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M/M)《凿陵》;完结/开始 || 59.2万字

文案

“妈咪,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个问题,埋藏在心里很多年。

不敢问,是因为害怕。害怕母亲的答案不是否定。

结果,先把恨说出口的却是自己。

“我恨你……你不是我妈……你不配……”

血亲之间存在着恨意,是个怎么样的罪恶?

要怎样罚,才能抵消?

因为伤,而逃。却因为逃,而伤得更甚。

“妈咪……对不起……”

后悔莫及,以致要跪地恳求,还泪流满面。

为了挽回一个……破碎前的不完整。

目录: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上)

番外-寂静有声

第十三章(下)
第十四章(上)

番外- 妈咪,我没有讨厌你……

第十四章(下)
第十五章(上)

番外-爸爸,我要回家(1)
番外-爸爸,我要回家(2)番外- 爸爸,我要回家(3)
番外- 爸爸,我要回家(4/终)
第十五章(中)
第十五章(下)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上)
第二十一章(下)

番外-恐惧与期盼(1)
番外-恐惧与期盼(2)
番外-恐惧与期盼(3)
番外-恐惧与期盼(4)
番外-恐惧与期盼(5)
番外-恐惧与期盼(完)

第二十二章(上)
第二十二章(中)
第二十二章(下)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上)(下)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五章
第二十六章

番外-呼吸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二章(上) (中) (下)
第四十三章(上)(下)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五章(#623
第四十六章(#627
第四十七章(#631
第四十八章(#646,650)
第四十九章(#660,668,672,673)
第五十章(#686, 689)
第五十一章(#701,712,717)
第五十二章(#722,725,733)
第五十三章(#738,742,748)
第五十四章(#756,761,766)
第五十五章(#772,777,783)
第五十六章(#792,802)

番外——自欺(#796

第五十七章(#810,816,821)
第五十八章(#830,834,841,847)
第五十九章(#856,861,868)
第六十章(#878,880,884)
第六十一章(#888,895)
第六十二章(#902,906,911)
第六十三章(#917
第六十四章(#921, 929)
第六十五章(#934
第六十六章(#937,942)
第六十六章(#947,954)
第六十八章(#961
第六十九章(#967
第七十章(#972
第七十一章(#977,981)
最终章(#987,993)[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2-11-18 20:35重新编辑 ]

五、四、三、二、一……

铃!

放学钟声终于响了,从五分钟前起就开始倒数计时的炎育旗差点就要跳起来欢呼,还好被坐在一旁的班长给及时拉住了。调皮地向班长吐了吐舌头,安分地和全班同学一起起立、行礼,道声‘谢谢老师’后,他便飞也似地冲出教室。

背着比平时重了一倍的书包,脚步却是轻快的。炎育旗向同学借了一套漫画,迫不及待想要拿回家给哥哥炎育陵看,这漫画哥哥只买了两本就被母亲禁止买下去,炎育旗心想若是自己借回来的,母亲应该就不会有异议。

回家的路上,他不断在心里埋怨学生车司机怎么不开快一点?车刚驶到家门,司机还没完全刹车他便跳了下来。一进屋,鞋子还没脱他就大叫:“哥!我借到你喜欢的漫……”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因为客厅里的气氛不妥。

炎育旗安静地把鞋袜脱下,一边偷瞄面色铁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母亲,还有面向墙跪在客厅角落的哥哥。

哥哥的裤子褪到了膝弯处,裸露的臀部和大腿上布满了交错的青紫伤痕。这情境炎育旗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了。

炎育旗悄声走到沙发旁,看了看母亲脸色,再坐到母亲身旁。

“妈咪,为什么打哥哥?”

叶雅没有回答小儿子的问题,转过头问受罚的大儿子:“自己说,为什么?”

炎育陵被弟弟看见自己挨过打的样子心里已经很不舒服,此时母亲当着弟弟的面责问自己,他就更觉丢脸,赌气不肯出声。

叶雅见状,立马拿起搁在茶几上的藤条往大儿子走去。

“妈咪妈咪!我不问了!你别打哥哥啦!” 炎育旗横臂挡在母亲面前,见母亲皱着眉头,忙继续替哥哥求情:“妈咪,哥哥明天还要上课,不要打了好不好?求求你啦!”

“哼。”叶雅哼了哼,把藤条随手丢在沙发上,“看你弟弟份上我饶了你!” 丢下这句话后便离开客厅到厨房准备晚餐。

炎育旗想要关心一下哥哥,但还没走近,哥哥就低沉着嗓子冷冷道:“走开。”

知道哥哥爱面子,此刻应该是宁愿没有人去理会,炎育旗只好静静回房。

洗过澡回到饭厅,看见哥哥还在罚跪,炎育旗暗自算着时间,若比自己早下课的哥哥一放学就挨罚,那么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啊……

踌躇着该怎么向母亲替哥哥求情,父亲正好就回来了,炎育旗暗自祈祷父亲这回能够成功说服母亲放过哥哥,不过哥哥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炎允赫一推门进屋,就看见大儿子带着伤痕累累的屁股罚跪的惨状。摇头叹了口气,走到儿子身后轻拍儿子头顶,柔声问:“又怎么惹你妈咪生气了?”

“没什么。” 炎育陵嘟哝道。

“没什么?” 叶雅陡然自饭厅转出来,“逃课居然还说没什么?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儿子?” 边骂边走到客厅把藤条拿在手上,声势汹汹大步来到儿子身后。

推开试图挡在儿子面前的丈夫,叶雅扬起藤条,重重朝儿子已没有一处好肉的屁股上抽。

炎育陵紧咬着牙不想喊痛,可母亲连打了三十几下他便再忍不住,断断续续发出极力压抑却止不了的呻吟。

“老婆,够了,唉!已经流血了!” 炎允赫在一旁小心地劝,他知道妻子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所以不敢去抢藤条。这么做的下场多半是自己今晚会被赶出睡房,并且儿子也会被打得更惨。

炎育旗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哥哥痛得双腿微微颤抖,鼻子一酸,眼眶便聚满了泪水。

“妈咪……不要打了……”

听见小儿子哽咽,叶雅即刻停手,扔下藤条上前安慰小儿子。

“妈咪不打了,小旗乖,不要哭不要哭……”

炎育旗患有哮喘,哭起来很容易就会发作。

炎育陵虽庆幸可以不用再挨打,心里却免不了有点委屈。自己从小被母亲严厉管教,考试分数离满分少一分就得挨十下打。即使难考的试卷拿到了班级最高的九十分,可怜的屁股依旧要受整整一百下藤条,未来的两三天都坐卧难安。

今天他逃课,校方很快就通知了家长,他一回家就被拧着耳朵挨一顿骂,然后才挨打,最后被母亲罚跪六小时。

这顿打不只屁股遭殃,连大腿也难以幸免,粗略算一算,前前后后起码挨了三百多下。炎育陵感觉即使现在停止了打,火烧般疼痛的大腿和臀部依然还在抽搐。

炎允赫见儿子被打成这样,实在心有不忍,蹲下来要把儿子扶起,儿子却甩开他的搀扶,膝盖不肯离地。

“别跪了,唉,打成这样,爸给你敷点药……”

“还有两个小时。” 炎育陵打断父亲的话,视线直直瞪着墙壁。

“他那么倔,别管他!” 妻子的声音自饭厅传来,炎允赫无奈,只好拍了拍儿子肩膀,到饭厅去享用晚餐。

炎育陵知道自己今晚是没得吃了,偏偏午餐他因为忘记带足够的零用钱而来不及吃就回家,现在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比挨打还难熬。

炎育旗时不时偷偷瞄向哥哥,看见哥哥被打得五颜六色的臀部和大腿已经明显肿了一圈,心里不禁很气母亲下手那么重,于是整个晚餐都吃得闷闷不乐,不像平时一样,边吃边说学校里的趣事。吃饱了他也直接回房,说要温习功课,不陪父母看电视了。

正当客厅里的电视播放晚间新闻,炎育陵亦跪足了六个小时。他忍着痛把裤子提上,肿胀的臀部穿上贴身的内裤简直不是一般的难受。站起身的时候,双脚的麻痹也折腾得紧,他得靠扶着墙才能挪动脚步。

本打算静静回房,可才走了两步就被母亲给厉声叫住。

“给我过来!”

炎育陵咬着唇,不甘不愿走到沙发旁。

炎允赫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道:“老婆,今天的惩罚够他受了,让他回房休息吧。”

“说一遍你做错了什么事。” 叶雅没有理会丈夫,严厉地瞪着大儿子。

炎育陵吸了口气,简洁地回答:“逃课。”

“为什么逃课?”

“去比赛。” 他是为了参与一个非校方举办的篮球比赛而逃课。

“我不是要你从中学开始就不再打篮球的吗?学校的篮球队你没进,居然跑去外面打,你说你是不是存心跟我唱反调?”

炎育陵沉默以对母亲的责骂,他通常都是会顶嘴的,可这时屁股和大腿实在痛得不愿再挨打,他更不想母亲打在自己手臂上,或甩巴掌把自己掴成猪头,这样一来去到学校谁都知道他被体罚了。

“儿子就是喜欢运动,你就让他打吧!反正他成绩不坏。” 炎允赫尽力帮儿子说好话。

“不坏?他上次的小考有三个科目退步了!”

炎育陵暗自纳闷,虽说是退步,他依然是班级第一名,可却还是得照惯例挨一顿藤条。

“我以后不打了,这是最后一次。” 炎育陵抬起头直视母亲,语气中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地问:“满意了吧?”

炎育陵知道自己的态度很差,和小自己五岁的弟弟简直天差地远,得不到母亲宠爱亦是理所当然。可知道归知道,脾性如此他也没办法说改就改,更何况现在屁股、大腿、膝盖、还有空空的肚子正一齐在抗议,叫他怎么能给个好脸色?

叶雅因儿子冷漠的反应一怔,心里顿时有点内疚,不过还是不肯卸下严母姿态,怒斥:“算你懂事,回房去温习功课!”

一步一艰难地上楼回到房间,炎育陵关上门便趴到床上,跪了大半天腰酸背痛得厉害,正想就这么睡着,却听到敲门声。

“育陵,让爸爸进来可以吗?” 父亲边敲门边道。

“唉……” 炎育陵爬起身去开门,见父亲提着家用药箱,便伸手接过,不耐烦地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伤在后面你怎么自己来?” 炎允赫径自走进儿子房间,顺便把药箱再拿回手里,再伸手拍一拍儿子床褥。

“来,趴着。”

炎育陵没有照做,依旧直挺挺站在门边,撇过脸看向堆满母亲给自己准备的课外作业的书桌,不想在父亲面前表现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又不是第一次,我可以自己来,而且就算不擦药也会好。” 炎育陵边说边走到书桌前收拾,本来想干脆坐下来假装忙功课,可拉开椅子了却没有勇气坐下去。

炎允赫知道大儿子倔强好强,个性独立之余自尊心也很高,十六岁了还被脱下裤子打一定已经很难受,若还要他再把裤子脱下来让人擦药,等于再要他难为情一次。

“要不要帮你请一天假?明天好好待在家里休息。” 炎允赫问。

炎育陵当然知道屁股和大腿明天会肿得更厉害,裤子可能都穿不下,遑论要去上课。他还想起明天有体育课,仰卧起坐这些热身运动是例行的……

“不用。” 自尊心又作祟,明明心里在动摇,他还是很自然地这么回答。

炎允赫默默叹了口气,来到儿子面前,抚摸儿子柔软的头发,低声道:“育陵,你是哥哥,也是爸爸的儿子,你可以撒娇,心里不舒服也可以诉苦,没关系的。”

炎育陵嘴角不自禁垂了下来,眼眶开始湿润,累积了半天的委屈因为父亲的安慰而喧嚣着要冲破自尊防线。

见儿子的表情总算有点变化,炎允赫微微一笑,把儿子搂在怀中,轻拍他后脑勺,边说:“爸知道你乖。”

炎育陵泪水立即崩溃,在父亲怀里抽泣起来。

“好,哭出来就没事了。”

“我没有哭。” 炎育陵把滑下脸颊的眼泪擦掉,往后退一步想离开父亲怀抱。

炎允赫把儿子搂得更紧,轻拍儿子背脊,继续柔声安慰,“育陵最听话最努力了,从来不让家里人担心,弟弟也把你当偶像一样崇拜。”

炎允赫一连赞了好几句,儿子终于把手提起来抱着自己,埋在自己胸前的脸也贴得更近了些。

“还会痛吗?” 炎允赫轻声问。

“嗯……” 炎育陵在父亲怀里点头。

“爸爸帮你擦药好吗?”

炎育陵犹豫了一会儿,才再点头。

“你先趴床上,把裤子脱了,爸去拿毛巾。”

“哦。”

炎育陵待父亲离开房间便把穿了一天的校裤脱下,回头看了看自己屁股,不意外地发现内裤已经染上了血,他心想若自己真这么睡到天亮,内裤被干涸的血给粘着伤口就有苦吃了。

不久父亲便端着盛了水的脸盆进来,炎育陵知道清洗伤口和上药过程不会好受,便饱着个枕头,准备给自己待会儿把痛呼藏进去。

炎允赫先察看儿子的伤势,自尾椎处直到膝盖以上皆被藤条肆虐过,藤条的痕迹都是横跨臀部和大腿的,因此腿侧和臀侧只有几道看来是失手打歪的浅浅棱子。主要被鞭打的部分就实在惨不忍睹,要不是黑紫的肿块,就是抽破皮的撕裂伤。

老婆明显把鞭打集中在臀腿交接处,那里的鞭痕都抽破了皮,较严重的几道伤痕仍在渗出血珠,可想儿子绝对无法不痛不痒地走路。

“你妈真是的,打得这么重……” 炎允赫用湿毛巾给儿子伤口擦拭血迹,清理干净后便把毛巾敷在淤青较严重的地方轻轻按揉,并仔细观察儿子的反应,以免手劲太大让儿子吃不消。

“我小时候也常常吃你爷爷的藤条和鸡毛掸子,可也没被打成这样过,我看你妈一定是怪物,我真怕有一天做错事被你妈藤条伺候啊……”

炎育陵痛得在暗自咬牙,他知道父亲在开玩笑试图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不想辜负父亲的好意,便深吸了口气忍住疼痛,转过头对父亲道:“爸,你不是说你为了娶妈咪,在妈咪家门前跪了一个晚上才得到外公的批准吗?我看妈咪不是妖怪,是迷死爸的妖精才对。”

炎允赫怔了怔,随即噗哧笑出声,伸掌拍拍儿子头顶,笑着骂道:“你这家伙果然是长大了,讲话越来越不三不四!”

炎育陵朝父亲调皮地吐了吐舌,再趴回枕头上继续忍受折磨……

见儿子因为忍痛而冒汗,炎允赫便把儿子的校服掀起来,再用干净的毛巾擦拭儿子背上的汗水。看着儿子宽阔的肩和结实的背,不禁喃喃自语:“真的长大了……”

炎允赫是一家规模庞大的健身中心里的专业健身教练,他知道儿子喜欢运动,特地给儿子申请了会员卡,让儿子随时都可以去锻炼身体。印象中,只见儿子去过一两次,不过儿子还是保持着出色的精壮身材,肤色也是迷人的健康小麦色,看来儿子还是偏爱晒得到太阳的户外运动。

“喜欢篮球的话就继续打吧,爸爸帮你向妈咪求情。” 炎允赫拍拍儿子结实的腰,再把校服拉下来,以免儿子着凉。

炎育陵摇摇头,语气坚定地回应:“我已经答应妈咪,不能反悔。”

炎允赫无奈地叹息,儿子明明那么懂事,不明白妻子为什么不肯对他好一点,每天都要找事情来训上儿子几句,那把两根手指粗的藤条一年内换了好几把,平均两个月就打坏一把。

炎允赫不否认小儿子也很听话,可小儿子自小身体弱,所以自己和妻子从来都不会太要求小儿子的学业,不过他倒敢说自己绝对不偏心,他两个儿子都很疼,且两个儿子他都没有动手打过。

“那……想运动的话就来爸爸的健身中心吧!我告诉你妈会规定好你待在那里的时间,绝对不让你耽误了课业。” 炎允赫说得兴奋,揉儿子屁股的力道不小心增加了却不自觉。

炎育陵疼得咬住了唇,想要回答父亲的话,一开口却只发出痛呼。

“啊……” 炎育陵下意识扭动身体,让屁股可以避开父亲的按揉。炎允赫发现自己弄疼了儿子,连忙伸手拍打儿子背部安慰。

“育陵,你听话,明天别去上学了。” 炎允赫刻意让语气严肃一些,他见儿子痛成这样,无法想象在课室里要坐上五六个小时会有多痛苦。

“哦……” 炎育陵不得不妥协,他现在可是痛得眼泪也飚出来了。待父亲终于上好了药,伤处的疼痛才渐渐减轻,不过只要稍微移动一下身体就会牵动伤口,尤其是臀腿交接处那些撕裂伤。

炎允赫知道儿子大概也没力气洗澡,便用湿毛巾替儿子擦拭身体。感觉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儿子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宝贝,不经意就开始述说儿子小时候的可爱事迹,忘我地沉浸在快乐的回忆中。

炎育陵早已羞得红透了脸,却又不忍心拒绝父亲的呵护。好不容易总算让父亲给套上了睡衣,裤子暂时是不能穿了,炎育陵在床上调整好舒服的姿势,父亲才给他盖上薄薄的被单,并把房里的空调调节到适当的温度。

本来想睡前先温一会儿书,但炎育陵知道父亲一定不肯,便合上眼睛假装睡着。

感觉额头一热,父亲在自己额头盖上一吻后便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等到下楼的脚步声远去,炎育陵才打开床头灯,忍痛挪到床边,伸长手臂从书桌拿了本课本,放在枕头上开始温习。

没想到过不了多久,门外就传来急促的上楼脚步声。

“哥!哥!睡了没有?还没有对吧?才十点而已,我不相信你会那么早睡!” 炎育旗在门外叫嚷着。

“小旗,别吵你哥休息!” 父亲的声音随后传来。

“休息什么?现在才几点?不用温书吗?”

一听到母亲的声音,炎育陵即皱紧眉头,很快,便听到钥匙插入锁孔再转开的声音。

“老婆,你怎么又擅自进去?儿子长大了,需要隐私啊!”

“检查儿子有没有认真念书是父母的责任,管他什么隐私!”

炎育陵习惯了持有房间钥匙的母亲在不敲门的情况下就进来,因为是母亲,他自然只能生闷气。

“在念书?” 叶雅走到儿子床边,低头看儿子面前的书。

“嗯。” 炎育陵没有抬头,只轻轻应了一声。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炎育陵以为又要被母亲骂没有礼貌,没想到母亲竟把手按在自己头上,柔声问:“还痛不痛?”

炎育陵摇摇头,发觉母亲伸手要去掀被单,立即侧过身,抬头瞪母亲一眼,不悦地道:“爸爸帮我擦过药了,没事。” 说完就躺下去要证明自己没事,可肿胀的屁股一碰到床褥,即使床褥柔软,身体的重量依旧给伤口很大的压迫。

“啊!嘶……” 炎育陵吃痛,双手撑着床抬起屁股。

“还说没事!” 叶雅急欲检查儿子伤势,拉着被单就要掀开。

炎育陵真想大声唤父亲进来搭救,他并不是逞强,他是真的很难为情,不希望再让人看见屁股上的伤。慌张中他一个翻身,一不小心就摔下了床。

“啊!” 光屁股重重跌在地上,炎育陵痛得大叫一声,随即急忙把被单拉下来盖在裸露的下半身上。

由于房门还开着,正劝着小儿子别去打扰哥哥的炎允赫闻声立即冲进房间。

“你看!摔下去了吧?” 叶雅快步绕过床要去扶儿子,丈夫却已先她一步赶到儿子身前。

“老婆,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会难为情的,你还是先出去吧。” 炎允赫扶起儿子,贴心地替儿子把被单披在身上以遮盖裸露的下半身。

“有什么好难为情?还不是我生的?来,给妈咪看看,你爸爸一定没处理好,才会碰一碰就这么痛!” 叶雅挤到丈夫身前,想要查看儿子屁股现在成了什么样?

“哥!哥!” 百忙中,炎育旗在父母背后无意义地鬼叫,炎育陵顿觉烦躁,霍然转过身,也顾不了疼痛,退到墙上紧靠着墙而站。

“够了啦!打都打了还看什么看?”

“你这什么态度?这么跟妈咪说话的吗?” 叶雅的关心脸色立刻转变成愤怒,伸手拉着儿子耳朵用力拧。

炎育陵恨恨地一咬牙,松手把被单扔下,转过身面向墙跪了下来,大声道:“是啦!我错啦!要打是不是?打啊!”

儿子被打得又红又青又紫,且肿得不象话的屁股和大腿映入眼帘,叶雅这时总算感到心疼,蹲下来拖着儿子腋下把儿子拉起来,一旁的丈夫很快把被单拿起来再披到儿子肩上。

炎育陵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单里,扁着嘴偏过头,不发一言。他是知道自己刚才那么大声吼父母很没有礼貌,可他就是不习惯说道歉的话语。

“哥!” 炎育旗手上拿着一叠漫画爬上床,越过父母来到哥哥身边。

“哥,这是我特地借来给你看的,上次你用零用钱买了一套画册给我,我零用钱不够不能买东西给你,我用借的给你可不可以?”

“你有毛病啊?” 炎育陵瞪视这个天真烂漫的弟弟,这小家伙这种时候插进来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都不知道是真的笨还是故意找茬?

“你才有毛病!画册那么贵你还买给我,你说,你饿了几天的肚子才省到这笔钱?”

小儿子那么一说,叶雅才想起大儿子还没吃晚餐。

“育陵,肚子饿了是不是?妈咪煮个面给你。” 叶雅拍拍大儿子的头,便转身离开房间。炎允赫见妻子脚步那么快,暗笑妻子总算尝到心疼儿子的滋味。

“小旗,走了,别烦你哥。” 炎允赫把小儿子拉下床,小儿子却撒娇着说想和哥哥一起看漫画。

“让他留下吧,吵死了。” 炎育陵趴回床上,在被单里穿上宽松的睡裤,免得等下母亲又要把被子掀开。

待父亲关上房门离开,炎育旗喜孜孜跳上床,趴在哥哥身旁,裂嘴灿笑,“哥,我聪不聪明?”

炎育陵伸手拍拍弟弟头顶,再出其不意捏住弟弟圆圆的脸蛋使劲拧。

“好啊你,什么时候心机那么重了?”

“啊……痛痛痛痛……”

炎育陵放开手,轻轻揉弟弟被捏红的脸颊,略带训斥地道:“下次别这样了,妈咪会不好受的。”

“那你就很好受吗?” 炎育旗拍掉哥哥的手,自己用力搓了搓麻麻的脸颊,然后抢过哥哥面前的课本,换上一本漫画。

“哥,我今晚要睡这里!”

炎育陵自升上中学后,为了能拥有多一点隐私,平时都会反锁房门。家里只有母亲和自己有钥匙,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两兄弟趴在床上看漫画了。

“随便你啦……” 炎育陵嘴上不耐烦地回应,手却搁在弟弟头上抚摸,疼爱之情表露无遗。

炎允赫和妻子再度回到房间时,床上的两个儿子已经闭上眼睡熟。

被单大部分都盖在小儿子身上 ,大儿子只用了被单的四分之一面积。小儿子侧过身,小手抓着哥哥的衣服,嘴角微微扬起,酒窝若隐若现,看来是沉浸在美梦里。

见两个儿子感情那么好,炎允赫顿感欣慰,伸手搂着妻子纤腰,吻上妻子丰润的唇。

“老婆,谢谢你给我这么棒的家庭。”[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01 23:14重新编辑 ]

啊~谢谢有人喜欢这个作品,真的很感动 T T
喜欢看SP(尤其是兄弟训诫)文好一段时间了,这是自己第一次动手写,献丑了各位 orz
话说,这故事名字……嗯,可能是会发展成一个虐文吧,所以就想了个听起来就虐的名字 囧
无论如何,其实我个人还是希望……写个快乐一点的文章,所以……看造化吧(倒)。

闹钟响了停,停了又响。连续三次之后,炎允赫才舍得下床。

支持他这么做的不是担心上班迟到,而是从敞开的房门传来的食物香味。

“亲——爱——的——” 像个撒娇的孩子般从后面揽着妻子的腰,炎允赫低下头在妻子头上吻了一下。

“总算舍得起来啦?哼,要是不把房门打开你又要睡过头了!”叶雅转过身捏了捏丈夫的鼻子,虽然是在斥责,不过嘴角却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炎允赫常常禁不住要赞叹自己的眼光。想当初费尽心思娶了比自己年轻五岁的老婆真的是人生中做得最好的一个决定。如今老婆给自己生了两个聪明又俊俏的儿子,不只持家有道,身材和美貌也一直保养得很好,时光在她身上仿佛停留在二十几岁时的状态就不再前进。

老婆毕业自有名的美术学院,虽然自嫁给自己就当了全职家庭主妇,却没有每天关在家里看孩子做家事。老婆闲暇时会画些插画,有些作品还被在出版社工作的朋友买了去,出版社偶尔还会主动向老婆邀稿。

此外,老婆一直维持阅读的习惯,积极充实各方面的知识,完全不会因为没有工作而与社 会脱节,炎允赫有时候还觉得老婆比自己有见识。

如果……老婆不会动不动就拿那把吓人的藤条教训大儿子,炎允赫真的想请报章杂志来采访他的这个一百分老婆。

圆形的餐桌上是色香味俱全的西式早点。炎允赫坐进属于男主人的位子,妻子便把盛着蛋包芝士夹心吐司的碟子放到面前,并为他倒满一杯鲜牛奶后才坐下。

炎允赫看了看墙上时钟,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便问妻子:“育旗待会儿有补习吗?我想我来得及接他去。”

炎育旗在学校上的是中午班,早上的空档叶雅给他安排了补习课,一星期两天。

至于大儿子育陵,一星期七天都有三个小时的补习班要上,学校作业全部得在补习班做完才可以回家。在家里,她也不让大儿子闲着,安排了两个晚上的钢琴课,两个晚上的书法课,剩余的三个晚上,则规定儿子阅读她给特别选择的书籍,阅读报告自是一定要写的。

叶雅啜了口鲜橙汁,微笑着道:“今天没有,所以我没叫他起床,让他睡迟一点。”

“我还以为育旗有补习班,你替他准备了饭盒……”炎允赫看了看餐桌,皱眉道:“这些份量怎够他们两兄弟吃啊?育陵昨晚没吃东西,待会儿睡醒一定饿得很。”

“育陵出门前已经吃了。” 叶雅边说边给自己的烤面包涂上果酱。

炎允赫睁大眼瞪着妻子,语带埋怨地道:“我不是要你给他请假的吗?你把他打成那样,怎么还逼他上学?”

叶雅不甘示弱,放下面包回瞪丈夫:“谁逼他了?他按时起身,也能下床走路,我问他觉得怎么样,他自己说没事,可以上学。”

“那你也该阻止他啊!你明知道儿子脾气就那么别扭!你问他他当然说没事!”

叶雅见丈夫脸色难看,且还抬高了声量,即撇过脸沉默以对。她想先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尽量避免和丈夫吵架。

炎允赫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便也不再发言,三两口解决了早餐便离开餐桌。

“反正你还有时间,去学校接他回来吧。” 叶雅决定妥协,她其实也有点担心儿子。

炎允赫本就打算这么做,妻子这么说,他的怒气即刻平息了下来,不过还是忍不住要提醒:“我接他回来,你可别又动不动就骂他。”

“好啦,我把他今天的补习班和钢琴课取消,晚餐也做他最爱吃的菜,行了吗?二十四孝老爸。” 叶雅给丈夫送上一抹无奈的微笑,心里想着:唉,怎么姓炎的是爸爸,严的人却得是妈妈呢?

其实叶雅也没想过自己会变成个严母,谁叫丈夫一整个就是孩子奴,总不能两夫妻都宠着孩子吧?她也知道自己对大儿子较不公平,不过她自我解释这并不是偏心,是因为育陵脾气从小就很倔,做错事甚至还不肯道歉,才不得不采取体罚教育。

她只是想不到,纵使管教得这么严格,儿子的脾气却越大越坏。成绩好又怎么样呢?她担心的是儿子这样的性格,迟早有一天会在外面惹事。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学校操场上,炎育陵身着整齐的学校制服站在篱笆旁的树荫底下,旁观班上的同学围绕着操场跑步。

他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请求体育老师让他免去上课。至于接下来的课,他打算用同样的理由到保健室去躺个一两节,之后的英文课正好轮到他当一堂的小老师,所以也不需要坐。再之后的历史课,他则想自告奋勇帮老师在白板写笔记给同学抄,然后就是午休时间了,午休过后……应该勉强可以坐得下去。

此时只要移动一下脚步就会刺激到伤口,但至少已没有昨晚那么痛。看来是父亲处理得好,伤处才没有如预料中肿得太厉害,走起路来也还可以忍受,只是比较担心自己是否能久坐。若因为疼痛而动来动去,同学不晓得会不会怀疑自己犯痔疮?

“育陵,怎么了?头晕吗?”

思绪被一把甜美的嗓音打断,炎育陵转过身,身后站着同班同学何幸恬。

“嗯……有一点。”装病就要装得彻底,老师和同学都得骗,炎育陵这么想。

何幸恬抬起手按在炎育陵额头上,面露担忧地问:“有没有发烧啊?”

炎育陵把何幸恬的手拿下,但是没有放开,而是把这个柔嫩的掌心覆盖在自己脸颊上,微笑着说:“有哦,烧得快挂了。”

“你啊!没点正经!” 何幸恬挣开炎育陵的手,握起拳头轻轻捶了一下炎育陵胸口,再悄声道:“让老师看到就糟糕了啦。”

炎育陵左右张望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之后,便往前一步,在何幸恬额头上快速地轻吻了一下。

何幸恬顿时涨红了脸,旋即柳眉倒竖,又往炎育陵胸口捶两下,比刚才更用了些力,但她也知道这点力气对自己的男朋友来说形同瘙痒。

“我都生病了你还打我啊?” 炎育陵装模作样地扁嘴,垂下头悠悠道:“真可怜,比赛没有女朋友打气,赢了也没有奖励,生病了还要给人欺负……”

何幸恬把双臂环在胸前,鼓着红彤彤的脸嗔道:“你以为我是你啊?我要是逃课去看球赛,不被我爸爸骂死才怪!”

那已经比我幸福一百倍了……炎育陵在心里纳闷着。

“我听说了,你逃课被记了一次过,不要紧吧?你爸妈真的不会骂你?”何幸恬歪着脑袋询问。

炎育陵伸了个懒腰,含含糊糊道:“还好啦……就念几句咯……”

“原来只是被念几句啊?”

炎育陵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吓得弹起,转过身就看见父亲站在篱笆外。

“爸?你……找我啊?”

“不好意思啊儿子,撞见你和女朋友私会了。”炎允赫笑着朝儿子眨眼,再看向儿子身后甜美可人的女孩,点了点头。

“伯父好。”何幸恬礼貌地向炎允赫问好。

“几个月不见,又变漂亮了啊!”

“没有啦,我长得很普通……”

“怎会?你完完全全印证‘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句话,我的笨儿子配上你真是高攀了。”

眼看父亲和女朋友在面前一来一往地聊,炎育陵瞠目结舌。

“幸恬,你……认识我爸?”

“幸恬的妈妈是爸的同事。”炎允赫代替幸恬回答儿子,待儿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才接着补充:“幸恬什么事都和她妈妈分享,我啊,老早就知道你这小瓜在追求人家,用了些什么笨招数我也知道哦。”

何幸恬立刻又脸红,说了句‘不打扰你们了’就快步离开。体育老师老远看见有个校外人士在和学生谈话,本要过来问个究竟,何幸恬便向老师解释。

炎允赫抬起手向看向自己的老师打个手势,老师会意后便没走过来。

“爸……”炎育陵吞吞吐吐道:“你……我……那个……你有没有跟幸恬说……说……说……”

“没有,我没说你从小到大都吃藤条长大。”炎允赫猜到儿子要问什么,并且先一步回答儿子一定也很想问的另一个问题,“我也没告诉你妈,我还不想看你连续三天挨打。”

炎育陵念中学一年级时,曾经偷偷存钱买花送给暗恋的女孩子。没想到那女孩的家长打电话来家里兴师问罪,母亲气得一口气要罚三百下藤条。

好在那时候接近考试期,请假的话就会错过学校老师的总复习,母亲才特例把三百道的数分成三天来打,让他屁股间中有喘气的机会,不至于被打得下不了床。

当然,这样的‘特赦’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得罚抄一万遍‘念书不能谈恋爱’,三天内写不完,少一遍手心就打十下。所以到了第三天,炎育陵不只屁股肿得厉害,连手心也痛得不敢握拳。

“说到这个……”炎允赫看了看表,上班就快迟到了,“爸来接你回家的,快没时间了,你快去通知老师,说你要请假,是你爸我允许的。”

炎育陵没想到父亲居然会为了这件事追到学校来,心里虽有点暖意,但更多的想法还是内疚,竟然麻烦了父亲为自己跑一趟。

“不用啦……爸,你快去上班。”

炎允赫知道儿子没那么容易说服,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见儿子没有勉强自己上体育课,猜想儿子多半还是懂得靠小聪明来避免屁股受苦。再想起刚才偷看儿子和女朋友玩闹时容光焕发地,
也就知道儿子那么坚持上学是有私人理由的……

“那好,不过要是觉得有发烧,一定要告诉爸,爸会来接你。”

炎允赫走近篱笆,并示意儿子靠过来。

炎育陵靠近篱笆,父亲便拿了张钞票伸进来,金额是他两个月的零用钱。

“拿去自己花,别总是买东西给弟弟,你妈已经很宠他了。”炎允赫说着便松开手。

炎育陵总不能任由钞票跌进篱笆边的小沟渠,只好把钱接过。

“爸,这太多了,我用不着。”

炎允赫不理会儿子,告诉儿子今天不用上补习班和钢琴课后,便转身返回停在路边的车。

炎育陵真不知该不该高兴有个这么了解自己的父亲,不过他可以肯定,若父亲面对母亲能强势一点,一句话就可以让母亲停止挥动藤条……他一定会每天多拜一点神。[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01 23:22重新编辑 ]

回 8楼(一一一) 的帖子谢谢阅读~其实小陵也没有很乖啦 XD 乖的话就不会逃课还理直气壮的了 XDD古代训诫文……一直不太是我的菜呢 orz 个人偏爱有校园又有家庭的题材~谈到国家大事或武林江湖什么的就,有点累 = =

回 9楼(啊毛毛) 的帖子谢谢~我会加油不让这故事变成坑的~

回 10楼(我爱2000) 的帖子心疼是以看着可怜为先提条件吗? 可怜又是怎么造成的?
真的是可怜啊,因为可笑

额……对不起,我看不明白 orz

回 11楼(littlening) 的帖子虽然后文可能交代原因,但这应该不是必须挨打的理由。
嗯,果然是看惯文的人,大概都能猜到下文会怎么样个变化吧 XDD

总结:谢谢所有目前为止点击进来阅读的大家哦~

午休前的‘养伤’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前天那场篮球赛,炎育陵不小心扭伤了手腕,带着这个理直气壮的理由去找保健老师检查的时候,他便努力装得一脸病容。不过其实昨天挨了整半天的罚,加上晚上因伤口疼而睡不好,那不舒服的样子的确是有几分真。

保健老师是个很紧张学生健康状况的中年女教师,炎育陵还没开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老师便问他想不想拿假回家?炎育陵说只需要在保健室休息一会儿就可以继续上课,老师还称赞他懂事,令他禁不住暗夸自己演技好。

躺了两节课,炎育陵才觉得精神全恢复了过来——撇开身后那些皮肉痛的话。回到课室的时候,看见抽屉里有张小纸条,炎育陵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和女朋友特地用来在班上传话的纸条,纸上以娟秀的字体写着:还好吧?不舒服要看医生哦!

严育陵心里一阵暖,把纸条反过来,用不同于女友的端正字体写上:只要你写一百张‘炎育陵天下第一帅’,就能保佑我百病不侵!

何幸恬身材娇小,所以坐在班上最前排的座位。炎育陵则正好相反,他是班上的高个子之一,坐在最后一排,每天上课的最有效振奋剂就是欣赏幸恬上下跳动的俏皮马尾。

炎育陵与何幸恬的情侣关系维持了一年,但学校是明文禁止学生谈恋爱的,他们便一直保密,直到半年前才不小心在班上传开。还好,同学们彼此都有默契,不会四处张扬,也由于他们两人在班上人缘都不错,像这种偷传纸条和传话的事情,同学们都很乐意帮忙。

炎育陵把纸条传了上去,待何幸恬看过之后转过头怒瞪自己,他才带着满心快意举手起身提醒老师今日轮到自己充当小老师。

适才屁股沾了一会儿凳还真是痛,他一边在课室前读课文,一边动脑筋午休后可以怎么让自己离椅子远一点……

炎育陵的鬼灵精程度其实也不输给弟弟,午休后的国文课他谎称作业簿忘在家里,被素来严格的国文老师罚站一节课。之后为了避免惹来怀疑,他咬牙乖乖坐了两节课,最后的两节数学课是他的救星,因为数学老师最喜欢叫学生到课室前的白板上作答,他便每一题都举手自荐。

坐在隔壁的同学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问他:“你屁股长刺啊?怎这么坐不住?”

“我才不要像你,一直坐着坐出个肚腩!”炎育陵恶劣地用手指戮同学胖胖的肚子,嬉皮笑脸地把疑问懵混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即将放学,炎育陵已经觉得两条腿站得有点酸了……好在半天下来屁股的伤已有点好转,坐着的时候偶尔抬一抬臀还能忍过去。

在心中倒数着十分钟后的放学铃声响,突然间数学老师拍了拍手掌表示要说些事情。

数学老师的脸色有点不好意思,微微歪着脖子道:“上星期你们的数学测验,老师在批改上犯了些错误,可能会影响你们当中部分人的分数。”

数学老师接着要学生把试卷都拿出来,再把批改错误的那道题的正确解答抄在白板上。

“有带试卷来的同学,现在就把试卷交上来给老师重新批改,没有的话,明天记得带。

当同学们排着队给老师重批试卷,炎育陵仍坐在位子上,扶着额头苦瞪自己的试卷。

“搞什么?要扣五分啊……”他喃喃自语,何幸恬走到了桌边他都没发觉。

何幸恬大约瞄了描炎育陵的试卷,嘿嘿嘿地怪笑。

“可惜哦——数学总是一百分的魔人没办法维持纪录咯!”

