酒量太差,几杯下肚就不省人事了,哪还有机会玩?

所以骆禾羽那一次‘户外教学’,才终于让炎育陵品味到夜店狂欢的乐趣。

与那一次一样,骆禾羽选的夜店属高消费、高格调,入口把关很严,场内亦禁止拍摄和录影。

由于时间尚早,炎育陵随骆禾羽进去时,店里虽已差不多坐满,但都是在各自座位上饮酒聊天的客人,舞池中空荡荡,舞台上有一支六人乐团,正在演奏轻摇滚歌曲。

骆禾羽进门时原本牵着炎育陵手腕,因为想起上一次带他来时,那幅担心被丢下的可爱样子。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虽然时间并没有隔很长——炎育陵心态不一样了,一被牵住就用力甩开,“放开!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火气非常大地这么说。

找了位子坐下后,骆禾羽先点果汁,侍应生一转身,炎育陵就把他叫住,要了一支Bacardi Limón。这柠檬味的朗姆酒喝来顺口、不觉得烈,但是后劲很足,路卡很喜欢。炎育陵记得韩封家里有好几支,有次睡前见这两人坐在吧台小酌两杯,细声交谈、相视而笑,既温馨,又让人羡慕。

骆禾羽原想炎育陵吃得那么撑,随便喝喝啤酒就好,可炎育陵既然主动点了烈酒,他也知道要是劝阻肯定又要惹这位任性贵公子发飚,只好向侍应生加点用来稀释酒的汽水。

炎育陵哧鼻,默不作声把上身陷进舒适的皮革沙发,翘起左腿,右手肘搁在座椅把手,微倾身子欣赏右手边舞台上的表演。

邻桌正巧是唱片公司的员工,骆禾羽向他们打了招呼,炎育陵亦礼貌地点头微笑。远一点的座位有MY的艺人,论辈分是炎育陵的师兄姐,论名气就输了好几截,他们遥遥向炎育陵敬酒,炎育陵还是温文尔雅地点头,完全没有上前寒暄的打算。

骆禾羽没有立场指点炎育陵待人处世之道,事实上他也不想扫了炎育陵的兴,免得浪费了难得的相处时光。

骆禾羽静静坐着观察专注于舞台的炎育陵,在昏暗中流泻着眩目光芒的特效灯光下,那俊美的五官、优雅的气质、孤傲的神韵,显得格外高贵而不可亵渎,如梦、似幻。

炎育陵刚出道时的青涩样子,的确和自己年轻时很像,可经过了气质和打扮的加冕,骆禾羽已自觉不能再夸口说自己年轻时长得和炎育陵一样——那一定会招人嘲笑。

现在的炎育陵具备男人的潇洒帅气,以及女人的妩媚魅惑,前不久以他为封面的时尚杂志所标的题目——“妖一般的魅力”,一点也不夸张,甚至该说……非常贴切。

骆禾羽越看,就越想到另一位也给炎育陵提供了基因的人。那是个让自己一见钟情、再见便无法自拔的美丽女孩。

骆禾羽不由得感到一阵颤栗。

人的遗传基因,是不是也包括了思想?

尽管有如此完美的外表、不可多得的才华,若内心已然扭曲,炎育陵的前途必定难以平顺。

人心很复杂、很独特,不同的人或许会遭遇相同的不幸,但是复原的方法却是因人而异。

自己救得了自己的亲生子吗?骆禾羽并没有十足地把握。他很想帮炎育陵解开心灵的枷锁,可目前连锁孔在哪里都找不到。

舞台上正在演唱节奏轻快的流行歌曲,炎育陵冷漠的眼神里渐渐流转着生气,跷起的的脚亦在轻轻摇晃,显然已开始沉浸在音乐之中。

此时不开话题,更待何时?

“你这种体质,女人最嫉妒。”骆禾羽端起侍应生刚拿来的橙汁,挪到炎育陵旁边,伸手搭住他肩膀,低头看他平坦的腹部,“那十二个汉堡到底都吃哪儿去了?”

骆禾羽只是随口问,并不知道炎育陵离开快餐店前已经在洗手间掏喉咙吐空了胃。炎育陵自觉不能老实说,仅含糊地‘嗯’了一声,接过骆禾羽递来的橙汁,视线又回到舞台上。

骆禾羽一出招就踢铁板,想了想,便弯身从桌底下拿出扑克牌,手法纯熟地洗牌。

“会不会玩?我教你21点。”

炎育陵斜睨骆禾羽放到桌上的牌,想到自己的赌运是诡异地好,便欲开口警告骆禾羽做好盘盘皆输的准备。

这时眼前突然有个人影靠近,炎育陵立即警戒地抬起头。

“不是说要约我出来玩吗?食言了噢。”面前的人低着头,抬手撩起一束发丝勾到耳后。

是主持一姐岳旸。长发用丝巾束了起来,身上一件淡色雪纺衬衫配紧身水洗牛仔裤,下搭皮质罗马凉鞋,整体感觉成熟而随性,略微透明的衬衫则透露了性感。

炎育陵立刻站起身,邀请岳旸坐在自己和骆禾羽之间。

“这位是……”岳旸侧过身微偏脖子微笑着打量骆禾羽。

骆禾羽虽有名气,但由于非常抗拒在媒体前曝光,所以圈内知道他长相的人除非是有合作过,要不就是私下有交情。

岳旸不唱歌,骆禾羽亦从不上综艺节目,彼此自然没见过面。

“敝姓骆,岳小姐,真是幸会。”骆禾羽举止优雅地伸出手和岳旸相握。

“骆……”岳旸很快就联想到了骆禾羽的身份,握手的动作亦更显热情,“原来是骆老师!终于见到你真人了,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啊。”岳旸暧昧地扬起嘴角倩笑,“帅气不输时下偶像。”

“可是赢不了你旁边那位。”骆禾羽扬下巴指向炎育陵,正好侍应生把酒端来了,他便给岳旸点了杯鸡尾酒。

骆禾羽点的是自己爱喝的鸡尾酒,岳旸不禁挑了挑眉,骆禾羽察言观色,迅速解开她的疑窦。

“我看过你最近出版的旅游书,里面有提到你爱喝什么酒,Bacardi 也是其中之一吧。”骆禾羽边说边调了三杯Bacardi,先后把其中两杯递给岳旸和炎育陵。

“来,敬……两个单身男人被大美女搭讪的美丽夜晚。”骆禾羽举起酒杯。

当!水晶杯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脑海中的‘快乐’程序被启动的讯号声。

借着骆禾羽的带动,炎育陵开始写意地和岳旸聊天。炎育陵认真学过得体又不失幽默的交际方式,要隐藏自己阴郁的心情对他来说并不难,只是要或不要的问题,可骆禾羽开的话题都很有趣,聊着聊着,炎育陵不知不觉中也真切地投入了其中,心情放松了不少。

骆禾羽虽觉丧失了父子二人独处的机会,不过见炎育陵身周弥漫的低气压正在迅速消散,总算松了口气。

时间在欢乐时流逝得特别快,现场乐团演奏已经结束,现在是夜店里最狂热的DJ混音时段,店内的人比炎育陵和骆禾羽刚来时多了一倍,舞池中聚集了随着澎湃节奏跳舞的人。

骆禾羽料想到有可能会待到这个时段,这种时候若炎育陵暴走,自己单独一人可顾不了,所以他约了一些朋友过来。与此同时,岳旸约的朋友也到了,都是电视圈内家喻户晓的美丽女艺人。

炎育陵是当红偶像,骆禾羽是资深音乐人,可想而知多么受女艺人的青睐。

三支Bacardi Limon已见底,炎育陵稍有醉意,高亢的情绪急欲寻找出口释放。

炎育陵干了最后一杯酒,突地站起身弯腰向岳旸伸出手。此时乐声嘈杂,与其高声说话,炎育陵选择更优雅的肢体语言。

岳旸大方地点头笑,把手交给炎育陵,转眼间就被炎育陵牵到了舞池。

围坐在一起的众人纷纷都走入舞池,骆禾羽则留在原处,后来发现自己的座位难以看得到舞池,便直接走到了位于较高处的DJ台,当班的DJ正是他的老友之一。

从高处往下看,轻易就能找到成为许多人焦点的炎育陵,正在轮流和四五个著名女艺人跳热舞,如此舞技、如此气派,很自然地就有其 他女性主动邀舞。

“这小子快成为男人公敌啦!”DJ大声对身旁的骆禾羽说道,“听说才十几岁!是把岁数报低了吗?还是整容啊?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骆禾羽不客气地朝友人后脑勺拍,大声回道:“是二十岁!天生天养的帅!”

话虽这么说,但骆禾羽不得不承认炎育陵的思想确实还是个孩子,尽管该装的时候他还是装得很像个独立有个性的成熟男人。说起来,炎育陵过不久就二十一了,做父亲的是不是要给儿子成年礼物呢?

“喂!有他的歌吗?”骆禾羽用手肘轻撞DJ。

“有啊!刚拿到!”

骆禾羽稍微活动了下手指,用身体把友人挤到一旁。

一直看炎育陵在舞池被吃豆腐,骆禾羽想还是把他送回属于他的地方吧!

正在播放的舞曲接近了尾声,骆禾羽熟练地接到另一首歌,混音不能突兀的换曲,那会破坏了气氛,直换了两首曲子,骆禾羽才在最适当的时机插入炎育陵的主打歌。

那熟悉的旋律一响起,骆禾羽看见舞池中的炎育陵立即抬头看向自己,他便比了个手势要炎育陵上来。

炎育陵这时已经玩疯了,什么也没考虑,干脆地从人群中出来,利落地跳上DJ台,麦克风便送到了手上。

“This is ZERO in the house. ” 炎育陵高举握着拳的左臂,“Lets get high.”

掌声、尖叫、欢呼,理所当然地充斥了整个舞厅。

炎育陵的现场演唱和带动实力已是毋庸置疑,瞬息间,全场的注意力都到了他身上,包括不在舞池的人。

“年轻人真是可怕。”闲闲无事的DJ有感而发。

“不是年轻就行。”骆禾羽纠正,“他是天才。”

不。骆禾羽才说完就自己在心里急着否定。育陵的才华都是后天养成的,绝对不是天生的。

天才……一般都没有好下场啊。

舞厅的某个角落,几名兼职服务生正在打卡交班,一个正准备下班的短发女生扁着嘴不甘心地道:“早知道我就值夜班,好想留下来哦……”

在舞厅打工的一般职员下了班不能随意逗留,除非以客人的身份留下,但兼职员工不可能负担得起这家高级舞厅的低消。

“又有哪个偶像明星来了呢?”与短发女生交班的马尾女孩随口问,虽然并没有兴趣知道,只是姑且与这位喜欢追捧偶像的同事说说话。

“是炎育陵啊!超帅的!他在舞台上唱歌哦!”短发女生兴奋地说道。

马尾女孩一听即发愣,垂下头嘴里念念有词,“是育陵啊……”

“诶,待会儿有机会的话你帮我跟他要签名好不好?我很想在外面等,可是你知道的,我必须赶回家照顾弟妹……”短发女生拉着马尾女孩的手臂摇晃,苦着脸哀求,这不是第一次请马尾女孩帮忙,所以她有信心自己的请求会再次被答应,不过恳求的样子还是必须做一做。

“这……不太好吧……我必须工作……”马尾女孩脸色为难。

“哎哟……拜托你啦!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你不会有事的,反正经理在追求你嘛!而且你那么可爱,讨签名总是无往不利,不像我一幅恐龙样,难道你连这种小忙也不肯帮吗?不然我就请你吃饭啦……”

“好啦好啦,我尽量。”马尾女孩不想继续被耽误工作时间,只好先答应,可她其实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不会帮。并不是不想帮忙,只是……这次的对象不恰当。

“耶!幸恬最好了!”短发女立即给马尾女孩一个拥抱,之后才恋恋不舍地从后门出口离开。

“唉……”何幸恬轻轻叹了口气,披上服务生的制服外套,走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一路上忍着不看向舞台,但是没办法强迫自己不去听舞台上的人的声音。

何幸恬此时在台 湾半工半读,由于生活忙碌,她是直到最近几个星期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初恋男友成了偶像明星。

与炎育陵中学时期的纯纯爱恋,现在回想起来仍会觉得甜蜜,但是还不至于刻骨铭心,或许是因为相处的时候都过得很平凡吧,甚至连电影都不曾一起看过,每一次约会都是在图书馆念书。

然而,自己的妹妹被勒索那件事何幸恬便不忍回忆。妹妹何幸俞在那之后就变得孤僻内向,与之前的性格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虽然还是很平常地上着高中,但经常从恶梦中惊醒,何幸恬为此而心痛不已。

也因为这件事,何幸恬觉得要面对炎育陵非常尴尬。当初听说炎育陵因为家庭暴力问题而辍学、还离家出走,她曾尝试尽自己的能力去找炎育陵,到那些和炎育陵一起去过的地方打听,但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何幸恬从不知道炎育陵有家庭困扰,只知道炎育陵家境大概不太富裕,所以零用钱非常少,而且由于必须上很多补习班、学钢琴和书法,因此几乎没有时间到处玩。

炎育陵那时候为了帮自己而拿出那么多钱,自己却没有在他家逢巨变的时候伸出援手,这让何幸恬觉得十分内疚。即使炎育陵现在已很有成就,报纸新闻也说他和家人处得很好,何幸恬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和他攀任何关系。

“钱还是得还……”何幸恬想到了那笔钱,自己要拿出来会有点困难,但不致于活不下去。

“还是跟他拿账户号码吧。”何幸恬这么决定。人情还不了,钱非还不可!