炎育陵立即无名火起,板着脸孔不发一语,径自拿着试卷去给老师批改。

何幸恬没想到自己无意的玩笑惹男朋友生气了,慌张地跟在男友背后连声道歉。

“烦不烦啊你?”炎育陵忍不住斥了一句,便再也不理会幸恬,试卷重批后就快步走出课室。

何幸恬心里虽然不舒服,不过她和炎育陵交往前已认识了三年,知道炎育陵的脾气偶会大起大落,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放他一个人冷静是最好的应对方法,否则只是无端踩着地雷。于是,她也没怎么把气记在心头,收拾好书包便独自回家。

炎育陵在学生巴士上一直烦恼着该不该照母亲所要求的那样,第一时间把任何一次的考试成绩报告上去。他知道自己如果今天不说,等到成绩册发布,母亲还是会得知他这张数学卷子的分数更改了。到时候,还得加上一条‘刻意隐瞒’的错可以罚。

数学是炎育陵最得意的科目,一般的测验他从来就没有拿过满分以外的分数,大考的分数更是从没低于九十分。偏偏,因为这科目他特别优异,母亲就加倍留意,其 他科目少一分罚十藤条,数学的话,每一分要追加五下。

也就是说,他被扣了五分,要挨七十五下。

一想到这数目,炎育陵就下意识摸了摸屁股,稍微使力揉一下都还有些痛,若再要挨藤条……明天是真的不能上学了。

无论如何不愿意,学生车还是很快就到了家门口。炎育陵在门前深呼吸了一下,才推门进去。

“育陵,回来了吗?过来帮妈咪做点事。”母亲的声音自厨房传来,炎育陵赶紧放好了书包,走进厨房。

叶雅见儿子脚步轻快,一点被疼痛折腾的样子都没有,判断儿子是没什么大碍了。

“没事了吧?你爸就是瞎操心,还白跑那一趟。”叶雅把一锅去了皮的马铃薯放到流离台,见儿子静静地洗干净手,再准备好砧板和刀子,好似没听到自己说话一样。

“育陵,妈咪在跟你说话。” 叶雅伸手拍了拍儿子头顶,语气略显不悦。

炎育陵心虚地垂下头,随口应一声‘我在听啊’,一边开始把马铃薯切块,他虽然还不会做饭,但常常帮忙母亲准备食材,用刀的手法已相当熟练。弟弟若看见自己被叫去厨房帮忙,也会跟进来凑热闹,母亲便会给弟弟作些简单的工作,炎育陵还蛮喜欢这样子母子三人在厨房分工合作的时刻,只是自己总是没办法加入母亲和弟弟的谈笑。

炎育陵很羡慕弟弟天生活泼讨喜,一笑起来就让人见了便心情愉快,说话虽经常噼里啪啦地有点吵,但当别人开口说话,他亦会安静下来听,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说话的人,每听几句就会点头一下,不管听不听得懂都很努力地认真聆听。不用说父母,就连他自己也很喜欢弟弟。

叶雅不是第一次领教儿子冷漠的态度,正要开口训,便想起了丈夫的提醒。想想,儿子昨天才被自己重责了一顿,要儿子面上脸色好看一点确实强人所难。

“妈咪做了你最喜欢的咖喱鸡,还有红烧排骨。”叶雅提起正煮着咖喱的锅盖,辛辣的香味立即充满整个厨房。

炎育陵被诱人的香味吸引到锅子前,母亲便勺了一匙咖喱汁送到自己嘴边,还贴心地提醒自己当心烫。

炎育陵咽了口唾沫,把咖喱喝下去,抬头看一眼母亲,便低下头极小声地赞:“好吃……”

叶雅被逗得眉开眼笑,大儿子被管得太严,最后一次在自己面前撒娇已不记得有多久了,现在这样别扭的神情也越来越少见,说实在的,虽然没有爱笑的小儿子那样讨喜,却又有着不一样的可爱。

“切好马铃薯就去洗澡,妈咪待会儿检查一下你的伤。”

炎育陵细若蚊鸣地应了一声,便转回身继续工作,暗自思索着若趁现在母亲对自己似乎比较好的时候拿出试卷,能否罚得轻一点,或……干脆不用罚?

洗澡时,自镜子能看见自己屁股和大腿上的鞭痕颜色比昨天还深了,唯一好一点的就是已消了一半的肿。温水淋上去的时候,除了那几道刚刚结痂的裂伤有些刺痛,淤血的地方倒是没怎么样,可自己用手轻轻按一下依旧是疼痛难当。

换上干净的家居服,擦拭了一下头发,炎育陵拿着试卷来到客厅,见母亲已经把药箱准备好,放在客厅茶几上。犹豫了一下,他自动地从书架上把藤条拿下来,和试卷一起放在药箱旁,站着等待母亲从厨房出来。

叶雅自厨房出来后,一眼就发现垂着头站在沙发旁的儿子不对劲,待看见藤条和试卷即了解了状况。

叶雅坐到沙发上大致翻阅一遍试卷,看见了老师重批的那题。她拿起藤条,抬起头看向儿子,冷冷道:“只不过是个小测验,你居然拿不到满分?”

炎育陵紧闭着嘴不说话。考试分数不理想的惩罚是固定好的,他自觉没必要做无谓的辩解。

“没话说吗?”

炎育陵摇摇头。

叶雅心里是盘算着儿子若肯道歉,承认自己因为练习球赛而疏忽课业,便破天荒饶过儿子一次。然而,儿子还是爱拿那牛脾气来顶。

“五分该打七十五。”叶雅用藤尖点一点沙发,“太多下了,妈咪不打手,把姿势摆好。”

炎育陵肩膀颤了一下,坦白可以从宽的妄想瞬间泡汤。

走到沙发后面,炎育陵照惯例,双手扶着沙发背,腰呈九十度弯下,垂头于双臂间看着地面。

叶雅自儿子十三岁起便不再次次都打他光屁股,只有犯了较严重的错,或态度不好把自己惹怒到了极点,才会要求儿子除下裤子。

叶雅先弯了弯藤条测试柔韧度,再往空气虚晃一下。

炎育陵听见藤条破空声,自然就想起最近一次的挨打回忆——也就是昨天。昨天母亲真的很生气,先是把自己两只耳朵都拧得全无知觉,再往自己大腿骂一句狠打一下,骂得词穷了才要他摆姿势。最令他难堪的就是母亲连内裤也要他脱,不留一点布料给他保护皮肉和尊严。

逃课他是第一次,不知道母亲会打多少下,或许母亲心里也没个数,纯粹打到气消为止,这种不晓得得忍多久的打最是难熬,结果是打得他忍不住喊了好几次痛,母亲才停手,再罚他跪着面壁思过。

至于现在,虽然知道会被打多少,可那数量要打在此时没几寸完肤的肿胀屁股上,就算穿着裤子,应该也起不了什么保护作用。

母亲又晃了第二下,似乎正在决定一个力道,炎育陵没心思乱想了,仅仅在心里默默祈求:轻一点……拜托……轻一点……

啪!藤条冷不防挥下,抽在右臀上。

“嘶!”炎育陵吃痛,若非昨天被打得重,这样的力道他本可以一声不吭挨个五六十下。

啪!第二下很快就落在左臀上。

“嗯!”炎育陵紧咬牙关,却没能成功锁住呻吟。

啪!第三下抽在臀部中央,那里是昨天挨打的集中点之一。

“啊!”炎育陵疼得喊出声,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屁股也跟着垂下。

“育陵。”叶雅用警告的口吻唤儿子,藤条伸到儿子紧绷的腹部下,轻轻往上抬。

炎育陵只好伸直双腿,恢复抬臀的姿势。

“再这样就得加罚了,妈咪不会提醒你第二次。” 叶雅话音未落便挥出第四鞭。

“啊!”炎育陵察觉母亲加重了力道,心想母亲明知自己有伤,就算现在看不见自己伤势,也不可能忘记昨天都打在自己什么地方?现在这么用力打在伤处,岂不是故意要自己受不住?

“就五分而已……”炎育陵觉得委屈极了,他承认逃课很不对,母亲昨天那么生气是预料中事,可考试拿不到满分又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为什么要打这么重?

“说什么?”叶雅随口问,手上却没停,连着抽了两下在儿子臀部下方,很靠近儿子昨天被打最重的那处范围。

炎育陵受不了了,陡然直起腰转身向着母亲,把几句抗议的话勉强吞进肚子后才抬起头道冷冷道:“可不可以欠着明天再打?”

叶雅本要逼儿子道歉,没有的话也罢,她会渐渐减轻力道,可没想到儿子竟然摆出一幅谈判架势,脸立即就沉了下来:“给妈咪一个好理由。”

严育陵低下头咬着唇,心里是想说‘很疼,我受不了’,可意识到这样子很孩子气,便连忙松口,抬起头直视母亲:“你打我的理由也不好。”

叶雅听儿子这么说真是要气炸了,藤条用力打在沙发上,怒斥:“炎育陵!你翅膀硬了!觉得妈咪没理由管教你?你自己说,要不是妈咪这样督促你,你能年年得到班级第一吗?”

“试卷那题目是从范例取出来的,我早知道范例的答案有问题,老师一定会跟着范例的答案批改,我就是怕被你打才故意答错啊!”炎育陵本来不想说的,因他自知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可现在被打得满腹委屈,忍不住就要为自己辩驳。

见儿子低下了头,藏起涨得通红的脸蛋,两只拳头握得紧紧地垂在腿侧,呼吸短而急促,叶雅顿时语塞,发觉自己对儿子好像太过分了。

“什么小事都打,我又不是沙包……”炎育陵低声把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其实闷在心里的不平衡还有很多,诸如补习班、零用钱、娱乐时间、生日礼物、成绩好的奖励……等等,和弟弟比起来都极度不公平,他常常纳闷,自己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要像个机器人一样,做什么都能完美无瑕才可以得到疼爱?

“你活该。”

母亲没一丝感情的回答令炎育陵一怔,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母亲的脸色比昨天接到训导主任打来的电话时还要可怕。

“妈咪……”

啪!

炎育陵一开口,藤条便挥在自己腰上,母亲也随即厉声大喝:“考不好就是考不好!给什么借口?屁股快给我抬起来,不然就滚出去,晚上不用回来睡了!”

炎育陵被母亲激动的反应吓着,后退了一步,藤条就抽在了自己腿上。

“你再磨蹭,就把裤子全脱了!”叶雅走上前抓着儿子手臂,把儿子拉到沙发后,没等儿子弯下腰就狠狠一藤条抽下去。

“啊噢!”炎育陵双手捂着屁股转过身,对母亲的样子感到了畏惧,颤着声道:“妈……妈咪……”

“不想听话就别叫我妈咪!”

炎育陵赶紧闭上嘴,此刻实在后悔自己一开始不乖乖受罚,竟把母亲弄得这么生气,还说了要赶自己出家门的狠话。炎育陵知道若自己为了怄气而冲出去,定会让母亲更生气,到时候父亲也会很难为。他小学时曾这么做过一次,父亲是把他带回家了,可却和母亲大吵一架,还冷战了好几天。他再怎么好强,也不希望再因为自己而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

忍一忍就过去了……待会儿爸爸回来,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炎育陵咬咬牙,乖顺地转过身扶着沙发,抬高臀部。

啪!啪!啪!

鞭打声连绵不断,一下下都打在臀部中央,上下左右没有偏离超过一寸的距离。

疼……疼……疼……炎育陵把脸埋进靠着沙发的手臂里,膝盖偶尔因受不了疼痛而弯曲,母亲的藤条就会追着他屁股打下去,没给他一刻喘息时间。

母亲虽然经常打自己,不过毕竟还是女人的力气,七十五下不会每一下都十成力气,间中会突而打得很轻,炎育陵姑且把这当作给自己缓口气的机会,可五六下之后,母亲的臂力就会恢复,继而打得他混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为了克制自己不哭叫出来,呼吸也越来越粗。

炎育陵没被要求报数,听见藤条被丢在桌上的声音才知道已经打完。母亲平时打完自己会再训几句,这次却扔下藤条后边不声不响地离开,回到厨房去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母亲刚刚说要给自己检查伤口,看来……是不会的了。[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02 23:50重新编辑 ]

站直身,腿根处没被打着,没有加剧之前伤痛,只臀部中央感到加倍火辣的痛,原本松垮的裤子已经紧贴着又肿了一圈的屁股。为了减少疼痛,炎育陵把脚步放得很慢,将藤条收回书架,拿着药箱和试卷回到二楼的房间。

关上房门,聚满眼眶的泪才落下。炎育陵趴到床上,抱着枕头就哭,哭声尽可能压抑到最低,一边哭还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哭什么?混蛋!都几岁了?又不是女孩子!不可以哭!丢脸!’

这么唾弃着自己,很快就没有继续怜悯自己的心情。炎育陵爬起身拿了毛巾就离开房间走进浴室。脱了衣服,看也不看一眼伤处就转开花洒,任冷水往背后淋上去。

水一浇上略微破了皮的地方便一阵刺痛,炎育陵咬牙忍过,没多久,冷水便把疼痛给带走。每一次被打后若没人理,他都是这么做。

是发泄,是尝试冷静,也是……想要麻木。

看看手表,弟弟差不多就要回来了,炎育陵返回房间,拿药随便给屁股擦几擦,到底是连着两天挨打吃不消了,他没有勇气仔仔细细去揉伤处,能不去碰就不碰……

就像平日一样,听见学生巴士的声音和开门关门声后,弟弟的招牌欢乐吵闹声便充斥了家里。若家里只有炎育陵和母亲两个人,大多数时候只有背书、写字、弹琴……或挨打挨骂的声音。

房间基本上是没有隔音效果的,炎育陵能清楚听见弟弟在大喊‘好香哦!’、‘好棒!看起来好好吃!’。之后弟弟就冲上楼,自己这时间通常是从补习班回来了,弟弟都会来拍房门确认他有没有在。

“哥,你在不在?洗澡没有?”炎育旗边拍门边问,他和哥哥共用一间浴室,知道哥哥补习回来比自己累,就都会把浴室让哥哥先用。

听不到哥哥回答,炎育旗再拍了几下,房门才由内打开,哥哥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说道:“洗了,你去用吧。”

炎育旗仰头看比自己高四十六点九公分的哥哥,他常希望自己快一些和哥哥一样高。

“哥,晚餐有咖喱鸡也!家里只有你喜欢吃辣,妈咪特地做给你的咧!”

“嗯……不会太辣啦,你可以试一试。”

“才不要!爸爸和我都很怕辣,哥哥你可以独占妈咪的厨艺!嘿嘿……”炎育旗说着便跑回房间拿衣服去洗澡。

母亲的这道菜,炎育陵只有在生日才吃得到,比起蛋糕,他更喜欢这份自己最爱吃的菜肴,外面吃得到的咖喱,没有一样能比母亲做得好吃。

战战兢兢来到厨房,见母亲把咖喱从锅子倒进了盛上桌的大碗,炎育陵马上走上前帮母亲把大碗端到饭桌,而后回到厨房,拿过母亲手里的海绵,要帮母亲清洗锅子。

叶雅任由儿子帮忙,默默转身去盛饭。

“妈咪,我来,你出去休息吧。”炎育陵转过头对母亲道。

叶雅把饭锅盖上,走到儿子身旁,注意到当自己抬起手时,儿子肩膀抖了一下。

“育陵,妈咪刚才……”叶雅把手放在儿子背上轻轻拍打,碍着母亲的尊严,她说不出心里的愧疚。

炎育陵头垂得更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才是一个乖儿子的所为。

其实他无数次想要问母亲:妈咪,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不敢问,因为他没有信心得到的答案会是否定。

“待会儿我叫爸爸给你擦药,明天你别去上课。” 叶雅拍拍儿子的头,不再说什么,转身盛了四碗饭,端到饭厅去。

炎育陵顿觉鼻头一酸,眼底下泛起一股温热,胸口紧紧地,好似体内有洪水要溃堤。

他是很抗拒母亲亲自为自己疗伤,可……他其实很希望母亲至少问一问。

炎允赫回来的时候,妻子陪着小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小儿子大喊一声‘爸爸’,即扑上来抱着自己双腿。

炎允赫将儿子抱起来,高高举起,儿子被逗得开怀大笑。

“小旗好像又重了啊!妈咪的伙食办得太好啦!”

“他的体重还没到标准呢,你秤重的技能是不是生疏啦?” 叶雅笑着站起身,把丈夫的公事包和换洗衣物拿回房间。丈夫是健身教练,工作后身上通常都已经汗湿,为了能一回家就和家人用餐,不耽误开饭时间,他都会在健身中心淋浴一遍才回家。

“爸。”炎育陵刚好把厨房整理干净,走到饭厅替父亲和母亲把椅子拉出来。

炎允赫没马上坐下,把儿子拉到自己身旁,打量着儿子身后,一边问:“上过药了没?”

“嗯。”炎育陵下意识侧过身避开,担心父亲注意到自己的屁股又肿了。

“淤血没那么快清的,等下爸爸给你好好揉一揉,痛一下,很快就没事。”炎允赫拍拍已经坐下的小儿子肩膀,说道:“小旗,去帮哥哥拿个坐垫。”

炎育旗大声答应,随即就跑着冲上楼,却见母亲正好下楼,手上捧着两个软软的枕头。

叶雅把枕头放在大儿子座位上,也没说话,就坐进了自己的位子。

炎育陵慢慢让肿痛的屁股贴上椅子,纵使刻意把疼痛的表情藏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还是惹得父亲皱起眉头。

炎育旗亦看不过眼,噘着嘴看向母亲:“妈咪,你以后不要打哥哥可不可以?你打哥哥,也得打我才行啊!不然你就是偏心了哦!”

“小旗!”
“小旗!”

炎育陵和父亲异口同声斥责弟弟。

“不能这么和妈咪说话。”炎允赫教训式地握拳给小儿子一个爆栗。

“哦……妈咪对不起。”炎育旗放下碗筷,低着头道歉。

炎育陵看在眼里,再一次叹自己还真如母亲所说的——活该。

若自己脸皮不那么薄,对母亲百依百顺,做错事也勇敢道歉,就不会三天两头要惹母亲生气。他暗自在心里再一次,也不记得是第几次了,发誓下一次母亲若生气,一定要诚心诚意地道歉认错。

炎允赫摸摸小儿子的头表示赞许,夹了块排骨到妻子碗里,说道:“小旗说的也对,育陵长大了,你以后还是别这么打他,好不好?他做错事就骂一下,他很懂事,骂过就行了。”

炎育陵立即低下头,不敢迎向母亲的视线。

叶雅放下自己的碗筷,看向大儿子:“育陵。”

被叫到了,炎育陵没辙,只好抬起头。

“妈咪以后不会再打你。”

“啊?”炎育陵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张开口,说不出话。

叶雅轻叹口气,续道:“你明年就要毕业了,妈咪就算不打你,你也得知道考试成绩有多重要。妈咪知道你很想出国升学,家里最多只能负担你的生活费,你得自己争气考取奖学金。”

“诶,老婆,你小看我……”

炎允赫说到一半,炎育陵便站起身。

“我知道了。”炎育陵深深一个呼吸,看着母亲,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会专心念书,不会再浪费时间在其 他事,我会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负责,不会让你们操心。”

“什么话?父母就是注定要为孩子操心嘛!”炎允赫站起身来到儿子身旁,他看见儿子眼眶都红了,便扶着儿子后脑勺,让儿子把脸埋进自己胸怀。

炎育陵想退开,父亲竟更用力推着自己脑袋,另一只手还抱住了自己的腰,一身肌肉的父亲力气可不小,把自己箍得死死的。

“爸,你干嘛啦……”

“就疼你啊!给你畅快地哭一下,爸爸知道你害羞啦!”炎允赫呵呵笑了笑,低下头在儿子头顶吻了一下,再把手掌盖在儿子头上,轻而缓地拍着。

“我儿子那么懂事,想去哪里念书,爸爸拼老命也会让你去。”炎允赫真想像刚才把小儿子举起一样把大儿子抱起来,他不担心自己抱不起,只是顾忌到儿子的脸皮,于是只能用言语来表达对儿子的疼惜了。

“你很老了吗?”叶雅在一旁噗哧笑出声。

“爸爸,哥哥去哪里我也要去!”炎育旗跳起来凑热闹。

“你先考上我念的中学吧。”炎育陵不客气地吐嘈弟弟。

炎育旗扁起嘴,他成绩马马虎虎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于是便扑到母亲身旁,抱着母亲手臂摇晃:“妈咪,我也要每天补习,我要念和哥哥一样的学校!”

“明天再说好不好?你们父子三人啊,可不可以坐下把饭吃完?这餐饭我花了不少精力啊!” 叶雅捏了捏小儿子脸蛋,再拿起自己的碗筷。

炎允赫松开抱着大儿子的手,见大儿子撇过脸把差点就要落下的眼泪擦掉,心下是又疼又怜,儿子挨了十几年的打,总算要脱离苦海了,今后应该能多些看到儿子的笑容了吧?

这餐饭炎育陵吃得很撑,父母一直在给自己夹菜,连弟弟也不服输,凑着热闹把自己碗里的菜叠高。屁股虽然越坐越疼,心情却很放松。以后考试得不到满分再也不用被打,作了错事或许还是会被骂但至少不用再受皮肉苦,想到这些他就禁不住偷笑。

不过他随即就提醒自己母亲之所以这么决定,就是相信他懂事,所以,他也下决心绝不可再惹母亲不高兴。

吃饱饭再帮母亲洗了碗盘,父亲便把自己拉回房间,按到床上要给自己上药,怎么说没事父亲都强烈表示没得商量。

“育陵,爸爸要跟你来硬你也挣脱不了,别要爸爸费力了好吗?”炎允赫粗壮的手臂分别按压住儿子的背脊和双脚。

炎育陵被压得无法动弹,父亲可是健身教练,他怎么可能斗得过父亲的力气?无奈地放弃了挣扎,一放松下来,父亲便把自己外裤给拉到膝盖以下。

“还是那么肿……”炎允赫皱着眉,轻拍一下儿子背脊以示安慰,才把儿子内裤除下。儿子屁股上嶙峋的鞭痕比大腿严重,还泛着一层大腿上没有的红晕,且屁股中央有好几道凸起的棱子特别惹眼,看起来竟像是刚打不久。炎允赫暗想是不是昨天打得太重,竟隔了一天还这副样子?

手上沾了去淤活血的药,一碰上青肿的部位,儿子就轻哼一声。

“忍着啊……”

“哦……嘶……爸!轻……轻一点……” 炎育陵已疼得说不出成串的话。

“要好得快就得这么揉,再忍一忍。” 炎允赫虽不忍心,却还是得缓出一只手按着儿子背脊不让儿子乱动。

炎育陵真是苦不堪言,他屁股有好几道痕可才刚打不久啊……

炎允赫处理好儿子的屁股才来解决大腿,察觉冒了一身汗的儿子竟然已经没声,只是趴着喘气,暗忖这真的有那么难忍?

“爸……”

“怎么了?”儿子突然叫唤自己,炎允赫急忙停手,俯下身去看无力抬头的儿子。

“爸,我……明天应该……不能上课……”炎育陵吞吞吐吐地道。

炎允赫放心地呼出口气,往儿子额头弹了弹,笑道:“撑不住了吧?你这牛脾气啊,像极你妈!”

“嗯……”

见儿子连搭个腔的力气也没有,炎允赫收起了笑,给儿子穿上裤子,披上被单,要问儿子想不想熄灯时,发现儿子已经闭上了眼睡去。

一回到睡房妻子便询问儿子伤势,炎允赫先奚落妻子自作自受,才仔细报告儿子伤得怎样。

“老婆,你功力也太精湛,我看他屁股肿得像刚打的一样。”

叶雅由此得知儿子隐瞒了今天又被打的事情,心里顿时五味杂成。

炎允赫见妻子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想再落井下石,钻进被窝把妻子抱到身前,将鼻子埋进妻子浓密的秀发里闻着。

“老婆,我知道我就只会疼孩子,你那么费心管教他们,我啊……其实还蛮愧疚的。”

“知道就好。”叶雅把手中的书放到床头上,转过身搂着丈夫。

“老公,我要是不小心又骂了育陵,你帮忙提醒我今天许下的诺。”

“太奇怪了吧!你给育陵定那么多规矩都能牢牢记得,这么简单的‘不打人’承诺也会担心自己忘记?”

“就说说嘛……”叶雅猛往丈夫怀里钻,双手抱着丈夫腰侧,若有似无地摩挲着。

炎允赫轻轻拉开妻子的手,跳下床往梳妆台跑去。

“等等……”

叶雅知道丈夫要戴套,便躺到被窝里等着,一边回想丈夫的话。

‘不打人’说起来真的容易,丈夫可不知道,她打了儿子多少次,就已跟自己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

她知道儿子很出色,比起一般少年,儿子对自己真的已很言听计从。有哪个处于叛逆年龄的男孩子会这么规规矩矩地每一天都上补习课?有哪一个朋友越来越多的男孩子会愿意遵守严格的门禁?又有哪一个男孩子可以一星期只被允许玩一小时的电动游戏、看的书都要经过母亲同意、想要买任何东西都得得到母亲允许?

儿子小时候自己买一本漫画,挨打。
儿子暗恋女孩子,挨打。
儿子练球练到深夜,挨打。
儿子半夜偷爬起来看球赛直播,挨打。

突然,儿子下午说的话在脑海响起——我又不是沙包……

叶雅坐起身,丈夫正好就钻进了被窝,开始帮自己解掉睡袍。

“老公……”

“嗯?”炎允赫轻柔地吻着妻子的颈项,慢慢吻到了锁骨,进而来到胸脯,含着小巧的突起,舔舐、吮吸。

“老公……你……不会打我的吧?”叶雅紧紧搂着丈夫颈项。

“亲爱的,我怎么可能打你?我要……”炎允赫让妻子躺下,用膝盖把妻子双腿分开。

“我要爱你,爱一辈子。”

叶雅紧紧吻住丈夫的唇,当丈夫用手抚摸着自己下体,快感便自脊椎窜入脑门,徘徊在脑海里的某个男人的影子,立即……消散。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02 23:52重新编辑 ]

还没完呢……
这故事应该不会很短。
啊,谢谢你还有在阅读哦~

谢谢littlening,啊毛毛,还有小蓝 T T
我会努力完成这个故事的。

PS: 对,这篇文……就是要虐小陵 XD

一如平时的晚饭,也一如平时一样,炎育陵负责清洗所有碗盘。这是母亲自他十二岁起定的规矩,他已习以为常,也觉得帮母亲分担家务是应该的,所以从来就没有怨言。除非当天手心挨了打吧。不过这事已经整半年没发生过。

家里的藤条,过年前大扫除的时候发现积满了灰尘,炎育陵还想着要擦干净,却被父亲抢走并扔掉。之后,也没看见母亲买新的。

“育陵,今天钢琴老师请假没来,你去陪弟弟玩吧!”叶雅经过厨房时朝儿子说道。

“呃……”炎育陵犹豫了一下,抖落手上的水珠,走出厨房追上母亲:“我有份实验报告要写,爸不是在陪他玩吗?”

“你爸啊?”叶雅苦笑了一下,正要解释,客厅便传来炎育旗的叫声。

“哎唷!爸爸你会不会啊?我打右边你就应该打左边嘛!你这样乱玩我们永远过不了关啦!”

“爸爸已经很努力了诶!这电动游戏太难了,小旗,我们玩别的。”炎允赫说着便滚下沙发,蹲在电视架前从一堆电玩光碟里挑选自己玩得最得心应手的游戏。

炎育旗闷闷地躺倒在沙发上,他当然不能嫌爸爸,因爸爸只有周末前的晚上有精力陪自己玩,平时都会因为隔天有工作而很早就睡觉,或只是看看电视打发时间。

电视银幕上的‘重来’字幕不停闪烁,炎育旗拿起遥控器要点选‘退出’,一双手突然绕过自己肩膀握住了手上的遥控器,点选了‘重来’的键。

“起来,让个位子给我。”炎育陵把弟弟的遥控器拿走,轻松一跳就跨过沙发。

炎育旗精神一振,马上坐起身让哥哥坐在自己旁边,并拿起刚才爸爸在用的遥控器。

“哥你不用练琴噢?”炎育旗兴奋地看着比爸爸还要鲜少陪自己玩的帅气哥哥。

炎育陵摇摇头,点选了自己擅长使用的战机,再催促弟弟快些选:“我还有功课要写,就陪你玩三十分钟,快点。”

炎育陵这半年来发育得特别快,身高已经一百八十公分了,他虽然没再打篮球,却定期都会到父亲的健身中心锻炼体魄,身型可是雕槊得好比天桥上的模特儿般完美。

此外,他脸上的稚气也渐渐褪去,现在的脸庞棱角分明,且五官深邃,鼻子高而尖,薄唇的轮廓十分优美,即使不笑嘴角也略微上扬。他一双遗传自母亲的乌黑大眼最是煞人,眼睫毛比一般男性要长很多,更不用说那好似经过悉心整修出来的迷人双眼皮。

有次他们全家参加炎允赫公司举办的家庭活动到海边野餐,炎允赫躺在阳伞下,远远看儿子赤膊在沙滩上和弟弟以及几个同事的孩子在打沙滩排球,忍不住就对坐在身边的妻子说:“好在育陵只是身高像我啊,脸孔不似我这么平凡,你看,帅成个什么样,啧啧啧……”

如炎允赫所料,回公司上班的时候,年轻女同事就一个个来赞他大儿子出类拔萃,有女儿与大儿子年龄相近的同事则暗示明示齐来,要他把儿子介绍给自家女儿认识。当大家七嘴八舌地夸自己女儿,市场部的美女经理就凑进来干咳一声,炎允赫忙钻出团团围绕自己的人群,大声宣布:“我儿子已经名草有主,他和我一样是个对女人专一的人,你们就……嘿嘿,抱歉了啦!”

炎允赫见电动游戏开始了,便退到沙发旁,不阻碍两个儿子看清电视银幕。

“玩久一点吧,明天又没上课,功课明天再写!”炎允赫拍拍大儿子结实的手臂。

“明天……”炎育陵说到一半即停口转过头张望,见母亲没在,才小声续道:“明天补习班结束后我要和幸恬去图书馆,回来应该已经晚了,怕来不及写啊。”

虽然母亲已经说不会再打自己,且真的已经整半年连拧自己耳朵都没有,炎育陵还是不敢让母亲知道自己在谈恋爱,中学一年级送花给女孩子的后果,他随时都还可以历历在目。

光着屁股伏在沙发上被藤条抽得裤子都提不上的经历,尽管次数多到数不清,不记得哪次打哪个过,可那烙在皮肉上的痛,以及刻在心里头的羞耻和委屈,炎育陵想自己大概要等到老了脑袋不灵光才会忘记吧。

炎允赫明白儿子的顾忌,因此也还是忍着没告诉妻子,他其实是很想让妻子认识儿子漂亮的女朋友的……

“图书馆?我也要去!”炎育旗插嘴。

“小旗,三人行中的电灯泡可不好玩啊!”

“爸!”炎育陵立即半转过身,把食指竖在嘴前,皱起鼻子小声对父亲道:“小声点啦……”

“好啦……”炎允赫刻意细声细气,还学着儿子把食指竖在自己的嘴前,看向小儿子:“小旗……不可以告诉妈咪哥哥明天要去图书馆哦……妈咪问的话你就说不知道……”

“为什么不能说……”炎育旗也用着气音在说话,还努力地让自己的唇型明显一点,免得爸爸和哥哥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因为你哥哥神经兮兮……怕东怕西……”

“我也这么想诶……哥哥好奇怪……说什么都怕妈咪听见……妈咪都不打人了嘛……”

炎育陵被父亲和弟弟滑稽的样子搞得啼笑皆非,自顾自重新投入电动战斗机游戏,弟弟注意到后便立即也把心思放回游戏上。

炎允赫微笑着旁观了一会儿两个宝贝儿子打游戏,伸了伸懒腰,便决定回房休息。由于工作需要他维持最佳身体状态以及一个健康的形象,他的生活作息一向都很规律,虽然早上会赖点床,不过基本上都是坚持早睡早起的。

叶雅就没那么早睡,她通常会用睡前时间在书房画些作品,若大儿子刚好在隔壁上钢琴课,她在书房便能清楚听见儿子的琴声以及老师的教课声。以往,她若听见老师训了些什么,回头她便会用戒尺再训儿子一次,儿子很少能不带着红肿的手背离开琴室。

叶雅此时把房门开着,依稀听得见客厅里的电动游戏声,夹杂着小儿子的呼叫,偶尔则会有大儿子提点小儿子的声音。起初她还没留心,但渐渐地越觉得奇怪,大儿子明明很少玩游戏,怎么似乎比弟弟还懂得玩?难道经常在外面的游戏中心练习?

叶雅霍然站起身,转身就要走出去抓儿子问个清楚,可来到门边便停下脚步,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即关上房门返回书桌前。

戴上随身听耳机,叶雅试图静下心来画图,当她意识过来,面前的画纸已出现一个赤裸的女子,女子身上布满淤青和血痕,脸孔模糊不清,看不到任何表情。

叶雅把画纸撕烂丢进纸篓,再拿了新的来画,画了许多可爱的小动物,围绕着一棵大树。她再继续把人物加进去,画了一个小男孩,可却只画到了腰部,下半身的部位她怎么就是下不了笔。

其实这幅画还挺大的,小动物足足画满了一张A3的纸,且都已经用水彩上了色,前后花了接近两小时的时间。叶雅放弃把人物完成,她自忖是无法决定小男孩该坐还是站,才会那么难以下手。收拾画具的时候,她把耳机摘下,竟还听见客厅传来电动游戏声。

快步走出书房,还没来到客厅她就厉声道:“育陵!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呃……”炎育旗被母亲的突然出现还有严厉的喝骂给吓着,跳下沙发站得直直直地向母亲眨眼:“妈咪,哥哥已经回房间了。”

叶雅一愣,随即皱着眉对小儿子道:“小旗,别玩了,都已经快十二点。”

炎育旗立刻应一声‘哦’,然后便开始整理凌乱的客厅。

叶雅步上楼,见大儿子门缝底下透出灯光,便敲了敲门。

“没锁。”大儿子的声音传出。

叶雅开门进去,儿子正埋头于书桌上的一堆化学实验数据。

“怎么还不睡?明早还有补习课。”叶雅走上前,用手指轻敲儿子书桌。

“哦。”炎育陵其实也累了,适才努力了一个半小时,发现数据根本不符合正确的算式,看来试验多半是出了差错,可惜明天不是上课日,他得等后天才能再做一次。

“那我睡了,妈咪晚安。”炎育陵站起身向母亲礼貌地点个头,再动手整理桌面。

“刚刚那游戏很难玩吧?你爸一直说买错游戏了,买到个自己不擅长的,我看哪天我也试试……”叶雅故意把话中之意说得不清晰,她知道自己若直接问儿子怎么那么会玩的话,语气定然会很严厉。

炎育陵倒是很意外母亲居然会感兴趣,母亲其实是很讨厌电动游戏的,偏偏育旗喜欢得要命,家里才会有最新款的游戏机和游戏光碟。

“爸爸刚买回来不久育旗有发牢骚说一直破不了关,我问过朋友,那游戏其实是有诀窍的。”炎育陵搔了搔头,自觉和母亲谈电动游戏很怪异,便决定略过关于游戏的细节,“下次妈咪要玩的话可以问小旗,我教过他了,懂诀窍的话,就算是新手也不会太快game over。”

叶雅这才发觉是自己多疑了,无甚意义地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开。

“妈咪,明天上完补习班我要去图书馆,午饭不用作我的份。”炎育陵想起自己忘了通知母亲。

“哦?又去图书馆?”叶雅突而好奇儿子星期天怎么都是去图书馆?真的只是去图书馆?

“嗯,妈咪有没有书要还或借,我可以顺便。”

叶雅自儿子在半年前的解禁之后,第一次要求星期天出去,且说是去图书馆,她便要求儿子替自己借书还书,以证明儿子真的是去图书馆。到目前为止,儿子一个月会去至少两次,每一次都有带着证明回来。

“不用了。”叶雅笑着摇摇头,续道:“一时也想不到要借什么,妈咪和你一起去。”

炎育陵目送母亲离开房间之后,脸上淡淡的微笑立即敛去。[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20 23:48重新编辑 ]

今晚会更 …… 抱歉 orz 这两天加班到很晚……

炎育陵一晚上辗转难眠,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昨晚母亲的话让他头疼了一个晚上仍然想不出最好的对策,于是干脆到厨房去准备早餐,让脑袋放空一阵子再想办法。

这段日子母亲的管教松了很多,虽然他的日程学习都没有变,但扣除了挨打挨训、罚站罚跪、上药养伤以及自悲自怜的时间,一天内居然多出了许多空闲,于是也更常进厨房帮母亲,久而久之,已可以给一家人做简单的三菜一汤。

炎育旗被父亲说哥哥在自己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会把姜葱萝卜切丝,给鱼去磷剜内脏,便一直跃跃欲试,结果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便再也不被允许踏进正忙碌的厨房。

基于弟弟免疫能力不好,肠胃不好,呼吸气管不好,学习能力普通,运动细胞是零,个性粗枝大叶,手脚笨拙不灵活……炎育陵从不曾对母亲明显的偏袒而看不开,他这个纤弱的宝贝弟弟,生来就是需要照顾。

更何况,弟弟没有恃宠生娇,完全像个缩小版的父亲,见自己挨打会哭着向母亲求情,看到自己手臂有藤条印记就会拿药膏给自己,自己被罚头顶着个水盆在两面不靠墙、前后不能移动的梯级罚站,还会趁母亲不注意就跑到自己身边,也不敢说话,就呆呆地陪站。

炎育陵现在是没有能力像父母一样给弟弟物质上的宠爱,陪弟弟玩的时间甚至还比父亲少,于是他早有计划,待自己出了社 会工作,就要帮父亲分担弟弟的学费,让弟弟到环境最好的地方度过最无忧无虑的求学时光。

炎育陵自冰箱选出食材,决定做三明治和弟弟爱吃的日式煎蛋卷。正打着蛋,突听到缓慢的下楼声,辨出这脚步是属于家里块头最大、起床气也最大的父亲,炎育陵觉得有些意外,随即就想到了可以趁机找父亲商量一下。

“怎么这么早?今天不是礼拜天吗?”炎允赫打着呵欠走进厨房,大手习惯性地把儿子柔软的头发拨乱。

“我生理时钟都是六点,爸你才早,现在还没七点啊!”炎育陵边说边把火熄了,父亲则在转身要出去的时候仍然呵欠连连:“你妈咪……一整晚翻来覆去地睡不好,我看她是生理期吧?想早点起来,出去买些她爱吃的东西回来……”

炎育陵搁好了锅子急忙把父亲拉回厨房,低下嗓子:“爸,我有事想和你讨论一下。”

“噢?我儿子找我讨论事情?真稀奇。”儿子一大早就神秘兮兮的样子唤醒了炎允赫沉甸甸的脑袋。

炎育陵被父亲这么讽刺,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往脸颊搔不存在的痒。炎育陵念的是理科,将来打算攻读建筑,可父亲是体专,母亲是美术系出身,弟弟……是弟弟,他的课业想当然尔不能指望家里任何一人能指导。母亲虽然教自己很多家事,也会严格督促自己的书法和阅读技巧,不过也没有到可以‘讨论’的阶段。母亲说什么,他照做就是,除非皮痒,不然哪里敢讨论?

至于父亲,的确常常主动要一家人一起讨论家庭活动,不过这话题最踊跃参与的必然是好玩的弟弟,母亲则会提出花费上的考量,炎育陵能做的就是确认自己的学习时间会不会被耽误,再决定自己能不能跟去,跟去的话需要携带什么课文在途中温习。就算父亲直接地问自己想去哪里?他也都习惯说:小旗喜欢就好了。

半年前,发现父亲已知道自己在谈恋爱,炎育陵才有了个话题需要和父亲商量,只不过何幸恬本就不是任性难哄的女生,且他们两人基本都还是以学业优先,两人的步伐一致,相处模式也成熟,因此在交往上都没有多大困扰。炎育陵顶多就是问父亲幸恬的母亲对自己怎么看,还有就是圣诞节的时候和父亲商量该送什么礼物。

“爸……”炎育陵本能地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才续道:“妈咪中午要跟我一起去图书馆,我要突然说不去一定很奇怪,就算骗幸恬说我不去了,幸恬说不定也会自己去,碰到了怎么办啊?”炎育陵苦着脸仰视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父亲。

炎允赫夸张地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双手一齐盖在儿子头上使劲儿搓揉,“宝贝儿子,你明年都十八岁了,现在是什么年代?学生谈恋爱很平常,不用这么躲躲藏藏!”

“可是……”炎育陵低下头,说得更小声:“妈咪如果不高兴,要我和幸恬断绝来往怎么办?打我是没关系……”

炎允赫不悦地皱起眉头,轻轻拍儿子脸颊,温柔的语气满是关切和疼惜:“育陵,你不会再挨打。”

太久没有提到挨打这两个字,炎育陵下意识蹦紧屁股,藤条划破空气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曾几何时三天两头就要经历一番的过程涌进了脑海,能清晰地记得,咻一声,啪一下,臀肉跳动,藤条击打的面积一阵辣辣的刺痛,痛感旋即蔓延,扩散到尽便只余轻微的麻痒,然而被藤条直接亲吻的地方,则像是抹了层辣椒油,停留在细嫩的皮肤上刺激着皮下的痛觉神经。

藤条持续挥下去,他怀疑每一下击打自己都能听见血管爆裂的声音,火辣的痛感蔓延得更远,即使没有完全伺候到屁股的每一寸皮肤,那叠加的痛楚还是扩散到了自己也无法想象的范围。他会觉得不只是屁股,身上每一块肉都变得很脆弱,此时母亲要是停下鞭打,用藤条矫正自己扭曲的姿势,被轻碰到的地方也像遭受电击一样一阵抽搐。

疼痛带来的恐惧,令他在这段时刻满脑子只能想到要对手握藤条的母亲言听计从,方能结束痛苦。鞭打一结束,不管是得罚跪、罚站,还是被赦免回房趴躺,那股疼痛肆意嚼着皮肉的后劲依旧徘徊不去,直到自己行尸走肉般挪到浴室,用冷水或冷毛巾给已经胖了几圈的臀部冷敷镇痛,憋在喉咙深处的呻吟才化成喘息给吐出来。

炎育陵总提醒自己毕竟是个男孩子,哭哭啼啼喊痛实在很窝囊,自升上中学就强逼自己压制。挨重打的时候他可能会受不了而喊,也可能会流泪,但他不允许自己嚎哭,也不愿意苦苦哀求母亲放过自己。鞭打有时很快结束,五六十下两分钟内就打完;有时则足足打上两三个小时,数百下的份量母亲没能不停歇地抽打,便会趁休息的时候罚自己面壁站着或跪着,有时还得捧着藤条在头顶。

没有号啕大哭,没有嘶声呐喊,惩罚进行中与结束后,闷在胸口的委屈,消散的时间比疼痛还要漫长。母亲罚自己,大多数是在父亲和弟弟回家之前,一家人开饭时,他怎么也没办法像自己五六岁时那样,去挨着父亲哭诉自己屁股疼,要父亲给自己揉一揉,还顺便敲诈糖果冰淇淋。弟弟出世后的那头几年,父母为了照顾体弱的弟弟而心力交瘁,因为这样,炎育陵学会忍耐,不想烦父亲,渐渐地,撒娇和哭诉的能力就被倔强给取代。

随着自己长大,鞭打一天比一天重,从手掌、木尺、皮带,逐渐换成直径足有两公分的藤条,屁股不再是被打得红扑扑,隔一晚上就好,而是被抽得黑紫肿胀,遍布凹凸棱子,偶尔还皮破血流,打得最轻也得痛上两天,新伤盖在未愈的旧伤上亦是常有的事。

当着母亲的面,即使父亲看出自己坐在椅子上的动作小心得像放慢三倍的录影而询问,他也说不出一个‘痛’字,顶多就是垂着头说已经上了药,没事……

若有幸让父亲直接看到伤处,一定是罚得很重,得除了裤子跪在客厅思过。当父亲摸着自己的头,轻轻问自己痛不痛?能不能走路?疼的话就哭出来……等等关心话语时,像块肿瘤一样塞在胸口的苦楚才会化为血水,通过血管撤离随时要胀裂的胸腔。

刹那间,会觉得已经雨过天晴,拨云见日。

可委屈年复一年,日积月累,好似囤积在体内不被看见的淤血。

纵使家里已经没有藤条,见母亲一皱眉、一抬手,炎育陵还是会反射性摒住呼吸,像个被蛇瞪着的青蛙,怕自己一个轻举妄动,就得再次体会皮肉之苦,俨然一块泛着青紫的肿块,不碰它它便好似不存在,碰一下,才知道疼痛一直如影随形。

炎育陵这么胡思乱想一阵,手掌已不知不觉在揉着屁股,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炎允赫看在眼里,着实无奈与心疼交织。无奈,不知该怎么解开儿子对母亲的害怕;心疼,长年的体罚给儿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炎允赫绽开笑容,试图让儿子放松心情:“别担心,你尽管去约会,我带小旗跟着你妈一起去,你就说要和同学讨论功课,我会把你妈掖去初中部,让她没机会看到你们亲亲我我。”

“什么亲亲我我?爸你不要乱说话!”炎育陵抬起头有点气恼地看着父亲,俊俏的脸庞浮起了一抹红晕。

“切!装纯情!”炎允赫捏着儿子鼻梁左右摇晃,“你啊,连在学校都敢亲女朋友,在图书馆会安分到哪去?”

“我们真的只是在念书,最多……最多不就牵手……”炎育陵撇过脸,让鼻子从父亲食中二指间逃脱,转回身把面包拿出来,准备做三文治。

炎允赫哼哼几声,帮儿子把吞拿鱼罐头打开,低下头凑到儿子耳边问:“亲过嘴没有?”

炎育陵脸颊顿觉烫烫的,但也听出父亲是在捉弄自己,便故意板着脸沉声回应:“没有。”

“是不是不会?要不要爸爸教你?”炎允赫忍住满肚子笑意欣赏儿子少见的窘态。

炎育陵耳根子也觉热了,一边切着面包皮,一边口齿不清地嗫嚅:“我……我会啊,只是……那……”

“找不到时机对不对?所以说,爸爸教你!”炎允赫兴致勃勃地调整一个舒适的站姿,打算给儿子分享自己当初夺得美人归的步骤。

炎育陵虽然没有搭腔,看似很专注地在切着番茄,实则已竖起耳朵准备聆听过来人的宝贵经历。

“教什么呢?”

母亲的声音突然出现,炎育陵肩膀一颤,手一偏,左手食指突感一阵刺痛。

“嘶……”刀子割得不浅,炎育陵紧紧捏着手指,指尖的伤口不住渗出鲜血。

炎允赫急忙就近拿了些纸巾,裹住儿子受伤的手指。叶雅适才还在楼梯上,没看见厨房发生了什么事,等到步入厨房看见地上斑斑血迹,即凑上前推开丈夫,提起儿子的手察看。

“还不快去拿药箱!”叶雅瞪了眼丈夫,牵着儿子到饭厅坐下。

炎育陵见母亲面色有点苍白,抓着自己手指的力气却大得不可思议,痛的已不只是刀伤了。

“妈咪,我没事……”炎育陵试图把手抽回来,母亲却没有放松力道,于是只好放弃。

炎允赫拿来了药箱,叶雅才把儿子的手放开,将处理伤口的任务交给丈夫。

“给你消毒,忍着啊……”炎允赫小心翼翼给儿子伤口涂上碘酒,心里内疚得很,因为儿子受伤的主因之一是自己。

“真是的,一大早就没精神吗?我说过你多少次?用刀的时候别心不在焉!还好不是伤到指腹,不然一定影响你后天的钢琴级别考试!”叶雅的语气越说越冲,最后还用力拍了一下桌面,“育陵,妈咪在给你训话!”

炎育陵连忙站起身,低垂头向着母亲。

“先别训了,儿子的伤要紧。”炎允赫拉着儿子坐下,想想还是不能在儿子面前责备妻子,便没再把话说下去。他其实非常不满妻子这时候想到的竟然是考试。

“他又不是小孩子,这点伤很快就会好,紧张什么?”叶雅站起身往厨房走,她也不希望和丈夫在孩子面前闹不快。

“育陵长多大都还是我儿子,什么伤我都会紧张。”

“那你是怪我不紧张?我要不是紧张他,也不会训他!”

“育陵从小给你打骂到大,你还嫌训不够?你到底当不当他是你儿子?”

“好啊,现在怪我训多了?当初是谁说要把管教孩子的责任全权放我身上的?你宠孩子得意,难道我教孩子很容易?”

“我宠他们两个的分量,也不足够你用来宠小旗一个,你以为育陵铁打的吗?他小时候你宠过他了?”

叶雅站在厨房外,炎允赫则一直坐着,没停止给儿子处理伤口的动作,也没有朝妻子看一眼。

炎育陵已经很多年没见父母吵架,一时间无法反应,只安静地给父亲为自己擦药,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母亲虽然偶尔会对父亲很凶,但父亲大多数时候都是退让,而且也会主动把弄僵的场面给缓和回来,然而,此时母亲没再吵,父亲却一声不做,似乎在下冷战帖。

待父亲撕开胶布,炎育陵立刻站起身,“爸,可以了,谢谢。” 他自己把胶布贴好,再快步绕过母亲走进厨房,“妈咪,厨房我来清理,早餐我还没弄好。”

“你看,儿子多懂事,你……”炎允赫还要说下去,却见儿子在妻子背后双手合十举在面前,朝自己投以恳求的脸色。

意识到两夫妻在孩子面前吵架,伤害最大的就是孩子,炎允赫叹了口气,转身就离开饭厅,没多久便换了衣服开车出去。

叶雅打开电视,一声不响地坐在客厅观看早晨新闻,炎育陵则默默地把一家人的早餐以及自己的午餐饭盒准备妥当。本还想多做一份给幸恬,却害怕母亲突然走进厨房,母亲的心情现在肯定很糟,一个不小心搞不好就会被罚,不用藤条,母亲还是有很多方法可以教训自己。

“妈咪,早餐弄好了,我……先出门。”炎育陵背起斜肩背包,站在沙发旁对母亲说。

“嗯。”叶雅抬起头,看着儿子的眼神很冷漠,“中午还会去图书馆吗?”

炎育陵咽了几口唾液,心想要说不去,母亲定会追问原因,若吞吞吐吐答不出个所以然,反而更引起母亲疑心,于是只好老老实实点头。

“去拿手机,妈咪到了那里会打给你。”叶雅说完便把视线移返电视银幕。

炎育陵应了一声,步上楼到父母的睡房拿手机。手机是不久前父亲心血来潮买来送给自己的,但母亲要等他毕业后才给他,目前只有必要时候才会允许他带在身上。

上楼途中,炎育陵心想父亲可能不会跟着母亲一道去图书馆了,若父亲直到中午都没回家的话,母亲必定会带育旗出门,最大的可能就是会把育旗交给自己看顾,父亲在这方面就不了解母亲了,大好的一个星期天,母亲不会给育旗任何学业上的压力,自然不会带育旗到初中部去找课外参考书。再者,就算他告诉母亲幸恬只是同学,母亲也一定会有所怀疑,更大的可能就是即使把育旗留给自己了也不会走远,以便随时可以监视自己。

简单来说,父亲不在的话他就没办法在母亲眼下自由自在。

怎么办?炎育陵重复在心里念着,想到的方法除了向母亲坦白,就是向幸恬坦白,说自己不敢让母亲知道这段关系。

前后衡量,还是决定选后者,炎育陵相信只要瞒到自己成年就足够了,母亲不可能要自己一辈子不交女朋友啊!

甫踏出父母睡房,楼下便传来开门声和父亲洪亮的嗓音。

“老婆,我买了你喜欢的广东粥,还有鲜豆浆!”炎允赫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宽松的汗衫因为汗水而稍微贴身,他买的粥和豆浆是附近相当受欢迎的,店家星期天一大早必定会大排长龙。

“育陵都弄了早餐,你还买什么呐!真是……”叶雅言语上斥责,嘴角却已上扬。

“你喜欢吃嘛!育陵做的就全让给我和育旗!”炎允赫把食物放到餐桌上,再走到沙发背后,弯下腰搂着妻子,轻轻说:“亲爱的,对不起。”

炎育陵见父母恢复了常态,心下立刻释怀,连同自己的烦恼也抛到九霄云外,踩着轻松的步伐走到客厅,笑着对还搂抱在一起的父母道:“爸,妈咪,我出去了。”

“对了!老婆你说中午也要去图书馆吧?”炎允赫给儿子打了个眼色,续道:“我们一起去吧!当作今天的家庭出游!”

叶雅迟疑了一下才微笑着道:“也好。”

待妻子起身要上楼去叫小儿子起床,炎允赫便朝炎育陵比个‘搞定’的手势。炎育陵不得不赞叹父亲对女人实在很有一手,好比两个月前的圣诞节,父亲提议他一大早就到学校,把十份小礼物堆满幸恬的桌子,幸恬到学校的时候,竟然真的喜极而泣。

炎育陵竖起拇指回敬父亲,穿上了运动鞋便出门去。[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20 23:50重新编辑 ]

呃……对不起,littlening 好早睡啊……

蓄势待发而已……
前戏够了,一发才足以惊心动魄……(写到傻了 = =)

补习班结束后,炎育陵便搭公车前往图书馆,他与何幸恬约好在图书馆对面的公车站碰面,如以往一样,他们会绕图书馆对面的公园一周散散步,之后才进入图书馆埋头温习。

炎育陵对何幸恬并非一见钟情,他是在初中时期活跃于校内篮球队时认识经常代表学校兵乓队出赛的幸恬。两人本来只是点头之交,但炎育龄还没升上初中二年级就被母亲勒令停止所有会影响学习时间的活动,他虽还是会抵受不了对运动的热爱而背着母亲参与,却也不敢太活跃。

那段时间很多同学,甚至于老师都来问他原因,幸恬便是其中一个,与别人不同的是,幸恬那个时候和自己是同病相怜,互相慰问之下,两人便越来越投契。当然,幸恬放弃运动是因为成绩真的退步而必须听从父母的劝导,炎育陵则是因为害怕每打一场球赛回家就得吃一顿藤条。

幸恬是个性格很有趣的女生,和朋友相处时有点男性化,像个大姐头,自从和炎育陵正式交往,言谈举止中才渐渐多出了腼腆和羞涩,不过只有育陵有幸能够见到她的这一面。然而,只要一谈起功课或日常的话题,幸恬又会恢复一贯的自然大方,炎育陵就是喜欢这又像情人又像朋友的感觉。

目前为止,炎育陵唯一觉得女友需要更成熟一点的地方,就是时间观念。

倚在车站牌旁边站着,炎育陵已经看完手上一本母亲要自己这个星期内读完的文学作品最后两个章节,脑子里也大概拟好了阅读报告,距离约好的时间已过了三十分钟,何幸恬却还没到。炎育陵等过女友最长的一段时间是接近一小时,幸恬为此迭声向他道歉,甚至不理会四周路人目光,举起手大声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迟到,这般‘男子气概’的举动,当下把炎育陵搞得哭笑不得,气也气不起来。

再等了十五分钟,炎育陵耐不住肚饿,把午餐饭盒的三明治吃了一半,始见女友从一辆刚停下的公车步下。原本想敲一敲女友脑袋斥责那誓言怎么了?却见女友垂着头,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在公车站坐下,也没抬头寻找自己。

走近女友时看见女友眼眶红红地,胸口起伏得比平常快,双手紧紧抓着手机,手指关节都泛白了。炎育陵立刻走到女友面前,缓缓蹲下,握着女友冰冷的双手,关切地问:“幸恬,怎么了?”

何幸恬抬起头看了炎育陵一眼,红唇微启却欲言又止,垂下头想了一想,才在抬起头说:“我今天有点事,育陵,你自己到图书馆吧。”

“不了,我今天也有事。”炎育陵站起身,坐到女友身旁,女友向自己投以询问的视线,他便把手掌轻轻按在女友头顶,微微笑着道:“因为我女朋友有事。”

何幸恬怔了怔,眼泪立即夺眶而出,一只手扯着炎育陵衣角,哽咽着说不出话。
“没事,别哭。”炎育陵用手轻轻擦掉幸恬脸上的泪痕,把幸恬拉起来,牵着她往公园走去,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问清楚。他可是第一次见到女友这么无助的样子,心想若女友被什么人欺负了,一定要豁出去替女友出气。

与车站相隔一条公路的图书馆,叶雅站在图书馆入口处,拿着手机拨打。拨通的电话响了半分钟都没有接听,不久便自动切断了。叶雅和家人在外用过午饭后便前来图书馆,抵达时间比大儿子早了一小时,此时丈夫和小儿子在图书馆里,图书馆里不能使用手机,她便特地出来打电话给大儿子。

才踏出图书馆,叶雅便看见图书馆对面的车站有个熟悉的人影,虽打老远看不太清脸孔,但也能肯定那是炎育陵。不一会儿,一辆公车停在车站挡住了视线,待公车驶走,即看见炎育陵蹲在一个女孩面前。

叶雅观察着儿子和那陌生女孩的一举一动,直到两人十指紧扣着走远,她才打电话给儿子,没想到儿子竟然不接。

沉思着回到图书馆里,丈夫和小儿子并肩坐在一个角落,小儿子在翻看画册,丈夫则在阅读体育杂志。

“育陵应该差不多到了吧?”炎允赫看看手表,他并不知道妻子适才到外面去打电话给大儿子了。

叶雅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瞄向小儿子看得目不转瞬的画作,语气轻松地道:“育陵不来了,他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朋友临时邀他去聚会,我让他玩到吃过晚餐再回来。”

“诶?”炎允赫讶异的不是儿子的大胆,而是妻子居然一点气恼的脸色都没有。

“怎么?我让育陵和朋友出去玩不好吗?”叶雅微笑着看向丈夫。

炎允赫呵呵傻笑:“不是,当然不是,那样很好!”

叶雅沉吟一会儿,接着道:“反正育陵没回来吃,今晚我不做饭了,想趁机回去和家人吃顿饭。老公,不如你带小旗回你家吃饭吧,公公婆婆也很久没见孙子了。”

“好也!”炎育旗兴高采烈地插嘴,“那么久没去,堂哥一定收了很多新漫画,我要去挖宝藏!”

炎允赫轻轻捏了下小儿子耳廓,并不很凶地斥道:“你不是要考上哥哥的学校吗?漫画少看一点!”

“就看一点嘛……”炎育旗嘟起嘴撒娇。

炎允赫弹了弹小儿子额头,转向妻子道:“难得回去,大哥一定拖我出去喝一杯,到了时间你就打电话给我,那他也不好意思拖着我!”

“没关系,今天谁也没有门禁。”叶雅靠向椅背,脸上保持着愉悦的美丽笑容,“要是喝多了就睡那里吧,早上再回来。”

炎允赫为了工作是尽可能不喝酒,但年轻时候和自己兄长可是经常不醉不归的,婚后难得与兄长见面的话,总会被强拉到酒吧畅饮,妻子并不喜欢自己留连酒吧,他又很难坳得过兄长,于是回家的次数便很少,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那倒不用!”炎允赫虽有些心动,但也不敢表现得太迫切,妻子的反复无常他领教过不少,妻子现在虽这么大方,但自己若真的通宵不回来,隔日耳朵一定要受罪。

“我不会超过十二点回家的,再说,小旗若睡那里铁定通宵看漫画!”

“爸爸你少来……”炎育旗吐嘈口不对心的父亲,正要告诉母亲父亲和大伯通电话时常常自叹妻管严,即被父亲看穿了诡计,两脚瞬间腾空,被高大的父亲拦腰给抱起。

“爸爸你神经病啊!”炎育旗手脚乱动地挣扎,他已经十二岁,就算在家里父亲还是经常抱自己,可现在是在外面,也太不好意思了!

“老婆,我们再去找书!”炎允赫向妻子说了声,便抱着儿子往一列列的书橱走去。

由于图书馆必须保持安静,炎育旗不敢闹得太大声,但旁人的目光已让他脸红得像番茄。

“爸爸……放开我啦……”炎育旗试图扳开父亲的手臂,不过当然是徒劳无功。

“你这小妖精呃!别害爸爸被你妈咪咬耳朵。”炎允赫放下儿子,见儿子一脸的不快,心想自己是有点过火了,连忙蹲下来要向儿子道歉,岂知儿子竟比自己先开口。

“对不起嘛……”炎育旗如往常一样,一被训话了就会立刻道歉,扁着嘴垂下头,眼睫毛微微颤动,明明是在道歉,却显得楚楚可怜。

“哎……”炎允赫忍不住就叹口气,叹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超级大好人,这一世才有如此福分,得个美丽的妻子、讨人欢心的小儿子,和一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大儿子。

X

市中心,某个夜店林立的街区,炎育陵紧紧牵着何幸恬的手,经过了许多还没开始营业的舞厅和酒吧,转进一个较为冷清的巷子,停在一幢五层楼高的公寓前。

炎育陵知道这一带的屋龄有的已超过三十年了,而眼前这公寓起码也有二十年,不过虽然看起来有些旧,墙壁些许斑驳,但整体上不至于肮脏失修。

“是这里。”炎育陵核对了一下何幸恬手机里的短信所写的地址。

“那快进去吧!”何幸恬焦急地拉着炎育陵走向电梯。

炎育陵定定站在原处,将女友拉回身边,“幸恬,你别去,我去就好,你去找个人多地方,就刚刚经过的便利商店吧,待在那里等我。”

“不行!”何幸恬用力摇了摇头,“幸瑜就在上面,我要亲自上去救她!”

幸瑜是小何幸恬两岁的妹妹,和姐姐念的学校不一样,炎育陵只见过相片中的她。

“幸恬。”炎育陵把双手搭在女友肩膀上,试图让女友冷静下来,“我们还不知道骗了你妹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就算只是一个人,我们两个人一起上去也难保不会出事,我一个人上去,要是太久没有下来,你马上报警。”

“不可以报警!报警的话就不只爸妈会知道了!”何幸恬又禁不住哽咽。

“现在哭能有什么用?”炎育陵语气顿转严厉,何幸恬才因此而冷静了点。

“要……要是你和妹都不下来,除了报警,我可以怎么办?”

炎育陵呼了口气,自女友手中拿过手机,输入父亲的手机号码,“三十分钟后我要是没有下来,你打给我爸。”

何幸恬略觉不妥,正要开口就被炎育陵打住:“除了警察,我已经想不到其 他可以求救的对像,我爸朋友很多,应该会有办法,而且我拜托他的话,他或许会帮我们保密。”

何幸恬再无话可说,沉默地点了点头,本要送炎育陵进电梯才走,炎育陵却坚持要自己先走,于是只好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

炎育陵等确认何幸恬安全地走出巷子,才走到公寓电梯前,按下上楼的钮。

适才他虽镇定地安抚慌张失措的女友,可他自己其实也七上八下的,心跳得很快。

何幸恬的妹妹,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朋友,并在几次见面后开始交往。对方佯称是模特儿公司的员工,诱惑她到公司试镜,结果……她被下了药,拍了一袭裸照。这件事发生在今天早上,何幸恬接到妹妹求救的电话,且还苦苦哀求姐姐不能告诉任何人。

何幸恬很疼妹妹,这也是炎育陵与何幸恬投契的原因之一,他们偶尔会分享各自的弟弟和妹妹的趣事。炎育陵听了幸恬的话,第一个想法就是报警,可幸恬哭求着说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害怕妹妹从此见不了人。

炎育陵知道何幸恬的父亲心脏不好,若知道这件事,身体状况定然会受影响,不过他始终还是觉得就算用钱解决了事也不应该隐瞒下去,但现在何幸瑜在那人手上,还是等救出了她,再好好商量一个正确的做法。

电梯来的时候,背包里的手机传来震动,炎育陵心一阵紧,知道一定是母亲打来的。不久前他在听幸恬告诉自己来龙去脉时,发现电话在震动却没有接,便料到母亲必会再次打来。拿出手机时,震动已经停止,原来只是收到了简讯。炎育陵打开信息察看,母亲的信息写着:为什么不接电话?上哪去了?今晚八点前给我回来好好解释。

好好解释?炎育陵就算是读着信息,也能感觉到母亲的怒火,情况就像几年前他翘掉补习班去打校际球赛,回到家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屁股挨了一顿半饱,膝盖跪麻了,高举藤条的手臂也抖个不停,母亲才开口问他翘班去了哪?回答之后,惩罚……自然也没有轻的。

“算了……”炎育陵轻声叹,母亲要真动手,只要咬牙熬过难关,至多就辛苦个几天,皮肉总会复原,可不能因为怕吃苦而丢下女朋友不管。

电梯到了二楼,炎育陵找到了地址所写的门牌,深吸一口气才按门铃。关着的铁门没有看得见里面的缝隙,窗户也完全遮蔽起来,炎育陵听不到屋内传出半点声音,干等了大约两分钟,按了好几次门铃,说明了来意,也敲了很多次门,突听见身旁有脚步声,转头一看,一个打扮前卫的年轻男子叼着根烟走向自己。

“喂!你是那妞的姐姐?靠咧!就算是男人婆,你这样的身材也太夸张了吧!”前卫男子说着,已经晃到了炎育陵面前,但是并没有太靠近,相隔了三步的距离。

炎育陵看见这人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握着某种长状物,猜测多半是小刀之类的武器,心里更是紧张,吞了口唾液强作镇定,冷冷道:“我刚刚说了,我是幸瑜姐姐的朋友。”

“噢?”前卫男子走前两步,往炎育陵面上喷一口烟。他矮了炎育陵几公分,体格也只有炎育陵的一半,本顾忌着体型上的差异而不太敢靠近,但见这外表得天独厚的人紧张的样子,再仔细端详他的样貌,已看出对方只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

炎育陵因为烟味呛鼻而后退,紧闭的铁门正好打开,里面站着一个身着蓝色系条纹衬衫搭配牛仔裤的男子,男子和炎育陵差不多身高,不过身形较为瘦削,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微微笑着的白皙俊脸看起来很斯文,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

“小子,英雄救美啊?这两姐妹都是海咪咪呢,你是喜欢姐姐还是妹妹?”男子一开口就是典型流氓腔调。

“把幸瑜放了。”炎育陵挺起胸膛,恶狠狠地瞪着男子,在这关头他可不能胆怯。

“什么放不放?我又没有关她,是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里,你进来劝劝她吧!”男子咧嘴笑,满口的黄牙,真是金絮其外。

“不要废话!想要拿钱就把幸瑜带出来,还有照片!”炎育陵希望尽可能不踏进门,他自知自己空有体格和力气,没什么信心能对付得了流氓。若想保护别人,就必须先保住自身的安全。

“小鬼自以为机灵啊?叫你进去就滚进去!”前卫男子自走廊上的一排盆栽架底下抽出一把三尺长、儿臂般粗的铁棍,说完就朝炎育陵背脊上挥。

炎育陵侧身要避开,站在门内的斯文男子突伸出手来抓住铁棍,打着哈哈:“诶诶,我们是生意人,别使用暴力!小帅哥啊……”男子倾斜上身靠近炎育陵,“我是不介意破门进去把我那受惊的小瑜儿抱出来啦,只是……那房间除了一条小丁字裤,就什么布料都没有也!”

炎育陵顿时后悔了没让幸恬跟来,多一个人的话至少一人能在门外等。

斯文男子转身入屋,前卫男子则向炎育陵抬抬下巴,炎育陵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进屋。才踏入客厅,身后的前卫男子便紧跟着进来,且很快就锁上了门。炎育陵心里更紧张,开口的时候声音异常沙哑:“幸瑜在哪里?”

斯文男子坐进客厅里的皮质沙发,抬手指了指一扇门。炎育陵立刻走到门前,敲门道:“幸瑜!你在里面码?我是炎育陵,你姐要我来的,快开门!”

等了一会儿,听见门内有小跑步的声音,随即门锁便自内开了。炎育陵转开门把,说一声‘我进来了’,才推门进去。

房内简陋得很,只有一张没有床褥的木板床,与姐姐长得七分像的何幸瑜蹲在床旁,一如那斯文男子所说,炎育陵从自己的角度看,何幸瑜几乎是赤裸的。

“别……别看……”何幸瑜卷缩起瑟瑟发抖的身体。

“别怕。”炎育陵撇开视线,把自己的运动外套脱下,抛给何幸瑜。

何幸瑜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立刻穿上外套,外套对自己来说很宽松,衣摆也很长,足能遮得住只穿着条丁字裤的下身,不过白皙的腿依然毫无遮掩。

炎育陵转过身,把手伸出来让何幸瑜牵,为了让何幸瑜镇定,语气努力装得平稳沉着:“不要怕,我带你出去。”

何幸瑜见过姐姐和男友的合照,认得出炎育陵,想到自己就快可以回家,原本已哭完的眼泪再度淌下,抽抽泣泣地跑到炎育陵身旁,两只柔嫩的小手紧紧握住炎育陵宽大温热的掌。

炎育陵不敢低下头,对目前的他来说,女孩裸露的大腿已能令他脸红心跳。

走出房间,何幸瑜一看见那个披着羊皮骗了自己的狼,即害怕得躲到炎育陵身后,一只手仍紧握炎育陵手掌,另一只手则抓着炎育陵腰侧衣角。

“厚!那么惹火的身材!小 弟 弟,你几岁啊!”斯文男子摸着下巴,啧啧打量上身穿着无袖背心的炎育陵。

炎育陵装作听不见,从背包掏出一个折叠起来的厚信封,向斯文男子扬了扬:“钱在这里,照片呢?”

斯文男子笑着拿起面前茶几上的报纸,报纸底下铺着十多张4R尺寸的彩色照片,照片拍得很清楚,炎育陵第一眼就看到一张何幸瑜仰躺着,双腿被抬起并往左右分开,镜头所拍摄的焦点是她双腿间淡红色的肉瓣。

炎育陵立即抬起头,恶狠狠瞪斯文男:“把照片整理好,收起来再给我!”

“你自己收啊!顺便把钱拿出来放在桌上,让我数清楚。”斯文男伸脚蹬了蹬桌缘。

炎育陵咬咬牙,往前走一步,身后的何幸瑜就用力拉扯自己。

“我……我不要过去……”何幸瑜颤抖的声音非常细。

炎育陵收紧五指,他也不想耽搁时间,硬拖着何幸瑜往前走,用嘴含着信封,弯下腰快速把照片堆起来,然后全塞到背包里。

桌子对面的斯文男一直歪着脖子窥看躲在炎育陵背后的少女,何幸瑜哪受得了,顾不得炎育陵是否疼,死命抓紧炎育陵腰侧和手掌,长长的指甲都嵌进肉里,哭着低唤:“育陵哥哥……快点走……快点走……”

炎育陵自从当了哥哥,保护弟弟的意识就在心里扎根,多年来已形成强烈的本能,一听何幸瑜哭着唤自己,立时感到无比心疼,好似看着弟弟因为经常住院而辛苦时一般难受。

严育陵加快收拾照片的动作,再退回墙边。何幸瑜靠着墙较有安全感,才放松了紧抓炎育陵的力道,发现炎育陵手掌印着清晰的指甲印,连忙轻声向炎育陵道歉。

斯文男把视线转回炎育陵脸上,笑吟吟地点头:“育陵……好名字,我看不需要艺名了。”

“季哥,他还没给钱!”前卫男提醒道。

“把照片档案拿来,我才给钱。”炎育陵手上依然拿着装着钱的信封。

“不笨嘛!”被叫做季哥的斯文男站起身,自一张放着台笔记型电脑的桌子拿起一片光碟,朝炎育陵扬了扬,扶了扶眼镜再续道:“我说得很清楚,那笔钱只能把照片买回去。”

炎育陵或许没看很多电视,但社 会新闻还是有关注,自也猜到这种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沉声道:“我可以再付钱买下这片光碟,可是这种没完没了的勒索我只会奉陪你两次,你要是再拿个备份档案出来要钱,我就报警。”

何幸瑜一听到‘报警’两字,又抓紧了炎育陵的手,猛摇着头道:“育陵哥哥,不可以,我不要报警!”

炎育陵想速战速决,没心思去安慰何幸瑜,扬手把信封抛到桌子上,一叠厚厚的钞票自信封滑了出来。前卫男很快地拿起钞票来数,并向季哥比个手势表示对数了。

“小 弟 弟短短几个小时就筹到这笔钱,不赖嘛!”季哥拿出香烟,含在嘴里后再点燃,此时他已没有一点斯文形象了。

信封里的钱用尽了何幸恬和炎育陵两人的存款,炎育陵出了七成,他前阵子参加的那数场校外篮球比赛,赢了都是有奖金的,他打算存起来充当自己离家升学后的生活费。

“少再跟我聊有的没的!光碟要多少钱?快说!”炎育陵挺胸怒道,发觉只要把魄力拿出来就没那么害怕。

“臭小子!挺嚣张啊?看我教训你!”前卫男手上仍拿着铁棍,挥舞着就要冲上前。

“诶——都说别用暴力!”季哥揪住前卫男后衣领,把他往身后一甩,再向前走了两步,用光碟拍打炎育陵结实的胸膛。

何幸瑜害怕得又开始哭泣,炎育陵却仰起下巴,直勾勾盯着季哥镜片后眼神轻佻的细长凤眼。

季哥顿感一凛,没想到眼前这毛没长齐的俊俏小子眼里居然会透出刺骨的寒意,令他不由得想起那些自己得卑躬屈膝拍马屁的几个黑社 会人物。

“小子,你那么有胆识,若真的不顾后果跑去报警,我也不觉惊讶,光碟就免费送你吧!”季哥把光碟塞进言育陵背包,又退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坐着。

炎育陵对他的举动摸不着头脑,但也想到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便拿出光碟向那台笔记型电脑指了指,“我要确认里面的内容。”

“是不是也要顺便确认我电脑里有没有备份啊?”季哥吐了口烟圈。

这时连前卫男也不耐烦了,坐进沙发里凑到季哥耳边问:“季哥,你干什么白白把光碟给他?平时都不是这么做的嘛!”

季哥抬手给自己小弟一个响亮的爆栗,斥道:“我办事需要你教?一边站着别吵!”

前卫男不悦地撇撇嘴,站到了沙发后,不再吱声。

季哥抬头看向炎育陵,语气敛去了之前的轻佻:“小兄弟,这光碟我向来会开照片的两倍价钱,你若拿不出,我就卖给色*情杂志,若拿得出来,我就会拿另一片录了影片的光碟来要你三倍的价钱,拿不出的下场还是一样,拿得出的话,通常我是见好就收。”

照片的价钱已经是一个普通办公楼文员的两个月薪水了,这价钱的两或三倍,炎育陵不可能拿得出来。“不要太过分,我说了我会报警。”炎育陵攥紧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量,罔顾了自己和何幸瑜还身处不安全的地方。

“紧张什么?我只是告诉你我平时的做事手法,特殊状况自然有不一样的做法。”季哥抽完了一根烟,点燃第二根才续道:“季哥我现在欣赏你,要介绍你好康的!”

季哥从衬衫口袋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我体谅你还是个小孩子,或许有门禁吧!就今晚八点,你到名片里写的地方,我和你谈个合作,你来的话,小瑜儿的什么照片啊、录影啊,我全销毁。”

炎育陵瞄了眼名片,那是附近一家相当大的厢房式舞厅,他刚刚才经过。

“阿靖,把小瑜儿的裙子还给她,再开门送他们走。”季哥向沙发后的前卫男比比手势。

前卫男不情不愿地照做,炎育陵知事情还没完,可自己现在已经做不了任何事,也根本没有谈判的筹码,等何幸瑜套上了短裙,立刻牵着她快步出门,名片并没有拿。

“喂!”前卫男想把炎育陵叫住,可左耳立即一阵痛。

“你今天很皮啊!一直在给我插嘴,皮痒了?”季哥用力扭自己小弟的耳朵。

“哎哟……季哥……”到刚才为止还在装腔作势的阿靖立刻苦着脸撒娇。

X

炎育陵把何幸瑜带到了公寓楼下,便打电话给何幸恬,何幸恬喘着气跑来的时候,两姐妹就搂在一起大哭,引起了寥寥几个路人的侧目。炎育陵一个看似已成年的男人站在两个哭泣的少女旁边,自然就被路人投以责备和疑惑的眼神,不过炎育陵已没有余裕去管这些。

“妹,你看看你!叫你好好念书,别玩什么网络游戏,你看吧!现在怎么办?”何幸恬哭过后边开始哽咽着教训妹妹,起手打了妹妹大腿几下,却很快就不忍心,把妹妹又搂回怀里。

炎育陵检查了一下皮包,算算钱还够用,便打电话召计程车。

“我召了计程车在巷口,走吧。”炎育陵拍拍何幸恬肩膀,径自带头先走。

何幸恬搂着妹妹跟随在后,想到钱和照片的问题,快步走到炎育陵身边,轻轻握住炎育陵的手。

“育陵,钱我会想办法还你,那些照片给我,我要尽快销毁,免得让人知道……”

炎育陵皱眉看了女友一眼,随即也体谅女友毕竟太爱妹妹,想为妹妹保密是正常的。他把照片和光碟交给女友,女友当下把光碟折半,丢进巷子边的沟渠里,照片则收进包包,看来多半是会烧掉。

来到巷口时,何幸瑜才总算停止了哭泣,想到适才季哥和炎育陵的谈话,茫然地看向炎育陵。她想问炎育陵是不是愿意为了自己去和季哥见面,可这又怎么问得出口?祸是自己惹的,怎能指望非亲非故的人冒险帮助自己?

炎育陵当然知道何幸瑜的心思,对女友说道,“那些人多半还会继续勒索,他们若打电话给你,你别接,不能让这些人牵着鼻子走。”

“那照片要是传出去怎么办?”

“幸恬,今天给他们钱是因为幸瑜在他们手上,这件事总得报警解决,难道就让他们逍遥法外,再去找另一个目标?”

“现在受害者不是你,你才说得轻松!”何幸恬激动起来,涨红了脸怒瞪炎育陵。何幸瑜见炎育陵这么坚持要报警,所抱的一线希望也落空。

此时计程车到了,炎育陵低头想了想,无奈地道:“你好好想清楚吧,明天我再找你商量。”

“不用商量!我说不能报警就是不能!要是他们还要钱,我就自己想办法,不会再跟你借!”何幸恬已控制不住情绪,再瞪了炎育陵一眼,便拉着妹妹上车。

炎育陵打开前座车门,把大略足够的计程车费交给司机,并没有上车。

“你不走吗?”何幸恬虽还没有释怀,但总不能对男友不理不睬。

“去我家不顺路,我搭公车就可以了。”炎育陵看了眼女友,女友却撇过脸。

“明天见。”炎育陵关上车门,目送计程车驶走。

X
不久,炎育陵再回到刚才的公寓,上了二楼,按门铃。

开门的人是季哥。

“什么合作?现在谈。”炎育陵朝笑眯眯的季哥板着脸孔。

季哥把名片递出去给炎育陵,笑着道:“现在我没空啊!得教训教训那个没大没小的家伙,不过我可以把时间提早,就七点。”

“我八点前要走。”炎育陵把名片接过,确认了那地方就是刚才经过的舞厅,便拿出笔在名片背后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再还给季哥,这么一来,这些人打给何幸恬的几率就减少了。

“真是乖孩子,要回家吃饭是吧?”季哥拿回名片,想再逗炎育陵几句,炎育陵却很快地就离开。

炎育陵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屡次想打电话给父亲,却又没有信心母亲要是知道的话会怎么应对。首先,自己不但没有去图书馆,还不接母亲电话。再者,不但交女朋友,还借给女朋友那么多钱。这几条过得了父亲那关,却绝对有违母亲的‘懂事’标准,不可能不被重惩一顿。

这么磨着磨着,间中还是不敢接母亲打来的数通电话,不知不觉就已经七点。在女友面前,炎育陵坚持着要报警,可想了又想,若有办法可以私下解决,双方父母都不知道,而且也顺了女友心意,那不是就皆大欢喜?

“先听听再说吧……”炎育陵自言自语,咬了咬牙,走进和季哥约好的舞厅。报上名字后,服务员也不确任自己是否成年,便领他到一间厢房,房里只有那个叫作阿靖的人。

“坐啦!季哥和封哥一会儿才到。”阿靖粗鲁地摇晃着脚,开了罐啤酒搁在桌上。

炎育陵见阿靖两边脸颊有些浮肿,厢房里灯光昏暗看不清楚是否有红色的掌印,但很明显是被打的。

炎育陵还不至于心地好到去慰问一个社 会败类,也知道这家伙只是个小弟,问他什么都是白问,便默不作声地坐下。

干等了接近半个小时,炎育陵口干舌燥,可他第一次到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局促得不敢召侍应生要开水,而且他也不知道这里低销多少,自己皮包里只剩下搭公车回家的钱。

“请你喝干嘛不喝?摆架子啊?”阿靖本不想理会炎育陵,可他就是很爱说话,怎受得了这么无聊的处境?

“那……请我喝开水。”炎育陵不会喝酒,也不敢喝。

“请你喝你还多多要求?妈的!害我挨打还这么嚣张!老子我现在就打烂你嘴巴!”阿靖从沙发上跳起,抡起拳头就往炎育陵脸上挥。

炎育陵闪躲了几下,可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怒极,他便握拳回敬。

舞厅里的另一间厢房,坐着两个男人,正通过一面透视镜子观看隔壁厢房两个年轻小伙子扭打在一起。

“怎么样,不错吧?”季哥对坐在身旁的男子道。

“身材很好……可样子看不清楚。”男子干了一杯龙舌兰,起身走出厢房,季哥则跟在他身后。

打开隔壁厢房的门,不久前才把炎育陵绊倒的阿靖,已经被炎育陵按在地上挣扎着起不来。

“干什么!”季哥关上门后大声吼道。

炎育陵见有人进来,便松开阿靖。阿靖一跃而起,自己的两个大哥来了,他也不敢放肆,立即就退到墙边去站着。

啪!季哥赏了阿靖一个狠狠的耳光。

“啊噢……”阿靖的脸本来就被打肿了,刚才也吃了炎育陵一个拳头,此时再挨,便疼得不顾面子,抚着脸颊呻吟。

“知道疼!那么爱打,滚出去打!”季哥抬脚就往阿靖屁股踢,阿靖当然不敢逗留,连忙开门溜出厢房。

炎育陵在一边打量着和季哥一起进来的男人,那人穿得随便,只一件汗衫和牛仔裤,肌肉挺结实,宽厚的胸和粗壮的手臂把汗衫撑得饱满,身高比自己高一点,但不及父亲,五官端正却没什么特色的脸看上去差不多二十几岁,不过此时灯光不足,可能脸上有皱纹看不清楚吧。

“叫封哥。”季哥向炎育陵招招手,再指向那个男人。

“为什么要叫?”炎育陵嗤鼻。

“有胆识嘛”封哥说着便坐下,季哥坐到他旁边,倒了两杯威士忌。

“坐啊。”封哥喝了口酒,再指向靠近炎育陵所站之处的座位。

炎育陵站着不动,冷冷道:“已经八点了。”

“嘿嘿,他有门禁。”季哥笑着解释。

“到底要我怎么做?快说!”炎育陵大声吼,他身处虎穴,怎么装镇定也会到极限。

“你既然没时间,我们改天再谈,把酒喝了就走吧!”封哥从冰桶拿出一罐啤酒,抛给炎育陵。

炎育陵接住啤酒,吞了吞口水,放低声量道:“先谈了……我才走。”

“那就乖了,坐吧,要再不坐,就不用谈了。”封哥脸上漾起浅浅的笑容,直盯着炎育陵坐下后才说道:“其实很简单,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

封哥打个手势,季哥便把进来时就拿在手上的文件夹摊开来放在桌上,那是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件。

“你想自己看,还是我念给你听?”季哥抬抬眼镜,看向伸长脖子试图看清楚文件的炎育陵。

“都说了别浪费他的时间啊!”封哥拿起文件夹,递给炎育陵,一边说道:“不是要你卖身,只是请你当模特儿。”

炎育陵接过文件夹却没有看,抬眼瞪着封哥,意思是:你们把我当无知少女了吗?