抬头望向舞台,舞台上竟已没有人。何幸恬垫脚四处张望,人太多了,根本找不到炎育陵的身影。

骆禾羽拉着炎育陵手腕,把他带回座位坐好,接过朋友递来的外套,轻柔地替瘫坐在沙发上的炎育陵穿上。

炎育陵刚刚在舞台唱得兴起,开始把身上的单品脱下送人,他脱了外套,骆禾羽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他就脱腰带了。于是骆禾羽马上把他给牵回安全的地方。

“骆老师好温柔,很有爸爸的味道呢!”岳旸也回到了座位,在炎育陵身旁坐下,肌肤贴着肌肤,坐得相当亲密。

“呵呵。”骆禾羽干笑,困扰着该怎么劝岳旸离宝贝儿子远一点,免得儿子惹上不必要的绯闻,一边把外套拉链拉上,再转身去拿温开水要喂他喝。

“我爸爸才不是这样的。”炎育陵侧转身斜倚着沙发,面向着岳旸,眼神迷蒙,口齿却很清晰,“我爸爸是个窝囊废。”

“什么?”岳旸听不清楚,便把脸凑上前。

炎育陵自然地挪得更靠近,嘴唇已贴上岳旸耳垂,细声道:“我一个爸爸是窝囊废,另一个爸爸,亲生爸爸,是变态,是罪犯,是强暴犯。”

岳旸听清楚了,一时反应不过来,盯着炎育陵眨了眨眼。

美丽的女人靠得如此近,炎育陵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一道迷人的弧线,双手抚上岳旸纤腰,倾身上前亲吻岳旸丰润的唇。

“真糟糕……”骆禾羽呆立原地,想着岳旸如果当场一巴掌掴下去,明天这故事会不会见报?店内虽然不会有记者潜入,但不排除有人会给记者情报的可能性。

没想到更糟的事情发生了,单身熟女岳旸不但没有发飚,反而享受其中。两人唇碰唇数秒后,便开始激情地热吻。

炎育陵拍戏时就学过了接吻,而且他有很懂得用口头指导如何使用身体表达爱意的导师。路卡的吻技连男人都会沉迷,毋宁说女人了。

“真……糟糕……”骆禾羽进退两难,强硬分开正在接吻的单身男女未免太没有礼貌。

所幸,岳旸还没醉得完全失去公众人士该有的理智,她适时地终止热吻,手掌轻轻抵在炎育陵起伏激烈的胸膛,轻笑着:“我去化妆间。”说完便起身离开。

炎育陵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要走,骆禾羽赶忙拉住他。

“我也要去化妆间。”炎育陵噘着嘴。

“呵呵。”骆禾羽苦笑,伸掌拍拍炎育陵脑袋,“你就不用了,乖乖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家。”

“回哪一个家?”炎育陵语气突地变得有些冷漠。

骆禾羽小心地说出炎育陵所住的公寓名称,暗忖这样应该不会踩到什么尾巴,哪知,炎育陵闻言即抬脚狠踢面前矮桌,桌上的高酒瓶都倒了下来,酒撒到了桌面和地板上。

“育陵!”骆禾羽难得沉着嗓子严肃喝斥,用手压着炎育陵大腿,瞪着他道:“你安分点,这样让人看见不好。”

“我有什么不好?”炎育陵冷冷反问。

骆禾羽无奈叹气,和喝醉的人争辩是最没意义、又费力的事,他觉得是时候通知芦绍宗了,芦绍宗至少会比自己有体力把炎育陵捆起来带回家。

骆禾羽交待同桌的朋友看着炎育陵,自己则走到舞厅一个比较安静的吧台打电话。芦绍宗这次很快接电话,骆禾羽感觉得到对方压抑着的怒气,当然还有对炎育陵急切的担忧。说明地点和炎育陵目前的醉酒状况后,骆禾羽便和芦绍宗结束通话。

电话才挂上不到两秒又响起,骆禾羽拿起手机,见银幕显示的是外国号码,依稀有印象是某个东南亚国家。

该不会是……骆禾羽想到那微乎其微的可能,镇定地接听电话。

沙……沙……

电话另一头很多噪音。

“喂?”骆禾羽大声问,一边走到更安静的地方。

“骆禾羽。”话筒传来低沉浑厚的男人声。

“韩封!”骆禾羽禁不住大叫,“喂!你没事啊?谢天谢地!”

“你听着,我没时间,必须长话短说。”

“你有没有两分钟?我去找育陵和你说。”

“育陵被厦爷的女人拍过性虐录影,影带现在在叶家人手上,育陵在我走前还不知道这件事,但我不晓得叶家有没有利用影带威胁他,我不放心让他独自面对这个危机,你去帮他,把影带从叶家手中抢过来。”

骆禾羽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听了韩封这一段,当下张着嘴说不出话。

韩封不理会,继续连珠炮说道:“我和厦爷已经决裂,你千万别让厦爷的人靠近育陵,包括厦蕊。”

“这我怎么有能力啊?”骆禾羽立刻回道。

“你没有能力,但是你有责任。”韩封不假思索。

“你是不想回到育陵身边,所以把责任都推给我?”骆禾羽忿忿地道。

“我想,但是我还不能。”韩封没有被激怒,反而语带伤感。

“我只有打一通电话的机会,打给你,不是因为我很相信你,我相信的是人性,骆禾羽,你是育陵的亲生父亲,你对不起他,你必须偿还。”韩封字字铿锵有力。

“我知道我有责任,我也愿意承担,可是……”

“我没时间了,骆禾羽,我是黑道,我没有资格祈求上天保佑我安全回去,育陵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人,你……”

嘟——

通话突兀地截断。

骆禾羽尝试回播,但另一边没有人接,看来韩封多半是用公共电话。

该不会电话讲到一半就被人捅死了吧?骆禾羽寒毛直竖,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告诉炎育陵韩封打过电话来,但很可能现在已经死掉了。

骆禾羽带着混乱的思绪回到舞厅,发现炎育陵竟然不在,朋友说他去洗手间,样子看起来已经醒了,所以他们没拦阻。

炎育陵沿着舞池边缘往洗手间方向走,一路上和一些人拍了合照,转进通往洗手间入口的走廊时正好四周无人。

炎育陵记得岳旸在说‘去化妆间’后用唇语加了句‘等你’,于是他就背靠着墙在外头等。

脑袋昏沉沉地,浑身也因酒精而发热,最麻烦的是下腹正在酝酿着男性的欲望。

“啊!”突听到一把甜美的女孩嗓音,炎育陵循声看去,见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纤瘦女孩从女生洗手间出来。

炎育陵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可现在眼前影像有三层重叠的现象,女孩的脸显得有点模糊,不过倒是可以肯定那不是岳旸,就衣着和高度来看。

“里面有人吗?”炎育陵指着洗手间问。

何幸恬迟疑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啊?骗我吗?真是的……”炎育陵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就地蹲下,头疼得发出细微的呻吟。

何幸恬跑上前,蹲在炎育陵身边,关切地问:“育陵,怎么了?头疼吗?”

好熟悉,这把声音好熟悉……

炎育陵缓缓抬起头,眯着眼看向身边绑着马尾的女孩。

“我认识你吗?”

何幸恬顿感一阵打击,她没预料到炎育陵会完全不认得自己,可是她又自知之明,自己不该要求什么。

“育陵,我是幸恬,那个……我欠了你一笔钱,我会还给你,你可不可以给我户头号码?”何幸恬尴尬地说道。

“幸恬……我认识幸恬……”炎育陵双膝碰地,跪在何幸恬跟前,视线比何幸恬高了几公分。他用手指撩起何幸恬下巴,歪脖子打量了一会儿,笑着道:“你长得有点像我的初恋女友。”

我就是啊……何幸恬心道。她后仰身子甩开炎育陵的手指,这样的姿势她觉得很不得体。

“你喝醉了,我找人扶你到外面。”何幸恬欲站起身,突被炎育陵用力拉住,重心不稳坐倒在地。

“我没和幸恬接过吻。”炎育陵双掌抵墙,把何幸恬困在自己双臂间。

“你来当替代品吧。”语音未落,炎育陵便靠上前,强势地吻住何幸恬双唇,舌头迫不及待地就钻进女孩温热的口腔。

何幸恬惊呆了数秒,当口腔闯入了异物,羞愤立即冲上心头,她用力推炎育陵胸膛,见炎育陵退开后又要凑上来,便毫不客气地扬手送上响亮的巴掌。

啪!

右脸颊一阵火辣刺痛,炎育陵皱眉瞪眼前的人,不屑地道:“装什么矜持?”

啪!

右脸颊结结实实又挨了一下。

“嘶……”炎育陵把手背贴上火热的脸颊,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靠在走廊另一面墙坐在地上,抬头对掌掴自己的人怒吼:“混蛋!你凭什么打我?”

何幸恬涨红了脸,又气又羞,也很失望,她站起身准备要走,惊见走廊尽头有人拿着手机对着自己,很明显正在照相、或录影。

“喂!你不可以随便拍!”何幸恬慌张地跑上前,可那人也立即跑开,混入了人群,她正要追,双手被人从后抓住,粗暴地按在墙上。

“怎么?不稀罕我?”炎育陵俯视背靠墙面对着自己的倔强女孩。

何幸恬双手被抓得很紧,她考虑着是不是要攻击炎育陵胯下,可又不忍心这么做。

“喂!做什么!”突地又有一人转进走廊,何幸恬哀叹倒霉,不知该如何是好?炎育陵是偶像,这样子被人看见后果可大可小。

“你给我……住手……”那人上前把炎育陵架开,何幸恬怕他会伤害炎育陵,忙道:“我没事,你别碰他!”

骆禾羽费力将炎育陵按着坐在地上,回头看向劝阻自己的女孩。

“他没对你做什么?”骆禾羽问。

“没有!真的没有!先生,他喝醉了,你……”

骆禾羽没等何幸恬说完就呼了口气,“那就好,这位小姐,我是他朋友,他如果做了不礼貌的事,我待他向你道歉。”

听闻对方是炎育陵的朋友,何幸恬即放心,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刚才有人拍下了自己和炎育陵的争执画面。

骆禾羽的视线回到炎育陵身上,见炎育陵闭上眼没有动静,便叫了他几声,抬手拍拍他脸颊,确定他失去了意识。

“咦?”骆禾羽感觉炎育陵右脸颊热热地,而且好像有点肿,好奇地用手指轻轻摩挲。

何幸恬心虚,匆匆说了声‘那我走了’,就一溜烟离开走廊。

骆禾羽还是担心这女孩可能会到处说炎育陵一些不实……或实的事情,可先下的情况他无暇去管,吃力地把炎育陵扶起来,试图要扛在背上。

“我来。”

芦绍宗声到人到,轻易地把炎育陵横抱在手。

“你真快。”骆禾羽打从心底惊叹。

“我能慢吗?”芦绍宗无奈。

“对不起,我不该带他来。”骆禾羽打从心底后悔。

“会醉成这样,我想是他的自制能力不足。”芦绍宗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

“你别骂他,真的,不是他的错。”骆禾羽不确定芦绍宗和炎育陵的相处模式,无论怎样,他都不希望炎育陵被责怪做错任何事。

“呵。”芦绍宗摇头,语气中的无奈感也加重,“要是骂有用,我愿意试试看。”

目送芦绍宗高大的背影走出走廊,骆禾羽咀嚼着那句话。

普天之下,骂得醒炎育陵的人,除了韩封还有谁?

韩封究竟做了什么,可以令炎育陵如此依赖?

想要得到炎育陵的依赖,唯一的方法,大概就是去做韩封会做的事吧?

“厦爷、叶家、录影带……”骆禾羽念着,不过此时一丁小点解决事情的灵感都没有。

“我应该不会死吧?”骆禾羽搔着头,颓然走回舞厅。[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5-28 02:18重新编辑 ]

现在开始出现或回来的人物都是为了把故事引导至happy ending的转机,很重要的……

动物一旦受伤,攻击性总会比平时激烈。它们会极力保持清醒,方能保护自己。

骆禾羽和芦绍宗不约而同皆领教过炎育陵的‘攻击性’,所以面对醉得乱七八糟、想‘攻击’人亦没有能力的炎育陵,两人都觉得这或许是今天为止最幸运的一件事。

离开舞厅后一路每行驶不到十分钟,炎育陵就嚷着要下车,直到第四次已经吐得浑身无力,东倒西歪地轮流软瘫在身侧两人身上,辛苦得眼泪都流下了。骆禾羽看着心疼不消说,芦绍宗也不自觉产生了怜悯之心,用手掌轻抚炎育陵抽搐的背脊,没有一丝伺候麻烦少爷的心态。

“唔……”炎育陵酸软的手无意识地抓,抓住了芦绍宗衣角,身子便朝芦绍宗胸口倒下,“好辛苦……封哥我很辛苦……”语带哭音,像个受不了委屈的小孩。

结果还是韩封啊。骆禾羽失落地叹了口气,引来芦绍宗好奇的视线。

“应该吐完了。”芦绍宗心想现在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谨慎地把双臂绕过炎育陵背部和膝弯,吸气缓缓站起身,壮硕的身躯稳定如一架提重物的机器,没有一点颤抖和歪斜。

芦绍宗把炎育陵抱到车后座放下便回到驾驶座,骆禾羽从另一侧门坐进后座,让炎育陵侧卧着,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由于芦绍宗只一人开车来接,为了安全起见,骆禾羽便自荐同车帮忙照顾炎育陵。

“骆老师,”芦绍宗边开车边道:“我先把育陵安置好,再请我室友送您回舞厅取车。”

“不用麻烦,我已经吩咐助理来接我。”骆禾羽说话突察觉芦绍宗的话有些怪,疑惑地接着问,“室友?你要把育陵带回自己家?”

“育陵的家人来探望他,这时间回去怕会吵醒他们,而且育陵这样子让家人看见也不好。”芦绍宗语气平淡地道。

骆禾羽恍然大悟,猜到了炎育陵心情不好的原因,为了确认,他故作无谓地问:“母亲吗?”

“是的,还有他弟弟。”芦绍宗应道。

猜对了呢。骆禾羽陷入沉思,回想着韩封说的关于性虐影带的事。

叶雅会知道这件事吗?为人母亲,不至于用这么惨酷的手法威胁亲子吧?骆禾羽思索着自己下一步可以怎么做?该从叶家的什么人下手?自己有没有可靠的后盾能助一臂之力?单打独斗的话自己有什么能够制得了对方的把柄?

“路哥……酒好难喝……”炎育陵又在模模糊糊地说话了。

这‘六哥’又是谁呢?难不成除了韩封,这小子还有五个‘哥哥’在关照?那都跑哪去了?骆禾羽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为什么身边的‘骆老师’就不叫个一两声?骆禾羽既纳闷又不甘。

芦绍宗把车停在一栋四层楼高的私人公寓停车位,骆禾羽下车,让芦绍宗跨进车里把炎育陵抱出来,站在车门边等候时,督见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子从公寓前门快步走来,身上穿着百慕达短裤和水蓝色宽松衬衫,蓄着一头利落短发,五官清秀,还没停下脚步即点了点头,语调爽朗地道:“您是骆老师吧?我开车送您回去。”

芦邵宗的室友竟然是个年轻男子,外貌输给炎育陵是肯定的,但都不失为一枚赏心悦目的美男。

骆禾羽饶有兴味地打量这位室友,一边微笑着摆手回道:“不需要了,我的助理正在路上,我告诉他地址了,应该五分钟内就会到。”

“那上去坐一会儿吧。”美男室友边说边帮芦邵宗把放在前座的一些文件和车钥匙拿下来。

真是个贤良的‘室友’——骆禾羽忍下要拍芦邵宗肩膀表示‘老兄,你真幸福’的冲动。

“不用麻烦,我在楼下等就行了。”骆禾羽一本正经地道。

“骆老师也累了,别耽搁他。”芦邵宗横抱着炎育陵钻出宽大的车后座,对室友说道:“你陪骆老师等,我先上去。”说完就向骆禾羽意思意思点个头,迈着稳健的大步走进公寓。

骆禾羽些许不舍地看向安全地窝在芦邵宗怀里的人,美男室友却不偏不倚靠过来挡住了视线。

“骆老师,久仰大名,我很喜欢您做的音乐,这是我的名片。”美男室友双手递上一张带有刻印花纹的米白色名片。

原来不是家庭主夫。骆禾羽接过名片,一边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没带名片。

美男室友是个摄影师,名字叫夏穆,骆禾羽对摄影圈不熟悉,不晓得这位摄影师是否有名气,但他九十九点九巴仙认定这是个假名。

“你对音乐有研究?”骆禾羽开始无意义地聊天。

“谈不上研究,不过常听绍宗分析他们公司歌手适合的音乐路线,还有适合的制作人,他很推崇您,说您的创作领域很广,得到您指导的歌手非常幸运。”夏穆说话不快不慢,语气开朗,嘴角微微挂着笑意,双眼直视着人,眼神清澈,没有一丝飘忽,整体举止成熟且让人感觉舒服。

真是个很上得了台面的年轻人。骆禾羽缓缓点头。

“把艺人带回自己家很麻烦吧?难为你了。”骆禾羽问得很无所谓,不过内心其实很在意。

“啊哈!我不觉得很麻烦啦!只是有点吓到,邵宗是第一次把艺人带回家。”夏穆爽朗地笑。

第一次哦?骆禾羽套出了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

有朝一日我也会把育陵带回家!他忿忿地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

等等!现在应该烦恼更严肃认真的问题才对啊!骆禾羽突然很想用缰绳拴住自己驰骋无限的思维……

早晨的阳光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照射在木质地板上。很有家的感觉。

好后悔,犯什么贱要去喝酒?

炎育陵微侧过身子,把鼻子以下的自己都缩到被单下。只这么动一下,难受的胃便一阵抽搐,头也疼痛欲裂,强烈的呕吐感涌上了喉咙。

好想死,研发酒的人是为了寻死吗?

压根不想再移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硬生生把呕吐欲往下吞,不自觉地发出了细微的呻吟。

“醒了?”一把陌生的男人声自头上传来,炎育陵立刻坐起身,咬牙怒目,警戒地瞪着眼前男子。

“你好,我叫夏穆,你经理人芦绍宗的室友,他出门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夏穆把手中的托盘放在床头,斜倚床边的柜子抱胸站着,温和地道:“躺下吧。”

炎育陵强忍头痛和晕眩,四处观察身周,转头看向窗外,看见某栋高耸入云的台北地标,隐约听见城市必有的各类嘈杂声,便稍微放松了戒心。

“这里是芦绍宗的家?”炎育陵背靠着床头,眼神和语气极为不友善。

“对。”夏穆微笑点头,“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我的事与你无关。”炎育陵朝敞开的房门扬下巴,低沉地道:“出去。”

夏穆的脸色难以察觉地变了变,但很快又换上从容不迫的神采,垂着视线,语气带着缅怀意味地道:“路卡这几年过得不错吧?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炎育陵眼角抽搐,握紧拳头。

“听绍宗说,他和韩封同居了,真不敢相信,路卡的个性……”

“住口!”炎育陵喝止夏穆把话说下去,“不准提这两个人!”他扬手扫过床头,把铝制托盘扫到地上,托盘上的塑胶杯子滚到床底下,杯里的茶洒在地板上,溅到了夏穆的脚。

原本担心热茶会烫伤炎育陵舌头,事先把茶降了温,没想到这反而是保住了自己的脚。夏穆撇嘴笑了笑,蹲下来把托盘和杯子捡起。

“原来如此,现在连韩封和路卡也对不起你了。”夏穆站直身,把托盘夹在腋下,走到离床有段距离的地方。

“跟你没有关系!出去!”炎育陵抬手直指门外。

“气他们在你需要依靠的时候,没有待在你身边保护你?”夏穆没有愤怒,他大致明白炎育陵的心情。

被说中了心事,炎育陵顿感脸颊发烫,心跳加速,恨恨地别过脸,急促地呼吸。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现在在某一处也很希望你在他们身边?”

炎育陵斜眼瞪向夏穆,可内疚迅速取代了怒气,他低下头,视线无焦距地落在浅灰色被单上的横线浅条纹。

炎育陵发现了自己的自私,他已经很久没有以担心韩封和路卡的心情在想念着他们。

“或许他们现在正想着——育陵独自一人坚强地奋斗,所以我们也不可以输!”夏穆把望向窗外远处的视线转移到炎育陵身上,活泼的语气陡地沉了下来,“但事实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炎育陵情绪越来越激动,却不敢抬头与夏穆对峙,青筋浮现在他紧绷的双臂。

“如果,”夏穆加重了语气,往前靠近一步,“韩封现在打电话过来,你会怎样?哭,对不对?你觉得他会对这样的你如何反应?他会很担心,很后悔自己惹上了麻烦,被迫离你而去。但是,其实他可能是希望从你身上得到一些拼命活下去的勇气。”

“我不会哭……”

炎育陵颤抖的话被夏穆无视,语气更低沉地接道:“韩封是为了谁离开路卡?路卡为了什么要单独背负韩封交托给他的重量?你看看你自己,你觉得全世界对不起你,那你对得起为你牺牲的人吗?”

“为什么我要被你教训?”炎育陵勉强扬起嘴角,处于下风的状态激发了他的不甘,“我不需要任何人对得起我,还有,我明白说一次,无论是你还是芦绍宗,不要以为认识封哥和路哥就可以管我的事。”

“Pathetic. ”夏穆冷漠地眯起眼。

炎育陵连站也站不起来,却还要装作嚣张,看在夏穆眼里,即凄凉又可悲。

不值得同情。

炎育陵脸色立变,张嘴要反驳却想不到有力的词汇。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从霍姚手中脱险后被韩封骂的情景。

那时候自己无依无靠,自卑自怜,固执地不愿意接受他人的援助,对前景一片茫然。

现在的自己,明明已经拥有那时候急欲追求的生活能力,心理状态却似乎完全没变。

原来,自己根本没在成长。

可悲。可耻。

房外传来开锁声,夏穆知是芦绍宗回来了,即转身出房。

炎育陵趁机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擦干,手撑着床褥站起来,却仍然头晕目眩,扶着额头无力地坐回床上。

夏穆和芦绍宗在房外对话。

“买了粥啊?”
“鱼粥,还很烫,你帮我分成两份,我要打个电话。”
“两份?”
“他胃不好,一餐的分量不能多,啊对了,顺便帮我试试会不会有腥味。”
“他醒了噢。”
“那么早起……我去看看他。”
“先别去吧,他情绪不是很稳定,让他冷静一下。”

“你没说什么过分的事吧?”芦绍宗放轻了声量,可能是不知道房门没关,以为这样房里的人就听不见。

“你还是别对他太客气了,就像对其 他艺人一样待他啊,该骂的时候就骂,你在公司明明就有个恶魔称号。”夏穆不但没有降低声量,还拔高了嗓子,是故意要炎育陵听见。

这两人之后似乎还有对话,但说得太小声,炎育陵极力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直到听闻脚步声靠近,开始有点不知所措,正想要缩回被窝里去,芦绍宗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前。

芦绍宗抬手在门上敲,语气一贯平淡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炎育陵手肘撑着床半躺,尴尬地止住动作,随即决定还是端正点面对芦绍宗,便又坐直身,点头含糊应了声‘嗯’。

芦绍宗把一张凳子提到床边坐下,双手摆在大腿上,背部直挺,一副要谈公事的严肃样子。

“我联络了医生来给你检查,你昨晚吐得太厉害,可能会伤害食道。”

果然还是担心自己唱歌的能力。炎育陵撇过脸哼鼻。

“中午有个杂志专访,很早就排了期,不能随意推掉,我已经告诉对方你身体非常不舒服,他们愿意迁就,把外景摄影都取消,全程在棚内进行。”

还是工作。炎育陵忍不住吐了口气。

“你后天一早的飞机回国,一下机就得赶去签唱会,所以明天必须好好休息。”芦绍宗顿了顿,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身子稍微往前倾,换上比较温和的语气,“你可以暂时待在这里,我室友明天就会出差到外地,不会有人打扰你休息,你的行李我会帮你整理。”

“我又不是无家可归。”炎育陵转头瞪芦绍宗,收敛了眼神里的嫌恶和凌厉,但还是难掩不耐烦。

芦绍宗沉吟片刻,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说道:“你和你家人如果有任何不方便直说的话,我可以替你传话。”

“没有。”炎育陵断然回答。

“你母亲昨天到医院做了检查,初步诊断是惯性的偏头痛,已经没有大碍,昨晚你深夜未归,她说很担心你,便和你弟弟从酒店搬到了你家。”芦绍宗边说边仔细观察炎育陵的反应,说到最后,见炎育陵深深吸了口气,脸颊在抽动,显然正紧咬牙关。

“既然她在等我,”炎育陵说得非常慢,僵硬的语调逐渐变得自然,绷紧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甚至微微扬起嘴角,“那我更要快些回家,免得她担心。”

芦绍宗毫不掩饰地皱紧眉头,无言地微垂下头。

“你买了早餐吗?我出去吃。”炎育陵掀开被单,背对着芦绍宗把双脚踩在地上。只要正常饮食、自然微笑,所有人就会觉得自己很幸福、没有烦恼。他这么想。

“我之前跟你说的那句话,其实我自己可能也做不到。”芦绍宗突然开口。

炎育陵好奇地转过头。

“我没有严重残疾和病痛,但是如果失去某个人,我想我会马上失去自己。”芦绍宗语调虽严肃,可表情并不痛苦,像认命般坦然,“那个人的命,是韩封救回来的,韩封保护过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个生命,我一定会以同样的方法报答他。”

“育陵。”芦绍宗低低地唤。

炎育陵立即把头转回去,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想被保护的欲望。

“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苦衷,我了解,你想靠自己解决自己的事,但是如果你会因此而受伤,我绝对不可以置之不顾,你现在不愿意说,我明天会问,明天不说,我后天继续问,你烦,就对我发脾气,不要掩饰自己,不要气自己,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宗哥。”芦绍宗话音刚落,炎育陵就接话,“我不是小孩子。”

你是啊!芦绍宗无奈得想大喊。

“我不是小孩子。”炎育陵重复,后悔和伤感一并涌上,眼眶又热了起来。“这是封哥走之前,我最后一次和他说的话,那时我在对他发脾气。”

“嗯。”芦绍宗轻声应,一边想,韩封真的很疼炎育陵,不然哪会给他发脾气的机会?

“封哥总是说到做到。”炎育陵轻轻收紧十指,突地站起身来,咬牙稳住双脚,不让晕眩感击倒自己。

“所以我也必须说到做到。”炎育陵转过身,见芦绍宗也站了起来。

芦绍宗其实和韩封很像,不是外表,是一种会让人感到安心踏实的安全感,散发着‘没有我办不到的事’的气息。

炎育陵仰头认真地看着芦绍宗,当作自己正在向韩封许诺,“我不会再像小孩子一样,痛就哭泣、痛就害怕、痛就屈服。”

“我会尽自己所能让每一天活得比昨天更好,或许还是会受伤,但是我会坚持,我不会认输。”

意思是……还是不肯说吧?芦绍宗暗自叹了口气,摊手道:“你昨天好好的,今天却宿醉了。”

“医生不是要来吗?打针吃药还是洗胃,我都没问题,我的身体,绝对比你想象中耐熬。”炎育陵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和昨晚不一样,低头看着身上宽松的衬衫,“你的衣服太大了,我不可以穿这样子出门。”

“那是我室友的衣服。”芦绍宗边答边叹——这家伙还没意识到自己最近消瘦得太快。

提到夏穆,炎育陵又感到一阵尴尬。若不是听见刚才的对话,炎育陵还不知道芦绍宗对自己其实和对别人不一样。

“那个……”炎育陵低头搔搔脸颊,嗫嚅道:“谢谢。还有……对不起。”

谢什么?又对不起什么呢?芦绍宗实在有点啼笑皆非。来日方长吧,他想。

成长的人需要坚持。而陪伴他的人,则需要包容。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6-01 17:44重新编辑 ]

骆禾羽天未亮便开车到炎育陵居住的公寓楼下,一直在车里待至日上三竿,都没等到一个展开行动的良机。

事实上该怎么行动,他并没有任何计划,见机行事是他秉持的作风,或说得失礼一点,他就是个不善于计划的人。

骆禾羽对这样的自己还蛮有自觉的,所以人近中年了仍没有成家的打算,他知道自己无法忍受被婚姻束缚的人生。

前阵子寄给叶雅的电邮一直没有收到回复,所以骆禾羽觉得或许应该直接见面才能实际地了解到炎育陵身陷的困境。

想灭火,就必须靠近火。

真是造孽啊。骆禾羽在车里边听音乐边回忆往事。

年轻时抱着半好玩半堕落的心态接触SM,还曾经是圈内颇有名气的调教师,后来自互联网认识了叶雅,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开始了主仆关系,彼此甚至渐渐互生情愫,成为情侣。

发生第一次肉体关系后,骆禾羽便注意到叶雅开始抗拒调教,并对两人的未来充满憧憬,典型的少女心态。骆禾羽因此想过或许可以借机改变自己扭曲的生活形式,认真地把叶雅带回家介绍给父母,结果得到的却是冷漠的对待。

长期虐。待自己的母亲甚至以命令的口吻要自己和叶雅断绝来往,专心学业。明知自己被母亲虐。待却不闻不问的父亲则告诉自己应该找家庭背景更显赫的伴侣,才配得上自己。

右手尾指便是那个时候和母亲起冲突时意外被铁门夹断。虽然那是意外,但母亲确实以砍断自己手指来威胁自己服从。

自那时起,一切开始不受控制。

骆禾羽把对父母的恨发泄到叶雅身上,直到将这份爱情扭曲成了怨恨。当看着畏缩在墙角颤抖着求自己不要靠近的叶雅,骆禾羽知道不仅是情侣,连主仆关系也已瓦解。

无止境的肉体虐。待是不会带来幸福的。

某天,骆禾羽故意不把门上锁,他躲在暗处,看着叶雅逃出两人一起居住的地方,向路人求救,意识到事情会变得严重,他立刻逃到别的城镇。

几个月后没事发生,骆禾羽才发现自己的天真。自己的家人,以及叶雅的家人是什么背景?有钱有势的人绝对不会让这种有损名誉的事广为人之。他致电回家,便知道家人已经和叶家用钱私下把事情解决。

于是,骆禾羽浑浑噩噩过了几年,间中向父母表示再也不会回去,后来获知父母离婚,父亲不知是为了维护为人父的尊严,还是为了补偿自己,给自己汇了很大的一笔钱。原本对家乡已无眷恋,决定离开这个国家,叶雅竟然联系自己。

“我要结婚了……我很想念你……”叶雅是这么说的。

骆禾羽从来就不是个正人君子,爱过的女人主动献身,他不可能拒绝。只是没想到,那一夜的温存,造就了一个在未来的日子里,承受了所有孽障的孩子。

这女人到底怎么想的呢?