“不是当你无知少女骗你,我的公司是正正当当注册的,你可以把合约拿回去慢慢看,想清楚了再联络我。”封哥站起身走向炎育陵,在炎育陵戒备的视线下拿过炎育陵手中的啤酒,拉开拉环再还给炎育陵。

炎育陵怔了怔,打开文件夹翻了一会儿,文字他先掠过,直到最后一页才停下视线仔细看。那是几幅图片,图片里都是全身赤裸的年轻男子,并没有直接拍摄到性器官,且摄影技术很好,把照片里的模特儿拍得很有美感,不过……这些照片里都不是单一一个人,而是一对,一对赤裸的男人互相爱抚对方的身体。

“这叫正当?”炎育陵合起文件夹,抬起头瞪封哥。

“同性恋不正当吗?”封哥把啤酒罐搁在炎育陵额头上,炎育陵立即低下头避开。

“只是拍照?”炎育陵低声问。

封哥能听出炎育陵是费了番劲儿才问出口的,也就知道炎育陵在认真地考虑。

“季,他要的东西都给他。”

季有点不了解自己大哥怎么这么大方?不过他和那血气方刚的阿靖不同,依言拿出了一枚小巧的随身硬碟,交给封哥。

封哥把硬碟丢进啤酒罐里,递给炎育陵,炎育陵马上接过,封哥也随即提醒:“不准倒掉我请你喝的酒。”

炎育陵站起身远离封哥,文件夹和啤酒都拿在手上,他摇了摇发出金属碰撞声的啤酒罐,对封哥道:“里面是所有的档案吗?我都还没签约就给我?”

“他说你只要来就会给你的吧?也没说你需要签了约才行。”封哥指指身后的季。

炎育陵回想起季哥的话,虽然还是怀疑,可自己又没有本事要人给证明。

“就这样啦!我也很忙,你最好快些签,让我等太久的话,我就只好去你学校找你了!”

“啊……”炎育陵张开口说不出话,这才知道,自己既然走进来了这里,已经没有选择要或不要的权利,他现在,已经代替了何幸瑜成为被勒索的人,逃不掉了。

“总算明白了吗?”封哥邪笑着,又走近了炎育陵,抢过他手中的文件夹,“其实根本没必要签,我看上了你,你就等于已经签了,开工的时候我会联络你,不想做的话,就付清毁约金。”

封哥将合约翻到毁约条款的部分,指着金额给炎育陵看。

“看清楚了?”封哥合上文件夹,没有还给炎育陵,而是交给季。

果然,根本不需要签。

炎育陵手上只剩下冰冷的啤酒罐,和浸在啤酒里的硬碟。

他垂着头咬牙切齿,罐子也捏凹了。

头被人拍了一下,他也没有躲。

回过神来,厢房里已经没有人。

咕噜、咕噜、咕噜……

他把啤酒一饮而尽。[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20 23:57重新编辑 ]

字数越写越长……对不起 orz

在车站等车时,炎育陵再度眼睁睁看着手机在手里奋力震动和闪烁,直到静悄悄地弹出‘22通未接来电’的讯息。

炎育陵想到再怎么怕母亲骂,也不可以让母亲担心,于是便写了封简讯给母亲,说现在在回家途中,并且也写了三个自己鲜少说得出口的字——对不起。

简讯发出去后,直到炎育陵到了家门口,手机没再响过。

站在家门外心里七上八下地不敢进去,这状况对炎育陵来说并不陌生,只是久违了而已。呆愣了两分钟才打开铁门,走进车库才觉得奇怪,怎么父亲的车子不在?父亲鲜少在晚上九点之后还出门的。

父亲不在,就更糟糕了……

炎育陵突然有立刻逃出去的冲动,不过已经来不及。客厅本来关着的灯亮了,证明家里有人还没有睡,而会因为家里有人晚归并下楼来开灯的人,只有母亲。

炎育陵见厅门锁了,自己没有钥匙,母亲也没有来开门,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母亲打开了内侧木门,却没有开钢门的锁,炎育陵垂下了头,不敢看母亲。

咚。

炎育陵见母亲从屋内丢出一样东西,掉在自己脚下。

“原来你还舍得回来?”母亲语毕便转身离开客厅,之后缓步走上楼去。

炎育陵叹了口气,把背包取下放在地上,然后把母亲丢出来的洗衣板摆好,端端正正跪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炎育陵的门禁是七点,超过时间多久就得跪多久,他又饿又累又困,数次打瞌睡差点倒下而惊醒,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应该差不多了。膝盖疼得入骨,想是自己太久没跪才会这么难受,便站起身把裤管掀起,搓热了手心再敷上留有洗衣板印子的红肿膝盖。

此时他确认父亲并不在家,弟弟可能也不在,不然的话至少会有一人出来看自己。

听到楼上房门打开的声音,炎育陵赶紧再跪回去,不久母亲便下楼来了,他低垂着头直到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再等母亲走后,才站起身开门进去。

母亲坐在客厅沙发,炎育陵战战兢兢走近,本要说些认错的话,再关心一下父亲和弟弟的去向,可瞄见母亲面前桌子上所放的东西,他就倒抽口凉气,说不出话。

那东西毋庸置疑,是把藤条,不过,比之前那把粗了一倍,简直可以称作是根棍子。藤条旁边还有一样东西,是块差不多两公分厚,一尺长,三寸厚,还连着把手的板子,炎育陵虽第一次见这样的东西,却也很容易就看出那是打人的工具,心里不禁纳闷,这东西是谁在卖啊?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去喝酒还抽烟?”母亲厉声责问。

“我……没有……抽烟……”炎育陵只敢说这句实话。

“妈咪看见你和一个女孩手牵着手,女朋友吗?你带女朋友到夜间场所玩了?喝了酒,还一身烟味!炎育陵,你是不是不想念书了!”

炎育陵语塞,想说自己没有带女朋友去夜间场所,也没有不想念书,可说这些有什么用?交女朋友就是交女朋友,喝过酒就是喝过酒,夜间场所自己去了也是去,没得辩驳啊!

道歉啊笨蛋……炎育陵在心里催促自己,可开口的时候,说的话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到极点。

“妈咪,我后天要考钢琴。” 说出这样的话,仿佛就已经肯定自己会被打得几天坐不了椅子。

“你配吗?你配用你爸妈的钱去考试吗?”

炎育陵一听这么刻薄的责备,心底立时不平衡,低下头压抑着声量:“我没有做错事。”

“那你做对了什么?”

炎育陵忍不住抬头看向母亲,不理解母亲的话怎么可以那么绝,一看见母亲冷漠的眼神,委屈感就油然而生。

每次挨打前的责骂,母亲总会有一两句不带感情的苛刻言语,就连‘你配做我儿子吗?’也说过,炎育陵只能把这委屈隐忍,并告诉自己,母亲不是在恨自己,只是太生气了而已。

“外裤脱了,摆好。”

关键话语出口,半年没听了,可是,却好似昨天才听见。这错觉在告诉自己什么呢?是不是再说——一切不曾改变过。

“妈咪,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

“别磨蹭。”

“我交女朋友,可是我没有荒废学业。”

“内裤也脱。”

“妈咪!”

母亲霍然站起身,拿起了那把藤条,朝沙发扶手指。

炎育陵拳头握得紧紧的,牙齿用力咬住下唇,呼吸越来越急促,委屈、抗拒,以及害怕交织在心头。
叶雅等了大约半分钟,炎育陵还是不听从自己的指示,看着儿子健壮的体型,还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心里竟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

怕什么?这是我儿子!

叶雅走向儿子,拉住儿子的手拖向沙发,再把儿子的手掌按在沙发扶手上,儿子因这个动作而不得不弯下腰,抬高臀。

啪!

第一下很快就打上去,新藤条用的有些不顺手,叶雅转了转握柄,再挥第二下。

“嗯……”儿子明显绷紧了身子,且还发出了极力压抑的呻吟。

叶雅满意于这样的力道所带来的反应,吸了一口气,便连挥五下。

藤条破空声和抽打声接连不断,叶雅虽是连着打,但自己向来都会把藤条扬起至齐眉,因此也无法打快,每一下平均相隔两秒。

打到了第六下,儿子的腿在抖了,不过仍然没有喊痛,只是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还以为你懂事了,你看看你自己,做错了事不认,还不肯认打,妈咪是这么教你的吗?你说是不是白养你了?” 叶雅边骂边打,她若要儿子答话就会暂时停手,没停的话,儿子若插嘴,就得站起身挨个耳光,以罚他不认真听训。

“哦!”

新藤条打人果然厉害,儿子居然还没挨到三十下就叫了,而且还捂着屁股站起身转过来面向自己。

“疼了?” 叶雅问。

炎育陵真想说‘明知故问’,可屁股的刺痛提醒自己不能再说话不经大脑,于是就低下头默不作声,双手轻揉火烧一样的屁股,咬着唇小幅度地点头。

“你爸总说你懂事,好,我现在问你,自己觉得该不该罚?该罚多少?”叶雅环臂在胸前,藤条垂直几乎碰到地面。

“罚我什么?”炎育陵一时口快,又说了自作自受的话。

叶雅走上前再一次重复强迫儿子摆姿势的动作,不过加了一项——除裤子。

炎育陵没给母亲把内裤也拉下就慌得站直身把拉到臀部下的裤子给拉上,结果大腿连挨狠狠的三鞭,母亲才说出警告:“你再抵抗,就把裤子和内裤完全脱了!张开腿挨打!”

炎育陵双手停在裤腰上,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弯下腰,把外裤和内裤拉到臀部下,确保只露出屁股这两块肉,再安分地把手按在沙发扶手上。

叶雅上前观察儿子的伤势,儿子白皙且结实的屁股正中横着数道泛紫的棱子,才三十下就充血成这样,怪不得儿子会受不了。

“我是不是说过,你毕业之前不可以交女朋友。”叶雅把藤条搁在儿子屁股上,待儿子点头表示回答,便扬起手再挥下。

啪!藤条着肉声响彻整个客厅,这声音已经好一段日子没在这屋里回荡。

“呜……”炎育陵真是觉得很疼,不是因为太久没挨打,屁股嫩了而不耐打,而是这把藤棍的击打面积大了一倍,由于是新的,韧性很强,母亲用那样的幅度挥打,疼痛就好像挨了以往的一两百下,或不只。

叶雅重复刚才的问话模式,将藤条不重却也不轻地贴在儿子伤痕上,儿子因此而缩了缩屁股,她便还没问就打了下去。

“啊……”炎育陵尚被那一下鞭打的余力折磨着,藤条又贴上了皮肤,这一次他咬牙忍着不缩。

“在一起多久了?”母亲问。

“一年……”炎育陵有气无力地回答。

“一年有多少天?”

炎育陵下意识不敢回答,因为他了解母亲决定鞭打次数的习惯。

“妈咪……我真的有认真念书……”怕,他真的很怕,三百六十五下,会死,会痛死……

“就那么准确一年吗?”

“我不记得多了几个月啦……妈咪,你……换把藤条好不好?”炎育陵求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所以还是多了几个月?妈咪不跟你追究,就取整数,分两天打,站好了。”

取整数就是四百,分两天就是一天打两百,这魔鬼藤条要打两百下,炎育陵不敢想象冷水冲下去那伤口会是一种怎样的刺激。

“妈……”

啪!

求饶话语还没出口,鞭打就迫不及待开始了。

啪!啪!啪!啪……

大脑接收到了刺耳的藤条着肉声后没多久,疼痛讯号就涌了进来,脑神经立即输出自然反应,缩臀、扭腰、蹬脚、咬牙、呻吟、痛呼……

“啊!啊啊啊啊啊!痛!痛!”

炎育陵由于伸手挡了一下,接下来的十数鞭都加了一倍的力道,因此激出了他无法停止的呼叫。

尽管母亲在自己大喊几声后便恢复了原本的力道,可由上至下完全服侍整个臀部的藤条总会再次抽上那十几下狠打之后疼痛感最是深刻的臀部最下方。

“妈咪……妈咪……不要打了……” 明知道后果为何,炎育陵还是禁不住再次伸手盖住自己滚烫的屁股,他此时已不需要借助手臂撑住身子,因为他已经痛得整个人伏在沙发上,双腿早已无力,只靠腹部顶着姿势。

说出自己在小学三年级后就不再出口的话,炎育陵心里也难受,可皮肉是真的受不了,原以为完蛋了,母亲要来狠的,没想到鞭打竟神奇地停止。

“还有二十五下,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现在打完。”

一百七十五下就已经快痛晕,带着伤明天再挨两百二十五下还得了?炎育陵答不出来,母亲再问一句‘想要明天打吗?’,他本能地就摇头。

于是……

啪!啪!啪!啪!啪!啪……

二十五下,结结实实,一鞭不少,打完。

“哦……哦……”炎育陵瘫在沙发扶手上,连摸一摸屁股的勇气也没有,眼泪爬满了脸颊,也浸湿了沙发。

“爸……”太疼了,满脑子就希望父亲快点出现,给自己一些关切的话语,为自己抵消一些痛楚。

叶雅由得儿子趴在那里抽泣,将藤条放回桌上,拿起了那块厚木板。

这块板子,普通市场当然买不到。这是她几个星期前找木匠特别定做的,当时无法解释为何有这样的冲动,拿到了成品更是害怕得藏在丈夫不可能无意翻到的地方,不过这时拿在手上,竟然觉得理所当然。

本来就是这样。正所谓,以牙还牙。

当初有个男人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自己,她现在报复在这人的亲骨血身上,只打屁股已经很仁慈。

“育陵,告诉妈咪,有没有喝酒?有没有抽烟?有没有到夜间场所?”

炎育陵勉强撑起身,看见母亲拿着那块板子,经过自己身侧走到身后,站在鞭打自己屁股时最方便使力的位置。

“妈咪!我不行了……我不行了……”炎育陵想爬起身,可腿一使力想站便牵动到屁股的伤,即刻疼得又趴回沙发上。

“你刚刚只说没有抽烟,其 他的都没有否认,妈咪相信你。”

叶雅把板子贴到儿子满是可怖鞭痕的臀部中央,稍微使力按了下去。

“啊!痛……爸……爸爸……”

“你爸爸……”叶雅扬起板子,朝儿子因疼痛而扭曲的脸望,嘴角,竟然微微扬起,板子,在一声细微的冷笑后,往自己亲身儿子伤痕累累的臀部砸落。

“活该。”

啪!

“该打。”

啪!

“啊!啊!妈咪!疼!好疼!”

啪!

“疼?你应得的!这是报应!”

啪!

“爸……爸爸……”炎育陵不再喊痛,不再喊妈咪,他得到了一个答案,一个他一直不敢问的答案。

妈咪讨厌我。

妈咪恨我。

可是,儿子,不可以打母亲。

不可以。

“唔……”炎育陵抓到了沙发抱枕,立刻放在嘴里咬着。

忍,熬过这次之后,他就要走。

最后一次,就让母亲,打完所有恨意。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20 23:59重新编辑 ]

好的,我会加油~
也希望大家能继续看,谢谢以上所有给予回复的读者们!

炎育旗不喜欢念书,不过很喜欢上学。与自己同校的哥哥是运动和学业都非常优异的模范学生,他每天到学校最乐此不疲的事,就是向朋友炫耀自己的哥哥很棒。

“昨天我哥哥比赛,很厉害!投篮的时候好像在飞一样!”
“昨天我哥在很多人面前弹钢琴!每个人都鼓掌!”
“我哥写的书法得奖了!贴在校长办公室外的布告栏呢!我带你们去看!”

几乎每一天到学校,他都有关于哥哥的事情可以说,即使懂的词汇很少,但对同龄的朋友来说已经称得上绘声绘影。有一次哥哥下课后留校练球,他还带着几个好朋友偷偷溜到篮球场去,让朋友看一看他帅气的哥哥。

哥哥的一言一语,一举手和一投足,还有那像彩虹一样不容易见到的灿烂笑容,炎育旗从来就看不腻。会羡慕吗?还是嫉妒吗?类似的念头的确曾出现过,因为被一个同班同学呛说:你哥厉害又不是你厉害,嚣张什么?

炎育旗因这话郁闷了一天,回到家也不去哥哥房间找哥哥,等到父亲回来了,他便忍不住问父亲,哥哥为什么这么棒?是不是因为哥哥不像自己,动不动就住院,天气转变一下就伤风感冒,体育课都不能上,才会样样都比自己强。

“因为哥哥很懂事,很听妈咪的话啊——”父亲回答。

“我也很听妈咪的话!”炎育旗不服这个解释,赌气着一句话也不说,机械式地把晚餐扒进肚子,也不询问哥哥到底是在房间还是还没回家。

直到一家人都吃饱了,哥哥才穿着运动服回来。瞟了高大的哥哥一眼,炎育旗嘴一嘟,鼻子哼了哼,转身就要上楼回房,不过母亲的斥骂却令他止住了脚步。

“现在几点?还知道要回来?去打球是不是?我说什么了?要你退出球队不是吗?今晚的钢琴课是忘了还是故意翘课?”

母亲连声狠骂,父亲坐在客厅一声不做,哥哥低着头挨骂,也不说话。炎育旗心道一句活该,上楼后就听到父亲劝母亲不要打,于是立刻又跑下来,见哥哥被母亲命令双手抵着墙,两腿齐肩张开,像电视里演的犯人被警察搜身的画面。

“你昨天才打,孩子不能老是打!会伤着!”父亲这么劝,可母亲没有理会,扒下了哥哥的裤子,扬起藤条就打。

炎育旗能清楚看到哥哥的臀部满是灰色的条痕,不用摸也看得出那原本应该光滑如丝绸的皮肤此刻是凹凸不平的。炎育旗知道家里的藤条是母亲用来督促哥哥的用具,他见过母亲用藤条打哥哥手心几次,打完后哥哥只在裤子上搓一搓就好似没事一样,大概是一点也不痛。

然而,第一次看到了哥哥屁股上的伤,他终于知道藤条为什么只是打手心也会打坏。

哥哥原本就有伤的屁股被母亲用藤条打得红通通,新印上去的鞭痕渐渐由红变紫,那不可能不疼,但是哥哥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是不停喘着粗气,偶尔嘶哈地呻吟几声,见者也知道忍得辛苦。

父亲在一旁不停地劝,母亲却无动于衷。父亲抢过藤条,母亲便拿了把宽木尺来打,打没几下居然打折了,断折的边缘划破哥哥脆弱的皮肤,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母亲不但没有停止,竟然丢下断尺,抢回父亲手中的藤条,在父亲没来得及反应以前,狠狠往那道血痕打上去。哥哥终于闪躲了,单手捂着屁股挪开两步,却被母亲揪着耳朵给拉回来。

炎育旗哭着跑上前拉住母亲,对哥哥的不服、嫉妒,瞬间一扫而空,他拉不住,就挡在哥哥身后,不让母亲再打。

结果,可恶的哮喘发作。

在病床上醒来时,哥哥就在床边,炎育旗立即伸手抓住哥哥衣角,大声嚷:“哥哥,妈咪要是再打你,我会保护你!”

哥哥笑了。虽然哥哥的样子还是很帅,可是那笑容却看不出一丝喜悦。

炎育旗那时候不懂,长大一点后才懂,那是苦笑。

那一次之后,炎育旗不再只知道崇拜哥哥,他开始关心哥哥,见哥哥脸色不好,就会问哥哥是不是被打了,要不要叫爸爸给看一看。哥哥若不答,他就直接去问母亲。

有时哥哥被问得烦,会皱着眉很不客气地说:我又不是你,挨那几下不需要人嘘寒问暖。

的确如此,炎育旗无论几次看哥哥被打得惨不忍睹,哥哥睡了一晚就能像无事人一样早早就爬起来上课。炎育旗知道哥哥是坚强,可是却无法认为哥哥这个样子很棒、很厉害。

当父亲在哥哥房里帮哥哥上药,他在房门外听见哥哥断断续续的呻吟,好几次想推门进去学父亲的样子安慰哥哥,却又踌躇不前。他害怕看见哥哥的伤口,他会因此不自觉神经紧绷,连呼吸也感不顺畅,难受过后,肩颈的肌肉甚至还残留下酸疼。

在知道这样的状况称为心痛之前,他就已经饱尝了痛的滋味。

母亲把藤条冷藏,松口气的并不只是哥哥和父亲。可没想到,根本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美好,这个家不为人知的扭曲一面并没有纠正过来,而是一直郁积着,直到炸开。

炸出来的火花,前所未有的绚烂。

X
炎育旗小心翼翼把敷在哥哥臀上的毛巾拿起来,刻意避开视线,不看那黑紫肿胀且布满条条血沟的山丘。即使干涸的血已经清理干净,伤口也没再大量渗血,但这伤势依旧极度刺眼,又刺心。

把干了一些的毛巾放到水里弄湿、拧干,再很轻、很轻,好像在用水彩笔勾勒画稿复杂的线条一般,敷上那占领了哥哥整个臀部面积的严重淤血。

“呃……”

见昏睡的哥哥有反应,不过却是疼痛的反应,炎育旗慌张地把刚敷上的毛巾拿起来,伸手到水盆里测温度,确定是舒适的温水,一点也不热,便再次如临大敌一样把毛巾靠向哥哥的臀部。

“哥哥你忍着,爸爸说要这样敷的,我……我会小心……”

毛巾一盖上去,炎育陵又一次呻吟,双手攥紧了床单,两只脚不由自主地蹬。

“疼……呃……”

炎育旗不知所措,看见哥哥居然流下眼泪,像被启动什么机关一样,自己也马上热泪盈眶。

“哥哥……不……不疼……很快就没事的……不疼……不疼……”

炎育旗忍着哭泣,像母亲安慰躺在病床上的自己一样,一边哄,一边轻轻拍哥哥背脊。

磅!

房外突传来一阵巨响,炎育旗吓得肩膀抖了一下,随即就听见父亲的怒吼。

“晕过去了你还打!我要是没有回来,你是要打死儿子吗?”

“打屁股怎会死?我就是看他晕了,干脆把明天的两百下打完,他就不需要痛两次。”

“你有病!”

“我教儿子你说我有病?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你闻到他身上的烟酒味吗?”

“不跟你这疯婆子说!我带育陵去医院!”

“炎允赫!给我站住!”

砰、磅、铿、锵 ……

互骂和摔破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炎育旗害怕得蹲在哥哥书桌下,用枕头捂住耳朵。明明是在家里,家人明明全都在身边可及之处,可他从未觉得这么无助。父母吵得越大声,他就哭得更大声,不愿听见那些无法想象会出自自己父母之口的愤怒指责。

“小旗……”炎育陵叫了一声,弟弟却没听见,仍然号啕大哭。咬牙尝试挺起腰,臀部就传来撕心的痛楚。炎育陵又趴回床上去,忍过了一阵煎熬再慢慢曲起膝盖,好不容易撑起一个跪爬的姿势已经疼得浑身发颤。

炎育旗注意到哥哥的动静时,哥哥已经站在床边,弯下腰把脚穿进运动长裤裤管。哥哥臀部的肌肉微微在抽搐,抽一下,炎育旗的心也紧一下。快步跑到哥哥身边,阻止哥哥尝试把裤腰拉上肿大得可怕的臀,想说话,却因还没完全止住哭泣而哽咽。

“别怕,哥哥出去看看,你不要出来。”炎育陵疲惫地安慰了一下,一提气便把裤腰拉上。

“啊!”布料摩擦在不堪触碰的臀,炎育陵疼得叫了一声,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他已经自觉穿不上内裤,没想到连宽松的运动长裤也会那么紧。

“哥哥……你……回床上去啦……” 炎育旗想扶起哥哥,却又没那力气,焦急之下眼泪更流个不停。

“没事,哥哥没事。”炎育陵扶着弟弟肩膀站起来,伤口烧灼般痛,令他没有勇气跨出一步路。挨打的记忆从五岁开始直到现在,被打得无法坐卧的经历数以百计,这次还是头一朝被打得起个身就筋疲力尽,穿条裤子就双腿发软。

刚才究竟被母亲打了多少下,炎育陵根本没数,一开始的藤条伺候他肯定皮已抽裂,伤痕没有一两个星期不会复原。接下来的板子重打简直痛不欲生,板子的威力招呼在已接受一番藤条洗礼的残破皮肤上,炎育陵觉得每一下都是打在皮下的肉,更不用说板子的宽度,一砸,便压上屁股几乎一半的面积,两砸,即宣布屁股没有一厘米的皮肤得以幸免。

母亲说,板子是打他喝酒。初犯的错,不管母亲心情如何,打底都得五十下。炎育陵数了个五十板子没停,也就不白费心思,一心致力于尽可能不喊,反正哭叫没用,他想至少保住自己的坚强。客厅的挂钟响了几声,表示已经十二点。深更半夜,偏偏左右邻居一户是外地人,周末两晚都在家乡,一户则在不久前搬走了。父亲和弟弟今晚是没有回来了吧?母亲要给自己一顿毒打,居然安排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板子终于停歇之后,身体已经无法动弹,用力呼吸一下,屁股就疼得抽搐。“打完了吧?现在要跪,要站,还是要我滚?”炎育陵记得自己说了这话,当时是痛得想不到这样的措词有多危险,直到眼角余光瞄到静静躺在桌上的藤条被一只白皙的手拿起来,他才寒毛直竖,浑身发冷,用尽仅剩的力气爬下沙发,想扶着矮桌站起来,却被母亲双手架着让自己上半身趴伏在桌面。

“不准打我……”无力的话才出口,耳膜便再度被藤条抽打声刺激,咬着牙撑起身子,却被一只比父亲小一半的手掌给按住了背脊。被打至了如此状态,就算想反坑也已没有能力。火辣的刺痛以及压迫的钝痛一而再从腰部以下忙碌的神经线效率奇高地传达至大脑,裤子早已滑落到膝盖,大腿感受到浓稠液体流过的痕痒,可是血流再多又有什么用?炎育陵死命就是不要哭喊,就是不要求饶,忍无可忍,紧合的牙缝间透出了心底深处埋藏多年的怨:“我恨你…………你不是我妈……你不配……”

鞭打停顿了一瞬,那一瞬,炎育陵被疼痛塞满的神智似乎闯入了一个没听过的人名,短暂的一瞬过后,屁股再度领受残暴的对待。无法计算第三轮的毒打自己撑了多久,只知道肺里越来越吸不进空气,眼前一黑,丧失知觉前的最后一刻,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肉被虐的痛。

“哥哥你不要出去……妈咪会打你……我……我不知道怎样保护你……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没用……”炎育旗不住用手背往脸上擦,可小脸蛋很快又被眼泪鼻涕沾得乱七八糟。

炎育陵心一紧,之前挨打时所起的离家念头依然还留在脑海,那时只想着自己已经受够了,明明因为被勒索的事而慌乱无措,没得诉苦也罢,竟还被当成沙包一样无情对待。就算是一匹马,跑赢了也有奖励,受伤了也得就医,这样的家,比马廊还不如,或许只比监狱好一点。

房门外父母的争吵越来越激烈,疯婆子、贱男人……等等咒骂此起彼落,炎育陵把弟弟的双手盖在耳朵上,然后轻轻将弟弟搂在怀里。“没事的,这些话不要记起来,不要在意,大人吵一吵就会忘记。”他连连安慰,直到弟弟的抽泣缓和下来,呼吸也较为顺畅,才松开环抱弟弟的臂膀。

炎育陵话声虽沉稳,可思绪其实一团乱。他想若自己离家出走,母亲可能高兴了吧,父亲和弟弟一定不会。再想到自己中学还有半年就毕业,大学奖学金也志在必得,可如果要躲起来不让家人找到,学校是肯定不能去,那样又如何毕业?谁要给一个离家少年奖学金?

不如就搬出去吧?执意不回家的话,父亲应该也不会逼自己,可以靠打工养活自己,拿了奖学金就继续念书。早几年用功念书是因为怕被打,但炎育陵现在有理想,他要当个工程师,要拥有从平地创造宏伟建筑的能力,他要出人头地,要赚钱。

“钱……”炎育陵顿时记起自己眼下有个大麻烦。那些以勒索为专业的人就算在学校不敢乱来,可离开学校了怎么办?若是期望父亲保护而留下来,被母亲知道自己闯这么大祸,还不咬着这个理由把自己绑起来再打一顿?

哐啷!玻璃破裂的巨大声响传来,炎育旗吓得一抖。炎育陵立刻紧紧搂住弟弟,烦躁的思绪暂时不去想,此时当务之急是让父母的争吵停下来。

“小旗……”

炎育旗自哥哥的怀抱挣脱出来,他猜到哥哥想说什么,便打断哥哥的话:“我去。”哽咽了一下,他努力克制哭泣,抬起头仰视哥哥苍白的脸,“我去叫爸爸不要吵了,爸爸说要带你去医院的。”

炎育旗说完就要跑出房间,炎育陵愣了一下,急忙追上门边拉住弟弟,伤口还是不可遏止地疼,只得扶着墙不让自己倒下,–另一只手则把弟弟往房里推,“大人的事你不懂,待在房里,哥哥去……”

炎育旗趔趄着差点摔倒,见哥哥开了门出去便马上冲上前,可门很快就关上,而且还自外锁上了。哥哥的房间和琴室能够由外上锁,母亲若罚哥哥禁足或要加长哥哥练琴时间的话就会这样锁着哥哥。

炎育旗推不开门,便大力地拍打,哭着喊:“哥哥也不是大人!”

炎育陵一出房间就踩到了被丢在地上的体育杂志,抬眼看,走廊上零零落落都是砸坏的东西,记有相框、花瓶、电话、桌灯、椅子……

父母的房间亮着灯,一点声音也没有,炎育陵想刚才那巨大的玻璃破裂声该不会造成了意外吧?连忙加快脚步来到父母房门前,见母亲站在落地窗前背向着房,父亲则靠在墙上低垂着头,裱了框挂在墙上的婚纱照掉在地上,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爸……”炎育陵走到父亲身边,闻到父亲一身浓浓的酒味。

“育陵!”炎允赫见是儿子,立刻气得大吼,“你起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伤得很严重?”

“有多严重?这不是能走动了吗?”叶雅走向儿子,伸出手要去拉开儿子裤子,“来,给妈咪看看。”

炎育陵憎恶地瞪了母亲一眼,正要后退,父亲就拉着自己往后甩,他两腿本就已经无力,一个不稳,绊到了梳妆台桌角,又踩到掉在地上的香水罐子……

“你休想再碰儿子!”炎允赫向妻子吼,因在气头上也没留意自己动作太大,回头看见儿子重心不稳时,已经来不及去扶。

炎育陵跌坐在地,那一刹他真以为是坐在了千万根烧红的铁刺上,尽管已经使不出力气,身体自然躲避痛楚的本能还是驱使自己立即侧过身趴在地上,可却痛得喉咙发不了声,浑身像坠入冰窖一样抖个不停。

炎允赫马上把儿子拦腰抱起来,再把儿子放到床上趴着。看到儿子痛苦的样子,心是扎针般疼,也费事理会妻子,把手掌按在儿子赤裸的背脊缓缓轻拍。

“爸爸带你去医院,很快就没事的。”

炎育陵一听‘医院’二字立刻又回过神来,转过头虚弱地道:“爸,不能去医院,医生会问原由的……”

炎允赫瞟向妻子,以为能看到妻子露出内疚的神色,见到的却是冷漠阴沉的脸庞。

“儿子到现在还护着你,你这样对他,心里过得去吗?”炎允赫说得咬牙切齿。

叶雅看了看儿子颤抖的身躯,再冷冷望向丈夫,“我从来就没想要过这个孽种,怎会过不去?”

“你……”炎允赫无法相信妻子会说这样的话,站起身把妻子逼到墙边,厉声道:“什么孽种?他是我们的孩子!”

“他不配。”

“疯女人,你闹够了!”炎允赫往后退半步,扬起手甩妻子一个耳光。他手劲之大,妻子的脸颊立时肿胀起来。

炎育陵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下床抓着父亲打了母亲的手,“爸!不可以打!小旗会听到的!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啊!”

炎允赫听不进儿子的话,反抓住儿子拖到自己身前,问妻子:“他哪里不配了,你说,说清楚!”

“爸!够了好不好?我不想听……”炎育陵害怕听到母亲把自己说得更加不堪,语气满是恳求地希望父亲到此为止。

炎允赫此时酒已有点醒了,儿子这么可怜兮兮地哀求,这才提醒自己儿子也才十七岁,要儿子面对父母这么对峙实在太残酷,妻子到底藏了什么话不说,他想还是等双方都冷静下来再解决比较好,毕竟他们身为父母,做任何事都会影响到孩子。

“明天儿子伤口要是恶化,我还是会带他去医院。”炎允赫撇过脸不想再看妻子,扶着儿子就要走。

“要不是因为嫁给你后我才发现怀了他,他早就化成一团血水,不会留在我的身体。”叶雅把这话一字一句说出口,语气冷静得近趋诡异。

炎允赫听到这话,凭着一个男人的尊严,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要说……你就说清楚。”

叶雅放下抚着脸颊的手,幽幽看一眼丈夫,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钱包,转身就步出房间。

转身之际,清清冷冷的话溢出嘴边。

“你宝贝的儿子,除了高,还有哪一点像你?”

母亲的嗓音即使冰冷无情,依旧优雅动听,可这把声音,却让炎育陵耳中嗡嗡直响。

父亲扣在腰上的手滑了下来,微张着嘴缓缓吸气吐气,像条濒死的鱼。

“妈咪!”炎育陵追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

“妈咪,你为什么要这样?”他挡在母亲面前,拳头握得不能更紧。

“我到底做错什么?我那么听你的话……我……爸爸那么疼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他不知道他是要求母亲,还是要骂母亲……

叶雅抬起手抚过儿子头脸额身,轻叹:“你和你亲身爸爸,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

垂下手,绕过儿子走下梯级,她不觉得自己残酷,或许她是已经麻木,因为残酷的事实在她心里已经困了十七年。

“一模一样,看了就恶心。”

谢谢大家的喜欢啊……第一次写就能得到这么多位宝贵的读者,真是很感动 T T
今天写到一个段落,算是结束了上半部分,下个星期才继续写。
平均每两天上一章地,有点累了,抱歉……orz

早晨明媚的阳光自长窗洒进来,外面刮着轻风,树叶婆娑起舞的影子投射在浅灰色的地毯上,摇曳生姿。

这幅慵懒中又带着点朝气的美丽画面,炎允赫曾在妻子的随笔画作中看到。后来他在物色新婚住家时找到了这间两层楼的五房室排屋,这间屋子主卧室向东,早上会射进阳光;正对面是一片空地,起风时凉风扑面且远离公路喧嚣;窗台很宽敞,能够辟一半的面积种植青翠的植物。

于是,他毫不考虑就租下了这间自己买不起的房子,并与妻子说好了,有朝一日一定买下来,一家四口长居于此。当时,他就已经计划要有两个孩子,凭自己与妻子新婚之夜就一击命中,得个健康又活泼的宝宝,他对自己的制造能力信心十足。

结果足足努力了五年,妻子才终于再次怀孕,且还怀得非常辛苦,甚至早产。炎允赫那时万分责备自己没有照料好妻子的身体,几乎不眠不休地帮妻子照顾身体虚弱的小儿子。那段日子常常祸不单行,不是太疲倦而屡次出小车祸,就是工作疏失而造成花红减少。身心俱疲之下,再加上要应付小儿子的医药费而捉襟见肘,他也不是没迁怒过无辜的大儿子。

就那么一次,不仔细回想还真不记得,他深夜加班归家,大儿子哭哭啼啼地抱着自己小腿说被妈咪打了,他问也不问就往大儿子红红的小屁股扇了一掌,骂儿子不听话才活该被打。自此,他似乎就没再看过大儿子哭,而且大儿子也没再向自己撒娇,.那是多么让人心疼啊,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竟然懂事得不会哭不会闹,还会主动帮爸爸倒水、捶背、拿鞋子……

炎允赫不否认自己和妻子一样,把小儿子当成易碎物一样呵护得万无一失,可他真正庆幸的是这一生得以拥有这个大儿子。妻子对大儿子要求高,管教严,他便偷偷地疼,比如谎称带大儿子去看牙医,实则是带大儿子到游乐场大玩特玩;故意把送给儿子的名牌新球鞋弄脏,骗妻子说是老板儿子穿腻了不要的;给大儿子开个储蓄户口,每个月都存钱进去,并把提款卡给儿子,要儿子被母亲罚扣除零用钱的时候,别委屈自己每天去学校只吃食堂里最便宜却吃不饱的糕饼。可几年下来,儿子竟从没提过款,反而是自己手头紧的时候会去提。

炎育陵念小学的最后一年时,以最高分考进了市内有名的中学,被选作小学毕业生代表以及初中入学新生代表给全校师生发表演说。同一年,他在校际篮球赛得了最佳球员奖,交给书法学院参展的作品得到记者的青睐而登门访问,参加音乐学校的公演得到全场如雷的掌声回馈。

那一年冬至,炎允赫回家与兄长饮酒,喝得微醺时聊起大儿子,细数大儿子的杰出以及贴心时,情不自禁红了眼,长吁短叹大儿子会不会是老天爷借的,总有一天会要回去。

“爸爸……”

炎允赫闻声看向敞开的房门,小儿子站在门外,眼睛哭肿了,白皙的皮肤也明显看出淡淡的黑眼圈,看来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

“小旗,早餐自己到学校吃好吗?”炎允赫从床上坐起,用手敲着抽痛不已的脑袋。他除了宿醉,也非常疲累,对以后该怎么维持这个家而黯然。

“爸爸……哥哥……哥哥身体很烫……”炎育旗咬着颤抖的嘴唇。

炎允赫立即跳下床,三步并两步冲进大儿子睡房。昨夜他挣扎了一阵子,最终还是跑到妻子娘家,妻子不愿意见自己,一番扰攘之后,终于从岳父口中得到真相。

原来,妻子在认识自己之前惨遭暴力男友数度殴打,即使与自己交往后,男友依然纠缠不休。就在结婚的几天前,妻子被强暴了。

难怪,几经恳求岳父才肯接受自己。难怪,妻子明明为岳父的点头而痛哭流涕,却患了短暂的婚前忧郁症。难怪,妻子一方的亲戚对大儿子从来没有好脸色,岳母甚至说与大儿子犯冲,禁止大儿子进门,连过年也不能进。

这样的事实,三言两语就可道尽,但字字宛如钢针铁钉,吞得入,却无法消化。拖着沉淀的身子回家不久就已天亮,这才想起,昨晚只替大儿子清洗了伤口,根本还没有上药。

大儿子趴在床上,上半身和大腿以下盖着被单,臀部覆盖着单薄的毛巾,床脚搁着个盛了清水的脸盆,看这情况,显然小儿子依着自己的吩咐照顾了哥哥一个晚上。

“育陵。”炎允赫半跪在床边,将手掌搭在儿子额头上,立刻被那温度给烫得缩手,儿子的呼吸很微弱,吐出的气也像蒸汽一样热。把盖在伤口上的毛巾取下,皮下的充血已经呈深黑,根本不是应该出现在人体上的骇人色泽,几处破烂的撕裂伤仍然是鲜艳的血色,严重的伤口已见肉,不发烧的话就是神仙了。

“哥哥很痛,一直把脸埋在枕头里哭,我都没见过哥哥哭……”炎育旗回想起哥哥打开房门跌跌撞撞趴回床上的样子就忍不住哽咽,发现父母都出去了,自己又不懂怎么给哥哥上药,帮哥哥把裤子除下来时看到又恢复鲜血淋漓的伤口,更是害怕得不敢乱来,小心翼翼学着父亲清洗伤口的手法,再重复着父亲所教的方法处理充血的部位,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察觉哥哥的体温实在不寻常,才不得不去向凌晨时分就回来了的父亲求救。

炎育旗走前一步,怯怯地道:“爸爸,带哥哥去医院……好不好?”昨晚听着父母吵架,他对父亲产生了畏惧,见父亲回来时径直回房,倒进被窝里一动不动,他站在房门外已被凌乱不堪的房间给吓着,便也不敢唤醒父亲。

炎允赫再摸了摸大儿子额头,心痛如绞,要小儿子拿来新的毛巾,沾了清水便给大儿子擦拭身体,先做紧急的降温处理,与此同时,心里也在犹豫着到底应该怎么做。

“唔……”

突听到大儿子细微的声音,炎允赫即俯身靠近儿子,希望见到儿子清醒过来,这样或许就不至于严重得非去医院不可。

“育陵,醒醒。”

“爸爸……”

大儿子仍然紧闭着眼,不知到底有没有醒,炎允赫轻拍儿子腰背,柔声叫唤:“育陵,听得见就睁开眼。”

“爸……疼……”

大儿子眼角滑下了泪,炎允赫感觉心脏似乎像丢进水里的冰块一样,发出刺耳的龟裂声。搁在床上的左手手腕一紧,被大儿子给抓住了。

“爸爸……救我……爸……”

不管了。

不是亲生的又怎样了?

不管了。

家丑外扬又怎样了?

炎允赫动作快却小心地用被单把儿子裹起来,横抱着离开房间。

“不要怕,爸爸在这,爸爸保护你。”

引用第57楼啊毛毛于2011-03-17 09:39发表的 :
楼主辛苦了,真的好看,.恨不得马上看到结尾,孩子太可怜了,这妈应该看精神科,请楼主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孩子原谅这可恨的母亲,因为她不配,没有资格得到孩子的饶恕,难道她没想到孩子毕竟有她一半的血脉啊,让孩子远离吧,而且一定要让孩子幸福,比任何孩子都争气,让这个可恨的母亲懊悔一辈子!!!还有所有不待见这孩子的所谓外公外婆也去后悔吧…

唉……身和心都伤痕累累的孩子要幸福也不容易,我只能说……他还会更苦 orz

引用第59楼littlening于2011-03-17 19:51发表的 :
心里的创伤太难痊愈,如果没料错的话,男主快和自己的生父见面了。不,应该说是正式见面了,他们应该非正式的见过了。

啊咧?!小宁果然是很懂看故事的人啊……(汗)
不过…………我没想过要这么发展,对不起,辜负你的预料 orz
但是你所误会的那个人,后半部是会挺重要的。

PS: 不瞒大家说,虽然我是第一次写SP文,可是……其实已经写了一段时间的耽美文。啊,不过这篇的主轴始终会是家庭,只是……多多少少还是会写到一些不至于太yy的bl剧情,在此先预告了,希望不会雷到人……感谢大家 orz

引用第58楼sophiayj于2011-03-17 09:56发表的 :
今天一来又见新文,真是兴奋啊。
楼主仁义,什么时间更新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我下周再来继续关注,不用天天刷新啦 [表情]

有你这句话,我不敢拖稿了 XD

半睡半醒间,臀侧感到阵阵钝痛,随后一丝温热透过细嫩的皮肤渗入皮下想必仍积着浓血的皮层,适中的热量,渐渐地将伤处被按压搓揉的不适感给卸去了大半。“嗯……”炎育陵想醒过来,可四肢乏力、脑袋晕眩,眼皮像灌铅一样无法撑开,想说话却口干舌燥,难以发声。

模糊的感知让他判断出正在给自己上药的手并不是父亲那只有些粗糙的大掌。这只覆盖面积只有父亲的一半的细滑小手,虽然很轻柔地试图让自己觉得舒服,可当确定这个人不是父亲,他便不自觉感到颤栗,想赶快起身逃走。

小手渐渐往内移动,触摸到臀部集中最多伤害的中心,炎育陵因加剧的痛感起了恐惧,“不要……不要碰我……”,他努力维持住涣散的神智,尝试挺起身匍匐爬走,可只扭动了一下腰,就疲倦得连手指也无法抬起。

“怎么这么快就醒………不是吃了药吗……”

隐约听见弟弟的说话声,揉着臀部的手也停下了。炎育陵这才放下强撑的意志,身体不再勉强乱动,呼了口长气便将脸靠进柔软的枕头里。感到弟弟的手在试探性地揉一下、停一下,没听见自己出声,便慢慢再加大力道。

弟弟再怎么用力也及不上父亲,炎育陵并不把这点疼痛当一回事,只要知道在自己身边的不是那个痛恨自己的人,他就可以放下戒备,任由睡意将意识卷走。

弟弟为自己上药的尴尬,等醒来再羞吧。

哐啷……沙……沙……

厨房耳熟的炒菜声让炎育陵挣开了眼,他不记得自己卧床多久,只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醒来时没有头晕、不会浑身发热、不会全身肌肉酸疼,屁股更不会动一动就引起剧烈灼痛。

眨了眨眼,觉得精神不错,些许不舍地抬起头离开柔软又舒服的枕头,环视房间一周确定没人,再肯定自己身上穿着衣物,便掀开被单,动作又慢又轻地下床站直身子。

身体趴着太久没有活动,腰背有点酸,手脚也软软地使不上力。隔着裤子捂住明显还肿着一些的臀,来回搓揉一下只觉好似穿鞋走在鹅卵石按摩步道的轻微痛楚,想必不出三天就可以跑跳自如,茫然又沉重的心情立刻因此而好了一点。

走前几步来到门边,臀部每跨一步就感被挤压的钝痛,然而这种程度的痛楚炎育陵习以为常,这样的状况他仍然可以腾空投篮,或上足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屁股不离椅子。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极端忍耐力,或许就是母亲送给自己最特殊且非常人所能拥有的东西吧。

房门没关,炎育陵除了能清楚听见煮食的声音,也能闻到扑鼻的香味,而且是亲切感十足的家常味道。没有思考能力的胃尽责地作出自然反应,发出催促人赶快进食的蠕动声。

炎育陵立刻关上门、上锁、再打开,犹豫了一会儿,再关上、上锁、把书桌拖到门前。“我不要再挨打……”他喃喃说着,后退到了床边,慢慢在床褥上坐下。看向书桌的电子时钟所显示的日期,炎育陵才知道自己足足晕晕醒醒了五天,他有点记忆自己曾躺在陌生的床,周遭一度人声嘈杂,还一直闻到浓浓的药水味。抬起手腕一看,果然有打点滴的痕迹,证实自己去过了医院。

现在这个时间,弟弟在上课,父亲在工作,自己原本应该是在补习班。瞄到床头有张便利贴,撕下来看,是弟弟歪斜的字体,写着:哥哥,爸爸说你应该可以起身了,我要去上课,你肚子饿的话就到厨房,锅子里有爸爸买的粥。如果走路还是很痛的话,就先吃我放在你书桌抽屉里的干粮吧!

这么说的话,在厨房的人九成九是母亲了。炎育陵翻身又钻回被窝里去,心想难道要这样躲起来直到父亲回来?母亲在家并不奇怪,这个家又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若不想见母亲,该走的人是自己才对。思绪再次填满离家的想法,所烦恼的并不是离或不离,而是自己以后究竟该怎么过?

骨子里的倔强和自小养成的独立作祟,炎育陵没一会儿就起身下床,决定先走再说。母亲随时可能上楼,若要死命挡着门口不让母亲进来,想一想都觉得这举动即窝囊又可笑,可若不这么做,他要嘛就继续逆来顺受,要嘛就是反抗回去。可是,这两个选项他都不想做。

母亲生育自己,教导自己,让自己吃得饱,穿得暖。记忆中,母亲第一次狠打自己,是因为见到长辈没有问候。至今为止的最后一次,是因为自己不遵守念书时期不能谈恋爱的规定、夜归,还有喝酒。自己有错吗?有。那母亲呢?无论是为人母,还是为人妻,炎育陵实在挑不出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痛恨母亲的理由。

因为我妈打我,所以我离家出走——这是个什么烂理由?感觉上就是不良少年学坏的借口而已。

炎育陵一边乱想,一边收拾轻便的离家配备,衣服、鞋子、袜子、梳洗用具、随身医药箱……收着收着,就忆起母亲为自己打点小学毕业旅行行李的画面,那行李可重了,因为书比衣服还多,让他整个旅途无比充实,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等待时间,还一直被老师称赞,要同学向自己看齐……

把扑满掏空,塞进钱包,随便算一算,应该能住上两三天廉价宾馆,用这几天找一份日领薪酬的工打着,有办法生活了再联络父亲,就说……我会照顾自己,不用再管我了。反正,如母亲所言,父亲不是自己的生父,没有道理再享受父亲的宠爱。

炎育陵整装待发,却也知道自己这么一走简直前途茫茫,禁不住自问:冲动吗?天真吗?真的不念书了吗?转念再想,自己多几个礼拜就十八岁了,在这贫富悬殊的都市,很多人十五六岁就在外工作养家,自己只需要养活自己就够了,不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自问自答了数遍,心反而越来越不安。在家里从没真正开心快乐过,可之所以能长大也是靠父母的养育,自己真的有办法在外面独立生活吗?自信和坚定的意志一点一点崩塌,炎育陵不自觉抱紧了置在膝上的登山背包,希望借此让逐渐加快的心跳冷静下来。当然,他更希望这时候有个宽阔的怀抱可以包容自己……

“爸……我该怎么办……”

背包的铁环刺痛了胸口,炎育陵松开手,冷笑一声,笑自己贪心,笑自己懦弱。母亲好似很恨自己的生父,那背后一定是个不堪回首的原因。好奇的念头闪过脑海,可炎育陵马上就打消了问清真相的念头。他怕自己会再一次崩溃,好像那晚一样,他不顾慌乱无措的弟弟,一直哭到不省人事。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委屈了弟弟。

他的心,原本有个用自尊和坚强炼成的铁网保护着,年复一年,铁网的强度渐渐承受不起以倍数加重的责打和处罚,于是他加入了‘恨’这个元素,给脆弱的心披上盔甲,纵使血流如注,也无法渗出密不透风的铁衣。然而母亲那晚仅仅把话说了一半,就一瞬间烧熔了他的这层保护。

他恍然大悟,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永远做不对,无论何时何地,即使家人在身旁畅谈欢笑,他却始终觉得自己像个僵尸,额头上贴着‘待罚’的符,就等着母亲撕下来,然后命令自己转过身。打过了、痛过了、肿消了、结疤了……母亲还是会在晚餐时间来敲门,说,育陵,下来吃饭,书一会儿再念。

母亲痛恨自己,却没有早早就赐自己一个该死,让自己有爸爸、有弟弟、有家……这样还不感恩吗?如果有罪的人是自己,那还有什么资格去恨母亲?

因为恨已不在,铁铸的心防,便也不在。

炎育陵打开房门,下楼,径直走进厨房。

母亲修长苗条的背影如往常般美丽,随意束起的及腰长发直直垂下,偶因风扇转动的方向吹到了而拂起。

“妈……”炎育陵张开口,却发现没有声音。大大吞了口唾沫,张开口欲再叫,手臂却突然被人紧紧箍住,且没等自己回过头就猛拉着自己拖到客厅去。

“总算肯出来了,要不是你妈不准,我早踢破了门把你揪出来!”拉着炎育陵的人大声吼,用力把炎育陵往沙发上推,抬起左脚压着炎育陵腿弯,一只手反扣炎育陵手臂,另一只手则利落地把炎育陵的长裤和内裤一并除下。

“不要!”炎育陵嘶声大叫,偏偏身体因几天没吃东西了而使不上力,手脚腰背被稳稳固定住,唯一能摆动的只剩臀部,可这时臀部被一只手压了上去,像在菜市场买鱼一样在每一处都按一按。

“没大没小!不过看看你伤口,居然这么大声吼你外公?”强横制住炎育陵的老者抬起又大又厚的巴掌,清脆地在炎育陵臀侧没有破口的地方打了一掌。

“放开我!”

“没点规矩!”老者又打了一掌,这次是打在臀峰一道刚结了痂的暗红色疤痕上,“这点伤也要住院?不过就破点皮,淤青揉一揉不就好了!居然还说是虐待?笑话!孩子做错事本就该打!”老者边骂边打,避开炎育陵尚未完全收口的伤,使劲狠打。

炎育陵因羞耻和疼痛留下了眼泪,他一挣扎,手臂就被按得好似要折断般地痛,下半身也被外公有力的压制住,他觉得自己就算身体状况良好也很难脱身。

叶雅的父亲是个退休军人,也是个典型的严父,膝下有两个儿子都是在他的体罚教育下长大,不过那仅止于十二岁以前,之后儿子都很懂事,现在无论家庭和事业都经营得很好,令他自豪自己的教育方式是正确且有效的。至于叶雅,由于是独生女,他宠腻都还来不及,连厉声骂一句也不曾。

“爸爸,快停手。”叶雅赶到客厅的时候,出手快狠的父亲已经给炎育陵的屁股添上一层红晕。

“我帮你管教儿子呐!这小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小小年纪就去喝酒!还交女朋友?也不想想自己花了父母多少钱才长这么大!”

“爸爸!”叶雅抓住父亲不停挥下的手,只轻轻一拉,父亲就顺从自己的意愿,站起身俯视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孙子。

“爸爸,你说要和允赫谈我才带你来的,别迁怒育陵。”叶雅将父亲拉退两步,再走上前要扶儿子起来。

“不用你假惺惺!”炎育陵暴跳起来,甩开母亲伸向自己的手,忍住疼痛把裤子拉上,快步往楼上房间跑,身后传来外公的怒斥,喊着要好好教训自己,母亲则很努力地在一旁劝阻。

炎育陵什么后顾之忧也管不着了,没见过自己几次面的外公居然下得了手打自己,还一点也不顾自己心情地说出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样的话,可想是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孙子看。母亲就更可笑,‘迁怒’这一动词,有谁能演绎得比母亲好?亏他刚才还一心想要向母亲道歉。

炎育陵拎起登山背包,刚要出房门,背包里的手机响了。 响了数声,他才想起一件已经第二次被自己给忘记的事情,为了确认,他赶紧拿出手机,手机上的号码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只剩下那班家伙了。

炎育陵脑中突闪过一个想法,他关上房门,深呼吸一阵才接听电话。

“小帅哥,没忘记我吧?封哥说今天有工开,不过摄影团都是深夜开工,不能迁就你的门禁,你找个借口骗家里人,今晚恐怕是要通宵的啦!”电话那头传来季哥爽朗的声音,与炎育陵现在的心情比较之下落差甚大。

“没问题。”

炎育陵干脆的回答让电话那头的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嘿嘿,小帅哥很缺钱吗?”

炎育陵可以想象季哥牵起嘴角嘲笑自己的神情,不假思索地回应:“拍完是不是能马上拿钱?”

“能拿一半,另一半会在你第二次开工时还清,嘿,你没看清楚合约啊——”季哥拉长了尾音,似乎很习惯这么磨人耐性。

“一……一半是多少?”炎育陵自忖是自己没详读合约,于是也问得心虚。在他预料之内,季哥马上就大笑,笑够了才报上一个数目。

炎育陵被这数目吓呆了,想不到当模特儿拍照居然一次可以赚那么多。

“怎么?嫌少啊?拍出来的东西要是素质高得可以抬高价钱卖出去的话,还会有分红的。”季哥续道。

炎育陵随口应了一声,犹豫一会儿再问:“是不是……就拍照而已?”

“你如果觉得只是拍照不够的话……我反映给封哥知道,他会给你接真枪上阵的爱情动作片,那酬劳是我刚才说的三倍。”

“不用!”炎育陵把手机拿到面前,大声对着话筒喊后便挂断。

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父必有其子……

炎育陵反复咀嚼这句话,心想,我的亲生爸爸一定不是好人。

“那我也不要是!”泄恨般大吼一声,双手搭上身旁书架,用力一拉,书架‘碰’一声巨响倒在地上,手一扫,书桌上的文具、桌灯,和书籍全扫落地。

胸口堵着一口气快步下楼,一眼也不看向客厅里的母亲和外公,从鞋架拿了鞋子,没穿上便打开门要出去。

“育陵!你要去哪里?你伤还没好!”叶雅走上前把打开的门关上,伸手要拉住儿子手腕,儿子却反应激烈地退开。

“不要你管!反正你看着我觉得恶心,我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你儿子!”炎育陵要再开门,可却被外公一拖一甩,后背重重撞在了墙上,右脸颊随即就被外公一个巴掌掴上来。

“唔……”外公的手劲打在脸上更感受到威力,炎育陵但觉耳朵嗡嗡直响,疼得无法反应。

“呸!瞧你对长辈是什么态度?好歹留着我叶家的血,我今天就把你这混小子打软了!”

炎育陵被外公的话吓得几乎魂飞,他现在完全没有体力反抗老当益壮的外公,仅仅侧过身要逃走,就被外公推着靠回墙上,紧接着左右脸颊便被连续掌掴,至少打了五六下外公才停手,脸颊上的火辣刺痛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清晰地被痛觉神经细细分析消化。

“啊……”炎育陵捂着脸颊慢慢沿着墙蹲下,嘴里含糊地念念有词,“不要打我……不要……”

“哼!总算怕了?我就说你妈怎么可能打得重,根本没把你性子打直!小雅,给我拿藤条来!”

叶雅适才因儿子的反抗而思绪混乱,想不到儿子竟说出这样的话,可又隐隐感觉这话似曾出自自己的口,直到被父亲一叫而回过神来,看见儿子无助地蹲在地上发抖,想开口要阻止父亲,脑袋便突然一阵剧痛,且立刻头晕目眩、四肢发软,便双手抱着头跌坐在地。

“小雅!”叶父急忙趋上前关心女儿,一唤没有反应,便横抱起女儿放到沙发上。

炎育陵见有机可趁,拿起背包和鞋子即夺门而出,光着脚跑了两条街才停下来穿上鞋子,就近买了罐冰饮料,在公车站附近人比较少的地方蹲下来歇息,并用饮料罐子来敷滚烫的脸颊。

想起母亲倒下的那一幕,原本有些担心,可知道母亲平时就有偏头痛,每次都是吃止痛药就没事,这次应该也是一样,不会有大碍。“干嘛还要关心她?”一气之下把罐子捏凹了,及时想起自己身上钱不多,可不能浪费,便没有把罐子抛出去以发泄闷气。

摸了摸脸颊觉得已没有浮肿得很明显,便站起身到公车站前等车。等待之际,炎育陵脑袋一片空白。他之前有想过,像自己这样的伤,且又未成年,被送进医院的话一定会引起院方怀疑,刚刚外公提到了‘虐待’,令他不禁好奇母亲是否被冠上了这个嫌疑,可当时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发问。据自己所知,虐待孩童的最高刑罚是入狱,可自己的伤势算不算严重?然后自己没多久就成年了,还算不算是儿童?

这些烦恼乱七八糟在脑中窜,直到外公几个巴掌打下来才全被打散。外公虽然是亲人,可言育陵一只手就能算出跟外公见面的次数以及说过的话,外公刚才打骂自己的气势,让他完全无法把外公当成长辈看待,而是一个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的恶人,因此,逃,是当下唯一的想法。

现在既然逃出来了,那……所有和家人有关的烦恼,就没有思考的必要。

“炎育陵……”炎育陵喃喃自语,“你现在已经是独自一个人……”

公车到站,正好是可以一趟就抵达季哥所住的公寓那一地区,炎育陵排着队等上车,回过头看了一下身后熟悉的街道,毅然转过了头,不愿再回望。

“我自由了。”炎育陵咬着唇,极力克制自己不能让激动的情绪表露出来。

自由,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可他却觉满心的酸楚。

狗吧?

或许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杂种狗。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21 00:05重新编辑 ]

对于外表,炎育陵略有自觉,自己在一般人的眼光里是比不错要好上一点。在学校篮球打得比自己好、念书成绩与自己不相上下、钢琴已经过了八级考试的同学不是没有,不过要比起收到神秘礼物、被告白、被搭讪的次数,则身边的朋友一律望尘莫及。

好友曾一脸义愤填膺似地对他说,既然具备招蜂引蝶的条件,就该抓紧机会修满爱情学分,要知道男人若是经验不足,长得再好看也会被女人嫌弃,到时可就后悔莫及了!炎育陵对这满脑子黄色元素的朋友只能呵呵傻笑,他若老实说自己一点也不对这该死的魅力沾沾自喜,朋友多办只会觉得他虚伪。

他记得大概是在初中二年级被选为代表在校庆文娱晚会中表演钢琴独奏之后,便开始收到告白信,也常常听见流言蜚语说有谁谁谁在暗恋自己。由于有初中一年级那次惨痛的的教训,他每次遇到这种事就打从心底发寒到指尖,害怕母亲若是知道,自己的下场将真的令他后悔莫及。幸运的是,低年级的女孩都比较腼腆,只要没等到回复,就都不好意思一而再地表白了。

升到高中以后,大胆的女生越来越多,有的竟然还打电话到家里找自己。母亲若是接到这样的电话,打底得罚他站上一个小时,要是女生星期天跑来家门口找他出去玩,他就得在挨藤条和罚站一整天之间做出选择。无辜挨罚的确是很难受,可炎育陵在家里已经很压抑,他并不想为此而刻意在学校里阴阴沉沉地不交朋友。好在高二那年正式与何幸恬交往,这个桃花噩梦才得以结束。

由于何幸恬与自己一样,品行和成绩都非常优异,即使交往后在校园里常常出双入对,看出端倪的老师也没有点破,于是虽说保密,但其实知道的人还是很多。因为这样,数个倒追自己很久的女生终于停止了对自己的幻想,渐渐地也不再收到陌生人的信件和礼物。

何幸恬打趣说,男友就像一朵无时无刻散发着香味吸引蜜蜂蝴蝶的花,有一天终于和凶猛的螳螂恋上了,于是自知力有不逮的小昆虫们都不敢再来。炎育陵为自己居然被女友比喻为花,实在是哭笑不得。

当同样的比喻出自别人的口,而且……还是一个比自己年长很多的大叔级人物,炎育陵即不想笑,也不想哭。他想吐。

“对了!就是这件!好久没拍歌德式了啊!”一个顶着晶亮光头、下巴蓄着精心修饰过的胡渣、身型高挑精瘦、穿着贴身背心和皮裤的三十五岁上下男子,从一个七尺余长、四尺宽、高至腰间的道具箱取出一件红黑色系的华丽歌德服饰,挂在一个已经吊满各色风格服装的衣架上。

这个人是摄影工作的总监,工作室里的人都唤他佐治。

炎育陵半个小时前准时到季哥的住所,季哥说有事要忙,便给了他一笔车费和地址,要他自己搭计程车到这个工作室报道。工作室位于一栋六层楼高的商业大楼的第二层地下室,面积不很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干净,空调温度也适中,除了混杂着浓浓刺鼻烟味这一点之外,没什么好挑剔的。

“来来来,小花美男,把这件换上。”佐治从衣架取下一件样式在他所选的衣服当中最普通的日式浴衣,扬手像召小动物一样要炎育陵过来拿衣服。

先不论浴衣的颜色之鲜艳以及花色之繁复是炎育陵前所未见过的夸张,在这集了另外七个大男人的工作室里,佐治屡次小花美男前、小花美男后,且还刻意细声细气,怕吓坏了自己一样地对自己说话,炎育陵已经羞得脸颊微微发烫,背负的双手不停地在拗手指,垂着头低语:“我叫炎育陵。”

“我知道!你从进来到现在就只说这句,已经说了六次!说些别的行不行?彼此熟络一下工作才愉快嘛!”佐治大步走上前,勾着炎育陵脖子领他朝更衣室走,“知道你是第一次,害怕是吧?放心!难得我看你一眼就喜欢,今天会特别体贴你,趁空调还没有很冷,我们先把清凉的部分拍完!”

佐治把浴衣挂进更衣室,轻推炎育陵肩膀催促他进去,“不会穿没关系,先披上去,待会儿会有人帮你整理。”炎育陵毫无反抗机会地进了更衣室,待要转过身把门拉上,佐治竟往自己臀上用力拍一掌。

见炎育陵触电般捂着屁股转过身怒瞪自己,佐治忍不住就捧腹大笑,“这么害羞,我看还是称呼你含羞草更贴切!”

炎育陵听见外面的人起哄着一起大笑,更是涨红了脸颊,他可不能辩驳说自己是痛而不是害羞。用力拉上更衣室的门后,听见佐治在外面补充:“我是要提醒你内裤也脱了,除非你穿的花色和我给你的衣服一样。”

更衣室里有面半身镜,炎育陵脱剩内裤,从镜子能看见自己丑陋的臀部,原本该是浑圆的形状因为伤处肿胀程度不一而看起来像个不成形的发硬面团。咬着牙把内裤拉下,入目的外观更是不堪,尾骨以下直到大腿以上都不是正常的肤色,结痂的伤口泛红,充血的部位泛黑,内裤由于臀部肿大的关系而非常窄,在臀侧留下了清晰的沟状勒痕,这种样子,怎么可以让人看见?炎育陵把内裤拉上,用浴衣把自己包得紧紧地才走出去。

一走出更衣室,便有人来替自己整理领口和缠在腰上的带子,工作室也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封哥,另一个则没见过,正坐在沙发上翻阅杂志,待自己走出来便抬头看向自己。“嗨。”那个人站起身走过来,身高和体型与父亲很相似,容貌非常抢眼,五官深邃得不似亚洲人,身上的装扮虽轻便却相当时尚,一开口,嗓音低沉且有些沙哑,相信对任何人的耳膜来说都是个极富磁性和诱惑力的声音。

“我是路卡,今天和你搭档,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路卡伸出宽大的右手掌,炎育陵礼貌地回握,并且也说了自己的名字,看在对方如此彬彬有礼的份上,他微垂下头加了一句:“请多多指教。”

“凭你这副姿色,我一定好好教。”路卡手一抬,轻巧地托起炎育陵紧绷的下巴,炎育陵觉出不妥,可来不及后退就被路卡给吻上了嘴唇。

“你做什么!”炎育陵使力推开路卡,用手背猛擦嘴巴。其实路卡碰得很轻,甚至没留下一点温度和湿润,但炎育陵却觉得嘴唇麻痒难挡。

周围的人有的大笑、有的掩嘴偷笑、有的摇头讪笑,只有路卡仍然维持一张严肃的扑克脸。“封哥,你签这样的货色,是存心要有人来瓜分我的工作吧?”路卡缓步走到衣架旁,取下另一件浴衣,他和佐治已经合作多次,自然清楚衣架上成对的服饰其中一件是属于自己的。

“大少爷,别口是心非了吧!刚才还因为搭档是新人而闹脾气,现在就那么主动要开工,有好感就对人友善一点,就算不笑一个,也别说这么酸溜溜的话。”封哥边说边坐进路卡刚刚坐的单人沙发,立刻就有人给他递上罐装饮料。

“我还不够友善吗?”路卡冷冷瞟一眼封哥,随即把目光定在紧贴着墙站立的炎育陵。

炎育陵顿觉自己像是被一匹食肉野兽给锁定住的小动物,无助得连呼吸也觉阻滞。此时若是要打退堂鼓,他根本不知要去哪里生出毁约金,就算要逃,周围全是高头大马的男人,且个个并非善男信女,搞不好一人一个拳头就可以把自己打成残废。正想落些什么狠话给自己壮壮气势,肚皮竟突然传出饥饿的警报,这么巧在其 他人都没有说话的时候发作,连自己都被那声响之大给吓着。

下一刻,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而且居然连路卡也一起笑。炎育陵知道自己一个黄毛小子混在这群捞偏门的大人群中是不可能自在的,可从一进来就老是被捉弄后再被嘲笑,心里不免愤怒与酸涩掺半,低着头紧闭着嘴不想再做任何无谓的举动。

佐治第一个停止笑声,拍了拍手掌大声道:“哪个没事做的,去买些饲料来喂我们的育陵宝宝,饿晕就麻烦啦!”

“我也还没吃,去买个十人份的特级寿司回来。”封哥边说边把信用卡交给摄影助理,表示要摄影助理跑腿。路卡见封哥要请客,赶忙给自己争取福利:“我要批萨,还有烤鸡翅。”“大桶装炸鸡两份,谢谢——”佐治也凑一脚。

封哥若是心情好的话,探班时定会掏腰包请客,工作室里都是熟悉他的人,他已习惯这些人总会精准地掌握自己的心情来有机可趁。“育陵,你要什么?”封哥歪头看被路卡的身影挡着的炎育陵。

炎育陵总算听见有人老老实实叫自己名字,心里也就释怀一些,眨眼想了一想便回答:“对面街上有家便利商店,麻烦帮我买两份特价三文治,我拿钱给你……”炎育陵说着便走向放置自己背包的角落,掏了钱包出来,再拿出一些零钱递给摄影助理,心想三文治晚上特价值得买,便买多一个留作明天早餐。

“真没礼貌,封哥请客还客气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叫!”佐治一把抢过炎育陵手中的钱包,掂一掂钱包发现重得离奇,打开来见全都是零钱,挑了挑眉,大概猜到了这个俊俏的年轻模特儿正遭遇什么现况。

炎育陵很快就抢回了钱包,嘟哝着:“我不需要人请客。” ,再把零钱递向摄影助理。佐治待要再说什么,封哥已先一步开口:“他想怎么样就随他,快开工,别浪费时间。”

封哥怎说都是老板,虽没有厉声发话,然众人还是识相地返回岗位继续手头上的工作。炎育陵对摄影助理只来得及道个‘谢’字,就被佐治牵羊一样拉去化妆和弄头发。

炎育陵有生以来第一次化妆,上粉底的时候因不适应而打了几个喷嚏,修眉毛时痛得差点留下眼泪,画眼线时更不舒服得绷紧了身体。“拿,参考一下。”路卡换好了衣服坐到自己旁边的位子,并放了一本杂志在自己腿上,拿起来一看,杂志标题以上注明着——欧美最畅销同性恋杂志。

“你应该很清楚待会儿是要拍怎样的照片吧?”路卡翘起二郎腿,拿起化妆台上的一部PSP,边玩边让发型师给自己作造型。他习惯化好了妆才来开工,若符合佐治的要求便不需要重化。见炎育陵不只不搭理自己,还把杂志放到了一边,他便举起PSP往炎育陵大腿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语气略带责备地道:“小 弟 弟,你要是再像刚才那样亲一下都怕,绝对会严重耽误工作进度,要是今晚通宵也拍不完,你我的工钱都会被扣。”

炎育陵怔了怔,暗想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赚一笔快钱,若都下了决心还这么畏首畏尾,那不如一开始就别离家出走。炎育陵不想给路卡任何回应,径自沉默地拿起杂志仔细翻阅。

杂志里几乎每一页都有男模的照片,且十之八九看上去都是全身赤裸。炎育陵翻到一幅跨页的香烟广告,照片里的两个男模交叠在一起,背朝天而卧的男模衣不蔽体,展示着挺翘光滑的圆臀,炎育陵眉一皱,下意识就大力翻页,竟不小心将那页给撕烂了。

“呃……”炎育陵紧张地把撕烂的部分抚平,侧头瞄向旁边,见路卡专注地在打游戏,便低低唤了一声。

“嗯?”路卡依旧盯着游戏,很敷衍地回应炎育陵。

“杂志我不小心撕烂了,多少钱?我赔给你。”

“杂志我自己也很常翻破,没关系。”

“我等下买胶带贴回去再还你。”

路卡放下PSP,倾身靠向炎育陵,用食指弹了弹炎育陵额头,不耐烦地道:“我说没关系!”

炎育陵因路卡靠过来而吓得就要起身躲开,却原来只是弹自己额头,立时松了一口气。路卡看穿炎育陵心思,玩心顿起,食指快速地掠过炎育陵嘴唇,笑着问:“刚才是初吻?”

“才……才不是!”炎育陵从椅子上跳起来,但觉自己的脸庞直到耳根子都热了。

“也对,你这张桃花脸,就算没有男朋友,也一定有女朋友。”路卡缓缓站起身,自镜子检查一下自己的外表,觉得满意了便转头看向脸红得像柿子的炎育陵,若有所思地轻轻笑了一声,突然动作快且猛地上前拉住炎育陵的手,托着他朝已搭建好的摄影棚走去,“你已经完美了,来,前辈我先教你一些东西。”

炎育陵跌跌撞撞地被拖到摄影机前,路卡便开始连珠炮地讲解基本的拍摄流程,且不仅仅说模特儿的部分,连摄影、灯光、造型、背景、道具……等等,他都大致地述说这些工作岗位彼此如何互相牵连。炎育陵对自己的理解能力以及训练有素的记忆力是相当有自信的,可面对这完全没接触过的知识,且又处于身和心都不怎么舒服的状态,听不了多久便觉头昏脑胀。

“等一下,让我抄下来。”炎育陵打断路卡的滔滔不绝,快步跑到放置背包的地方想拿笔记本和笔,由于收拾背包的时候很急,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有带,连翻了几个口袋都找不到,便打算找个人借,一转身,只见封哥、佐治,和路卡定定地朝自己看,三个人肩膀以不一样的幅度抖动,显示出了各自的忍笑功力。

佐治用肩膀撞了一下封哥:“老板,你哪里找到这么纯的小白兔?下次开工我带萝卜来喂他!” 站在封哥另一边的路卡则伸掌在封哥背后拍道:“这么一本正经的乖宝宝怎么会和季那家伙扯上?到底怎么骗到手的?说来听听!”封哥笑着摇了摇头,再朝炎育陵打个眼色,问:“你是自愿来的,我没骗你对吧?”

炎育陵被封哥这么一问,心里愤愤地念着‘我才不是自愿跟你们这种人扯上!’,可是想到自己当时若不去酒廊赴约便不会落得这步田地,就只能怨自己实在笨到了家。闷在胸口的委屈突然呼啸着爆发,鼻子一酸,眼眶随即湿润,炎育陵意识到若在这些陌生人面前哭泣肯定又会被嘲笑,立刻低垂下头,说了声‘我上个厕所’,便大步往工作室最里边的洗手间走去。

目送显然被弄哭的人狼狈离场,路卡装模作样地对封哥比个责备的手势,立即给自己换来一个爆栗。“心情好也别给我太超过,去就位。”封哥沉下脸训斥,路卡讪讪地应了一声便走开。

“觉得他怎么样?”封哥转向佐治问道。

佐治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面带苦恼地回答:“可塑性很强,一看到他我就灵感爆棚了,唉……这辑照片要是出街,一定会有人出重金把他买走,到时我恐怕就没机会拍他了……”

封哥稍觉佐治的评价有些夸张,他虽也觉得炎育陵气质很棒,可炎育陵毕竟一点经验也没有,得等看过了他在镜头前的表现才能下定论。

“对了,那个……”佐治指了指炎育陵搁在墙角的背包,“离家出走吧?”

封哥朝佐治牵了牵嘴角:“怎么?你连爱心也爆棚了?离家少年我随手就能抓到十几个,稀奇了吗?”

“他连吃饭的钱好像也不够,人心都嘛血肉做,看着可怜啊……”

封哥白佐治一眼:“切!他要不是长得俊,你会这么慈悲?当初季收留阿靖的时候,我记得你还说他白痴。”

佐治立即嘟哝:“阿靖是癞痢狗,这条可是名犬的样子……”

“就因为这样才不需要同情吧?”封哥做回沙发上,拿起搁在烟灰缸边上的香烟继续抽,不以为然地道:“家犬在外面挨不住了自然就会回家,我们的世界,只收留没人要的流浪狗,你最好别去管闲事,把工作做好就得了。”

“遵——命——”佐治懒懒散散地给封哥行了个很随便的礼,讪讪地走到摄影棚去做最后检查,正要叫人去催炎育陵,炎育陵已经自己出来,眼眶并没有红,妆也没有掉。

佐治脸上已不再有笑容,而换上了开始拍摄工作后的严肃脸孔,打量了一眼炎育陵,大声说道:“我先拍路卡,你站一边把每一个细节都看清楚,省下我口舌去一步步指导,明白吗?”

炎育陵被佐治突然改变的态度怔呆了一会儿,结果立即就被佐治厉声喝骂:“发什么愣?我问你明不明白?”

佐治一开骂,周遭的人全都投来了好奇的视线。本来佐治骂新人是必然的,可之前大家都见炎育陵异常得佐治欢心,就连出名的冰山王子路卡也那么有兴致去逗炎育陵,大家便以为这个新人会得到特别优待。

炎育陵感觉到旁人的关注,且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骂,顿觉不好意思,垂下头随口应一声‘嗯’。

“嗯什么?拉屎啊?我警告你,刚才跟你开玩笑是因为还没开机,现在开了机,每一秒都是钱,你最好给我绷紧了神经,听到没有?”佐治站起身骂,并特地靠得炎育陵很近,确保每一个字都能折磨得到炎育陵的耳朵。

“是……我……我知道了。”炎育陵吞吞吐吐回答,随即便退到佐治刚才所指的角落去站。

佐治哼了一声便指挥摄影师和灯光师开机,路卡也立即站好自己的位子。炎育陵在一旁努力调整呼吸,不让刚刚才吞回肚里的委屈再一次浮上来,无论是因为开不起玩笑或经不起骂而掉眼泪,对男生来说都是丢脸至极的事。

这边炎育陵在不愉快,另一边所有人肚里都在暗笑。首先,路卡根本不会主动跟人打招呼;其次,封哥探新人的班绝对会叫新人在开工前跑几次腿买东买西;再来,佐治骂人的时候一定会不停地大力用手指戮人额头,更凶的话还会提起椅子打人。

然而无可否认的是,炎育陵一举一动中所流露的乖巧、腼腆,以及倔强,在场没有一个人不为此而觉得心情愉快。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21 00:19重新编辑 ]

这……我想先让孩子转型……orz

我……我昨晚才更新不是吗……orz 别追那么紧嘛……………………

能被催稿是我的荣幸 T T

下一章写到一半……不确定今晚写不写得完,就……先上一半吧。

注:此章含轻微敏感描述,不喜者请掠过 。

“育陵,肩膀放松,现在不是要你当兵!别一直憋气!”

“脚跟抬起来!再高一点……高一点……蠢材!我要你踮脚直到和路卡一样高!脑袋装草是不是?”

“靠近一点,路卡不会咬你,再靠近一点……混蛋!你再给我这样半步半步来,我就在你身上绑绳子当木偶操纵!”

……

一个小时下来,炎育陵隔不了一分钟就会被佐治吼,间中也混着路卡的埋怨以及摄影师和灯光师的咕哝。炎育陵未曾想到这份工作会进行得这么严谨,眼看路卡可以气定神闲地维持住耗费体力的姿势直到佐治满意,他才体会到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意义,心想果然要一次工作就能拿别人几乎一个月才能得到的工资,所要付出的努力是不可能少的。

被骂的尴尬很快就被认真和专心给取代,炎育陵渐渐抓住了工作模式,当佐治对路卡的姿势点头后,他便主动靠上前,站在不会挡着投射在路卡身上的灯光的地方,再等待佐治的指示。当喝骂声越来越少,炎育陵就更为自在,甚至不需要等佐治的指示便自行摆了配合路卡的姿势,那些姿势都是他刚才从杂志上看来的,虽然佐治还是会要他做些微更改,或直接换成全然不同的姿势,但已经没有粗着脖子骂他了。

再拍了三十几分钟,佐治开始要求较为亲密的互动,炎育陵这才又觉得不舒服,当一个要路卡亲吻他额头的指令发下来,他便再度绷紧四肢,瞪着地面一动不动。

“没事,工作而已。”路卡趁佐治还没开声,立刻凑上前低头在炎育陵耳边轻语,随即便微弯下腰让自己能够吻得到炎育陵额头,等摄影快门的咔嚓声结束,他再补充道:“以这样的进度天亮前就可以收工,加油。”

炎育陵刚刚还以为自己会躲开,可身体似乎已经习惯等到镜头停止拍摄了才移动,于是就这么僵直地完成一个镜头,也因路卡的鼓励而放松了心情,被亲吻的不适感立即消失。

“很好,育陵,头抬起来,眼睛闭上,不准躲,这组快拍完了,一会儿就可以吃东西。 ”佐治见炎育陵比一般新人还要快进入状况,自也不舍得再骂他,料想到炎育陵会抗拒与路卡有亲密的动作,便先发话提醒。

提到吃东西,无疑让炎育陵不得不打起精神。摄影助理一小时前就已大包小包地回来,工作室此时弥漫了各类食物的香味,但是却连封哥都没有开动。炎育陵了解到在拍摄停止之前是不能放吃的,也就是说他若继续状况连连,便会连累所有人一起饿肚子。

待炎育陵照着自己的指示做了,佐治才对路卡道:“把他衣襟拉开,我要看见上身,动作……你自己发挥。”炎育陵下意识颤了一下,随即便觉衣领被掀开,空调的冷风直接吹在袒露的后背上,令他不由自主侧身避开。

“我知道冷,很快的,忍住!”