骆禾羽想着不会有答案的问题,见一辆计程车停在自己车前,本不以为意,但一见从车上下来的人,他便直起了身子。

车上下来两个男子,一个二十五六岁,高高瘦瘦,五官算端正,但穿着配搭过时,虽然看得出是名牌服饰,可根本穿不出时尚味。另一个男子西装笔挺,架着一幅细黑框眼镜,看似四十出头,举手投足庄重严肃,不苟言笑。

这两人一下车便走进公寓,完全没留意到骆禾羽,不过骆禾羽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中年男子,那是叶维利,叶雅的二哥,现在好像是个很有成就的律师。

没错了,律师是心机最重的人了,用影带威胁育陵的人一定是他!

骆禾羽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该自己杀上去,还是等他们下来?

他犹豫不决。如果自己真的出面帮炎育陵,那自己的身份难免要浮出水面。

这样好吗?

先不论炎育陵会不会接受自己,骆禾羽其实没有十足的信心,受得起‘父亲’这项重任。

X

‘炎育陵疑和岳旸共谱姐弟恋’在娱乐版封面占了四分之一的版面。报导附上的照片是炎育陵和岳旸一前一后出入夜店,加上不久前炎育陵在记者会上高调邀约岳旸,记者便逮到了机会做文章。

好在男未婚女未嫁,且也没有两人举止亲密的照片为证,因此双方的发言人都大方地以‘只是互相欣赏’来交待媒体,在娱乐圈只算芝麻绿豆的小事。

然而,近中午时分网络新闻便出现了更有趣的新闻,按趋势,这则新闻会成为次日娱乐版的头条。

‘炎育陵强吻夜店服务生遭巴掌伺候!’

芦绍宗被公司通知这消息时正在杂志出版社的摄影棚,和瑞哲一起督促炎育陵的拍摄和访问过程。小蕙已经转作了贝鲁等三人的助理。

芦绍宗看着报道里所附的照片,炎育陵的样子拍得不清楚,可以辩称认错人,但那个女服务生却拍得相当好认,能够从报道猜出所指的夜店是哪一家的话,就不难找得到这个女生。

若有急欲挖第一手消息的记者找上这女生,这女生向记者确认照片里的就是炎育陵,并且加盐加醋,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杨总裁亲自致电来表示要见炎育陵,芦绍宗从口气中预知炎育陵这次肯定会挨骂。

炎育陵出道至今都没有犯错被公司严厉处分的纪录,上次擅自上电视直播节目的处分是增加助理,这在其 他同门眼里完全看不出是种惩罚。炎育陵现在当红,杨总裁对他更是疼爱得众所皆知,芦绍宗心想炎育陵大概是不曾领教过杨总裁发怒的厉害。

应该受得住吧?芦绍宗随后这么想。炎育陵毕竟是韩封一手托上来的,以芦绍宗对韩封的认识,炎育陵就算没挨过打,也一定没少挨过骂。

把照顾炎育陵的事项交待给瑞哲后,芦绍宗便赶去那家夜店,他必须比记者更早找到那个女生。

炎育陵换装时发现芦绍宗不在摄影棚,愤怒之余,心里还意外地感到些许不安,因专心工作而平复下来的情绪又紧绷了起来,拍摄进度亦跟着受影响。

照医生的吩咐,炎育陵必须每三小时就进食一次,一天五餐。下午五点瑞哲准时向摄制组要求让炎育陵休息,结果炎育陵竟自己拒绝,摄制组为了赶进度当然是没有意见。

芦绍宗傍晚七点左右回来,获知炎育陵工作一结束就胃痛发作,正瘫在休息室,连忙跑着赶去,一边暗忖炎育陵真是自己照顾过的艺人中最让人放心不下的一个。

推开休息室的门,芦绍宗便听见炎育陵粗重缓慢的呼吸,炎育陵侧躺在沙发上,双手环在胸腹之间,双目紧闭,满额汗珠。

芦绍宗立刻坐到沙发上,把炎育陵扶起来,让他上身靠在自己怀中,手伸进他衣衫底下,掌心抚着他腹部轻轻按揉。

“吃药了吗?”芦绍宗关切地问,手没停下。

“吃了……”炎育陵难受得无力逞强,顺从地躺在芦绍宗胸口。听着芦绍宗平稳的心跳,隔着顺滑的衬衫感受人体的温度,内心一股模糊的不安很快就消失。

“为什么不准时吃东西?”芦绍宗语带斥责地问。

“我以为……一次没关系……”

“不能再有下次,知不知道?”

“哦……”炎育陵挪了挪身子,脸颊靠着芦绍宗左胸,轻声细语,“对不起……”

芦绍宗不自禁扬起了嘴角。懂得认错的孩子就是可爱。

不过同时也更让人心疼。

“好点了吗?”芦绍宗把手抽出来,轻轻按在炎育陵肚子上。

炎育陵睁开眼,稍微用力想要坐起,芦绍宗便给他推了一把,坐好后,他自己揉着肚子,情况的确好了很多,可想到自己只不过少吃一餐就发作,不悦地扁了扁嘴。

“这招数是我室友教的,他以前也有胃痛,很懂得各种紧急缓解胃痛的法子,现在他完全好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只要好好调养,这病是可以根治的。”芦绍宗淡淡地微笑。

炎育陵偏头看了眼芦绍宗,突然灵机一动。

“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就是你室友吧?”

“是的。”芦绍宗大方点头回答。

“噢……”炎育陵低头沉吟,对芦绍宗的戒心正在迅速消失。

“你们……是一起认识封哥和路哥的吗?”

“夏穆比我早认识韩封,我们是一起认识路卡的,路卡那时候的性子很烈,跟你差不多,穆和他起过不少冲突。”芦绍宗语气轻松地道。

炎育陵皱起了眉头,一方面不满芦绍宗说自己性子烈,一方面觉得好奇,问道:“你说你小学就认识封哥,他比你还早?”

“你知道韩封有个干爹吧?”芦绍宗歪歪脖子。

炎育陵点头,由于联想到了霍瑶,不由得紧抿着唇。

“据我所知,韩封是无意间救了那个人的小儿子免于被绑架,才被收做契子的。”

炎育陵睁大眼,得知韩封的往事让他心情为之振奋。

芦绍宗仿佛下了重大决心,点了点头,续道:“夏穆就是那个人的儿子。”

“啊?”炎育陵惊讶得大呼,芦绍宗即刻竖起食指在嘴前。

“小声点。”

炎育陵合起嘴,困惑地低下头思索。他听说过厦爷有几个亲子各自在国外发展,他以为所谓的发展如果不是正当事业,也应该是很有规模的企业,可那个夏穆却一点黑道或有钱人的样子都没有。

“你想知道韩封怎么帮过我们吗?”芦绍宗低声问。

炎育陵考虑了一会儿才道:“我想知道,可是你如果觉得不应该透露,我不会介意。”

“我没必要对你隐瞒。”芦绍宗吸了口气,轻叹,“往事有点不堪回首啊。”

“同性相恋,从来就很难为世俗接受,穆的父亲知道我们在一起,以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和他分开,所以我不声不响地离乡背井到这里定居,穆以为我背叛了他,为此很痛苦,企图自杀过很多次,我当然不知道,是韩封后来告诉我的,有几次都是韩封惊险地阻止,路卡也碰过几次。”芦绍宗娓娓道来。

“韩封和穆感情向来很好,他不忍心,就告诉穆我离开的缘由,后来发生很多事,穆的父亲才终于妥协,放他自由,间中过程我只是听,都觉得惊心动魄,韩封帮了很大的忙,几乎是豁出了性命,成全我和穆现在的幸福,反倒是当事人我,什么都没有做,坐享其成。”芦绍宗苦笑。

“你有啊。”炎育陵有感而发,“幸福不可能是靠单方面的努力就会有的,你一定是付出过很多,夏先生才会坚持要和你在一起。”

“哈哈!那倒是!”芦绍宗开怀地笑,“不说以前,现在也是,那家伙都快三十了,钱还是赚多少花多少,吃定我了呢。”

“你就了不起,年纪轻轻,身家差不多足够无忧无虑过个十几年了,有机会帮我刺激一下那家伙向你看齐好不好?”芦绍宗边说边自然地把手放到炎育陵头上搓揉,炎育陵没有反抗。

“我性子这么烈,和夏先生打起来的话,你帮谁啊?”炎育陵斜瞪芦绍宗。

终于会和自己开玩笑了。芦绍宗欣慰地笑着道:“当然帮你,会打起来的话一定是因为他嘴巴过分,我太了解他。”

“也对,帮我本来就是你的责任。”炎育陵得意地扬起下巴。

芦绍宗笑而不答,沉默了一会儿便拍拍炎育陵肩膀,“走吧,回公司一趟,杨总裁要见你。”

炎育陵看着芦绍宗站起身,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还痛吗?”芦绍宗担心地道。

“不是……”炎育陵垂下头,咬了咬唇,沉声道:“我母亲虐。待我是真的,我父亲打过我也是真的,我现在和他们关系良好,是假的。”

寂静在室内维持了近半分钟,芦绍宗坐返炎育陵身边,问道:“是韩封要你对媒体撒谎吗?”

“不是,封哥要我对私事绝口不提。”

“那你为什么……”

“这样对谁都好。”炎育陵抢着道,“我的家庭生活安稳,媒体就不会有兴趣探究,大家都可以过正常的生活。”

“但是你在勉强。”

“坚持必须从勉强开始。”

“那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只要没有人破坏,我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芦绍宗背靠上沙发,无奈地垂下肩膀。家事外人很难插手,而且炎育陵的出发点也对,与家人关系不好的话,他的公众形象就会受影响。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芦绍宗只能这么回应。

“以后我家人如果来找我,早一点让我知道,我需要有心理准备。”炎育陵说完便咬着牙。提到家人,他就没办法放松下来。

“没问题。”芦绍宗抬起手在炎育陵背上轻拍,柔声道:“如果觉得压力,随时可以向我倾诉,不要憋着。”

“嗯。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责任。”芦绍宗再次把手放到了炎育陵头上,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心疼。炎育陵的坦诚让他感到宽心,但自己实际上却帮不上忙,才好起来的心情不免又为之沉重。

夜店强吻服务生的事,芦绍宗待上了车才说。炎育陵看了新闻报道的照片才想起自己昨晚作了这么荒唐的事,顿时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我去见了那位服务生,她答应会对媒体说照片里的人不是你,待会儿见了杨总裁,再决定需不需要给那女生一些补偿,确保她不会乱说话……”

“不会!她不会乱说!宗哥,你请她过来,我要亲自和她道歉!”炎育陵慌张地打断芦绍宗的话。

芦绍宗不解地看向炎育陵,正在开车的瑞哲也好奇地看着后视镜。

“我……”炎育陵低头看了看平板电脑里的报道,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也依稀想起这女生昨晚跟自己说的话。

“我认识她,她……她是……我朋友……”炎育陵脸红到了耳根子。

朋友?芦绍宗先是惊讶,但很快就放心,因为这样一切就好办了。

“是朋友你还强吻?”芦绍宗低沉嗓子斥责。

“喝醉了嘛,我不是故意的……”炎育陵窘迫地搔着后脑。

“从这一秒开始,”芦绍宗不重也不太轻地用手指弹了下炎育陵额头,严肃地警告:“禁酒。”

“哦……”

“什么?”

“知道了……”炎育陵揉着刺痛的额头嗫嚅。[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06-03 01:02重新编辑 ]

随芦绍宗返回公司,在公司大堂遇见正好来练歌的贝鲁、亚希,和茜优。女孩们已经正式与公司签约,所以平日亦有不少训练课程,目前为了筹备To Exit的第二张专辑,训练时间增加了一倍。

“你没事吧?脸色好差。”贝鲁垫起脚,双手捧着炎育陵脸颊揉捏。
“那么久没见,你难得回来就在外面过夜,我们都没机会关心你……”亚希噘着嘴凑到炎育陵身侧,双手轻轻抓着他手腕。
“对啊!还想问你怎么瘦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东西?”茜优探出食指往炎育陵肚子和腰戮。

女孩们毫不避忌的亲密举动炎育陵已经习惯,可听见芦绍宗在身后轻咳了一声,他便意识到这情景在大庭广众下实在不太得体。炎育陵脑筋转得快,想到自己刚刚惹了绯闻,所以近期内最好不要让媒体有机会抓到自己和异性太过亲近的画面。

“我没事。”炎育陵抬手抓着贝鲁的手放下,间接亦甩开亚希的手,往旁挪了两步,芦绍宗便站到了身侧。

“你们会练多久?”炎育陵扫视女孩们一眼,语气略微严肃。To Exit现在是自己的责任,他必须学习担起领导和监督女孩们的角色。

“三小时。”贝鲁伸出三只手指。

炎育陵立即皱眉,“够吗?”