佐治一骂,炎育陵立即站回原本的位子,不一会儿,颈项便感觉到路卡鼻子喷出来的气息,路卡的手随即抚上了被冷风直打的后背,来自掌心的温度让他舒服了不少。

“很快的,别动……”路卡轻声说了一句,便紧搂住炎育陵与肩齐宽的窄腰,鼻子轻碰了一下炎育陵结实的胸口,顿了一顿,即伸出舌头缓缓顺着炎育陵锁骨的线条舔舐。

炎育陵强逼自己不作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心里不停重复佐治和路卡对自己一说再说的‘很快、很快……’,幻想着路卡游走在自己肌肤上的手、舌、唇、鼻都是粘着自己撒娇的小动物,默数自己呼吸了三十个回合,快门按下了九次,才终于再次感受到冷风没有任何阻挡地吹在身上,不过佐治还没有说出下一个指示,他便继续仰颈站着,也不敢睁开眼睛。

“嗯……”佐治沉吟了一会儿,朝路卡比了个‘往下’的手势,路卡会意,双手再次搭上炎育陵腰际,轻轻又说了一次‘很快’,便把手探到浴衣底下,再从尾骨处直捣给内裤包裹住的臀部。

“不行!”炎育陵触电般往后弹开,双手下意识捂住了刚刚被路卡碰到的臀部。

“回去,站好。”佐治冷冷下令。

炎育陵低下头不敢看任何人,小声地道:“下面……不行……”

“又没叫你脱你怕什么?要也等你毛长齐了才脱!现在让人摸一下会少块肉啊?回去!”佐治站起身扬手斥骂,见炎育龄居然一声不做地摇头,即愤而拿起一罐未打开的可乐朝炎育陵抛。

炎育陵本着自然反应躲开即将砸到自己脑袋的罐子,岂知罐子一落地,佐治便拎起了木椅子大步走过来。

“佐治!”路卡及时挡到炎育陵身前,语带恳求地对怒气冲冲的佐治道:“他已经学很快,拜托啦,别这样……”

路卡说的的确是事实,炎育陵以新人之资便能在两个小时内就快拍完一组,且几乎每一个快门摄下的画面佐治都觉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满意得不得了。就只差最后一个必须是最有爆点的镜头,便一切完美了。

“限你十秒就位,不然我就让你一个星期抬不起手。”佐治拖着椅子回到摄影机后,环臂胸前,站着狠瞪炎育陵。封哥以及周遭所有工作人员都没有被佐治凶恶的举止吓着,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所认识的佐治。

以往许多新人受不了佐治的严苛,都会大闹罢工或甚至还手,下场人人一样,即是当场被围殴至不省人事,醒来后无端端又欠了一笔拖延工作进度的赔偿费,并且也失去拍硬照的机会,只剩下录制色情网站短片的工作可以接。

路卡把炎育陵拖回摄影棚中央,想抚一抚他背脊给他驱走些寒冷,炎育陵却马上又往后退。如路卡所料,佐治一见这情形就举起椅子,毫不犹豫便朝炎育陵丢出去。木椅打在人身上的声响并不大,跌落在铺了厚地毯的地面也只是闷响,但是在场的人都清楚佐治的力气,即使木椅没坏,脆弱的皮肉却肯定不会完好无事。

“路卡!”封哥不悦地大喝一声,摄影助理第一时间跑上前解开路卡衣带,检查路卡被椅子撞上的背部有否留下伤痕。

“路大少爷,知不知道你的身体比这小鬼贵十几倍?你身上要留一道疤就得扣工钱,忘记了吗?”封哥继续怒斥,不过并没有站起身,反正路卡身边已经围了摄影助理、化妆师,还有始作俑者佐治。

路卡听摄影助理说自己背后只是淤青,便很无所谓地道:“没事,等下拿粉底补一下就可以了。”见佐治扬起巴掌要打愣在一旁的炎育陵,路卡立即又闪到炎育陵身前,向佐治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对不起。”炎育陵跨出路卡的掩护,向佐治道歉,而后又转过身向路卡低头,轻轻道:“谢谢……对不起。”,随即再朝远坐在一边的封哥弯腰行礼,大声道:“封哥,对不起!”

“跟我道歉是有规矩的,不准问人,我给你三次机会猜。”封哥提起右脚掌,再轻轻敲打地面。

炎育陵猜想多半是要下跪,心里却又抗拒这么做,思索了一会儿,便弯下身拿起摔在地上的木椅,递给佐治,“打我吧。”

佐治挑了挑眉,最终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哈……这小白兔,天生有江湖细胞啦!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路卡抓住封哥话里的漏洞,拍拍炎育陵肩膀道:“过去诚心说一句‘对不起,不会再有下一次’就可以了,封哥很容易哄的。”

封哥拿路卡这棵摇钱树兼手下爱将没辙,摆着手道:“够啦!快点拍完这组,我快饿死了。”

“遵——命——”在场所有人立刻此起彼落一阵回应,炎育陵被路卡拍了下后脑勺,才学着说一声‘遵命’,顿了一顿再接着道:“对不起,不会……再有下一次。”

等到全体再一次各就各位,路卡的手又搭上自己的腰,炎育陵还是紧张了起来。路卡最能马上感受到炎育陵的情绪,趁着两手下滑之势,凑到炎育陵耳边悄声说:“不想让人知道的话,我不会说。”

炎育陵知道路卡刚刚摸到了自己肿胀发硬的臀部,此时路卡虽这么答应,他却没有完全放心。感觉到路卡的手隔着内裤布料滑过一道较严重突起的伤疤,炎育陵禁不住抽了口凉气,同时也注意到路卡的脸色有异。

路卡以为炎育陵的屁股只是肿了点,心想或许这孩子就是因为屁股挨揍才会离家出走。同样的情况若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想自己大概也会逃家,毕竟这么大了还挨打,且还是打在无法启齿的地方,任谁都会不好受。可当触摸到凹凸起伏的肿块,他才觉得不太对劲,小声问:“这伤好像不轻,你行不行啊?”

“没……没事……只是……不……不能看……”炎育陵尴尬得直想找个洞钻下去,他是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人关心自己屁股上的伤,这个人甚至才认识不到三个小时。

“放心吧,今天我还是主角,轮不到你脱的,以你刚才的表现,封哥一定会让你去试其 他路线,不会第一次就要你拍一辑难以翻身的作品。”路卡边说边把双掌移到炎育陵大腿根部,这个部位是男人的性 感带之一,适度的挑逗便能激起性 器的自然兴奋反应,路卡熟知佐治的作风,知道这一个镜头是要带到炎育龄浴衣以下昂扬起前端的画面,岂知手指一用力掐,炎育陵就突然抓住自己胸前衣襟,眼眉深锁,紧咬的牙关透出压抑的呻吟。

痛的话是没办法兴奋的吧?路卡思索了一下,缓缓放松十指,又轻又慢地让手自炎育陵胯下移动到前方,若有似无地碰触炎育陵卷伏在内裤里的器官,察觉到炎育陵试图往后退开,立即倾上前轻轻咬住炎育陵耳根,模模糊糊道:“你刚刚已经答应不会再临阵退缩,要是反悔,我也会被你连累……”

“那……那这个镜头到底……怎样才……嗯……”炎育陵顿觉下腹一阵胀痛,双脚有些发软,几乎就要站不稳,路卡马上缓出一只手扶住炎育陵腰,另一支手伸进了炎育陵内裤里,极富技巧地搓揉挑拨,不一会儿功夫就令炎育陵硬挺了起来。

“好,乖孩子,今天最难的就要过了……”路卡轻轻吻炎育陵绯红滚烫的脸颊,调整了一下两个人相拥的角度,让镜头能带得到重要的部位,待快门连按了几次,感觉到炎育陵浑身越来越热,并开始出汗,自己不由得也心跳加速,就在佐治喊一声‘OK!’的同时,他捏着炎育陵低垂的下巴抬起来,趁炎育陵还没回过神,舌头便突击进入炎育陵口腔,但闻本该已结束的快门又按下,他才志得意满地松开因被强吻而错愕的炎育陵。

“好!休息!”佐治拍了两下掌,摄影团队便齐声一阵欢呼,纷纷关上各自的机器,离开摄影棚。“路卡。”佐治唤了一声,再朝路卡抛一瓶冰过的矿泉水,“先降降火吧!省得待会儿没力气,你的重头戏还没开始!”

路卡接住矿泉水,扭开来就灌了半瓶,见炎育陵还呆站在原处,下面的火明显正旺,便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不用在意,这反应很正常,和性向无关,去厕所弄干净吧。”炎育陵被点出了心里的疙瘩,因此而释怀了不少,向路卡点点头致谢后才转身往厕所走。

路卡把浴衣脱下,只穿着条紧身的短裤,与众人围桌席地而坐,享用着他最爱吃的批萨。封哥和佐治也与大家一样盘腿坐在地上,路卡一坐下他们便先后发问。

“需不需要引导到这种地步?”“你转性啊?都没见过你那么积极提点菜鸟!”

“少挖苦我,你们两个装模作样扮凶,其实也对他特别关照了吧?心照啦!”路卡拿起一只烤鸡翼,正要放进嘴里就被封哥给抢走。

“我跟你说认真。”封哥板起脸孔,沉声续道:“那小鬼是我骗来的,你不是笨蛋,自愿和被逼该怎么分不需要我教,了解吗?”

路卡不悦地撇了撇嘴,从封哥手中抢回鸡翼,嘟哝着回应:“了解……”

炎育陵自洗手间出来后,见路卡脱下了浴衣,便也到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再小心翼翼把那件看起来就知道不便宜的浴衣给挂回衣架子上。

“想吃什么尽管拿。”封哥朝炎育陵招手。炎育陵走上前,从铺满美食的矮桌上拿起两个属于自己的三文治,说了声‘不打扰大家’便退到离众人好一段距离的角落去。封哥不以为然地冷笑:“呵,小鬼挺有自觉,也知道要划清界线。”

炎育陵靠墙盘坐在地上,饿了一天,三两口就解决只夹了层吞拿鱼和芝士的三文治,剩下的一个则收进背包。犹豫了一阵子,他才把手机拿出来,银幕上果然有来自父亲的数十通未接来电。他打了一通简讯,要父亲放心,说他有能力照顾自己,也告诉父亲他把储蓄户口提空了,并说等拿到了工钱就会马上填补回去,以后也会每个月存钱进去,要父亲把那笔钱充当做弟弟的升学费用。

简讯发送出去不到一分钟电话就响了,炎育陵早决定好对策,电话一响他便挂断,重复了几次,电话终于不再有任何动静。他知道,若这时候听见父亲的声音,独立生活的决心就会顷刻瓦解。

握着电池所剩无几的手机,炎育陵心里突然五味杂成,一方面觉得这样就好了,以后家里少了自己,弟弟就会得到父母更多的关注,母亲不用每天动怒,父亲也不会和母亲起争执。可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自己是否太冲动,是否应该当面和父母好好谈一谈,再在互相都同意的情况下分开生活会是比较成熟的做法。但若是这样,搞不好父亲又会和母亲吵架,这时候自己究竟应该站在哪一边?

炎育陵伏在膝盖上,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现在的选择是最好、最不会造成伤害的做法。手机因收到简讯而震动,炎育陵迟疑了两三分钟才打开由父亲的电话发来的简讯,没想到竟然是弟弟写来的。

‘爸爸说你没事,暂时不会回来,暂时是多久啊?妈咪一直待在你的房间,我听见她在哭。哥哥,妈咪一定是很后悔,也一定很想念你……我也是……你回家好不好?’

是后悔生了我吧?炎育陵暗自冷笑,写下很长一段母亲曾怎么在父亲和弟弟都不知情的时候打、骂、罚自己的大略经过,形容着挨打时的痛,还有挨打后日常活动怎么被影响,字字皆不堪回首。或许,连母亲也不知道,常年来三天两头就罚跪之下,他已经没有办法在屈膝蹲下超过一分钟后还能随心所欲地立刻站起来,他够有自知之明,就算现在没有人管,他也已没有能力驰骋篮球球场。

‘哭泣有很多原因,不一定是因为悲伤和悔恨。’
‘哥哥不是妈咪的儿子,哥哥只是一个让妈咪见到就觉恶心的东西。’
‘爸爸不是哥哥的爸爸,小旗,你的家不是哥哥的家,哥哥不会回去。’

删除了前面两三百字的怨恨,炎育陵只送出了这最后三句。突而想再发送一则说自己很想念弟弟,要弟弟长进,用功念书,却……哔哔——手机没电了。[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21 00:23重新编辑 ]

呃……对不起,写得不好了吗?orz

在此通知一下,未来两天的周末不会更文。
谢谢各位的阅读 (鞠躬)。

ps:下一段SP情节应该还得过渡个两章……orz

弱弱地说一声……今天应该没有望可以更……除非人可以不用睡觉 = =
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

很害怕地浮上来……因为………………
是要说这两天真的没空写 orz
对不起,也谢谢大家顶帖支持。
顺便说一下,加不加分对我来说不重要,大家愿意阅读并留个脚印让我记得你们的名字就可以了~

如题,这是番外~~~正文有点卡着了,所以转换一下心情,写写比较轻松的东西。这辑番外主要是写季哥和阿靖这两个角色,嘿嘿,这两个人一出现就很有SP情结了吧 这里的故事绝对不会影响正文,所以就是有心情便写,不保证会不会有下一章,随便看看就好。

天色渐暗,季鹏揉了揉紧揪着的眉心,后仰身子靠上椅背,才发觉房间的光线已经不足够让他以这样的坐姿看清楚桌上账本。账目是过去一个月走私烟酒的纪录,整理好后得交给封哥过目。

“啊……累死了……”禁不住埋怨,可想想这也是自找的,便不甘不愿站起身去开灯。

原本负责这工作的人两个月前被抓进监牢蹲,季鹏还乐得终于有机会多赚一些,可没想到封哥不仅把查账工作交给他,见他做得好便连模特儿经纪公司的财务也一并交他管。这么一来收入是多了,在组织里的地位也高了,可每天无法睡超过四个小时实在太吃不消。

偏偏,那个窝在身边的阿靖只知道逞凶斗狠,abc不认识几个,算术更是要他命,唯一帮得上忙的就是跑腿办伙食。想到这家伙,季鹏打开房门,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下清脆的巴掌着肉声,等了大约五秒才听到第二下。

一口闷气顿时往上冲,季鹏顺手拿起墙上挂着的鸡毛掸子,三步并两步往浴室走。浴室的门没关,阿靖背对着门面墙而跪,上身赤膊,下身则只穿着条四角内裤。

“季哥……”阿靖听见脚步声,转过头看到季鹏手上握着打人工具,嘴角不自禁抽搐一下。

季鹏走上前提着阿靖耳朵把他拎起来推向墙边,手一挥,便重重往阿靖屁股抽。

“啊!”阿靖弹跳起来,双手按在屁股上不停搓,转身扁着嘴对季鹏嘟哝:“做什么啦?不是都罚我自己掌嘴五百下了吗……”

季鹏抬手用力捏阿靖微微发红的右脸颊,没有摸到硬块,也没有很烫,可想这混球根本就很敷衍地在打。

“打了几下?”季鹏冷冷问,鸡毛掸轻轻在阿靖腿侧拍打。

“四百五十……”

啪!季鹏陡然用力一巴掌掴下去,把阿靖打得身子偏到一旁。

“哎唷!”阿靖大叫一声,搓着火辣的脸颊后退到另一面墙靠着,可还不够胆夺门而逃。

“都是这么打吗?”季鹏一把将阿靖再拉回面前,抚开他搓脸的手,满意地审视自己一下就打出五指红印的效果。

“这么打五百下我牙不都掉光?”阿靖不悦地又抬起手去揉脸。

季鹏能依稀感觉到自己太阳穴青筋跳动,阿靖虽不是第一天耍性子,可好歹要知道他最近累得不成人形,怎么就不听话一点讨他欢心?

“好啊,顶嘴!”用力一巴掌掴在左脸,趁阿靖还没直起身又掴了下去,见这小子脚下打滑就要摔倒,便掐着他颈项按在墙上,接连往左脸颊狠打。

“啊!季哥!痛啊!啊……”阿靖双手搭在箍着自己颈项的手臂,脸很痛,耳朵也隐隐感到耳鸣,可是又不敢去挡,以免下一秒打下去的就是那把鸡毛掸子。

“拍照没技术!录影手会颤!英文不会!数学烂到贴地!煮饭变成粥!汤熬成糖水!要你上网骗女孩你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要你毁掉证据你给我重灌电脑却没存备份!”季鹏骂一句就掴一下,一连打了二十五下,也还数不尽阿靖在过去一个月内做的蠢事。

“啊……” 巴掌一停止阿靖便立刻去揉,脸颊明显肿了起来,像嘴里塞着个包子。蓄在眼角的泪滑落,便迅速抬手擦掉,可眼眶还是感觉湿湿的。

“还有二十五下,手拿开。”

阿靖抬起头, 捂着滚烫脸颊的手并没有放下,反而嘟起了嘴,一脸的委屈可怜。季鹏眉头皱得更紧,改用右手扣着阿靖颈项,扬起左臂便掴阿靖右脸。

季鹏这次没再边打边骂,他是左撇子,左手的力气更大,因此便故意专注着打,果然不出十下就打得阿靖哭叫连连。

“季哥对不起啦!啊!我……啊!我自己打!我自己……啊!”

打到了二十下,季鹏停下手,眼看小家伙右脸比左脸肿得高,而且已经泪流满面,大概是疼得也不敢去揉,闭着眼背贴墙,断断续续在啜泣。

季鹏知道阿靖虽然常惹事打架,但其实怕痛得很。被棍棒打伤不敢找跌打师傅,被刀子割破不敢用药酒消毒,甚至还因为怕烫而不敢吃热食。这般少爷身子骨,若非父母沉沦赌博导致负债并连夜逃走,此时应该是个夜夜开着敞篷跑车呼啸过街的纨绔子弟。

季鹏自己曾有被喝醉酒的继父用刀子砍伤后入院的经历,无故被藤条鞭打以及掌掴自然是家常便饭,若刚才打阿靖的力道换作打在自己脸上,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阿靖久久等不到下一掌,便把眼皮张开一道缝,见季鹏依然一脸凶样地瞪着自己,忙又闭上眼睛,颤巍巍地道:“季哥……轻一点啦……”

“哼。”季鹏鼻子一哼,阿靖就剧烈抖了一下,不过并没有逃走。念在这臭小子这么怕痛却依然肯认打,季鹏一肚子怒火即消了大半。

“还有五下,自己打。”季鹏往后退开一步,环臂胸前直盯阿靖。

阿靖睁开眼,心里不禁叫苦。季鹏虽然凶,可其实并不常亲手打自己,大多数都是让他自己打后才来检查。他怕痛得要命,哪里会有勇气重打自己?季鹏清楚这一点,所以每次少则五百,多则一千让自己慢慢打,就算打得轻,次数多起来也不好受,而且胳膊还会很酸。

可现在季鹏没有走开,既表示会监督着自己怎么打那五下。这情况并不是第一次,阿靖可以预感这次也会像以前几次一样,季鹏会因为不满意自己打下去的力度而一再要求重打。

啪!往左脸打了一下,疼得又闭上了眼,没有勇气再打第二下,可是残酷的命令还是传进了耳朵。

“太轻,给我用力打!”

“季哥……我知道错了啦……”阿靖垂下头,想伸手去抓季鹏手指撒娇,可才微微移动一下脚步就被季鹏粗暴地按回墙上。

“你是要我打吗?”

季鹏的话无疑起着很大的威吓作用,阿靖咬咬唇,抬起手往脸颊比划几下,蓄全力打下去。

啪!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打得这么响,而且,痛死了!

“丝……”自己打,自己揉,面前有人监督就更觉丢脸。听见季鹏干咳一声,阿靖无奈地再扬起手,并多挤一分力打下去。

啪!

“啊……”好痛!怎么可以打这么痛?阿靖轻轻捂着肿胀的脸,已不敢去揉了。

“等什么?觉得我很有空等你一分钟打一下吗?五分钟我可以做多少事你知不知道?”

“很痛啦!等一下嘛!”

季鹏气得差点就要拿阿靖额头去撞浴缸,还好他先瞄到地上的鸡毛掸子,弯身捡起来就往阿靖大腿用力打。

阿靖痛得跳起来,用手使劲搓着痛处,要把这好似被浇上热油的火辣刺痛驱走。

“我打就是了,别用那个啦……”比起巴掌,阿靖更怕鸡毛掸,他曾被罚用那东西打自己屁股五百下,整整打了两个小时,即使尽可能不重复打,屁股还是打出了好几处硬块,连坐在沙发上都会疼。季鹏则亲手用鸡毛掸子打过自己一次,才打十下他就痛得哭出来,使尽浑身解数求饶,才把处罚从五十下降成二十下。

“给你十秒。”季鹏垂下鸡毛掸,并开始倒数:“十、九、八、七……”

啪!

“呃!”阿靖快速揉了两下,再扬起手打。

啪!

“三、二、一。”

才打两下就数完,阿靖急得没去揉便马上抬手要打。

“笨!”季鹏一把抓住阿靖的手拉下来,再用食指往阿靖额头弹,斥道:“乘法表背不起来我当你笨,连一到五也不会算的话你还不是白痴?”

阿靖愣着眨眨眼,才明白自己之前打的那三下都合格,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然而从双颊一起传来的阵阵麻痛感也让他觉得这是应该的,季鹏先前那四十五下打得太狠,再打下去他可不敢出门了。

季鹏审视一会儿阿靖脸上的伤,再低头看阿靖腿上隆起的一条红痕,其实他使了多少力自己心里有数,阿靖被打得哭哭啼啼的确很窝囊,可能够不逃也不挡已可以算得上耐打。再看一眼这张浮肿的红红脸蛋,暗忖打成这样过一阵子肯定会淤青,非好好处理不可……

“时间差不多了,我东西还没做完,你先去,那小子到了就马上通知我,去!”

“知道!”总算可以脱身,只穿条内裤待在浴室那么久都快冷死了,阿靖兴奋地大声回应,绕过季鹏冲出浴室回房穿衣服。

季鹏跟在后面,边用手揉隐隐发疼的后脑勺,边道:“走之前给我存个什么片子在随身硬碟里,我一会儿拿去做做样子就好。”

阿靖陡然停下脚步,想起片子被自己不小心毁掉的事,心里又浮起了内疚,转过身吞吞吐吐:“季哥,封……封哥要是问起……就……就我……一个人去解释……”

季鹏心想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封哥对阿靖本就没什么好感,若知道这欠揍的小子干了这么蠢的事,绝对不会像自己罚得如此随便。见阿靖这么害怕,暗自庆幸这家伙至少还知道自己留了手。

“算了,现在忙都忙死,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做这勾当,不做了的事情封哥才懒得管。”季鹏随手把鸡毛掸子仍在客厅沙发,转身便往厨房走。

“季哥,我……”阿靖想说些什么,却因季鹏突然射来的凌厉眼神而怔住。

“还蘑菇什么?五分钟内你没给我出门,未来两天屁股就别想可以坐!”

“是!”阿靖一刻不敢耽搁,冲进房间随便套上衣服便坐到客厅电脑前准备给季鹏存片子到随身硬蝶。听见背后厨房传来倒冰块的声音,想季鹏或许是要喝东西,由于这一整天不停在惹季鹏生气,他便不敢说自己也要喝,只盯着电脑银幕等待档案输送完毕,拔出硬碟后便关闭电脑。

抬头看客厅时钟,似乎离刚才自己进房的时间过去快五分钟了,电脑却还在那里卡着卡着不关机,阿靖不耐烦地站起身踱步,季鹏就在身后不远处,他可不敢就这么拔了电源走人。

“看来得换台电脑了。”

季鹏突然在身后说话,阿靖吓得弹开好几步,慌张地道:“季哥,那电脑就很慢,我不是故意慢吞吞!别打好不好?”

“切!”季鹏啐了一口,走上前抓着阿靖衣领拉向自己,见阿靖怕得闭上了眼便暗笑这家伙胆小,再看他脸颊已浮起一点一点淡淡的淤青,红肿就更不在话下,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后悔自己打得太重。

阿靖以为又要挨揍,正想求饶,右脸颊突感一阵冰冷,睁开眼看见季鹏正拿着冰袋给自己敷脸。

“一路这样敷着,就不会肿得太厉害,明天煮个鸡蛋来敷,很快就会好。”季鹏再给阿靖敷了会儿左脸,才把冰袋放到阿靖手里。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缓解了不少,舒服得很。阿靖垂下头,捏着手中冰袋,心却是温温热热的。

“季哥,对不起……我笨,事情总做不好……”

“呵。”季鹏轻笑一声,捏了捏阿靖小巧的鼻子,再握拳给他一个爆栗,“知道就好!你这笨蛋只要别自作聪明,我就谢天谢地了!”

纵使季鹏的话听得自己很不爽快,阿靖也不能反驳,只能乖乖点头应一声‘知道了’。待季鹏转身要回房间,他才忍不住低声咕哝:“我做不好有时也是因为你教不好……”

“喂。”

季鹏冷不防回头唤自己,阿靖以为刚才的自言自语被听见了,吓得立刻跑到门边穿鞋子,用嘴咬着冰袋,口齿不清地道:“我这就出门……不磨蹭……不磨蹭……”

“待会儿我和封哥谈完事就会回家,你早点回来把饭弄好,我想在家里吃。”季鹏说完就进房关门,阿靖马上吁口大气。

季鹏一回房就倒在床上休息,他真的困得不行了,打算小寐一阵等阿靖打电话过来才出门。桌上的账目他已经检查了三遍,平时是会检查五遍的,不过这次……就偷个懒吧。

“那个笨蛋,真以为我听不见?皮痒了,竟然说我不会教……”心里盘算着这回应该怎么处罚,一会儿又想晚上买些阿靖喜欢的零嘴回来补偿刚刚挨的五百下耳光。突觉得自己矛盾得可笑,便什么也不想,沉沉睡去。

有的有的,我没弃坑,只是卡在一个段落过不去……
谢谢顶帖催稿(鸭梨下……)

“要充电器吗?”

炎育陵抬起头,路卡在面前居高临下俯视自己,随意穿上的牛仔裤并没拉上拉链,手上则拿着一片还没吃过的批萨。

“请问一下……”炎育陵扶着墙站起身,把手机递向路卡,“这台手机大概能卖多少钱?”

路卡拿过手机,二话不说就把电话通讯卡取出来,再把自己的皮夹拿出来一并交给炎育陵,“里面的现金差不多是这手机的原价,你自己决定该拿多少吧。”

炎育陵小心地把皮夹打开,担心又会不慎把路卡的东西弄坏。抬眼瞄了眼路卡,又很快把视线垂下,并刻意板起脸孔,没数路卡皮夹里有多少钱,直接就拿出几张钞票,“这个价钱可以吗?”

路卡拿回皮夹,又掏出了两张纸钞递给炎育陵,“手机看起来很新,可以卖贵一点。”

炎育陵看着面额不小的钞票,有点心动,也相当惊讶于路卡的大方,可终究还是没有接过,只低低回应:“其实已经买了一年,只是很少用。”

路卡想说些什么,但看炎育陵把全身的刺竖得高高的,便也不想自讨没趣,沉吟了一会儿再把手中的批萨递上前,“待会儿还有三组,虽然你是会比较轻松,不过起码也得耗上五六个小时,先吃饱一点吧!”

“我吃饱了。”炎育陵自顾自蹲下来把钱和通讯卡收进背包,没注意到自己的态度让路卡下不了台。

路卡瞪着炎育陵后脑勺,真想一脚给揣下去!他可从没试过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就算是自己另一分工作所要招待的女人也不曾这么对他摆架子。

“哈,原来是神仙,失敬了!”丢下一句不满的讽刺,路卡掉头就开门走出工作室,大喊一声:“我抽根烟!”,便用力甩上门。

炎育陵呆愣在原处,他只当路卡是在对自己客套,没料到会因为好意被拒绝而这么生气。不经意地朝还围坐在一起的其 他人看,大家果然都在注视着自己,且都没有掩饰不屑的脸色。封哥的眼神尤其锐利,不用开口就已经让炎育陵感觉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想要说些什么圆场的话,心里却又不觉得有歉意,见众人陆陆续续返回工作岗位,只剩摄影助理负责收拾,便走上前去帮忙,想借此化解一些尴尬。

炎育陵起初对这里的人都有敌意,不过几个小时下来,大家工作时的认真态度已让他渐渐打从心底神往。然而他仍然清楚,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只不过是个被勒索而不得不就范的无知小子,只要走出这个工作室,就会被排除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所以无论现在是有多么无助,都不能妄想着把这个工作室当成栖身港口。从今以后,能依靠的人就只有自己。

“要是我的话,早就被路哥打掉两颗门牙。”

摄影助理冷不防小声说出一句酸味十足的话。言育陵心想既然一开始对所有人都有偏见的是自己,那现在被这么冷漠地对待也是自作自受,于是便只当什么也没听到,板着脸默默收拾。

拍摄工作在整整一小时的准备工作后才开始。这段时间炎育陵换好了衣服便一直待在角落等,没人理他。路卡和佐治很专注地在讨论工作,看来接下来的主角的确都是路卡。

工作室的空调越来越冷,好在此时穿的是一身秋冬装束,布质又暖又舒服。炎育陵认得这身服装的品牌标签,知道价钱不便宜。去年生日父亲买了这个品牌的外套给他,结果和母亲闹了点口角。母亲说他年纪还小,穿名牌会促使他爱向朋友炫耀,父亲最后投降,所以那外套的下场和手机一样,被收在父母房里。

炎育陵除了上课和上补习班,难得能有机会出门,衣柜里三分之二是校服和运动服。近半年来父亲买了几套新衣服给他,说出去约会好歹穿帅一些,不过因为担心母亲起疑,他基本都不敢穿。父亲虽然说他瞎担心无谓的事,可他每次穿得比平时不一样些,母亲第一眼看过来的目光总是犀利得好似下一刻就要拿藤条来打他。他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偶然抬眼看到全身镜中自己的倒影,俨然就像街边路上大看板中的模特儿,禁不住摒住了呼吸,母亲的影子浮现在脑海。心里陡地感到害怕,想着自己若穿这样子被母亲看到,铁定会被问、被骂、被打、被禁足……

不会看到吧?妈咪不会看这种杂志……

“小子!全世界都就位了你还发什么呆?快滚过来!”

佐治的喝骂打断了混乱的思绪,炎育陵应了声‘是’便快步跑进摄影棚中,已经在那里就位的路卡穿的是和自己不搭调的的西装。路卡身形高大,宽肩厚背,细腰窄臀,将一身笔挺合身的西装撑得无比好看。

“别发呆,我不会再给你挡飞过来的椅子。”路卡瞪了眼炎育陵,炎育陵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转头看向朝摄影机旁的佐治。

“我刚才说了什么?”佐治的眼睛眯起一道危险的线条。

说什么了吗?炎育陵怔怔摇头,他不记得自己刚才有听到什么指示。

“我要你滚出来!现在要拍的不是你!”佐治大吼,手上的矿泉水瓶即抛了出去。炎育陵反射性伸手接,佐治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再接一次我就丢刀子,看你还敢不敢接!”佐治说着看了看身周,一时找不到能丢的东西,鼻子哼了哼,便挥手指示开机。

“还不走?”路卡不耐烦地轻声咕哝,他本打算不再理会炎育陵,可终究还是不想看见这别扭的小家伙遭受和其 他新人一样的下场,带着一身被重物击打的淤伤收工。

炎育陵心里埋怨怎么明明要自己滚进来却又要滚出去?可当然不能把不满说出来,只静静地退到一旁。

以为这回又要等上整个小时,可佐治一声令下,摄影快门便几乎没有停下来过。路卡一个人在镜头前自在犹如随音乐起舞,每一个眨眼、浅笑、挑眉,都看得炎育陵目不转瞬。

当佐治喊声‘OK’,快门不再按下,路卡也走出去休息,炎育陵脑中仍不断闪过路卡的每一个姿势定格,仿佛自己也成了摄影机,将震撼了心神的画面全给摄下。

心里不知念了多少回‘好厉害’,炎育陵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对模特儿这职业感到敬佩。

路卡休息没多久就又回到摄影棚,炎育陵也被叫了过去。

“辛苦了。”身为后辈,且也的确认为前辈厉害,炎育陵觉得这话他必须要说。

“哼。”路卡鼻子一哼,抬手轻轻拍了拍炎育陵肩膀,“不嫌的话就学着,痛快点享受,总好过硬着头皮撑,这样钱也拿得畅快。”

炎育陵咀嚼着路卡的话,佐治同时下了指示:“育陵,上衣脱了。”

炎育陵眉头微皱,暗忖路卡之前说自己上一组的尺度已经是最大的这番话会否只是在骗自己,可转念又想到路卡刚说的话,沉吟了一会儿,便利落地脱下外套和内衬的针织上衣。

佐治见炎育陵没有反抗,挑眉笑道:“这就对了,你体格漂亮,遮着浪费。”说完便开始指导眼前两个出色的美男将自己脑海中的画面呈现出来。

佐治的每一个指示,炎育陵都不多做思考,只把自己当作玩偶,安分听从主人的号令,因此相较于第一组的拍摄,进度明显快了很多。

“难得啊……”佐治有感而发,不过只有坐在一旁的封哥听得到。

“的确。”封哥低声回应,“但要达到路卡的水准还有一段距离。”

佐治在心里念一声‘废话’,路卡在这行都快十年了,才第一天出道的炎育陵怎么可能比得上?封哥要拿路卡来当标准,也未免苛刻了些。而且,炎育陵未必就要朝路卡的方向发展……

第二组摄影不到一小时就结束,路卡仍旧衣冠楚楚,炎育陵却连裤子拉链都拉下来了,还好到最后都没被要求脱掉。

在空调的冷风直吹下,炎育陵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接过化妆师递上来的下一套衣服便快步走进更衣室。

路卡站到佐治和封哥身后,一起观看刚才拍下的作品,犹豫了一会儿便问:“佐治,接下来两组应该不用再要他脱了吧?”

“怎么?担心被比下去?”佐治回过头笑着调侃。

路卡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怎么可能?” 说着便拿了空调遥控器走进摄影棚,把温度和风力调节至比较不难忍受的程度。

炎育陵换好衣服出来时,发现大家都已就位。路卡的西装换成了和自己之前所穿的款式相近的休闲服饰,而自己现在则是和路卡适才一样的西装打扮。

服装打扮对调了,不晓得露 点的角色是否也会对调?心里虽这么想着,炎育陵还是一刻不敢耽搁,很快便进入摄影棚。这次他不是担心被佐治骂,而是自觉不能耽误工作进度。

“对不起,我下次动作会更快……”没等丑着张脸的佐治开口,炎育陵马上主动道歉,不知不觉间,自己今晚居然说了不少次平时总不愿意说出口的这三个字。

佐治面色不善倒也不是因为炎育陵,而是不久前才和路卡争执空调的问题。事实上摄影棚的温度并不需要太低,但佐治偏爱在极冷的环境下工作,摄影团队里的人都习惯了,当然也包括路卡。

纵使路卡不承认,但谁都知道他是为了炎育陵才和佐治争。无奈路卡执拗起来佐治亦没办法,偏偏封哥又不开口……

“切,第一天就吸引路大少爷罩着,这家伙真不是普通的幸运。”佐治禁不住喃喃低语。

“下次别让他这么好过,新人不磨不行,回头我会训一训路卡。”封哥单手支颊,打了个呵欠。

佐治陡然坐直身,严肃地瞪着封哥:“喂,训就训,千万不可以动手。”

封哥皱眉,有点不悦地道:“你什么时候见我打过他?”

“你舍不得打而已,你头上那个呢?”

“这种小事都要报告上去的话,挨打的人就是我了。”

见佐治和封哥一来一往小声说话,路卡不耐烦地干咳了一声。在场也只有被封哥捧在手心的他有这样催促佐治开工的特权。

时间已接近凌晨三点,路卡预计剩下的两组如果没有意外,一小时内就能搞定。根据之前和佐治谈好的构思,大略拍了几张热身照,路卡便开始宽衣解带。

一切进行得行云流水,面对顷刻间便赤 裸的路卡,周围所有人表现得像在看一尊摆放已久的雕像,脸上皆没有特殊的表情变化,如常地专业。虽然彼此都是男人,可炎育陵没办法像其 他人这么淡定。他尝试把目光焦点移到别处,但佐治会指挥他必须看的方向,因此大多时候他都无法避免得直视路卡健美的身躯、亮滑的肌肤、浓密的毛发,当然还有那骄傲的器官。

炎育陵不是第一次看见同性的裸 体,但现在的情况绝对彻头彻尾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以往就算曾和篮球队友互比身材,但最多也只是赤膊。和同学一起游泳,在更衣室大家脱光了也很快就穿上衣裤。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光着身子摆出可以充分散发男性魅力的撩人姿势,甚至还带动别人抚摸自己的敏感部位……

好几个动作炎育陵自觉做得畏畏缩缩,也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可意外地竟没有挨骂,路卡也没有很急进地引导。心虚使然,炎育陵只好硬着头皮放胆去做,心想这回牺牲大的并不是自己,这般怯弱也实在太丢脸。只是……比起路卡触摸自己的时候,炎育陵觉得这时候的自己反而比较生硬。

当佐治表示要拿最后一个镜头,路卡即跪爬在地上,厥起紧致结实的臀,在调整双脚位置的时候,深沟中的洞穴在众人眼下若隐若现。

炎育陵见路卡光滑挺翘的双丘,不由得就想起自己伤痕累累的屁股,心里自卑的同时,也想着若自己被要求脱光,露出不堪入目的伤痕,不晓得封哥会否无条件解约……

“育陵,坐上去。”

佐治的指示把炎育陵吓呆了,要他坐在路卡翘高的屁股上?那未免也太……

“这……不太好吧?”炎育陵尴尬地低声说。

“不好啊?那就抬脚踩上去。”佐治立即回答。

炎育陵一怔,见路卡没反应,心里突觉愤怒,攥紧了拳头大声道:“我不做这么侮辱人的事!”

噗嗤!