“我们从早上就开始练了,刚才只是出去吃饭……”茜优小声地道。

“我等下过来和你们一起练,反正明天没事,今晚可以练久一点。”

“你不要来啦!”女孩们异口同声,“早点回家休息嘛!”贝鲁加上一句。

“别用这借口偷懒,我听了你们前几天的录音,你们真的觉得可以吗?”炎育陵语气加重,女孩们当下面面相觑,没有说话,但却看不出有反省或心虚的意思。

“一会儿再说吧,杨总裁在等你。”芦绍宗打圆场,搭着炎育陵肩膀转身,一边要女孩们赶紧去练习。

“我刚才会不会太凶?”炎育陵有点后悔地问。

“嗯……”芦绍宗歪着脖子道:“威严需要时间培养,拿捏不当就会变成苛刻无理,慢慢来。”说完拍了拍炎育陵肩膀。

芦绍宗的意思显然就是指自己刚才表现得像在无理取闹,炎育陵苦恼地抓头,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向女孩们道歉?

“啊。”芦绍宗突然停下脚步,炎育陵也跟着停下,朝芦绍宗看着的方向望去,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僵立在原地。

“何小姐。”芦绍宗走向站在接待柜台前的何幸恬,礼貌地点了点头,“你来早了。”

何幸恬低下头,双手背握在身后,一开口便紧张得结结巴巴,“我……我晚上必须打工……所……所以只是来……拿些东西给育……给炎育陵先生。”

芦绍宗对何幸恬羞怯的反应感到有点奇怪,这么客气地称呼炎育陵更奇怪。转回头看炎育陵也一副小鹿乱撞的样子在左顾右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向炎育陵唤道:“过来,不是说要道歉吗?”

炎育陵硬着头皮走上前,一对年轻男女面对面站着,却都低着头看地板。

“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真的很抱歉!”炎育陵规规矩矩地弯腰道歉。

“还好照片拍得不清楚,芦先生说只要坚决不承认,媒体就会自讨没趣,你就不会有麻烦……”何幸恬想到昨晚炎育陵失礼的举动,虽然还是会觉得愤怒,可自己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这种事对炎育陵造成的影响会更大,所以她较在意的是如何把事情解决,而非炎育陵的歉意。

“我没关系!我……”炎育陵抬起头,本要接着说,却一时间张口结舌。

何幸恬头发的长度和以前一样,高高地束成了马尾,因微垂着头的关系,自然翘起的发尾落在纤瘦的后颈项,刘海整齐地遮盖至眉毛,微微篷起,看似柔软的绵羊毛。幸恬的肤色还是健康的阳光色,炎育陵近来已经很少晒得到太阳,居然比幸恬白皙了很多。幸恬的脸不大,却是圆滚滚的苹果脸,脸颊有些许雀斑,炎育陵记得幸恬常常抱怨这些雀斑,但他其实觉得这反而增添了活泼的味道,非常可爱。

幸恬脸上微上了点妆,即清新又不失明艳动人,穿着一件粉色的格子衬衫搭配牛仔裤和一双帆布鞋,简约中透着爽朗的帅气。炎育陵想到曾几何时,自己拉着何幸恬的手要赶上即将离站的公车,他担心幸恬跑不动便放弃,结果幸恬竟反拉着他继续跑。

炎育陵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何幸恬想赶快离开,不愿再等,把斜背的包包拉到身前,打开来要拿出准备还给炎育陵的钱。

“啊!”炎育陵指着何幸恬背包上的吊饰,即惊讶又兴奋,“你还留着那个!”那是一个篮球衣服形状的吊饰,衣服上大大的一个‘八’是炎育陵比赛时的球号,这吊饰是以前某个崇拜自己的学妹送的,本来打算归还,何幸恬竟豪迈地接收了。

何幸恬尴尬地笑了笑,“一直挂着,没想过拿下……”想到自己背着个从中学时期用到现在的破旧背包,突然有些自惭形秽。

“育陵,这个还给你。”何幸恬把从背包拿出的信封递上前,她抬起了头,但还是不敢与炎育陵直视。

炎育陵接过信封,打开来看是钞票,立刻把信封塞回幸恬的背包里。

“不用,都那么久了。”

何幸恬觉自尊心受挫,咬了咬唇,把信封拿出来交给站在一旁的芦绍宗。

“芦先生,我走了,对不起,麻烦你来找我。”说完就掉转头往大门跑。

炎育陵立即追上去,紧紧抓住幸恬的手。

“幸恬,我们……还是朋友吧?”炎育陵慌张地问。

“是……是吧?”何幸恬留意到周围人的视线,便把手用力抽回来。

“太好了。”炎育陵松了口气,“谢谢……”

谢谢?何幸恬眨着眼看向垂着头的炎育陵。

“谢谢。”炎育陵抬头笑着重复。

何幸恬顿发愣。

炎育陵笑得很好看,但看起来并不开心,似乎很……寂寞。

“你在这里念书吗?”炎育陵问。

“嗯,今年就毕业了。”

“真好。”

何幸恬突地想到炎育陵辍了学,高中都没毕业。真可惜,他还曾经是学校的模范生。何幸恬还记得,他说过想当工程师。

“你过得好吗?”炎育陵想把握机会多说几句话。

“还不错。”穷学生很多,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个,所以何幸恬并不至于觉得自己过得不好。

“你呢?”何幸恬问了才觉多余,炎育陵现在那么红,当然过得很好。

“我啊……”炎育陵迟疑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只是抿唇笑着点头。

“怎么一副想哭的样子?”何幸恬禁不住把心里话说出口。

这回轮到炎育陵发愣,他以为自己笑得很自然。

酸楚的内心,顿时裹上了一层薄薄的温暖。

“叙旧的话,还是下次再约吧,何小姐要赶去打工是不是?”芦绍宗已经站在旁边很久,觉得再不打断可就没完没了。

“啊!”炎育陵立刻低下头,“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我帮你叫计程车。”说着就要走出大门。

“我来吧。”芦绍宗苦笑着拉住炎育陵,拍拍他背脊道,“你快上去,等你的人是老板。”

“对哦……”炎育陵暗暗叫苦,芦绍宗之前警告了他杨总裁非常生气。

“那我先走了,幸恬……”炎育陵想拿联络号码,但终究说不出口,“你保重。”

何幸恬看着炎育陵转身跑向电梯,吸了口气,大声喊:“育陵!”

大堂里的人全看向这个放肆喧哗的女孩,再看向公司里目前最受宠的人物。

“我们是朋友!”何幸恬在耳边比个听电话的手势,“保持联络哦!”

炎育陵呆站原地,何幸恬转身出门,他想要追上去,却见芦绍宗抬手遥指电梯,便收回跨出去的脚。这才想到,何幸恬的电话号码,问芦绍宗不就得了?

心情轻飘飘了起来,之后站着被杨总裁足足训了十几分钟,满脑子还是幸恬的样子,大声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荡。

啪!杨总裁用力拍桌面,炎育陵才被拉回现实。

“笑什么?有没有认真听?”

不好意思,没有诶。炎育陵边想边答:“对不起。”

炎育陵低头偷笑的样子,芦绍宗看得清清楚楚。

“我相信他知道错了。”芦绍宗适当地帮炎育陵说话,一边想,就让炎育陵开心久一点吧,不能谈恋爱的规矩,迟些再提醒他好了。

完美的人本来就不存在啊……

老实说,写这精神分裂的女人写得我自己都快分裂了 = =

“青梅竹马?”芦绍宗单手支颊,眯着干涩疲累的眼觑向倚着车门的炎育陵。

时已半夜一点,并排坐在保姆车后座的三个女孩睡得东倒西歪,今早明明还醉得爬不起床的炎育陵竟然还精神奕奕,捧着芦绍宗的手机笑眯眯地在写简讯。

“中学同学。”炎育陵抽空纠正芦绍宗的猜测。

“初恋吗?”芦绍宗捂着嘴打呵欠,问得漫不经心。

炎育陵一脸受惊吓的样子看向芦绍宗,显然想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合约内容,需不需要我给你复习几个重点?”芦绍宗坐直身子,平举手臂伸懒腰。

“没有‘不能交朋友’这一条。”烦躁浮上心头,炎育陵把视线移回手机屏幕,检查准备送出的简讯。

听出炎育陵语气中的不悦,芦绍宗便闭嘴不再多话。炎育陵情绪一有波动就会开始虐。待自己的身体,厌食、过量运动、熬夜写歌,这现象芦绍宗都已注意到。

炎育陵一星期前的身体状况还在正常边缘,昨天医生便拉了警报。芦绍宗没办法二十四小时看着他,所以在送他回家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保持心情愉快,一觉到天明。

“啊。”炎育陵突然发出低呼,笑着把手机屏幕凑向芦绍宗,“你看。”像小孩子炫耀新玩具,“幸恬特地向朋友借了CD来听。”

芦绍宗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相片,分别是To Exit的同名专辑和炎育陵的《Zero》,还有一张限量发行的现场演唱DVD合辑。

遇到开心的事就急着分享,这孩子,单纯得很啊。

“公司还有附海报的双封套精装版,你签个名,我帮你拿去给她吧。”芦绍宗故作漫不经心,心底却觉得惋惜。炎育陵如果没踏进演艺圈,或许可以活得快乐一些。

“不用啦,她又不是歌迷,她说好听的话会自己掏腰包买。”炎育陵边说边把简讯都转发到自己的邮件信箱,删除了再把手机还给芦绍宗。

“啊——”炎育陵突然抱着肚子仰颈呼叫,“好想打球。”

芦绍宗先被吓了一跳,半秒后便松口气。即便已习惯应对突发状况,这一天下来的折腾还是让他感到了心脏无力,他以为炎育陵胃痛又发作。

韩封啊,这孩子,你到底是怎么带的?芦绍宗很难想象韩封会和颜悦色地屈就炎育陵的不定时任性。

“篮球场!”炎育陵弹起身贴着车窗,看向刚刚经过的露天公用球场。

“宗哥,你打不打球?”炎育陵转回头看芦绍宗。

“逢假日会打高尔夫。”

“篮球很容易,我教你!反正现在有空,不如……”

“不行。”芦绍宗立马截断炎育陵兴致勃勃的提案。

炎育陵脸一沉,侧过身去背对芦绍宗。

“外面好像很热……”炎育陵看着沿路那些枝叶都不会动的树木,“瑞哲哥,前面便利商店你停一停,我想买饮料。”

芦绍宗皱起眉,默不作声。车子一停下,炎育陵迫不及待溜下车,跑进便利商店。

芦绍宗无奈地跟进便利商店,走到打开冷藏柜的炎育陵身边,见他打算拿半打的罐装啤酒,并不阻止,只疲惫地问:“承诺对你来说,算什么?”

“我睡不着。”炎育陵提起啤酒就往收银台走。

芦绍宗拿了瓶鲜奶紧跟其后,和炎育陵同时把东西放在收银台。

“我只会付其中一样的钱。”芦绍宗从皮夹拿出一张额数不够付鲜奶和啤酒的纸钞递给炎育陵,“想喝酒,就到我家,想回家,就带鲜奶回去。”

“啊,炎育陵。”柜台收银员小哥面无表情地表示认出炎育陵。

“你好。”炎育陵向收银员点头微笑,把啤酒稍微推向前,“鲜奶我不要。”

“我女朋友很喜欢你。”收银员依旧一脸淡定,把啤酒条码凑向扫描器,“可不可以帮我签个名?”说着就不知从哪儿掏出炎育陵的双封套精装版唱片和一支马克笔。

女朋友崇拜的偶像的唱片你有需要随身携带吗?炎育陵暗自纳闷,拿起笔在唱片封套右下角签下大名。

“明天傍晚。”芦绍宗再掏出钞票,把鲜奶推近收银员,“我来接你。”

炎育陵不解地皱起眉看向芦绍宗,正要开口问,芦绍宗便接道:“你有一班也很爱打球的师兄,我替你约他们。”

如拨开云雾,炎育陵扬起了嘴角,一脸期待之色:“那我也叫朋友!”

“可不可以……拍个合照?”收银员突然吞吞吐吐地打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已经脸红了。

崇拜炎育陵的人是你自己吧?芦绍宗这么想,一边把收银员颤抖的双手捧着的相机接过。

“地点时间我决定,可以吧?”炎育陵绕到柜台后,搭着收银员肩膀,亢奋地问:“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呃……我……”收银员面红如柿子,低头尴尬地道:“我没有女朋友……”

“来,笑。”芦绍宗举起相机。

“那我写你的名字好了。”炎育陵低头看收银员别在胸口的名牌,用马克笔在唱片封套加上名字,拿起来面对着镜头,绽开灿烂美好的笑容。

芦绍宗嘴角挂着浅浅笑意,按下快门。

炎育陵的笑颜,好看得可以瞬间融化人心。

昙花似地。

叶崇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啃瓜子,啤酒罐散落脚边,面前的电视正在播放恐怖片。

“噢,终于回来了。”他转头看向打开的门,见门外不只炎育陵一人,霍地跳起身迎上前,“真人都好可爱!”他指的是To Exit的三朵俏丽花儿。

“嗨!我是育陵的表哥。”叶崇杰笑吟吟地先向贝鲁伸出手,“可以叫我崇杰哥。”

炎育陵愣了两秒,随即张开双臂热切的拥抱叶崇杰,“表哥!”叫唤和动作一样热情,内心却是说不出的憎恶。

“你们回房休息。”炎育陵转回身,搂着叶崇杰肩膀对女孩们说道。

“育陵,你也……”贝鲁想劝炎育陵也早点休息,炎育陵已带着叶崇杰回到客厅,这时她才注意到客厅角落的单人沙发还坐着一个男人。

“舅舅,要来怎么不先通知我一声?”炎育陵边说边走向厨房。

贝鲁嘟起小嘴,向茜优和亚希比手势回房。炎育陵昨天和母亲不知为何突然吵起来,今天母亲的哥哥就出现了,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吧?贝鲁心里即纳闷又担忧,可炎育陵表现得这么大方,她亦不知道该不该多事?

待听见女孩们的房间传出淋浴的声音,炎育陵立即停止冲泡咖啡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也立即消失。

“来做什么?开门见山。”炎育陵走到叶维利对面的另一个单人沙发坐下,表情冷硬。

叶维利放下手中的智慧手机,抬起右腿搁在左膝上,调整了一会儿鼻梁上的眼镜,眼神慵懒地瞟向炎育陵,缓缓道:“有话必须说的人,应该是你。”

“就是!你这个对亲妈动手的人在嚣张什么?”叶崇杰站到炎育陵跟前,双手叉腰俯视着他。

面对‘正气凛然’的叶崇杰,炎育陵不屑地撇过脸,“用龌龊手段维系家族名声的人,又凭什么嚣张?”

“我看过你的歌迷会官方网站。”叶维利不急不徐地道,一边又拿起了智慧手机,“似乎可以在讨论版上传影片。”

炎育陵骤然刷白了脸,垂下眼盯着某处墙角,胸口因极度用力地克制情绪而颤抖。

“我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我的专业,就是应付麻烦。”叶维利的手指在手机屏幕点了一下,手机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崇杰,坐下。”他写意地朝沙发指。

手机持续发出类似金属物互相摩擦的嘎吱声,炎育陵好奇地看向叶维利,见他脱下了眼镜,蹙眉貌似有些辛苦地看着屏幕。

“这视频,唯一不足……就是灯打得太亮,刺眼。”叶维利把手机稍微拿远一些,“不过,画面清楚是最大的优点,怎么压缩都认得出是你。”

炎育陵心脏仿佛被锤子猛砸了一下,垂死挣扎似地激烈跳动,血液冲上大脑,太阳穴紧绷。紧箍咒,或许就不过如此。

当炎育陵有所意识,发现自己正抱着头,捂住耳朵,颤抖的唇断断续续传出呼吸般的恳求。

“停下……关掉……快关掉……”

叶维利的手机声量还是很小,却已依稀听得出内容。金属锁链磨擦声、不同的男人发出的粗鲁喘息、肉体被拍打揉捏的声响、舌头舔舐和吮吸、湿润物进出窄小管道的淫糜声,还有某人因嘴巴被捂着而无法顺利透出的痛呼和呻吟……

叶崇杰表情暧昧地扬嘴窃笑,叶维利则神情淡定,像在看国际新闻报导。

“你要知道,这片子就算流传出去,我们叶家只要大方表示会包容你所有不堪的过往,就不会招来太棘手的麻烦。”叶维利终止视频播放,将手机塞回外套口袋。

客厅只剩下炎育陵的哭泣。

恐惧、无助、怨恨,令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炎育陵脑中出现两把声音——‘坚强一点!’,和‘谁来救救我……’

“喂喂,你好歹是个男人,哭什么啊?那天跑来我们家闹的魄力呢?”叶崇杰戏谑着道,说完还抬手拨了下炎育陵脑袋。

身体的自卫能力被唤醒,炎育陵迅速从沙发站起,几下起落就把叶崇杰反手制服,双膝跪地,上身按趴在沙发上。跟了韩封那么些日子,防身术自然学了不少。

“现在引起骚动对你没有好处。”叶维利趁叶崇杰还没还手,急着说道。

“对啊,吵醒了里面的美女,让她们有幸欣赏你娇媚的一面?”叶崇杰搭腔。

直到现在为止,三人在客厅里都轻声细语,炎育陵也在极力克制,可此时已忍到了极限。

炎育陵把叶崇杰放开,转身拿起钥匙径直往女孩的房间走,敲了敲门,没多久,刚洗完澡,还裹着毛巾的贝鲁打开门。

“我带我舅舅和表哥出去吃宵夜,很快回来,你们把门锁好。”炎育陵愉快地道。

贝鲁愣愣地点头,想问炎育陵眼睛为什么有点红,就被炎育陵抓着肩膀转过身推入房间。

“早点睡,明天还要练歌!”炎育陵关上房门。

“其实我们可以好好谈。”叶维利冷静得过分的话语,像块薄得划破皮也看不见伤口的玻璃。

炎育陵怕自己随时要抄起菜刀砍人,看也不看客厅的二人一眼,说了句‘天台泳池’就夺门而出。

一个和非亲非故的人和乐融融同住不满一年的家,混入了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居然让自己想要立即逃走。

炎育陵走进楼梯间,确定身后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跟着,便加快脚步一直爬到位于顶楼的游泳池。

泳池二十四小时开放,公寓管理室的保安会透过闭路电视监看泳池水面,泳池四周则不会被人窥看。

三更半夜,泳池空无一人。炎育陵站在泳池边,除下拖鞋,把右脚掌伸入冰凉的水中,再换左脚,这么毫无疑义地来回好几轮,叶维利和叶崇杰才气喘吁吁地抵达。花了这么长时间,一定是中途想改搭电梯,却发现电梯没有房卡识别就无法通往天台,于是只好脚踏实地地爬上来。

一阵快感涌上心头,稍微消除了内心的慌乱,炎育陵转身,冷着脸,眼神凌厉:“那个人的遗产,我可以不要。”

叶崇杰还扶着膝盖弯腰喘气,叶维利掏出纸巾拭汗,挺直背脊恢复一贯的高傲,走近炎育陵,手环着胸道:“你很聪明,可惜,不识时务。”

叶维利瞧不起自己的睥睨视线令炎育陵愤恨地攥紧拳头。

“带子给我,我马上签字,遗产要怎么分随你,以后我和你们姓叶的,再无瓜葛。”炎育陵努力迫使自己不把头低下。

“那不可能。”叶维利沉着地道。

炎育陵怔呆。

这些人,是要逼死自己吗?如果真那么讨厌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了我?”炎育陵不自觉问出了口。

“那个人坐月子的时候,我在你们家,差点要饿死,为什么不就这么让我死?何必浪费那些营养针?”回忆自己刻意想要遗忘的过去,画面居然清晰如昨日。比自己的手臂还粗大的针筒,连续好几日给自己因为内出血而青紫一片的臂弯一番折磨,比罚跪痛,比鞭打痛,比日以继夜无人理睬还痛。

那时以为自己做错事要受罚,不停地哭、不停地道歉。

不停地求——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我会改……我会乖……我真的会……

“我到底做错什么?”炎育陵放弃逞强,垂头颤着声问。

“对还是错,没有探讨的意义,事实是,你的出生导致我们家的不安宁……”

“那关我什么事?我没有要求任何人生下我!”炎育陵厉声打断。

叶维利不耐烦地哼鼻,走到泳池边的躺椅坐下。

“我不可以死……我还有……要等的人……”炎育陵喃喃自语,突地双膝跪地。

“省省吧,我不吃这套。”叶维利抢先开口,随即微偏过头,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神情。

炎育陵怀疑是自己看错。这是他第一次从叶维利身上感受到失落与彷徨的气息。

“你妈有精神疾病,病情起伏不定,从知道你不是炎允赫所生,直到你离家出走的那么多年,她无数次要我们想办法让你消失,但是一转眼就会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叶维利再看向炎育陵,痛苦的眼神中多了七分憎恶,冷冷道:“因为你,我们家的噩梦延续不断,你以为你可以独善其身?”

这又是什么逻辑?炎育陵瞠目结舌。

“那笔遗产本来就不属于你,是你妈硬要给你,你妈想要你回来,我们一家都没有意见,可是你竟然在现场直播的节目作出那种事。”叶维利的语气越显愤怒。

炎育陵觉得已没有下跪恳求的意义,叶维利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求得再可怜都不会得到同情。他慢慢站起身,听叶维利接着说。

”老实说,我根本没有兴致和你玩要挟游戏,你妈说要用那带子威胁你,我代劳,可是她完全忘了,只当你终于还念母子之情,又回到她身边。”

“忘了?”炎育陵难以置信。

“对,彻底忘了。”叶维利站起身,朝炎育陵走近两步,惋惜着道:“如果你可以安分地和你妈一起生活,我想我会无条件把带子归还给你,但你做了愚蠢的决定,所以现在得付出愚蠢的代价。”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叶维利把双手插在裤带,略昂起下巴,“你如果再反抗你妈,大明星炎育陵的性虐视频马上就可以让全世界免费收看。”

炎育陵脑袋一阵晕眩,耳朵嗡嗡作响,想到自己未来至少得被这梦魇纠缠上十几年、或二十几年,直到威胁自己的人死去,或者自己死去,他几乎忘了要呼吸。

“看在你刚刚下跪的份上,我姑且让你知道一件对你来说应该是好消息的事。”叶维利续道。

好消息?炎育陵心想大概除了叶家的噩耗就没有更好的事了!

“这场戏,你不需要演一辈子,长则十年,短则……三年。”

见叶维利的面容又出现了悲伤之色,炎育陵突然有所预感,开口要问,叶维利便接了下去。

“你妈脑内有恶性肿瘤,我过来就是要告诉她诊断结果,要她尽快回去接受治疗。”

“什……这……什么意思?”炎育陵顿时陷入了混乱,伸手要抓住叶维利手臂,要他把话重复一遍,叶维利却侧身避开,不掩饰一脸的嫌恶。

“你妈不想让你和你弟弟知道,我希望你可以如她所愿。”

叶维利接着似乎还说了些什么,炎育陵却只觉耳鸣越来越重,听不清楚。

当突然因冷风吹袭而打了寒颤,才发现泳池只剩下自己一人。

‘你妈睡在你房里,我明天会来接她。’—— 依稀想起了叶维利好像说过这话。

炎育陵脑袋一片混浊,没个焦距,下错了几次电梯,终于回到自己家门前。机械式地开门进屋,把鞋子摆上鞋架,到厨房打开冰箱,随手开了瓶饮料,喝进去才知道是醋,立刻吐了出来。

这一吐,又一发不可收拾。炎育陵冲到洗手盆前,把还未消化完全的清淡晚餐都吐了出来。

浑身已挤不出多余的力气,想到母亲睡在自己房间,炎育陵便要到韩封房里,见门缝透着光,轻轻推开门,果然是怕黑的弟弟睡在里面,于是只得拖着疲乏的身子往客厅沙发倒。

明天怎么办?

不敢。炎育陵不敢面对那个……不知道是爱自己,还是恨自己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该选择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才是正确的。

炎育陵抱着沙发抱枕,困难地在狭窄的沙发缩起身子。

客厅挂着的时钟提醒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刻不间断。

“妈咪……”炎育陵发觉自己的内心不知何时已填满了悲伤。

“妈咪……”他用手背擦拭无法停止的泪。

“妈咪……”

“妈咪……”

“妈咪……”

往日叫过了千次万次,如此亲昵而独一无二的称呼。

在‘妈咪’二字后面,十次有九次是接着‘对不起’。

剩下的一次,想学着弟弟说,我爱你。

但从来不曾说的出口。

如果爱与恨只是个选项,选了就能贯彻始终,人生应该就会简单干脆很多。

但炎育陵这一刻已经领悟,爱与恨,是本能。

没得选。

其实,我认为世上没有一个人类,能够完全理解另一个同为人类的生物。
不像蚂蚁,用触角就可以交换讯息,人类,即使紧紧相拥,也可能在仇视着彼此。
不理解,就会无奈,如果没有爱,就会放弃。

“鳗鱼,虾子,肉松。”叶雅把三个捏好的饭团分别放在三个并排着地饭盒,三个裹着紫菜、形状似模子印出来般一模一样的三角形饭团,稳稳地站立在饭盒里。

“就这么分吧,待会儿再在盒盖做记号。”叶雅抬首向站在自己身边捏着饭团的儿子说道。

“嗯。”炎育陵点头,眉头稍紧,看着手上不成形的饭团,再看看母亲捏好的范例。

不待儿子开口请教,叶雅主动伸出手握着儿子宽大的手,像抓着幼儿的手练习写字般,指导儿子怎么把饭团捏成可的爱三角形。

不一会儿,炎育陵端详手中的成品,满意地扬起嘴角。

“很容易吧?”叶雅边说边开始捏一个新的饭团。

“嗯。”炎育陵将饭团放进饭盒,自己做的饭团和母亲相比还是有些走形。

“你第一次做,已经算很好了。”叶雅欣喜一笑,转眼就又捏好一个饭团,低声喃喃:“育陵还是这么聪明。”

炎育陵低头看向母亲侧脸,看见了自己从没注意过的皱纹,然而,脸上挂着淡淡微笑的母亲,美丽如昔,束起来的长发还是浓密乌黑,柔软如丝。

“妈咪。”炎育陵轻轻抓住母亲手腕,“剩下的我来做,你休息。”

“替儿子做饭盒是妈妈的责任。”叶雅轻易挣开儿子的手,抬手用手背摩挲儿子脸颊,语气严肃了些,“该休息的人是你,看你,皮肤这么干燥,眼睛也有些肿,睡不够是不是?一早就没看见你,你昨晚到底有没有回来?”

母亲一连串发问的习惯依旧,不同的只是语气温和了许多倍。

母亲的选择性失忆,是能够控制的,还是无意识的呢?

炎育陵提醒自己停止思考对现况有弊无利的事。

“我昨晚睡在宗哥那,早上才回来接贝鲁她们去公司,你还没醒。”

“那要不要回房去多睡一会儿?不多休息你会有力气打球吗?”