路卡第一个笑出声,随即全场便哄堂大笑。

“哈……笨蛋!这是大人的情趣啦!”佐治笑得最夸张,甚至还有些岔气。

路卡大概能猜到炎育陵为何会抗拒,因此很快便止住笑声,沉下嗓子认真道:“快点,别再耽误大家时间。”

炎育陵厥着屁股受了十几年的屈辱,对于情趣之说当然是无法认同,可路卡一这么提醒,他便没办法说服自己顽抗下去。父亲曾说,出社 会上工作,想要安稳就得拿捏好三个守则——服从上司、迁就同事、坚持本分。

坐在路卡臀上换了几个姿势,佐治总算满意。炎育陵站起身时依旧觉得对路卡过意不去,脑海中突闪过杂志看到的类似照片,于是便趁路卡还没起身,跪在地上,轻轻抱着路卡腰部,低头把双唇贴在路卡尾椎处的股沟。

或许,这动作含有的是情 色成分,可言育陵第一眼看到就只觉得当中带有安慰的情感。

预料之中,摄影机并没有放过这个画面,然而炎育陵自然不知道,他这个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不得不再一次赞赏你的眼光。”佐治下令换布景后拍着封哥大腿道。

“还早。”封哥冷漠回应。

佐治心想也没必要点破封哥一直以来因为太维护路卡而对旗下的模特儿都存有偏见,反正只要他把模特儿拍得好,有广告邀约上门的话,封哥亦不会不做生意。

“好啦!动作快!最后一组拍完,今天就不用一起看日出!”佐治拍了下手掌,众人即齐声欢呼,路卡也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附和。炎育陵在更衣室内听见外面在起哄,连忙加快换装速度,出来时还是看见大家都准备就绪。

“对……”

“不想老是慢半拍就别一直跑更衣室,下次在这里换!”佐治打断炎育陵的道歉。

“我知道了……”炎育陵走进摄影棚,暗想下次来的话屁股的伤口大概已经痊愈,那或许就能赶得上团队的速度。

最后一组摄影虽说是‘组’,但佐治要的画面只有一个。

炎育陵穿着一身朝气十足的英伦学院风套装,鲜明的红与白是上衣的主色调,长裤则是黑灰相间的格纹设计。路卡亦是一模一样的打扮,甚至还架上了一副黑框眼镜,像极一个贵族学校里的学生。

即使从没憧憬过时尚的装扮,炎育陵仍然禁不住喜欢上自己现在的形象。脚上那对深褐色军靴虽然不合脚,有点宽松,却也戮中了他的喜好红心。以至于一经过镜子,他便恋恋不舍地照了又照。

路卡从摄影助理手里拿过一盒香烟,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缓步来到炎育陵身旁。

炎育陵以为路卡要照镜子,急忙侧过身去,路卡却把打开的烟盒递向他。

“会吗?”路卡含着烟问。

炎育陵摇头,路卡便掏出一根,抬手就要放进言育陵嘴里。见炎育陵要后退躲开,路卡眼明手快揪着他衣领拖到面前,一边把香烟往炎育陵紧抿的唇塞,一边含糊地道:“佐治要拍这个,至少学会该怎么把烟点燃。”

这个理由炎育陵无法反驳,苦着脸把烟嘴含在两唇间,烟草的味道扑鼻而来,现在是很好闻,但点燃后就不会了,炎育陵自己就对二手烟的刺鼻味道非常厌恶,无法想象吸进自己嘴里会是什么滋味。

路卡点着打火机,把火举到炎育陵嘴里的香烟前,吩咐道:“吸气。”

炎育陵依言轻轻吸一口气,烟却没有点着。

“用力吸!”这回是佐治在身前不远处大吼。炎育陵吞了口唾液,闭着眼睛猛吸一口气。

“咳!咳!”一口烟直灌入喉,炎育陵捂着嘴不住咳嗽,被点燃的香烟已夹在路卡手中。

路卡待炎育陵咳完,便把烟递回给炎育陵。

炎育陵嗑得眼泪差点流出来,在镜中看到自己面红耳赤的样子,嘴里仍残留浓浓的烟味,嘴唇还觉得有些干燥。

“别吸入肺里就不会咳,拿,先习惯,待会儿开镜打死也不能咳。”路卡话中刻意带点斥责的语气,心想自己现在严肃一些,总好过炎育陵待会儿又要当众挨骂。

炎育陵无奈地接过香烟,在路卡冷漠的直视下慢慢把香烟再放到嘴里,吸了几口,咳得喉咙都有点痛,香烟快烧完了才终于掌握到不让烟呛着自己的窍门。

路卡满意地点点头,抢过炎育陵抽剩的烟便转身走开,一边道:“去喝口水。”

炎育陵早迫不及待要用水把恶心的烟味冲走,正要到洗手间去,摄影助理便递来一瓶矿泉水。三两下喝完了五百毫升的水,呼吸的时候还是隐约感到烟味,但嘴里却多了一丝淡淡的甘甜。

抽了烟喝水就会这样吗?炎育陵疑惑着,同时也不再觉得嘴里的烟味难受。

大约休息五分钟,炎育陵和路卡一起回到摄影棚,热身了几个镜头,摄影助理便把两根香烟分别交给他们两人。

“我们现在是……”路卡边说边把香烟含进嘴里,“叛逆的贵族学生。”

炎育陵学着路卡的动作,叼着香烟,眼神很不屑地朝镜头瞪。

“呵,真会演!”路卡牵起一边嘴角轻笑,把香烟取下夹在手中,再点着打火机给炎育陵点烟。

炎育陵吸了两口,一口烟仰颈往头上吐,一口则喷到路卡脸上。

路卡伸手环住炎育陵腰,在炎育陵额头浅浅盖上一吻,然后把香烟放回嘴里,低头凑上炎育陵的烟,用那忽明忽暗的火光把自己的烟给点燃。

摄影机连续‘咔嚓’了数声,佐治在椅子扶手上用力一拍,朗声喊出所有人等待多时的话。

“OK!收工!”

终于,结束了。

炎育陵把嘴里香烟拿出来,呆滞了一会儿,便又要放回嘴里。

“够了。”路卡再次抢走炎育陵的烟,也不多说什么,伸掌拍拍炎育陵头顶,便默默离开摄影棚。

看着所有人动手在收拾,炎育陵心里不由得一阵怅然若失。换回了自己的衣物,看见封哥坐在靠墙的一组沙发里,便背起背包走近,但是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问酬劳的事。

“坐。”封哥没有看向炎育陵,只比个手势要炎育陵坐到自己面前。

炎育陵绕过一些杂物方能走到封哥面前的沙发,这才发现赤着上身的路卡缩起修长的四肢侧趟在封哥身旁,头靠着封哥大腿,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竟然已经睡了。

“他已经三天没睡。”封哥淡然解释。

“辛苦了。”炎育陵垂下头回应。

封哥把一个信封递给炎育陵,炎育陵接过后,他再从口袋拿出一只手机递上前。

“路卡说你没有手机,这台拿去用,不是送你,是要方便联系。”

“是……谢谢。”炎育陵接过手机,信封还在手上,却觉得这么打开来检查似乎不太礼貌。

“表现不错,我看不出半个月就可以接到新工作,到时就可以拿到今天的另一半酬劳。”封哥说完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才摆摆手续道:“你可以走了。”

炎育陵深吸口气,站起身给封哥微微行个礼,看了看忙碌收拾场地的摄影团队,轻声说一句‘谢谢’后,便静悄悄地离开工作室。

乘电梯来到大楼底层,始看见天空仍然是一片黑暗。打开信封确认酬劳数目无误,便从保安打开的侧门出去。

一出大楼,便一阵刺骨寒风打在身上。

茫然地走出只有稀稀落落几盏霓虹灯的小巷,迎面的公路上冷清得一辆交通工具也没有。走了一公里左右的路,才来到最靠近的公共巴士车站。

炎育陵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度过未来几天的生活。首先他打算履行对父亲的承诺,把刚得到的酬劳存进储蓄户口,填补自己提空的数目。接着就必须找一份日领薪资的工作,解决吃和住的问题,直到领取另外一半的酬劳,就可以租个地方住下来,再换一份月薪高一点的工作。

扣除必须还给父亲的钱,身上只有数百块,所以必须在两天内找到工作,否则不仅要露宿街头,还会没钱吃饭。

心想反正天快亮了,不需要找地方住,靠来时的记忆,炎育陵知道再上一个公车站不远处有个公园。起身离开巴士车站,又走了将近半小时的路,总算到了那个公园。

此时已快凌晨六点,不多久太阳就要升起。

炎育陵疲倦得不得了,打消把公园藤椅清理干净的念头,抱着背包躺下去不到半分钟便失去意识。

离家的第一天。

他像个流浪汉。

可是已经没力气自怜自艾。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8-05 22:37重新编辑 ]

拖了很久……对不起 orz

我的确写耽美小说比较多……不过,这篇主线不打算这么做(旁线就可能会忍不住……)。

睁着沉甸甸的眼皮,炎育陵呆坐在长椅上不想起来。

累,睡不够。

让他没办法睡下去的不是小鸟悦耳的鸣唱,不是自远处传来的车辆行驶声,不是来公园晨运的人的脚步声,也不是靠近身周的人的窃窃私语。

是胃液在空荡荡的胃里翻搅的声音。

昨天胃口还没恢复,仅仅一个三明治便能吃饱,可现在炎育陵把昨晚多买的那份三明治吃了,却完全感觉不到有东西填进肚子。

“还没找到工作不能随便花钱。”喃喃提醒自己一遍,炎育陵尝试站起身,却浑身乏力。昨晚工作时几乎都是站着,以致此时腰背和小腿酸痛无比,且睡了两个小时的椅子也令肩颈肌肉很不舒服。未伤愈的屁股传来的隐隐疼痛在相比之下已近毫无感觉。

“找不到工作不能休息。”再一次自言自语,炎育陵吃力地伸直双脚,抬起手伸个懒腰,再做些简单的伸展运动舒展疲惫的筋骨。

炎育陵不敢奢望轻易就能找到工作和落脚处,所以即使精神和肉体累得不行,还是得准备过上奔波的一天,若还浪费时间休息,恐怕就得在这种地方多睡一个晚上。

到公厕简单梳洗并换件干净的衣服后,炎育陵打算先到银行存钱再去找工作。一路走向巴士站时,从背包掏出皮夹,想把车资的零钱先准备好。皮夹一拿在手上,炎育陵登时停住脚步。

皮夹很轻,而且很薄……

暗叫一声糟糕,炎育陵打开皮夹检查,果然里面只留下一张身份证件,除此便一分钱也不剩。

“混蛋!” 禁不住开口大骂,并马上把背包放在地上打开来查看,昨天领的人生中第一份工资很不幸、也很理所当然地消失无踪。意外的是手机居然还在,显然是那个有人性的扒手留下来给自己求救的。

炎育陵瘫坐在公园步道上,又饿又累又愤怒,简直欲哭无泪。

迎面走来一对母子。

小男孩看上去大概两三岁,走起路来左摇右晃,仿佛随时就会摔倒。跟在男孩身后的母亲微驼着背,双手隔了段距离护在孩子身后,以便来得及在孩子跌倒前扶着。

回家的念头,顿时在炎育陵脑中划过。

厨房的冰箱里,每天都会有新鲜的食材;睡房的床褥,最近换了新的,又软又舒服;弟弟开朗的笑声,总能轻易治愈负面的情绪。

母亲每个月头,都会给自己一笔固定的零用钱,只要不买多余的东西,或做错事被扣去几天的分量,到了月底还可以存个几十块。父亲看到自己写功课写得烦躁,会把温热的手掌放在自己后颈上,拍一拍、揉一揉,轻声说,休息一下,别累坏。

“大哥哥!”

小男孩可爱的叫声把炎育陵从回忆里带返现实。

“大哥哥!”小男孩一点也不怕生,居然走到自己面前,还伸出白嫩圆润的小手要来碰自己的脸。

“跌倒……妈妈,大哥哥跌倒……”

炎育陵忍不住笑出声,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轻轻拍小男孩的头,微笑着说:“大哥哥没有跌倒。”

小男孩的母亲这时已蹲下来把孩子抱起,朝炎育陵尴尬地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开。

炎育陵能理解这个母亲避自己唯恐不及的态度。试想一个七早八早一脸倦容坐在地上的人,任谁都会觉得奇怪,更何况是身负保护孩子重任的父母。

“我还不至于没用到要让一个小孩子来扶。”炎育陵哼出憋在胸口的闷气,提起背包,大步往公车站走去。

由于附近就是住宅区,在车站等公车的人还不少,但也没繁忙市区的多。炎育陵暗忖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在车站座位底下、浅沟渠里,还有周围草丛搜了一遍后,果然连一半的车资都凑不齐。

努力捡钱的举动自然是吸引了旁人好奇和鄙夷的目光,炎育陵打定了主意这么做,便一点也不去在乎那些眼光。他曾在公车站捡起别人不小心掉落的零钱要归还,但那人赶着上车,竟毫不理睬自己。

用别人不屑捡的钱,没什么不对。

炎育陵沿着公路一连走了三个车站,总算捡够需要的数目,也已出了一身的汗。正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公车却到了。车上寥寥站着几个乘客,看来位子已坐满。

走了那么多的路,原本就酸痛的小腿已经轻微抽搐,可要等下一班车就等于浪费时间。能早一分钟找到工作,就能攒多一分钟的钱,炎育陵可不想靠捡钱这么看运气的方法来筹一天的饭钱。

站了四十几分钟的车程,抵达城市里最繁忙的区域。这地方集合了数栋购物中心,也有很多办公大厦,熟食中心和小吃店自然也多不胜数。学校里的同学、篮球队的队友,以及补习班认识的朋友都很喜欢相约到这一带购物逛街玩乐,不过炎育陵从来没有跟家人以外的人来过,他的时间都被补习和门禁给绑着,练球已经得做好挨打的心理准备,更何况是私下跑来这种地方玩。

炎育陵曾听不少班上同学说假期都会来这里打工,一些家境较贫寒的同学平日也有在这里做兼职。炎育陵老早就很想尝试工作赚钱的滋味,因此打听了不少这方面的资讯,不过碍于假期也被母亲把时间表排满,才一直心动而不能行动。

连问了十几家贴了征聘启事的商店,没有一家能够每日付工资,至少也是一星期发一次。餐厅也一样,顶多只能每日包两顿膳食。好不容易问到了包吃包住宿的工作,炎育陵心里正叫好,却因为未满十八岁而被拒绝。

“我下个月就十八岁了。”
“那就下个月再来吧,抱歉,我也是按规矩做事。”店长微笑着回答。

耗了大半天,炎育陵终发现自己把独立生活想得太简单。原本他还有个最低时薪的要求,不过问到后来是理也不理了,只求一个能够提供自己吃和住的工作。

“一天工作十二小时,包三餐和住宿,周一休息。”港式茶楼老板娘一边修指甲一边说。

炎育陵猛点头,老板娘瞟了他一眼接着道:“我请的是打杂,洗碗打扫外送跑腿都得做,工作很辛苦,周末和特别节日铁定要加班,一星期内做不下去跑人的话,就没有工钱。”

炎育陵心想这份工作包吃又包住,时薪却不至于太低,辛苦一点是必然的,便还是点头。

老板娘眯着眼把炎育陵从头打量到脚,很快又撇开视线专注在自己的指甲上,“没问题的话,明天清晨五点开工。”

“我马上可以开工。”今天开工今晚就不用睡公园,也不用饿肚子——炎育陵现在满脑子只顾虑这些。

老板娘又把眼睛眯起来瞪人,炎育陵觉得不舒服,便微微垂下头避开。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是他这大半天下来所遇过态度最不好的雇主,可偏偏员工福利最符合他的需求,于是只好隐忍这般被看不起的感觉。

“也好。”老板娘把指甲剪放下,拿起桌面上炎育陵填好的员工资料表格,随手放到抽屉里。
炎育陵庆幸老板娘没去验证表格里的资料,因为亲人的住址和联络号码都是假的。见老板娘站起身走出柜台,他便急忙跟上去。与柜台隔面墙便是茶楼大堂,此时是下午休息时间,一个客人也没有,不久前炎育陵在午餐时间经过附近的时候,这里是高朋满座的。

穿过大堂走进厨房,再从厨房后门走到茶楼后巷,那里聚集了三个穿着茶楼员工制服的男人,其中两个看起来大约二十三四岁,另一个则貌似已年过四十,他们人手一根点燃的香烟,坐在一堆叠高了捆绑起来的纸皮箱上,脚下的烟蒂最少的也有四根。

一见到老板娘,年纪较大的那位便从皮箱上跳下地,另两个年轻人也学着他,但是动作比较散漫。

“那混球呢?”老板娘尖声问。

“哎哎……老板娘,都一把年纪了别大呼小叫了吧!我都辞职了,你还是省省骂人的力气……”一个三十岁上下,又黑又瘦的男子叼着烟吊儿郎当从被皮箱后面转出来,手上竟然拿着瓶啤酒。

“你就一副欠骂嘴脸,怪不了人!还拿店里的啤酒?付钱没有?”老板娘毫不示弱,骂人的嗓子更大了。

“嘿,这种小钱我才不会欠你……”

“中彩票发那一点点横财就以为是有钱人啦?呸!我看死你没几个月就又得出来找散工!”

旁观老板娘和这个因为中了彩票而不想干了的员工一来一往地吵,另外三个人也都不吱声,显然老板娘非常强势,且骂人根本不需打草稿。这一点让炎育陵想到了佐治,他有预感,自己将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很好过……

“老娘我念在你好歹没功劳也有苦劳,提早把薪水给你付清了让你一路好走,你这混球,这几天居然都给我偷懒!现在你还有半天时间,给我把工作都给交代了人才走!否则就别敢在踏进这条街!还有,放工后限你一小时内把员工宿舍里的东西搬走,不然我就连人带行李把你给丢下楼!”

老板娘吼到这里便瞪向一旁的三个员工,年长那位看来很了解老板娘脾性,没等老板娘开口便连忙把香烟踩熄,嘴里大声说着‘开工咯!’,一边拉着另两个年轻员工走进厨房。

老板娘撇撇嘴,连珠炮列出许多务必要在今天内教会炎育陵的事,即转身走回店里。

炎育陵虽然对这个辞职了的员工没有好印象,但怎么说也是前辈,垂下头低低说了声‘请多支教’。

男子吸了两口烟,再把剩下半瓶的啤酒喝光,才开口问:“什么名字?”

“炎育陵。”

“嘿!女人的名字,挺适合你!”男子戏谑地瞟炎育陵一眼,把烟蒂和空酒瓶随地一丢,跨着外八的脚步往厨房走,“我叫Ben,跟我来!”

炎育陵不是第一次被人说名字像女生,不看文字的话,这名字的确会让人误以为是女性化的‘玉玲’,习惯了他也不以为意。比起这个名字这么做作的男人,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百倍。

Ben逐一介绍厨房里的员工给炎育陵认识,由于厨房已开始为晚餐时段忙碌,炎育陵得到的最和善回应是点心师傅的一个点头。在茶楼大堂做准备工作的侍应生则还没开始忙碌,其中几个有和炎育陵客套几句,但态度都很冷漠。

炎育陵本就不擅长与刚认识的人熟络起来,心想来日方长,要搞好关系也不急在一时。Ben最后介绍的是刚才和他一起在后巷偷闲的人,年长那位叫窦叔,是负责载送货物的,而另两个小伙子则是他的助手,分别叫阿承和小义。

这三个人和Ben的交情似乎最好,炎育陵注意到Ben和窦叔互打眼色,隐约觉得是和自己有关,但又不确定是否自己太敏感。

Ben的介绍过程用不上十五分钟,由于太快,除了最后三个人,炎育陵已不太记得之前厨房里的八个员工,以及大堂里的六个侍应的名字。

茶楼的休息时间已过,渐渐有喝下午茶的客人进来,虽然老板娘出去了,可员工都自动开始工作,然而Ben却没有带炎育陵去工作,反而把他带到茶楼对街的员工宿舍。员工宿舍是栋三层楼的公寓式建筑,没有电梯,外墙的漆斑驳脱落,地上处处见到污浊的水渍和随手乱丢的垃圾。

炎育陵跟着Ben来到三楼最里边的房间,房里的家具只有两张上下铺的床和一个没有门的柜子,柜子里并没剩足够一个人使用的空间。从房间弥漫的一股酸臭和烟酒味来看,显然住在这里的人都不爱干净,且嗜烟酗酒。

“这就是你的房间,和窦叔他们一起睡,东西放下吧!”Ben边说边走进房,坐在下铺的床上翘起二郎腿。

炎育陵皱了皱眉头,把背包放在墙角,心想不用说老板娘,连他自己都看不惯Ben这么懒散的态度。

“这两个行李替我搬下去,窦叔的车在下面等着。”Ben 抖着腿说,而且还拿了打火机和烟盒出来准备抽烟。

竟然是要用茶楼的货车来搬运自己的行李?炎育陵忍不住向Ben投以鄙视的目光,但顾虑到自己现在落魄街头,还是少惹事端为妙,轻哼一声,便一手提一个行李走出房间,身后那脸皮厚的人还笑着嚷道:“嘿嘿!力气真大啊!我告诉窦叔下次搬货就找你帮忙!”

货车就停在宿舍楼下,窦叔坐在驾驶座,副驾座有两个位子,分别坐着身形瘦削的阿承和小义。货车里空荡荡的没有东西,看来窦叔是准备出外载东西回来,炎育陵尚不敢认定这些人特地出去就为了帮Ben搬运行李。

把行李扛上货车的同时,Ben正在和窦叔大声聊天,说以后要约出来在新住处喝酒打牌什么的。炎育陵故意大力关上货车门,一声不响地快步走回茶楼。

回到茶楼时正好有客人出来,炎育陵一踏进去,迎面就被柜台收银员小姐白了一眼。

“又是个爱吃蛇的……”收银员小姐自言自语,但想必是故意要炎育陵听见的。

说‘又’,自然是在影射Ben,看来那家伙除了同房的三个朋友之外,在其 他人眼里并不受欢迎。炎育陵不理会,径自往厨房走去。才开始工作就因Ben的关系而给人爱偷懒的印象,他心里¬其实极为不舒服,不过也知道辩解无益,靠行动来证明才实际。

哪知,走进厨房还没开口问该帮什么,即被厨房里的几个人轮着骂。

“喂!新来的!还不去洗碗!”
“第一天工作就偷懒,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救!”
“不过是个打杂的,还要每个同事逐一介绍,以为在写字楼上班吗?”

只不过被Ben耽误了十几分钟就被怨成这样,炎育陵一肚子委屈无从发泄,紧抿着唇默默走到厨房后的洗碗槽。肮脏的餐具堆积如山,看来Ben真的是偷了一天的懒。

洗碗槽很低,必须蹲低下来才能清洗,炎育陵左右搜索一遍,找到了塑胶矮凳、海绵,以及洗碗剂。想问人讨塑胶手套,转头却见厨房里没有一个人手边是闲着的,于是决定放弃,省得制造机会被人亏。

倒出预计够用的洗碗液,把海绵洗干净,整理出放置干净碗盘的地方,再卷起长裤裤管坐下。炎育陵深吸口气便开始工作,不为了什么长远的计划,仅仅只是想要晚上能吃一顿饭。

茶楼的生意很好,一刻不停地洗了将近半小时,水槽里的碗盘反而增加。炎育陵觉得双手已经麻了,膝盖隐隐作痛,腰背更加酸痛,屁股的伤也不甘示弱。塑胶凳面积小,屁股所承受的压力也大,炎育陵一坐下去就知道时间一长铁定不好受,暗自提醒自己今晚睡前得好好处理伤口,不然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痊愈?

后话:字数长了……先上

他离家也才……一天而已 orz
而且他家……也不安宁 orz (剧透了……)

谢谢楼上诸位的回复……我会努力更新!(希望)

明天是母亲节。

炎育陵两个月前就想好要买什么给母亲,并且也存了两个月的钱。礼物是个小巧的陶瓷花瓶,炎育陵是在上补习班时路过一家精品店时看见的,当时他便打定了主意要买下来送给母亲。

家里挂了几幅母亲的油画,画的都是一家人在家里温馨相处的剪影,然而画里很多家居摆设家里都没有。炎育陵曾听母亲对父亲说,画里每一个小摆设都是母亲心仪却找不到的设计。而言育陵决定要买的那个花瓶就与母亲某幅画里的花瓶有九成相似。

然而,他的计划却泡汤了。他靠平日省着花费存起来的零用钱一夜间没了一半……

昨天,母亲收到他的钢琴五级考试的合格通知,合格理应是好事,但他却是以最低分数过关,差一点就要把考试费给浪费掉。

X

“这种分数是什么意思?在赌运气吗?要是六级考也用这程度去应付,你觉得还会那么幸运过关?上一次不及格的教训是不是忘了?还是太久没脱你裤子屁股就痒了?”

母亲手上拿着一把厚重的木尺连续骂了半个小时之久。炎育陵根本无法专心听训,母亲开骂前他已经在搓衣板上跪了一小时,膝盖此时疼痛难当,可在母亲眼下又不敢乱动。

“伸出来。”

关键的命令总不至于听不见,炎育陵迅速把双手平举,掌心朝上。胶尺、木尺打手,藤条、竹棍、皮带则打屁股,这个惩罚的惯例自小学起就延续到现在。

“左手两百,右手二十,要是六级考也这样,就翻倍罚。”

右手打得少是为了不影响自己写作业,可左手的两百下未免也太重……炎育陵抬头看向母亲,求饶的话卡在喉头说不出来。

“报数。”母亲冷冷说了一句,即扬起木尺瞄准掌心重重砸下。

“一。”炎育陵忍痛报出数。母亲并不常要他报数,只有在罚跪的同时挨打才会要他这么做。原因当然是为了要延长他膝盖受苦的时间。

啪!木尺随着报数的话音停顿就落下,也就是说,打快或打慢取决于报数的速度。

“二。” 啪!“三” 啪!“四。” 啪!

手心传递痛觉的神经线多,保护皮下骨骼的肉却没有屁股的多,每一下打都一阵钻入骨髓般的疼。炎育陵垂下头紧闭着眼,平时挨打他会逼自己想些事来分散注意力,可现在不行,他得专心报数。

“五十。” 啪!“嘶……” 啪!“五十一!” 啪!“五……五十二……” 啪!

忍不住缩回了手在大腿侧搓揉,炎育陵抬起头,见到母亲恶狠狠的瞪视,马上又把手举起来。

“加十下,再躲就加二十。”

“呃!不……不要加啦……”

“不想加在手吗?那就加在屁股。”

打屁股可不会只加罚十下二十下那么寒酸,而且中途转换责罚方式一定得重新打。炎育陵咽口唾液,垂下头安安分分把双手平举。此时平放在一起的左右手掌看起来已不像是同一个人的手。

好不容易咬牙熬到一百下,第一百零一下炎育陵再度报不出数,手也往后缩了一点。抬起头看自己手掌,肿得像被充了气一样,被木尺边缘重复击打的地方出现了破皮伤口,虽然很浅,但已冒出点点鲜红血珠。

“加二十。”

炎育陵不敢相信母亲竟然还要加罚,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母亲,再看向自己红肿的手心,求情的意思不言而喻。

啪!木尺依旧无情地挥了下来,不偏不倚打在尺印最明显的肿块。

“呃!” 啪!“妈咪……” 啪!“一百零二!” 啪!“一百零三……” 啪!“一百……零五……”

啪!啪!啪!报错数的下场是加重力道的连续三下快打,炎育陵痛得叫不出声,母亲停手让他喘了口气便又开始打。

“一百零四。” 啪!“敖……” 啪!

这样数几下就白打一下的过了段时间,炎育陵估计已经快打满两百,可他才数到了一百五十。他也不想这么自找苦吃,可好几次真的痛得除了呻吟就没办法作出其 他反应。

啪!“噢……”

百来下之后,母亲的力气已经没有一开始的大,不过手掌已经不堪一击,就算是用软胶尺轻轻碰也会痛。

啪!“一……一百……八十二……”

啪!

“好痛!”实在痛得受不了,炎育陵把手缩回,这时已经没办法搓了,只能用右手托着。

“加三十。”

“妈咪……我……”炎育陵咬着唇,想说的话在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就是转不出口。

母亲双手叉腰不作声,似是在特地给自己机会说话。

“我明天……有体育课……”

“体育课怎么了?想打球?想打的话,你屁股就可以不要了!”

害怕不小心把自己还在偷偷打篮球的事说漏嘴,炎育陵决定放弃求饶,慢慢把已经有些酸疼的手臂举起,紧抿着唇等待母亲赐予剩下的十八下,以及加罚的六十下。

两百六十,这数目破了炎育陵手掌挨打的记录。他开始烦恼明天的体育课该编什么理由免去上课。屁股带伤不能仰卧起坐,手带伤的话就不能伏地挺身了呀……

木尺时快时慢挥打下来,手掌除了指关节处轻微泛红,其余都是紫红紫红的肿块,而且已经发硬,使得木尺打下去不再感到明显的火辣刺痛,而是隐约渗透到皮下的钝痛,这痛楚打完了恐怕会加倍反噬回来。

炎育陵渐渐对疼痛麻木,报数便越来越顺畅。

啪!陡然一下力气非一般的大,炎育陵猝不及防大叫一声,缩回了手察看横跨四指打在指关节处的痕迹。

“加四十。”

“不要啦!”炎育陵禁不住有点歇斯底里地大叫。他辛苦撑到了两百五十五,母亲居然还加。这么一来,不是总共得打三百?

“妈咪说得很清楚,缩一下就加罚,重犯就加倍,你明知道了还缩?是不是不把妈咪的话当一回事?”

母亲这么说简直是欲加之罪。炎育陵赌气低下头,右手托着痛得发颤的左掌不愿抬起来。

“手给我举起来。”

炎育陵犹豫了一会儿,重新把手摆回挨打的最佳位置。

啪!啪!啪!啪!啪!

“两百五十六。”“ 两百五十七。”“ 两百五十八。”“ 两百五十九。”“ 两百六十。”

木尺规律地挥打五下,炎育陵也镇定地报数,一数到两百六十,眼看母亲的木尺还是扬了起来,炎育陵立即把手垂下,母亲便打了个空。

“炎育陵。”母亲用警告的口吻念出自己全名。炎育陵紧张地猛吞口水,抬起右手,颤抖不止的左手依然垂下,小声道:“右手……二十下。”

母亲刚刚把木尺打在指关节上,那一下怎么可能忍得住?所以炎育陵不服那加罚的四十下。母亲想必明白自己的意思,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处,木尺也没有动作。

炎育陵能感觉到冷汗滑过背脊的凉意,如此反抗母亲会有什么下场令他害怕得不敢抬头。母亲移动了脚步,炎育陵偷偷抬眼瞄,见母亲把木尺放回钢琴旁的架子,随即取下同一个架子上摆着的钢尺。

炎育陵一怔,钢尺他很少挨,也很不想挨,因为打下去的疼痛是木尺的一倍以上,而且没几下就会破皮流血。

“妈咪……对……对不起……我……我知道错了……”这话原是在以体育课为理由来讨饶时想说的。

母亲转身走回自己面前,炎育陵抬起头,再向下瞄了一眼钢尺,抬起左手颤声道:“妈咪……用木尺打好不好?”

“你说呢?”

炎育陵正要开口,母亲便快速举起钢尺挥下。啪!左手传来撕心剧痛,炎育陵大叫一声并缩回双手,跌坐在地上往后退至墙边靠着。

“马上回来,妈咪就不加罚五十。”

炎育陵大力摇头,紧咬着唇克制哭泣的冲动。

叩叩!敲门声,紧接着便是父亲的叫喊,“老婆!育陵怎么叫那么大声?我看到他的合格通知了,你干嘛还打他?”

炎育陵看了看母亲,母亲不悦的脸色使他不敢站起身去开门。母亲罚自己都会选在父亲和弟弟不在家的时候,弟弟这时候还没放学,父亲就不晓得为什么提早回来。

“老婆,算我求你,别打了好不好?育陵做错什么事就交给我来训吧!”

看着母亲把钢尺摆回原处,炎育陵当下松了口气。父亲似乎也因没听见打人的声音而停止敲门和叫喊。

“过来。”

母亲的脸色和语气都缓和了些,炎育陵便不再那么害怕,站起身朝母亲走去。双脚因为跪得酸软无力,导致脚步有点不稳,来到母亲面前后,咬了咬牙,便弯下膝盖要跪回搓衣板上。

“行了。”母亲拉着自己手臂带到钢琴椅旁。“坐下。”炎育陵依言坐下,母亲即托起自己左手察看伤势。钢尺打的那一下加重了破皮的口子,留下两道细长血痕,红肿淤青的地方则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新伤。

“说,妈咪为什么打你?”母亲厉声问。

母亲这么问的时候表示惩罚已结束,不过前提是必须规规矩矩地回答。

炎育陵小心地把手掌从母亲手里抽出来,低声道:“我考试不认真,分数刚好过关,是运气好才可以合格。”

“下次要是再这样,就怎么样?”

“加倍罚……”炎育陵顿了顿,见母亲皱眉便续道:“跪两小时,左手四百下,右手四十下……”

“明天开始,周日增加一小时练习时间,星期六三小时,星期天四小时。”

“哈?”炎育陵惊得张大口,他平时已经要每晚练一小时,这还不算周一和三例常的两小时钢琴课,星期天则原本是母亲特许不用练琴的唯一一天。

“哈什么?”

笨蛋也知道这是不容实话回答的问题,炎育陵闭上嘴猛摇头。

“欠着的四十下和右手的二十下妈咪不打了,扣你两星期零用钱。”

“不行!”炎育陵霍地站起,把双手平举起来,慌道:“妈咪,你打,别扣我零用钱!”

“妈咪会做便当给你带去学校,来回补习班的车费也会给你,紧张什么?是不是要乱买东西?”

炎育陵赶紧否认:“没有,我……”其实是想买母亲节礼物,可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于是便临时把话打住。

“零用钱是给你在学校买东西吃和上补习班搭公车的费用,多出来是让你存着的,想买其 它东西就告诉妈咪,不准自己买。妈咪是不是有说过?”

“有……”炎育陵泄气地把手垂下,他在心里算过一遍,就算在学校饿一星期的肚子也没办法省下被扣掉的钱,再说,他只剩下两天时间买礼物。

“老婆,训够了没?”守在外面的父亲拍了拍门,母亲把门打开,父亲便一个箭步冲到自己面前,将自己搂进怀里,并伸手去拉开自己裤子。

炎育陵没办法躲,待父亲察看了完好无损的屁股后松开自己,他才往后退出父亲怀抱。

“打哪里了?”父亲刚问,就看见了自己肿胀的手,立即蹲下来,小心地抓着自己手腕提起来。

“我的天……怎么打成这样?老婆!”父亲猛然转头,但母亲刚才已经走出房间。

炎育陵轻轻地想把手拉回,父亲却用力拉住,转回头来时似乎看见了自己红肿的膝盖,皱着眉叹气道:“又跪,又打,又骂……唉!”

“爸,我没事。”

“去你的没事!”

炎育陵被父亲的大喝吓得震了一下,父亲连忙抬起手轻抚自己脸颊,柔声说:“乖,爸爸没有骂你,先回房去,爸爸一会儿给你上药。”

“等等!”炎育陵及时拉住起身要走的父亲,心急地道:“爸,是我不对妈咪才打我,你不要跟妈咪吵架!”

“唉!”父亲又大叹口气,随即便弯下腰,利落地将自己横抱起来。

“爸……我可以走啦……”炎育陵尴尬得连耳根子也觉滚烫,可父亲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抗议,把自己抱着回到房间,才轻轻地放到床上。

“别乱动,爸爸拿冰块给你敷一敷膝盖。”

炎育陵担心父亲会去和母亲起争执,可这回父亲走得快,他来不及拉住。还好,父亲不一会儿就带了药箱、毛巾和盛冰块的容器进来。

“爸,你怎么那么早回来?”

“健身中心停电了,没办法做生意,只得早下班。”

“哦……”

见父亲板着脸孔给自己处理手掌的伤,炎育陵便不敢再说话。

“育陵,自己拿毛巾包着冰块来敷膝盖,爸爸看得出很疼,别骗爸爸说没事。”

“哦……”

炎育陵依照父亲的话用冰冷的毛巾轻轻按在膝盖上,立即就舒缓了些痛楚。父亲同时很轻柔地在替自己手掌的破皮处消毒,过后才用消肿药慢慢揉浮肿的地方。痛是很痛,但除了忍,炎育陵没有其 他选择。都已经念中学了,不能动不动就哭。

“爸爸刚才听见了,你想买什么?爸爸给你钱。”

炎育陵还不至于迟钝得看不出父亲心里还存有愠怒,知道若自己说要买礼物给母亲,父亲一定会拿这理由去跟母亲吵架,于是便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了,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下个月再买。”

“唉……”

父亲为了自己而连连叹气,炎育陵不由得心感愧疚。

既不讨母亲欢心,又总是让父亲担心,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给这个家庭制造快乐。

“育陵,你……会不会讨厌你妈咪?”

炎育陵因父亲的问话而结舌,一直以来,他只想到母亲是不是很讨厌自己。

“我……我没有……讨厌……”说到这,满腔的委屈就涌了上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炎育陵急忙抬起手去擦眼泪,哽咽着道:“我知道妈咪是为我好……可是我……我没办法……什么都做到妈咪的要求……我……不是故意要惹妈咪生气……就……就很痛……我也不想躲啊……爸……你教教我……我不知道怎么让妈咪开心……”

越说,就越止不住啜泣。父亲有力结实的手臂揽住了自己,炎育陵即放声大哭。

“没事,爸爸疼你,育陵是爸爸的宝贝,怎么淘气怎么坏,爸爸都疼……”

“爸……你去关门……小旗要回来了,我哭成这样很丢脸……”

“噗!”

父亲居然笑出声来,炎育陵登时没了哭的心情,又尴尬又有点生气地扁嘴瞪着父亲。

“你才十三岁而已,是小孩子,可以哭啦!哪儿会丢脸?看看你这样子,泪眼汪汪地嘟嘴,多可爱!哈哈哈……”

父亲边笑边用手轻轻捏自己两边脸颊,炎育陵只觉得难为情死了,立即拉平噘起的唇,卸下孩子气的表情,并钻进被窝里侧过身不理笑得合不拢嘴的父亲,嘟哝道:“什么可爱?我又不是女孩子……”

父亲坐在床边又笑了会儿,隔着被单拍了拍自己屁股,便起身出门。

“一会儿膝盖不疼了就下来吃饭,爸爸去买你爱吃的回来加菜!”

“嗯……”

X

站在精品店门外,炎育陵想着昨晚饭桌上的情况。母亲没有做饭,而是弄了意大利面,方便自己用一只手拿叉子就能进食。父亲虽说要买吃的,却似乎被母亲阻止了而没有买,因为母亲的意大利面佐料已经相当丰盛,根本不需加菜。

吃得最开心的,自然就是炎育旗那小家伙,母亲也被他的兴奋给逗得很愉快。

“小帅哥,要买礼物给女朋友吗?”店员阿姨走出来问。

炎育陵在门外站了很久,也难怪店员会特地出来。原本今天打算把东西买下来,可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被母亲罚去了一半。

“阿姨,我想买这个花瓶。”炎育陵指向玻璃展示柜里的陶瓷花瓶,“我只有一半的钱,请问……我可不可以赊账?”

“这不可能呀!”

炎育陵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说了声‘对不起’便转身要走。

“小一点的行不行?这花瓶的设计有一系列的装饰品。”

炎育陵立即转身朝店员点头,店员便把他领进店里,并让他看了一个与展示柜里的花瓶设计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倍的花瓶。确切点来说,那就如店员所说只是个装饰品,只有两寸来高,要当成花瓶太勉强。

母亲画里的那个花瓶,是插着三朵向日葵的。这个小装饰品恐怕只能插一朵雏菊。

“算了……”炎育陵垂头丧气地离开精品店,改变主意想买花,但应节的康乃馨亦不便宜。想多比较几家的价钱,却得赶去上补习班,不够时间逛了。上完补习班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若比平时迟了回家,耳朵被捏一下是没什么,可同时又要惹母亲不开心……

最后,炎育陵什么也没有买到。

隔天,父母两家三代一家全员到餐馆吃饭。和过往的几年一样,炎育陵不能去,因为外婆会很不高兴。这情况从懂事起就如此,炎育陵早就习惯得没有特别感觉。

昨晚忍着手痛熬至深夜做了张手工卡片,但成品自己怎么看都觉不满意,母亲就更不可能会喜欢。拿着卡片左看右看,不知道还能怎么改,一听见父亲的车驶进车库的声音,炎育陵忙把卡片塞进琴谱里,并开始练琴。

“哥哥!” 第一个冲进琴室的是炎育旗,手上捧着一盒包装精美的游戏棋盘。

“哥哥你看!这是外公送的!我们来玩!”

炎育陵接过棋盘,认出是弟弟最近疯狂喜欢的动画的周边商品,垫一垫,很重,盒子摸起来也很有质感,价钱铁定不菲。

“真漂亮,打开来看看。”炎育陵正要和弟弟一起坐在地上把棋盘包装拆开来,便见母亲来到了门外。一刻不敢耽搁,炎育陵立即放下棋盘,坐返钢琴前继续练习指法。

“哥哥,来玩啦!”

“哥哥要练琴,不能玩,去找爸爸陪你。”

母亲开口了,炎育陵便更加正襟危坐,连视线也不敢乱摆。待弟弟出去后,母亲便把门反锁,坐到自己身后的单人沙发上。

“练多久了?”母亲问。

“一……半小时。”虽然在琴室待了一小时,但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烦恼那卡片该不该送,炎育陵不敢说谎。

“六级考的指定曲弹二十遍,再把基本指法全部各复习五遍。”

“知道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母亲有一半的时间一直坐在身后。间中有出去洗澡和监督弟弟上床睡觉,不过炎育陵一秒也不敢偷懒,腰都不敢弯一弯。父亲习惯早睡,这时候要是惹母亲生气被罚跪一晚上就没人能救自己了。

练最后一遍的时候,母亲站到了钢琴旁监督。炎育陵不小心失手了两次,还好已经很晚,母亲没要求重来,只是用木尺打了自己手背十下。

“明天多练半小时,好了,去睡吧。”

打完就只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母亲便离开琴室。

炎育陵揉了揉被打红的右手手背,痛感很快就消失,母亲并没有打重。把琴室整理好,拿着夹了那张卡片的琴谱上楼,父母的睡房已经熄灯。

呆在门外,隐约能听见父亲的鼻鼾声。母亲曾说,父亲只有特别累的时候睡觉才会打鼾。

是工作很累吧?难怪也没有来问我手还痛不痛……炎育陵心道。

卡片要不要给?妈咪会不会喜欢?喜欢的话会称赞我吧?不喜欢应该不至于骂我浪费时间吧?