“没事。”炎育陵抢过母亲手里的木勺,往饭锅里勺饭。

“听话,回去睡。”叶雅抢回木勺,背握着手,神情多了分愠怒。

炎育陵从母亲身后把木勺又抢到手,蹙眉低首,倔强的态度不言而喻。

“真是……”叶雅无奈地嗔,但也不再勉强,继续和儿子并肩一起准备饭团便当。

“妈咪,你也去吧。”炎育陵专注地揉捏手中米饭,嗓音低沉。

“不了,那是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儿,你带弟弟去就行了,我和你舅舅可以到处走走。”叶雅的话声温柔婉约。

“你从没看过我打球。”炎育陵停止手上的动作,注视着母亲,“看看吧。”

“对啊!去看嘛!”炎育旗的叫声突然从客厅传来。他从半小时前就跪在沙发上靠着沙发椅背,旁观哥哥和母亲一起在厨房准备食材。虽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一晚上不见就突然态度大转变,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件好事,相比之下,原因一定没什么大不了。

“妈咪,哥哥打球很厉害!真——的!很厉害!神的境界噢!”炎育旗表情兼语调都十足夸张地强调。

“不要乱说。”炎育陵半转过身略带责备地瞪着弟弟。弟弟这话要是让待会儿相约的球友听到,难堪的很。

“才没有咧!”炎育旗不服地抱胸。

“神的境界……”叶雅忍着笑意,故做认真地点点头,“那我要见识见识了。”

“妈咪,你别听小旗胡说八道。”炎育陵用抹布擦干净手,走向电视旁的柜子拿起门钥匙,抛向弟弟,“电视看够了吧?下去对面便利商店买饮料。”

“蛤?饮料很重诶……”炎育旗不接钥匙,瘫坐下来,任钥匙落在沙发上。

“哥哥让你去你就去。”叶雅也走过来,伸手拍拍小儿子的头。

炎育旗待要撒娇,哥哥已把钞票递了过来。

“买你喜欢的就行,买多了没关系。”炎育陵话没说完弟弟就兴高采烈地接过钱,跳下沙发。

“真的随我高兴?”炎育旗眼里闪着光芒。

“啊。”炎育陵随手揉乱弟弟头发。弟弟未成年买不了酒,无须特别提醒。他也很想知道,弟弟现在喜欢的东西会不会还和以前一样。

“对了,记得买那个。”叶雅随即说出一个果冻品牌,“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没有的话就买类似的吧,你哥哥喜欢。”

炎育旗闻言,自然地向哥哥投以询问视线。

想问什么呢?炎育陵暗自揣摩。是想问便利商店有没有那个品牌的果冻?还是想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那果冻?

有段时期,因为弟弟喜欢,冰箱里长期都会摆着各种水果口味的果冻任弟弟吃。母亲每隔一星期会给自己的表现做一次结算,如果受罚次数是零,果冻就是奖励。

每次拿到奖励,就会笑得合不拢嘴,迭声说谢谢妈咪。

包装盒上的贴纸舍不得丢,拿了本旧习字簿收集。一年下来,一页都贴不满,过年大扫除,就扔了习字簿。

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情扔掉那本‘奖励记录簿’的呢?

不要多想——脑中响起了警报。

“台 湾买不到那个品牌,你买那个吧。”炎育陵说出另一个品牌。

炎育旗答应了一声,便飞也似地跑出门。

叶雅回到厨房,一边道:“妈咪说真的,你累的话就去休息。”

炎育陵把皮包收进柜子抽屉,含糊地应了声,慢慢走回母亲身侧。

“妈咪。”

“嗯?”

以前的事,你到底记得多少?炎育陵心里想着这个问题。

“需要准备舅舅和表哥的份吗?”炎育陵继续动手捏饭团。

“不用了,你表哥约了朋友见面,你舅舅最怕热,不会去的。”叶雅笃定地道。

“妈咪。”

叶雅忍不住笑出声,“又怎么了?”

我现在喜欢的,和你以前施舍给我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去洗手间。”炎育陵放下还没完成的饭团,转身朝房间走,尽可能不加快脚步,让自己的举动看起来很自然。

母亲关心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他赶紧回答‘没事’,只是不敢转过头,担心自己不慎露出苦涩的神情,会令母亲起疑。

“没事的,现在很好,这样很好。”关上浴室门,炎育陵靠在门上,自言自语。

“忘记就没事了。”打开水龙头,炎育陵往脸上泼水,才发现这方法错了,冰凉的水让自己更清醒。

游移的视线停在洗手盆边的剃须刀备用刀片,打开来检查,塑胶包装很紧实,即使摆在潮湿的地方,刀片亦没有生锈。

“老婆,你别用铁尺打,会破伤风啊!”
“妈咪,哥哥跪很久了,让他起来嘛……”
“炎太太,我听说育陵退出了篮球队,真可惜啊,班上同学都很支持他。”
“育陵,你午餐就这几片饼干啊?吃得饱吗?我的饭盒分给你吧。”
“老兄,你又上补习班?喂你到底哪一天没有补习?约你看戏很难诶!”
“扭伤脚吗?怎么走路一跛一拐?”
“屁股长刺啊?大家都坐着,你站着耍帅噢?”

父亲、弟弟、班主任、女朋友、球友、篮球教练、同学……这些人都以不同的角度记录着自己的过去。

不行……这些回忆没有意义,不要想比较好。

炎育陵褪下裤子坐在马桶上,脑海里回荡起昨晚和女孩们练的新曲。

贝斯太单调,需要重编,和音不理想,吉他气势不够,副歌歌词没有鲜明的记忆点,不足以让人琅琅上口……

对了!可以找骆老师商量。打完球去找他,就这样。

什么都没做就拉上裤子,站到镜子前,那恍惚的神情又映入眼帘,垂下视线想要逃避那样难看的自己,不锈钢刀片反射的光芒便刺得自己头晕眼花。

啊,是肚子饿了。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超过四小时了吧?胃痛发作就糟了……

“育陵,猜猜路哥今天给你准备了什么晚餐?”
“怎么还没退烧?是不是要人嘴对嘴喂你,你才肯准时吃药?”
“育陵育陵,我们买了芒果冰,趁还没融化快点吃!”
“小蕙,育陵不能吃凉了的热食,请你牢牢记住。”

路卡、韩封、贝鲁、芦绍宗……身边确实有很多关心自己的人。

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只要忘记过去,就可以像一般人一样,和家人相亲相爱。

“我不可以思考。”炎育陵拿起刀片,刀锋紧贴自己左手腕内侧,曾经寻死留下的疤痕已经很浅,不特别注意就看不到。

刀锋慢慢推入皮肉,紧致的皮肤没那么轻易划破。

手稍微倾斜三十度往下挪,皮肉感到了一丝刺痛,再往另一角度倾斜往上划,尖锐的刀锋嵌进了皮肤。

“嘶……”刺痛感渐渐加剧,炎育陵把刀片拿起,隐约能看见手腕上有一道一寸长、非常细的伤痕,鲜红的血珠自头尾两处慢慢溢出。

你必须学会不伤害自己!

韩封失踪前的嘱咐,突地在耳边响起,仿佛真的听见,炎育陵下意识转头去看,窄小的浴室哪里有另一个人。

惨了。看向自己已经开始血流如注的手腕,炎育陵顿感慌乱无措。

这么细的伤痕,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扔下未曾沾上血迹的刀片,炎育陵打开水龙头把鲜血洗净,将化妆棉按在伤口上,用胶带缠起来,然后换上轻便的运动装,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护腕。

拆掉紧急包扎后,血已经暂时止住,炎育陵松了口气,拿出药箱给自己涂消毒药水,再贴上胶布,最后用护腕掩饰。

“没事了。”

有封哥在,一切都会没事。

“封哥,我没事。”炎育陵从床上站起身,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

育陵,你很好看。

炎育陵掀起上衣,检视自己浮凸有质的肌肉,和光滑有弹性的肌肤,抬头,他对着镜子微笑。

“嗯,路哥,我很完美。”

护腕扎得很紧,把那隐隐的刺痛给彻底消弭。

叽!

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充斥了只有十来人的室内篮球场——六个打球的人,和四个观众。

被对手盯死的炎育陵转身把球传出,因动作太急而跌坐在地。

几乎与此同时,谭峻投进一个三分球。

“哇——副队长厉害!加油加油!”场外传来何幸恬的欢呼。

“漂亮。”炎育陵低声赞,手撑地利落地爬起身,挡住准备上篮的对手,对方几个假动作后跳起投球,球一离手,炎育陵就把球截走。

“上!上!育陵快上!”何幸恬的叫声清澈洪亮。

球鞋与地面摩擦的声响与节奏宛如电子混音,篮球触地的低音像贝斯,反映着运球者的心跳。

音乐不知不觉在脑中出现,炎育陵把球投出,遭截,不到三秒就被谭峻抢到手,又传了回来。

“就是现在!快啊!”

炎育陵不经意扬起嘴角,快速瞟了眼激动得双拳紧握的幸恬,再跳起投球。

哐!球进。

碰!炎育陵被来不及救球的对手撞上,两人一起摔倒。

“啊!”叶雅忍不住叫出声,不悦地转头对身旁的芦绍宗道:“那是你们公司的艺人吧?是不是存心要撞倒育陵?”

芦绍宗看向球场内,撞倒炎育陵的是年仅十七岁的同门小师弟,由于是混血儿,身材比亚洲人高大健壮,出道还不满三个月,此时正不停地向炎育陵道歉。炎育陵扫了扫屁股上的尘,大方地拍打师弟肩膀说没事。

“没这回事,叶女士,您多心了。”芦绍宗礼貌地道。

炎育陵在公司遭许多人妒忌是事实,明来暗去的冷嘲热讽和无聊造谣与日俱增,不过炎育陵根本没时间关注自己在公司的人际关系,这无疑也是个很好的应对之策。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芦绍宗今天约来的人都是特地挑的,全是按部就班脚踏实地的单纯孩子,今天之后想必会和炎育陵培养不错的友谊。

“我看还是别打了,芦先生,你让他们停下吧!”叶雅神情紧绷。

“妈咪,没事的啦!你看,哥哥又进球了!”炎育旗兴奋地指着在跟队友击掌的哥哥,站在对面观球的何幸恬也手舞足蹈地欢呼。

“那女孩子是谁?”叶雅在意了很久,不耐烦地问。

“和那位同队一起打球的男生一样,是育陵的中学同学。”芦绍宗回答。

“是吗?”叶雅皱眉瞪了瞪站在球场另一端的女孩,低声啐:“真粗鲁。”

正激动观赛的炎育旗显然没听见母亲的话,除他之外,叶雅周围就只有芦绍宗。

芦绍宗装作没听见,沉默不语。

唉。他暗自叹气。身为局外人,对炎育陵和家人别扭的关系,他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一场三对三的斗牛顺利结束,炎育陵和谭峻的队伍以十分之距获胜。谭峻兴致勃勃提议再打一场,炎育陵不好意思地拒绝,睡眠不足的疲累、隐隐酸痛的膝盖,还有像定时炸弹一样不知何时会引爆的胃痛,一一提醒着他必须适可而止。

叶雅见儿子终于打完了,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岂知,儿子竟没有走向自己,而是去找那个粗鲁的女孩。老远看着儿子和女孩有说有笑,笑玩了还彼此沉默对望,而后两人默契十足地一起尴尬低头,活生生一对小俩口的样,叶雅的脸色越来越沉,想让小儿子去把哥哥叫来,可还没开口,小儿子就一个箭步冲向哥哥。

叶雅能从动作看出儿子正在向女孩介绍自己的弟弟,女孩俏皮地向小儿子挥手。

芦绍宗对叶雅的不满略有所觉,起身走向炎育陵,不一会儿便把两兄弟带回母亲身边,何幸恬则留在原处和谭峻聊天。

“打完了吗?”叶雅端坐着,询问走向自己的儿子。

“嗯。”炎育陵淡淡回应,坐到母亲身旁,用毛巾拭汗。母亲铁青的脸色,他尝试视而不见。

“这么粗鲁的运动,以后还是别玩了,弄伤手怎么办?”

“嗯。”炎育陵微笑着看向母亲,顺从地点头。不想反抗。累了。

“那女孩子崇拜你吗?”

炎育陵循母亲视线看向背好了背包似乎准备要离开的何幸恬。

“你是艺人,应该和女孩子保持距离。”母亲没等自己回答就接着说道。

“嗯。”炎育陵低下头,吸了口气,握着母亲右手腕,轻声道:“妈咪,明天就回去了,我带你到夜市走走好吗?”

“你年纪还轻,谈恋爱不急在一时,妈咪以后再介绍好女孩给你认识。”叶雅自顾自延续适才的话题。

炎育陵不知该怎么回答,见何幸恬和谭峻一起走了过来,便站起身问道:“要走了吗?”

“嗯!我得赶去打工。”何幸恬用力点头,随即向炎育陵的母亲弯腰行礼,“伯母您好。”

“啊!”谭峻后知后觉,赶紧学着何幸恬向叶雅打招呼,并加了句‘伯母做的饭团很好吃’,何幸恬听了也跟着称赞。

“有机会的话,可以来我们家吃顿饭。”叶雅轮流看向谭峻和何幸恬两人,态度温和友善。

“好啊!超——期待的!”谭峻搭着炎育陵肩膀,开朗的语气让人听着就觉得愉快。

“可惜我短期内不会回国,啊!倒是你女朋友就快毕业了!”谭峻用手肘轻撞炎育陵腰侧。

“我知道。”炎育陵腼腆地搔了搔头。

何幸恬见炎育陵没否认自己是女朋友,不禁羞红了脸,低头看看表,结结巴巴道:“我……我得走了……改天见,拜拜……”

炎育陵来不及开口,何幸恬就转身跑走了。

“学长,你帮我送她。”炎育陵对谭峻说道。

“ok。”谭峻牵起嘴角,握拳锤了下炎育陵胸口,“欠我一顿饭。”说完便快跑着追上何幸恬,履行护花使者的任务。

“你们真的在交往?”叶雅拔高了声音。

“妈咪,哥哥……哥哥……”炎育旗欲帮哥哥说话,却想不到词汇。

“妈咪。”炎育陵在母亲面前蹲下,抬起右手覆盖在母亲膝上,微垂着头,语调柔和,“我的事情,我有分寸,你不需要太操心。”

“这什么话?妈咪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让你别工作了搬回家去,你又不肯,你这么四处奔波地工作……”

“妈咪。”炎育陵抬起头,打断母亲的话,“你觉得……我做得好吗?我唱的歌,我演的戏,我拍的广告。”

叶雅愣了愣,点头回道:“好是好,可也太累了,你……”

“妈咪。”炎育陵又打断,眼里泛着光,“我打球好看吗?”

叶雅皱眉看着儿子,略显不耐地道,“篮球妈咪看不懂,不过既然你赢了,那一定是很好吧?”

“妈咪,我……”炎育陵禁不住哽咽,吞了吞口水,颤抖着唇,缓缓道:“我有没有,让你觉得自豪?”

“当然有。”叶雅话才出口,便见儿子泪湿了眼眶,连忙抬起手抚上儿子脸颊,关切地问:“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炎育陵抓着母亲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眼泪也无法停止。他垂下头,收紧五指,感受到母亲的脉搏。

“妈咪……”炎育陵跪了下来,上身靠着母亲膝盖,“我爱你……”带着泣音的三个字,艰难地穿透坚固的隔阂,极轻、极细地传达出来。

“哥哥,你……你不要哭啦……”炎育旗在一旁不知所措。

“妈咪我爱你……”哭泣像倾盆而下的大雨,冲散了心中纠结,炎育陵说出自己从小就努力抱持的信念,尽管这信念犹如浪涛中的一叶浮舟,无数次地给掀翻。

而结果,这信念终于被恨击沉。

随之而来的,是溺水般的痛苦。

由爱而生的恨,正在逐步侵蚀自己的情感,敌视所有想要接近自己的人,害怕接近所有可能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

不能再这么恨下去。不能再困在一个封闭的胡同。

世上不会有第二个韩封、第二个路卡,无条件地保护懦弱的自己。

或许韩封和路卡的离去,便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

爱,不应该和恨并存。

“乖了,别哭。”叶雅抚摸着儿子的头,另一只手还被儿子紧紧握着。

“我真的很爱你……真的……”

“妈咪知道。”叶雅弯下腰靠近儿子低垂的头,柔声说道:“妈咪也爱你,你是妈咪的骄傲。”

炎育陵仰首看着母亲,嘴唇一张一合,说不出话,见母亲微微一笑,立即又啜泣不止,身子激烈地颤抖。

芦绍宗早已走到一段距离外的球场入口,确保不会有人进来。

炎育旗坐在母亲身旁,母亲温柔地安抚跪在面前哭泣的哥哥。

哥哥刚刚问母亲——有没有让你觉得自豪?

炎育旗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痛。

哥哥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满足母亲?

哥哥为什么对母亲回复的爱那么激动?

为什么母亲现在还是坐得那么端正?哥哥都哭成这样了,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拥抱?

炎育旗知道自己爱哭,最近改善了点,可看哥哥哭得可怜,他也擦了好几次眼泪鼻涕。

炎育旗凝视淡淡笑着的母亲,母亲一滴眼泪都没掉,妆容和出门时一样美丽。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凉意。

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把哥哥和母亲的和好想得太单纯。

“干嘛!野餐啊?”骆禾羽惊诧地看着桌上摆得满满的夜市小吃,不过与之相比,他更好奇炎育陵在光线不亮的室内带暗色眼镜。

“请你吃。”炎育陵坐在桌旁津津有味地品尝芋圆仙草冰,To Exit的三个漂亮宝贝也围坐着大块朵颐。

“你们刚去了夜市?”骆禾羽看到几样自己每周必吃一次的小食。

“是宗哥买来的,育陵不能去夜市,会造成骚动。”贝鲁晃着手上的烤玉米。

骆禾羽拉出一张空椅子坐下,捡了块盐酥鸡放进嘴里,边嚼边道:“所以特地叫我过来你们公司练歌室吃东西?”

“当然不是。”炎育陵换到骆禾羽旁边坐下,拿出写上歌词的简谱,“骆老师,这是上次你听过的,歌词填好了,编曲基本也完成,麻烦你给我们些意见。”

骆禾羽缓缓点头,等炎育陵说完,突地把他墨镜给摘下。

“喂!”炎育陵慌忙把墨镜抢回。

“宝贝,你拜托人帮忙的态度,有待改进。”骆禾羽单手托着下巴,另一手则像安抚宠物般拍拍炎育陵头顶。

“不要乱叫!”炎育陵后退闪躲,见周围四双眼睛盯着自己的脸猛瞧,立刻把墨镜给戴上。

“育陵,你的眼睛……”贝鲁率先开口。

“骆老师!”炎育陵站起身,朝着骆禾羽弯下腰,“可不可以请你当我们新专辑的制作人?”

“不行啊。”骆禾羽答得迅速,干脆得令炎育陵怔呆了数秒。

“骆老师……”

“我不是摆架子。”骆禾羽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前为了你的专辑,我延后了另一份工作,这次可不能再推。”厦蕊的唱片要是再推,骆禾羽怕会惹祸上身,要是同期进行更糟,他记得韩封的嘱咐,自己没办法避免炎育陵在公开场合和厦蕊碰面,但绝对不能制造机会给这两人处得太近。

“骆老师,我们的唱片会很卖噢。”贝鲁用甜腻的嗓音和迷人的汪汪大眼助阵。

“有骆老师帮忙会更——卖!”“骆老师今年等着拿吓死人的年终奖金吧!”茜优和亚希一前一后帮腔。

“丫头,懂不懂什么叫谦虚啊?”骆禾羽笑着道,暗忖炎育陵有这么可爱的团友陪伴还真是福气。

“育陵就很红嘛。”三个女孩不约而同,理所当然地说道。

“哈哈!”骆禾羽被逗得大笑,看向炎育陵接道:“其实你可以自己来,会成为最年轻的得奖唱片制作人噢。”

“啊?怎么可能……”炎育陵不悦地撇过脸,这不切实际的说法让他觉得自己被骆禾羽寻开心了。

“不如这样吧。”骆禾羽站起来靠向炎育陵,炎育陵立即往后退,还抬手扶着墨镜以防被夺走。

骆禾羽忍着笑,干咳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沉稳严肃,“告诉我谁欺负你,我就帮你做这张唱片。”

“这个条件好!”贝鲁拍掌起身,向炎育陵道:“快说快说,谁欺负你了?”

炎育陵皱了皱眉,坐返原来的位子埋头吃仙草冰。

“快说嘛!谁把你弄哭了?”“不要小看我们,我们可以替你出头!”茜优和亚希亦不甘示弱。

“没有啦……”炎育陵边想借口边吞吞吐吐地道:“只是……明天又要开始宣传……所以压力很大,就……哭了一下……”

“哎唷,压力大就告诉我们嘛!”
“对啊!都不把我们当伙伴吗?”
“压力大得睡不着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睡噢!”
“喂你们……等一下……骆老师在啊!”

骆禾羽先是目瞪口呆看着女孩们和炎育陵搂搂抱抱,随即就理解这只是单纯的关怀方式,欣慰地笑着摇了摇头,坐下来边吃边等这几个讨喜的孩子结束玩闹。

骆禾羽通过自己的人脉密切探听着炎育陵的状况,知道他又签了几个国际知名品牌代言,公司也敲定要他进军日本市场,偶像剧邀约全部都推了,电影就接了两部,ToExit的新专辑预计今年内推出,炎育陵的个人专辑则紧接其后,马不停蹄,若是因工作压力而哭也是情有可原。

会不会过劳死啊?骆禾羽突然担心起这个可能性。

同时,更担心另一个问题。

炎育陵越红,性虐片子对他的威胁就更大,如果连韩封也会那么担心,表示内容一定非同一般。

炎育陵注意到骆禾羽脸色微变,赶紧从女孩们的无尾雄式搂抱脱身。

“骆老师,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以为你一定会答应,真的很抱歉!”炎育陵慎重地向骆禾羽行礼道歉。

“我很想答应啊。”骆禾羽暂把困扰搁一边,起身走到电子琴前坐下,试了几个音便开始流畅地弹奏炎育陵想要请教的曲子。

“这次实在不能挂名当你的制作人,不过……”骆禾羽停下来,抬手指向乐器和麦克风所在的角落,“我很乐意和你们私下切磋,开始吧。”

炎育陵喜形于色,忙催促女孩们各就各位。骆禾羽刚才看似随意的伴奏其实已混入了新的
元素,炎育陵一听就觉是神来之笔,他想象着混音出来的完成品,编曲因加入了钢琴和弦而更耐听、更有生命力,让他迫不及待想马上就进录音室把曲子录制完成。

真希望母亲能快点来啊!炎育陵期待着。

X

芦绍宗开着车,准备到公司去接炎育陵和女孩们。这天其实是这些孩子的休假日,因此瑞哲和小蕙也跟着休假。

炎育陵本来想和母亲及弟弟一起逛夜市,芦绍宗当然是劝阻了,可炎育陵不想让弟弟扫兴,便要求芦绍宗代替他带母亲和弟弟去尝尝夜市那些道地的美食。

芦绍宗原本以为炎育陵要乘机在家里休息,哪知他竟说约了骆禾羽到公司练歌。芦绍宗拿他没办法,为了确保他会吃东西,便买了许多开胃的小吃给他带到公司,再带叶雅和炎育旗到夜市。

炎育陵在公司下车时,炎育旗说很想看哥哥练歌,炎育陵便要芦绍宗来接自己回家的时候,顺便带母亲和弟弟上来看看。芦绍宗没有拒绝的理由。

“育陵常常练得这么晚吗?”

“是的。”芦绍宗看了看后照镜一眼,炎育陵的母亲眉头微蹙,看似很心疼儿子工作辛苦。

“他除了有才华,还比所有人都勤力,是我们公司引以为傲的榜样。”芦绍宗补充道。

“勤能补拙,我从小就是这么教他的。”叶雅语气略显得意,随即又沉了下来,“可有一点就是改不了,老爱玩那没意义的篮球,说起来,育陵合约期满了就必须退出演艺圈,这一行根本不能长久,我会让他继续升学,安安分分地住在家里,不需要四处奔波。”

“妈咪……”炎育旗嘟起了嘴,“我觉得哥哥应该是很喜欢唱歌的……”

“你哥哥连高中文凭都没有,会被人看不起。”叶雅严肃地对小儿子说道。

“那钢琴是你让哥哥学的嘛,哥哥现在当歌手,不是很符合你的期望吗?”炎育旗回道。

“学钢琴是为了培养他的自律性,你别只顾着帮哥哥说话,是时候担心你自己的成绩了,下学期要是再考不好,妈咪就要给你请家教了。”

“切!干嘛提我啊?”炎育旗转过身,靠着车窗不再理会母亲。

“你是不是非要妈咪给你定规矩不可?”

“啊——我不要听啦!”炎育旗捂着耳朵,大声道:“你管哥哥就好,不要管我!”

“你这孩子……”

芦绍宗沉默着听身后母子俩的互动,显而易见,炎育旗从小被娇纵惯,而炎育陵,则承受着母亲严厉的管教,并且严厉至了虐。待的程度。他无法理解,一个母亲为什么会如此极端地偏心对待自己的孩子?难道天生的母性,不能战胜一切负面的原因?

“唉……”芦绍宗不由自主叹了口气,保姆车的后座离前座有段距离,所以后座的人不会察觉。

以旁观者的角度,芦绍宗不认为叶雅和炎育旗能给炎育陵给予心灵上的抚慰,相反,还会给他制造更大的心理压力。

芦绍宗暗下决心,必须更全面地照顾好炎育陵。这次不是为了报答韩封,而是越了解炎育陵的处境,就越难不叫他感到心疼。

没多久便抵达公司。虽然已近深夜,公司里依然有许多灯亮着,公司有许多训练课程都排至午夜,甚至到清晨。

芦绍宗替叶雅母子作了登记,便领着他们乘搭电梯前往炎育陵所在的练歌室。

炎育旗像参观旅游胜地一样,非常兴奋,对公司具现代感的室内装潢似乎很感兴趣,不停用手机拍照。芦绍宗见周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不阻止炎育旗自得其乐。

叶雅的举止则端庄严肃,十足一个星妈模样。芦绍宗不禁有种预感,这位对儿子控制欲强的母亲,迟早会来插手炎育陵和公司的合约事宜。

经过练歌室外的走廊时,已隐约能听见音乐伴奏和炎育陵的歌声。芦绍宗听出炎育陵状态良好,放心之余也为他感到开心。炎育陵对音乐有热忱,不仅仅只把音乐当作工作,这点芦绍宗还是看得出来的。若叶雅真要炎育陵退出演艺圈,那也等于剥夺了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机会了吧?

芦绍宗拉开练歌室的门,见里面竟然聚集了七八位观众,都是公司旗下的艺人。

“哥哥!”炎育旗用力向哥哥招手,哥哥也抬手挥了下,并朝面前的桌椅指了指。

“哦——炎育陵的弟弟啊?真可爱。”
“那是他母亲吧?难怪那么帅,基因好啊……”

芦绍宗听见几个观众在议论纷纷,轻轻拍了拍手,引起他们的注意,再比手势要他们离开。这个时间还逗留在公司的艺人,十之八九是在上课,芦绍宗身兼艺人管理部门的经理之职,有义务也有权利赶走这些偷懒的孩子,待他们都走了,芦绍宗便回头要把叶雅领到那张桌子,炎育旗早已跑到了那里坐下,用手机大拍特拍。

“叶女士。”芦绍宗低声唤站在门边的叶雅。

“那个人是谁?”叶雅的神情异常紧绷,语调毫无抑扬顿挫,双眼圆睁看着练歌室某个角落。

“那个在弹琴的人是谁?”声调突地拔高,不过由于音乐声也很大,其 他人都没注意到,除了芦绍宗。

“那……”芦绍宗觉情况诡异,谨慎地回答:“是育陵的唱片制作人。”

“叫什么名字?”叶雅呼吸急促,声音发颤,视线不曾离开骆禾羽。尽管这男人长了年纪,蓄了胡子,换了发型,但脸部特征还是能认得出来,尤其是现在正牵着一边嘴角的沉醉神色,和以前一模一样,还有那只手,那只缺了尾指的手,叶雅一看见便断定了自己没有认错,根本不需要确认!

“叶女士,你是不是不舒服?”芦绍宗见叶雅脸色惨白,走上前扶着她手肘。

“一定是他!”叶雅甩开芦绍宗的手,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是串通好了,怪不得突然又肯听我的话,是想要找机会用那些事羞辱我……”

“叶女士。”芦绍宗挡到叶雅身前,沉着嗓子道:“我送你到休息室。”

“不用。”叶雅抬头,目光冷峻,朝向小儿子大声道:“小旗!我们回去了!”

炎育陵听见母亲的话,愣了愣,快步走上前,弟弟也跟着走来。

“妈咪,你不舒服吗?”炎育陵关切地问,伸手拉住母亲手腕。

“对,我很不舒服,你唱你的歌吧!我们回酒店。”叶雅把小儿子拉到身旁,转身之际就挣开炎育陵的手,走出练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