应该会……

想到了这里,炎育陵即做出决定。

转身,回房,熨好校服,调好闹钟……

最后,带着那张花了三个小时做的卡片爬上床,躲在被窝里,一点一点,把心意撕碎。

后话:
于是,当番外出现,就表示……
我又卡文了呀!(飞踢)[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4-22 18:13重新编辑 ]

咦?有新版主了?
谢谢评分哦~
下次更新我会编辑的,谢谢提醒。

呃……
刚刚尝试了一下编辑首帖,出现了以下讯息 :

‘拒绝用户编辑:您已超过编辑时间限制 180 分钟’

看来下次更新还是得麻烦版主了……ORZ

引用第141楼xiaomaomao于2011-04-22 19:25发表的 :
有一个小小的疑问,这个妈妈是不是要废了儿子的手呀,不要儿子在弹琴了。如果真讨厌这个儿子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也比这么折磨强。而且非常佩服男主角的心里素质,从小就受不公平待遇,而且非人虐待,到现在还没心里畸形,能不嫉妒,甚至憎恨自己的弟弟真是非常好,太难得了。
上面是我看了文比较气愤的想法。不过为了满足我小小的坏心眼,楼主还是继续虐,如果可以虐她妈妈我更开心。虐吧虐吧,虐虐更健康。是不是也可以揍揍弟弟,大儿子跑了 打习惯人的黑心老妈是不是会手痒,可以那小儿子继续打~~~~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爸爸总会在事后给糖啊,而且,弟弟有好东西都会跟哥哥分享,也会帮哥哥求情。妈妈虽然对儿子怀有扭曲的恨意,但我想跟文的读者大人们应该看得出妈妈有点精神问题吧?所以偶尔正常起来,也会对儿子很好。试想如果是你的亲妈妈,对你时好时不好,你能够绝情得完全忽视那些好吗?
写这文的时候我其实很认真地在想,一个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究竟会不会至始至终对家都存有希望。妈妈对自己不好,但爸爸却很疼自己,懂事一点的话,孩子应该也不想把家搞砸,并且也会设法改变。文里的男主就是很努力地要让妈妈承认自己,只要凡是都符合妈妈的要求,他的家,是可以温馨得治愈一切伤口的。唉,不过毕竟写文嘛,为了戏剧性,我当然就……让儿子失败了 orz

引用第144楼squirrelbb于2011-04-23 03:25发表的 :
居然在谷地看到一篇如此合乎心意的文,真是太难得了,作者千万不要坑哦
另外想问下作者以前写过些什么文,(⊙v⊙)嗯,不一定要sp,bl文都可以的,灰常佩服作者的行文,明明狠狗血的桥段,却能信手拈来,一点都不会觉得别扭 [表情]

呵呵,谢谢支持。
故事以后的发展直到结局其实都已经想好了,但知道要写什么又未必等于轻松就可以写出来,卡文总是卡在词汇贫乏,又不想写得太随便的关系……orz
所以,这文不会坑,只会——拖

另,你问我写过什么文,嘿嘿,SP的话这篇是人生中的第一篇。其 他……都是耽美。
中国网站的话只在风X无声发过一些,都不是长篇,也没什么人气就是了……

引用第143楼littlening于2011-04-22 23:13发表的 :
有番外也可以,不过,我觉得你卡的时候可以写他们家里做过渡。想看他妈倒大霉!

家里的事情我其实……没打算直接以当事人角度写出来,也不会在近几章交待。说实在的……我并不打算下很多篇幅去写妈妈的报应,只想简单带过 = =

抱歉,让你久等了……
如无意外,明天吧。
不过还是过渡……要再开打还得好好铺路……

第十四章(下)

忙碌的午茶时间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洗碗槽终于不再有餐具被丢进来。炎育陵停下手喘口气,本想站起来伸展一下腰背,可稍微抬了抬臀还是无奈地坐了回去。双膝现在疼得发软,完全使不上力气。炎育陵早预料到会这样子,此时没东西让他扶着的话是绝对站不起来的。

回想半年前决定放弃篮球,原因其实不仅是害怕母亲的惩罚。学校篮球队的教练劝过他去找医生看看,校外的篮球队友更直接,说他要是再打下去肯定要变残废。

炎育龄有察觉到膝伤日渐严重,但在这之前他觉得能正常走路的话就没关系,只要不做激烈运动就行了。
不过现在他总算认真考虑要去治疗,以免将来影响了工作。

“谁叫你停下来的?现在不赶快洗完,待会儿晚餐时间客人要用什么?”

身后突传来喝斥,炎育龄不需回头便能辨识出是侍应领班虹姐的声音,刚才第一个催促他去洗碗的就是虹姐。

炎育陵一声不吭,动手继续工作。茶楼营业时间是到晚上九点,距现在还有四个小时。虹姐有提到工作做完才可以吃饭,这一点激励着炎育陵尽可能忽视全身上下的疼痛和酸麻,全神贯注于加快双手的动作。

“真笨!人善被人欺没听过吗?要是那大肥婆再骂你,你就顶回去!”

炎育陵抬起头,冷冷瞟失踪了两个小时的Ben一眼,即垂下脸不予理睬。

Ben就地蹲下来,手上拿着块抹布写意地擦干净炎育陵洗好的碟子。

“我告诉你啊,这些人没什么的!看你嫩就凶你,你尽管凶回去,我啊就是这样混过来的!你看,我一来他们是不是都不出声了?”

炎育陵心道:是不屑跟你计较吧?

“还有啊,这里最忙是早上和中午,老板娘过了中午就会回家,到晚上才来查帐锁门,所以这段时间最适合偷懒!哈哈……”

老板娘在的时候你也偷懒吧?炎育陵哧鼻。

Ben看见炎育陵鄙夷自己的神情,冷冷笑了一声,继续大声说自己在茶楼工作近五年的生存之道。Ben说的全是如何推卸责任的小聪明,炎育陵听了几句便没再认真听,他真希望现在能有个耳机把Ben讨人厌的声音隔开。

“哈哈!你也很认同我的话对不对?诶诶!你们几个听清楚,这小子现在是我的人了,你们以后千万别想占他便宜!”

Ben后半句话是向厨房里的人说的,恰好虹姐就站在厨房门边,也听见了Ben的话。

炎育陵忍不住抬头怒瞪Ben,很显然茶楼里几乎所有人都很讨厌这个人,他这么说,大家还不把气出在自己身上?

Ben计谋得逞,阴阴笑了两声,把擦得亮晶晶的碟子放下,站起声道:“好了!我去后巷打扫一下,你慢慢洗吧!”

后巷能打扫什么?炎育陵咬着唇在心里骂了句粗话,突然虹姐捧着个塑胶容器来到身旁,手一翻,容器里的筷子全都倒进了洗碗槽里。

“这些筷子积尘了,洗干净才能用。”虹姐说完便大步离开厨房。

积尘……就表示这些筷子根本没用过。

“可恶!”炎育陵不自觉骂出了声,还好厨房吵杂,没人听见。

昨晚的工作虽然也一直挨骂,但至少都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不是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被欺负。愤怒的火焰郁积在胸口,连呼吸也觉有点不顺畅。炎育陵自认从没恶意骂过人,此时他是头一次,不断地在心里以恶毒言语咒骂着Ben。

带着负面情绪又埋头洗了近一小时的碗,身上疼痛一点一点随着时间累积而加剧,没有彻底麻木,自也无法习惯并适应。偶尔直起背脊,酸痛的部位好似神经被老虎钳狠狠夹着般疼,同样的碗碟拿在手上的重量似乎越来越重,双手一旦停下来,便不由自主地颤抖……

才几个小时就这么辛苦,炎育陵开始担心自己会否熬不过。以往若过度运动导致肌肉严重酸痛,他还可以放松几天让身体休息以便自然痊愈。但工作每天都一样,同样的事明天、后天、大后天还得重复。

“新来的!垃圾满了,拿到后巷去倒!”点心师傅的助手阿光喊道。

听到这个命令时炎育陵着实有松口气的感觉,就算现在叫他去洗厕所他也会迫不及待马上去,只要能够暂时离开这个工作岗位就好。

伸长手臂扶着墙站起来的那段过程,纵使已有心理准备,炎育陵还是被浑身疼痛折腾得眉头紧锁。在原处待了五六秒,不只腿伸不直,连背也挺不起来。该死。炎育陵这次是咒骂自己。自以为在家里过得痛苦,直到了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从没真正累过。

“喂!还不去?不爽就别干!”嗓门好似女人那样尖的阿光又喊。

忍不住恶狠狠朝阿光瞪,阿光怔了怔,随即就吐出一连串的脏话。

“操你妈的!什么眼神?想打架啊?狗娘养的兔崽子,没大没小!皮痒欠教训了!”

炎育陵竭力克制涌上胸口的怒气,忍着双膝疼痛快步提了垃圾袋就打开后门到后巷去。那个说要打扫后巷的人,想当然尔根本看不见人影。回到厨房时,洗碗槽里的餐具又增加了。深吸口气,炎育陵动作缓慢地坐下,膝盖如今承受不了太突然的弯曲,而且屁股的伤口也传来被拉扯的刺痛,根据自己丰富的屁股开花经验,炎育陵知道一定是结痂的伤口裂开了。

才一坐下,嗓门像男人般洪亮的虹姐走进厨房,吼道:“打杂的!出来搬货!”

炎育陵再度艰难地站起身,很快地揉了揉膝盖,便用几乎是跑的速度离开厨房。他已经非常厌恶听到那些骂人的话。

货物是一箱箱的啤酒和罐装饮料,必须搬到厨房隔壁的仓库。由于货车开不进后巷,窦叔指示炎育陵必须从前路绕到后巷,再从后门进去,为了避免经过茶楼大堂影响客人用餐。炎育陵觉得合理,便顺从地照做,然而搬了两趟之后,原本和自己一起搬货的阿承和小义竟离奇失踪了……

“他们被叫去分店帮忙。”窦叔哈着烟一边解释。

离茶楼隔两条街有另一家餐厅也是属于老板娘的,炎育陵之前听Ben说起过。可眼下还有十几箱货,一箱至少七八公斤,一趟路有大约三百公尺,叫炎育陵没办法不觉得自己被欺负了。窦叔是货车司机,搬货不是他的本分,而且也得有个人留在原处看守,炎育陵自知没道理要他一起搬。

“小伙子,挣钱不容易噢——”窦叔牵起嘴角嘲弄般道。

真倒霉,到底哪里得罪这些人了?炎育陵恨恨咬牙,一言不发弯下腰把两箱货扛起来,迈开大步便走。他其实知道这样搬重物对背部很不好,可如果要他蹲下来扛,他怕自己没办法站起来。

搬完货,天色已黑,茶楼没多久就要打烊。炎育陵拖着疲累的步伐回到厨房,Ben居然在那里洗碗,令他不由得冷笑。

“你也真笨!老板娘又不在,就直接经过大堂搬进来不就省事多了?别说前辈我不教你,在这里干活儿啊,不懂得偷懒就会被所有人吃得死死的!”Ben站起身道。

炎育陵冷冷瞟他一眼,想讽刺他是不是又要去后巷打扫?却又觉得这样做很没意义。父亲曾教过自己,待人处事切忌逞口舌之快,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都得保留口德。即使不交朋友,也别树敌人,这么做是为自己好。

默默板着脸坐下来接手洗碗工作, 旦闻Ben得意地哼了几声,不久便又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由于客人少了,炎育陵总算能察觉到洗碗槽里的餐具在减少,正欲一鼓作气完成,却被虹姐叫到大堂去帮忙收拾已经没有人的客桌。待客人全走了,店门亦拉下一半,他又被指示去扫地抹地。一刻也无法停歇地忙到了晚上近十点,回到厨房还得面对尚未洗完的餐具。

茶楼所有员工已经在大堂用晚饭,因为虹姐一句‘工作没做完的别厚着脸皮来吃饭’,炎育陵只得忍着饥肠辘辘埋头干活。等到终于把该做的做完,疲累是不在话下,不过满足感确实有那么一点,心情也因此而稍觉畅快。

可惜这心情维持不了多久,来到大堂,留下来吃饭的员工都走得七七八八,剩下几个人正在收拾饭桌。也就是说——饭都吃完了。

“快点收拾,我要锁门了!”一把尖细的女声自柜台处传来,随即便有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从柜台走到大堂。女子身材丰满,举手投足妖娆多姿,顶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卷发,样貌有几分神似老板娘。由于脸上粉底实在太厚,炎育陵很难辩出她的年龄,只猜测大约是三十上下。

“噢?新来的啊?”

“嗯。”炎育陵点头。

“怎么刚刚没看见你吃饭?”

“我在厨房洗碗。”

“噢——是代替那懒虫的啊!”

女子每说一句话就朝自己靠近一步,炎育陵被逼退至背贴上墙,女子便站定在自己面前仅一步距离之处。女子大刺刺地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炎育陵脑中立即浮现一个形容词——如狼似虎。

“饿不饿?姐姐请你吃宵夜。”

“呃……不用……” 饿归饿,可炎育陵心里涌起强烈的抗拒意识,完全不想要接受这女人的好意。

眼看女子还要再向前靠近,炎育陵立刻挨着墙往旁溜走。这女子很显然和老板娘有亲属关系,多半是年龄有段差距的姐妹,为了自己的工钱着想,炎育陵必须尽量隐藏对这个女人的厌恶。

“丽娜!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呀!”

Ben突然自厨房出来,店门锁了,他是从后门进来的。一走上前,便伸手搭上了这个被唤作丽娜的女人的肩膀。

“不是说好今晚约会,庆祝我离开这鬼地方嘛!怎么那么迟才来?”

“哎呀?找死啊?敢说我妈的茶楼是鬼地方?”丽娜抬起手就去捏Ben 的耳朵。大概是在乎面子问题,Ben立即拖着丽娜远离炎育陵。

原来是老板娘的女儿,那……未免也太不会保养。炎育陵正这么想,丽娜突然又走向了自己,还从皮包掏出一张纸钞递上来。

“来,拿去买东西吃!”

“干嘛给他钱呢?”跟在丽娜背后的Ben不悦地道,“他来不及吃饭也是因为动作慢啊!”

“呸!我还不了解你?有新人来你就会欺负,一定是把工作全丢给他对不对?还有那个虹姐……”说到这里,丽娜转向炎育陵续道:“你工作做不完没关系,别理那死肥婆,填饱肚子要紧!姐姐我以后会常来收铺,不会让你给人欺负!”

炎育陵禁不住嘴角抽搐,他宁愿被全世界欺负,也不要被这个长得像阿姨还自称是姐姐的女人照顾。

“别不好意思,收下!”

炎育陵来不及拒绝,丽娜就把钱往他领口里塞,随即就和像条哈巴狗一样的Ben一前一后离开茶楼。

给我小心点——Ben临走前回过头来用口型和手语把这意思传达给炎育陵。

暗忖这男人真是无聊,都已经辞职了还能拿自己怎么样?将衣服底下的钱拿出来,脖子被丽娜的长指甲触碰到的感觉犹在,炎育陵顿感一阵恶心。本来是想,有钱不用白不用,何必跟肚子过不去?可现在却没了吃东西的胃口。或许疲累也占了一大半的原因。

负责锁厨房后门的员工在催促,炎育陵赶紧打了卡,离开茶楼。

半天的工作就这么在不停的洗刷、打扫和搬运中度过,做着的时候已经苦不堪言,此时放松下来立刻感到体力透支,浑身酸痛之极。炎育龄没力气回员工宿舍,两腿一软便就地坐了下来。

“嘶!”后巷的地面是铺得很不平坦的柏油路,炎育陵屁股一着地便感到伤口被刺激的疼痛,迫不得已只能站起来,扶着墙慢慢走出后巷,驼着无力挺直的背越过马路,朝员工宿舍而去。

员工宿舍不远处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卖的东西很齐全,但价钱相对比较高。这种时间其 他店铺都已关门,没别的选择,再三斟酌,炎育陵决定放弃填饱肚子,反正也没胃口。买了护膝套、跌打药酒和止痛膏药贴,丽娜给的钱便一点不剩。

宿舍房间在三楼。一级一级阶梯往上爬的途中,炎育陵每抬一次膝盖就要紧咬着牙关忍痛,并不断地安慰自己:没事的,只是之前躺了太久,习惯了就不会这么辛苦……

抵达三楼时,炎育陵在心底欢呼了一下,加快脚步朝走廊尽头走。还没走到门口,门缝透出的光,以及自房里传出的谈话与搓麻将声立刻又把他的心情击落至谷底。

打开房门,映入眼里的是同房的三个室友,窦叔、阿承以及小义,外加一个身上没穿多少布料的女人,围坐在地上热烈地打麻将。

“不好意思。”炎育陵板着脸孔,他已经没办法说服自己以礼待人,“我要休息了。”

搂着女人的窦叔抬头瞟了自己一眼,讪笑着道:“你先去洗澡吧,这层楼的浴室坏了,只剩下一楼有浴室,你洗完我们就差不多结束了!”

还要再爬上爬下一轮?炎育陵完全不做考虑,‘磅’地一声用力关上门,动作粗鲁地跨过地上的麻将,也不理会不小心碰到了窦叔,一脱下汗臭的上衣便趴倒在床上。睡意瞬间将所有声音隔绝,隐约感到有人靠近自己,即下意识底吼一声:“谁敢碰我我就杀了他!”之后,意识便全权交给了周公。

这一觉一口气睡到了天亮,炎育陵睁开眼时,竟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浑身上下的肌肉酸痛齐齐叫嚣,他才吓得一骨碌翻下床。

房间空无一人。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现在……绝对已经距离五点好一段时间。

随便从背包拿了件干净的衣服,炎育陵便冲下楼,用最快的速度洗了脸,再飞奔至茶楼,身上的痛楚和疲惫在担心会被解雇的情况下被暂时忽略。

“舍得来工作了哦?”

老板娘的眼神冷漠,语气苛刻,炎育陵心虚地垂下头,不敢解释。

“我说了很辛苦的吧?看,第一天就爬不起来了,还想不想做下去啊?”

“想!”炎育陵立刻抬起头回答。

老板娘撇嘴,不屑地哼了哼,“年轻人,知道挣钱不容易了吧?老娘我早就看出你没打过工。”

炎育陵无言以对,不过他听出老板娘语气里的宽容,便没那么担心。

“迟到就没早餐吃了,现在就要开始忙,没时间给你自己到外面吃,马上到厨房去工作!”

炎育陵答应一声,立刻快步走进厨房。

“呵呵,第二天上班就迟到,现在的年轻人没救啦!”
“看这样子就知道没吃过苦!我打赌这小子做不了三天!”
“啧啧,我看他待会儿就会溜走啦!”

厨房里四面八方射来冷言冷语,炎育陵深吸一口气,走到埋头严肃工作的点心师傅身旁,问道:“成师傅,我该帮忙什么?”

成师傅算是厨房里的领导,虽然没有对众人明显欺负新人的动作发表什么意见,却也没有加入众人行列。

“厨房暂时没有你的事,到茶楼外去打扫。”成师傅目不斜视,冷硬地吐出这句话。

炎育陵依言拿了扫帚离开厨房。他一走,厨房里的人便开始七嘴八舌,提议着可以怎么整新人。

“诶,要是成功赶走他了,要怎么证明是谁的计策让他受不了啊?”阿光打断众人问道。

“阿ben不是说只要他走,就请我们所有人吃顿好的吗?不管是谁的计策,酬劳都平等啦!”窦叔自后门走进来插嘴道。

“哼。”

成师傅轻轻哼了一声,众人朝他看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便又继续讨论,不多久就说到了Ben这么下重本想要赶走新人的原因。

“说实在的,丽娜姐居然看上这种小 弟 弟?长相是不错,可应该满足不了她吧!”
“嘿嘿!可能丽娜姐就心血来潮要试试小处男吧?”
“可怜那阿Ben呀!为了个女人,得花钱又花心思!”

成师傅暗叹口气,叹这现实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己没那横财运,自然也没本钱伸张什么正义。可惜啊,难得请到个勤快的小伙子。要是长得丑一点就不会那么多麻烦事……

由于五一劳动节的连假……本人明日起度假三天……
谢谢各位读者,我……我不会坑的!我会在脑袋里草稿!
谢谢!!

第十五章(上)

远处飞来一只灰白色,胖嘟嘟的鸽子,在窗沿上走来走去,咯咯、咯咯,爪子不停制造清脆的敲击声。

炎育旗单手支着颊发愣,班导黄老师正在讲述拿破仑的事迹,说得相当生动,全班学生都全神贯注地聆听。

同样的故事炎育旗在家里已听哥哥说过,因此完全没有兴致听课,好在这只鸽子在他眼皮快合上之际飞来,让他想到能做些什么来把睡虫赶跑。

鸽子没多久就飞走,炎育旗已在短短的时间内在课本上的空白处画满大大小小、动作和形态都不同的鸽子。

哥哥的样子,不期然地就浮现在脑海。

记得在一个闷热的星期天午后,父亲和老同学聚会而不在家,于是便没有家庭活动。哥哥刚升上中学,补习班尚未开始,他们俩兄弟便难得地一起在客厅写作业。

炎育旗笔顺练习写得无聊,便开始在每一个用来写字的格子画一只小动物。

“小旗你真会画!教哥哥画好不好?”哥哥看着有趣便加入,两人一起画得不亦乐乎,直到母亲站在身后都未察觉。

“炎育陵。”

母亲一开口,哥哥便像脚底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随即就被母亲捏着耳朵给拖至楼上房间。

炎育旗追到哥哥房门外等,自房内传出的清脆拍打声不绝于耳,规律而没有停顿。若尝试阻止,母亲就算今天不打,也会留着明天打。有过了几次经验,炎育旗便不敢贸然求情。

默数房里越来越响亮的‘噼啪’声直到了三十下,哥哥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炎育旗越加不知所措。他想起曾偷听父亲在给哥哥上药时说——痛就叫出来,爸爸不会生气。

也就是说,哥哥不叫并不是因为不痛。

啪!啪!

责打没有停止,炎育旗听得出母亲用的是皮带,并且是直接打在光裸的皮肉上。

已经无法顾虑后果,炎育旗只希望不再听见这伤人的噪音。他握紧拳头,使劲儿拍门,“妈咪!哥哥会痛的!不要打了啦!”一边叫着,一边努力压制总是在情绪激动时就会淌出的泪。他知道,若不小心又引发了哮喘,母亲会把错怪在哥哥身上。

“炎育旗,你在做什么?”

黄老师的话声打断了炎育旗的回想。

“老师注意你不专心很久了,到教室后面罚站去。”

不屑地哼了哼,炎育旗慢条斯理站起身走到教室后靠墙而站,双臂环于胸前。

“唉。”黄老师摇摇头,语气中有些失望地道:“下课后随我到训导处一趟。”

炎育旗禁不住挑眉,他罚站的次数不算少,但训导处却还从没去过。班上有几个品行较差的同学没几个星期就会被叫去,听说去那里接受训导都会挨藤鞭。

下课钟声响起,炎育旗不由得一阵紧张。跟着黄老师走进教师办公室后,黄老师要他在训导处门外等候。待黄老师先和训导主任洪老师谈过,炎育旗才被叫了进去。

“炎育旗同学……”洪老师坐在办公桌后,手上拿着一份学生成绩单,扶了扶眼镜续道:“你上个星期的考试成绩很不理想,除了美术,其*他科目都在不及格边缘,历史和数学退步得尤其厉害。”

历史和数学炎育旗本就不擅长,他的历史课本里满满地都是哥哥给写的注解,教他如何挑重点去背;数学作业则若没有哥哥的督促就铁定错误百出。考试前的一个月,母亲总会特地要求哥哥每晚空出半个小时来给他额外补习。

“只是个测验嘛,又不是年终考。”炎育旗咕哝着。

洪老师和黄老师交换了一下眼神,黄老师便离开办公室。洪老师放下成绩单,指着成绩单的监护人签名处,“这个是你自己签的吗?”

训导主任会这么问,必然是已经知道自己冒了父亲的签名,炎育旗垂下头,不耐烦地‘唔’了声。

“我和你父亲通过了电话,他说你并没有把成绩单交给他。” 洪老师边说边站起身走到炎育旗身旁。

“是他自己老是那么晚回家……”

“我问过了,你父亲说上个星期天他没工作,但是你却一整天不在家,直到傍晚才回来,之后便关在房里不出来,他怕你是累了要睡觉,就没有吵你。”

“我看他是懒得理我。”

想到那个一夜间变得冷冷清清的家,炎育旗鼻头不禁一酸。唯一留在自己身边的父亲几乎每天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没有回家,致使他三餐都得吃外食,家务也没有人做……

伤感顿时被愤怒取代,却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气谁,只知道满心有无法宣泄的委屈。

“育旗,你父亲工作忙,你该体谅……”

“我干嘛要体谅?是他自作自受!谁叫他要和妈咪离婚!”

炎育旗觉得双颊发烫,他不想流泪,他开始觉得爱哭的自己实在太没用。为了制止哭泣,他必须用别的情绪来掩盖脆弱的内心。

“你父亲其实很关心你,时不时都会打电话给班导师询问你的学习状况。”

“老师什么都不懂,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

见洪老师脸一阵青,不再说话,炎育旗心里涌起莫名的得意。

“老师,我冒爸爸的签名该怎么罚随便你,反正就不要再管我家事。”

被炎育旗这么一呛,洪老师终于无法把怒气忍下。他本打算好好劝导这个家逢剧变的学生,但炎育旗却这般倔强,且还出言不逊,对于自己所犯的错也丝毫不显悔意。他从桌上拿起一本钉装成袖珍型本子的校规,用铅笔划了划,再递给炎育旗。

“把老师做记号的校规和相应的惩罚念出来。”

炎育旗虽觉得很麻烦,可听洪老师的语气比刚才严肃了很多,反抗的气焰便顿时给浇灭,安分地把校规本子翻开。

“上课打瞌睡,一次罚站三十分钟,累积五次则跑操场五圈,或……鞭打五下。”

“嗯。”洪老师点点头,“继续翻。”

炎育旗撇撇嘴,心想老师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不适合在烈日下跑操场。至于鞭打五下,哥哥在家挨打十次有九次是五十鞭起跳,区区五下想必不至于怎么样,便刻意装作很轻松地往后翻。

“一个月内的迟到时数累积超过六十分钟,记一小过,鞭打两下。”

洪老师的反应还是一样,炎育旗亦保持同样的态度接着翻,不到五分钟,薄薄的本子便翻完了。除了打瞌睡和迟到,炎育旗在过去的一个月还在班上顶撞了老师数次,作业没有准时交,自习时间打电动,上课时嚼口香糖……

小错误当然不止于要体罚,但不交作业、对老师不尊敬,还有最严重的冒名签字,鞭打的数量加起来便已二十四下。

洪老师把本子放回桌上,并顺手拿起桌上的藤鞭,“手举起来。”

炎育旗怔了怔,看着老师手里的藤鞭,吞了吞口水。他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把藤鞭,不过当时一点也怕,因这藤鞭只有尾指般粗细,比家里那把哥哥经常挨的藤鞭细了一倍。可现在真要打了,他才不由自主感到畏惧。

训导主任是校内除了校长以外唯一能对学生执行鞭打的教职员,洪老师凭自己二十多年的教学经验,看得出刚刚一直装模作样的炎育旗正在害怕。他虽严厉,但对学生并不会苛刻,遇到这种第一次接受鞭打的学生通常都会再给他们认错的机会。

“可以的话,老师是希望学生直到毕业都没有挨过打的。”顿了顿,洪老师把藤鞭轻轻放在炎育旗举起的左掌上,炎育旗瑟缩了一下,他便续道,“老师知道你在学校没挨过藤鞭,只要你给班导师和你父亲各写一封悔过书,老师就收回二十四鞭的惩罚。”

“啰嗦,要打就打……”炎育旗不悦地噘起嘴看向窗外。

他突然又想到了哥哥。哥哥很少道歉,即使两只耳朵被拧得红通通,脸颊被掴出了五指掌印,捧着盛满水的脸盆至浑身颤抖,腰背跪得无力直起,手掌被打得乌青浮肿,屁股被抽得血棱条条……哥哥的嘴里都很难透出求饶和认错的言语。

炎育旗记得,哥哥以前一被母亲叫到就会拼命先说对不起。

为什么后来就不说了呢?

要是哥哥做错事都会认真道歉,就不至于会经常被打得那么重吧?

要是哥哥脾气不那么倔,这个家就不至于演变成这样吧?

哥哥是笨蛋。

“炎育旗,老师再给你一次机会。”

老师都会给机会,妈咪一定也会给。炎育旗突然兴起强烈的念头,若哥哥现在出现在面前他一定要问,哥哥,妈咪没有给你机会吗?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和妈咪杠?挨打很好玩吗?惹妈咪生气你很高兴吗?

“机会有什么鬼用?” 炎育旗把心里的愤恨迁怒到老师身上。

洪老师轻轻叹了口气,按惯例提醒一声‘举好’,便扬起藤鞭挥下去。

啪。

鞭打声并不如在家里听到的那么响亮,可是……

“敖!”炎育旗缩回手,手掌并没有留下鞭打痕迹,但是却疼痛难当,他用右手去搓被打的地方,可疼痛的感觉怎么也搓不掉。

洪老师摇了摇头,看炎育旗的样子便知道这孩子从小到大没挨过打。“还有二十三下呢。”扬起藤鞭,示意炎育旗把手摆回原位。

炎育旗战战兢兢把手举起,掌心还隐隐感到痛楚,心里禁不住想,哥哥究竟怎么样能够忍住不叫痛。

啪。第二下的鞭打声响还是一样,但落下的地方比刚才低了一些。炎育旗已有心理准备,硬生生 把喊叫吞回去,并且用右手扶住了左手腕,克制自己不把手缩回去。

洪老师看惯了学生这样明明很痛却就是不服的逞强行为,男学生大多数都能忍到最后,离开训导处前还能故作镇定地抬头挺胸,离开后就偷偷去揉疼痛处,直到下次再挨打的时候才会比较害怕。

对待会害怕体罚的学生,他的原则是一定尽量从轻处罚,他认为只有懂得怕的学生才会改,若太过咄咄逼人,反而会造成反效果。

再次把藤鞭扬起,瞄准炎育旗纤弱的手掌打第三鞭,力道比之适才轻了一倍。

“嗯!”炎育旗痛得闭上了眼,手掌像抓着团火焰一样在烧。

洪老师紧接着再打第四鞭,这次已经没办法打在没被打过的部分,而是与第一鞭一样重叠在掌心中央。

不管打在哪里,炎育旗只知道整个手掌都很痛。忍不住又缩回了手,轻轻揉已经发红的掌心,低头扁嘴不敢看主任。

“炎育旗,这才第四鞭。”

炎育旗心里立刻叫苦,想问老师现在反悔决定道歉和写悔过书是不是还来得及,却又拉不下面子这么做。

面子……难道,哥哥也是这样,纯粹只因脸皮太薄,才不向母亲讨饶?

见炎育旗貌似正在犹豫,主任等了等,没等到回应,便伸手抓住炎育旗左手腕抬起来,趁炎育旗没回过神,一连六下快速打下去。

炎育旗咬牙忍过这六下,主任一松开,他便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停地揉又痛又麻的左掌。

洪老师放下藤鞭,自抽屉里取出一包湿纸巾,走近炎育旗,把他挨打的手掌托起来,用湿冷的纸巾敷上去。

“还痛不痛?”

炎育旗顿时尴尬极了,他想不到主任居然会关心学生有没有被打痛。

“一点点……”炎育旗老实地回答。

“还想不想再打?”

炎育旗咬着唇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不再赌气,便摇了摇头。

“好。”主任转身走回书桌给炎育旗准备纸和笔,却听炎育旗补充道:“我写给黄老师,可是我不要写给爸爸。”

主任回头瞪了眼这倔强的孩子,拿起藤鞭走上前去,“看来你还是不知错,转过身,手扶墙,剩下的老师非用力打不可。”

什么?炎育旗一愣,本在为可怜的手掌担心,可现在显然是屁股要遭殃。

“除非你决定向你父亲认错,否则老师会打足十四下。”主任边说边把炎育旗转过身轻推向墙,炎育旗虽然害怕却不敢反抗,举起手抵在墙上,还没做好准备,就听见藤鞭的划空声,随即便是藤鞭横跨双臀打下去的沉闷声响。

“哎哟!”炎育旗感到屁股一阵火辣疼痛,要伸手去揉却被主任硬是按回墙上,同时挥下了第二鞭。

噗!

这回只打在左臀,炎育旗浑身一个激灵,本能地缩了缩屁股。

“写还是不写?”洪老师停下手问。

炎育旗被打了屁股两下,虽然不至于手掌挨打的痛,但是却觉得很没有面子,也因此更不愿意屈服。

“不写!爸爸不管我,又不是我的错!”

噗!

第三下还是打在左臀的同一处,炎育旗明显感到老师增加了力道,疼得倒抽口凉气,一时叫不出声。

沉默持续没多久,洪老师即挥下第四鞭,打在右大腿上。炎育旗痛得跳了起来,不停用手揉着大腿,藤鞭落下之处像被扎了一排针似地,疼痛久久散不去。

脑海中立时浮现母亲毒打哥哥之后,自己照料了哥哥几天的情形。哥哥的后大腿上没多少伤,但是却有数不清的深褐色条痕,即使没有形成浮凸的疤,也叫人看得心惊。

自己隔着裤子挨上一鞭就这么痛了,哥哥长年累月被打出这么多痕迹,该有多痛?还是说……皮下的神经已经麻木,根本就不会痛。不然,怎么可能不叫、不哭,甚至可以如常上学。

洪老师再次把炎育旗固定回墙上,正要挥下藤鞭,炎育旗便缩起屁股,整个人几乎就要贴在墙上。

居然怕成这个样子?洪老师内心顿觉好笑,炎育旗算得上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如此怕痛却还要倔强的男学生。

把藤鞭轻轻抵在炎育旗屁股上,装作瞄准的姿势,竟使炎育旗害怕得发出细微的悲鸣。洪老师无奈地摇摇头,扬起藤鞭用力挥,但一接近炎育旗屁股就紧急煞住,然后很轻地打了下去。

这一着可吓得炎育旗一身冷汗,当发现主任在吓唬自己,马上就羞红了脸。

“校方有规定,学生接受体罚一次最多只能十五鞭,如果你明天交上两封悔过书,剩下的九鞭就可以免去。”主任将藤鞭随手放在身旁的柜子上,再把一动不动贴在墙上的炎育旗板转过身。

“老师就不给你敷屁股了,还痛的话就自己揉揉。”

炎育旗被这么一说更是脸红到耳根子,然而屁股的确在痛,只得垂下头避开老师的视线,手伸到背后去分别捂着两侧臀瓣搓揉。

“坐下吧,老师有话跟你说。”

炎育旗疑惑地看了看主任,再走到主任所指的沙发。屁股虽然还残留被鞭打的温度,却已经没怎么痛。手也一样,这时候一点被打过的感觉都没有。端坐下来,屁股亦没有提出任何抗议。

原来,刚才痛得好似没完没了,却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炎育旗知道自己和哥哥比的话简直弱得不行,但刚刚被打了那几下一转眼就不痛不痒,哥哥却总是一连痛上几天,连放了软垫的椅子也不能安心坐下去。

如果老师和母亲一样,动辄便百来下的罚数,或许真会把自己打得屁股不敢沾凳。但回想刚刚的那五下,炎育旗自觉再打不到三下自己就会受不了。

洪老师拖了张椅子坐到炎育旗面前,柔声问:“你哥哥,打过电话回家吗?”

炎育陵是校内的模范学生,没有一个老师不认识他。虽然炎育陵也曾犯过一些小错误,但都没到需要接受体罚的程度。而仅仅一次的逃课,他主动到训导处自首,且也明白地说了原因,并承诺下不为例,也没有对主任打电话通知监护人的举动表示抗拒。洪老师因此而对他印象非常好,且也没有执行逃课必须罚的十下藤鞭。

炎育旗本兀自在想着哥哥,老师竟也问起哥哥,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

哥哥离家已经两个月。起初在学校引起了相当大的回响,炎育旗每天都被人问,当中有学生也有老师,甚至还有哥哥在补习班认识的人以及在外面打篮球的伙伴听到消息后,在校门外拦着他询问。

炎育旗不晓得如何面对这种情况,原本只是扭扭捏捏地回答‘不知道’,到后来就干脆黑着脸明摆着不愿意回答,要对方别多管闲事。

父亲有到学校去给哥哥办退学,班导师和训导主任也有亲自到家里来过一趟。炎育旗不知道父亲怎么解释,只是之后就再没有教职员问他哥哥的事。班上同学知道他不喜欢被问及这件事,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问。

这段期间,母亲都不在家。和哥哥一样,突然间就弃自己不顾。

父亲说,要和母亲分开,还说,绝对不让自己到母亲身边去。

炎育旗上网查过,父母要离婚的话得先分居,并且自己有权选择跟谁一起住。然而有一天,家里来了个看起来很和蔼的阿姨,告诉他的却是一句他觉得残酷得不行的话——你妈妈不适合照顾你。

所以,他没得选择。

一开始,很气妈咪,心疼哥哥,依赖爸爸,但这心情渐渐有所改变。

因为哥哥走了,妈咪不在,爸爸……可有可无。

“育旗。”洪老师唤了唤发楞的炎育旗。

炎育旗低下头,双手手指缠在一起,试图借这无意义的动作把情绪镇定下来。

“没有,他只发简讯给爸爸……”

“那他近来过得还好吗?”

炎育旗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爸爸只跟我提过一两次,后来的我都没问……”

“为什么不问呢?”

炎育旗皱起眉头瞪了老师一眼,后立即撇过脸去,“他只联络爸爸,那让爸爸担心就够了,反正没人管我,我干嘛要理他们!”

炎育旗以为这么埋怨定会惹来老师的斥责,可一说完,老师的手便搭上了自己左肩上,轻拍着安抚。

“育旗。”老师的语气依旧温和,“老师知道你不好受。”

实在太久没有听到关怀的话语,炎育旗眼底旋即温热。

“这样下去你只会更难受,勇敢点去面对,不能这么逃避。”

“我……”炎育旗一开口,眼泪便再止不住,“老师……”

炎育旗顷刻间就哭得稀里哗啦,洪老师不禁苦笑,这么毫无保留地大哭的男生已很久没遇到。他起身坐到炎育旗身旁,把手环在炎育旗肩膀上,安静地任由他哭。

炎育旗不晓得自己究竟在哭什么。他心里很乱,近来他把怨恨的对象从母亲转到了父亲和哥哥身上,但是却又一直想起哥哥曾经对自己的好,还有哥哥在家里所受过的种种委屈。

当知道自己要被训导主任鞭打,他兴起了挑战的念头,想要证明挨打根本不怎么,想要借此把对哥哥的心疼都抹去。

想要更彻底地责怪哥哥。

想要不再去每天惦记着哥哥。

想要……不要这个毁了一家和乐融融的哥哥。

“老师……”炎育旗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喘着气努力想把心里话宣泄出来。

“老师在听。”洪老师知道学生的家事自己无权过问得太多,但炎育旗需要一个聆听者,这角色他便有责任扮演。

“老师,我好想哥哥……我也好想妈咪……”

“可是……可是……”

如果现在有个神仙,许自己一个机会,让一切变回原来的样子……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挨打那么痛,那么难受……所以……所以……”

所以,哥哥和妈咪,只可以选择一个。

无论是爸爸,妈咪,还是哥哥,炎育旗都知道,自己不想失去任何一个。

可是这一家四口,从一开始就错。那些令人称羡的幸福和快乐,只是一个泡沫。

家,是幸福的根源。

然而这个家的根,种着一颗恨的籽。

这要如何面对?

除了逃避,炎育旗找不到方法。

太沉重。

没有从小到大呵护着自己的哥哥在身边,他什么也扛不起来……

后话:好巧,想要更新的时候就被顶上来了,感谢读者啊……另,这一章会分成三段,用三个角度来过渡………………(好吧,我懒,只想着用取巧的手段把故事进行下去……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21 00:29重新编辑 ]

嗯嗯,很感动你点出了我最想要写出来的纠结。
恨——不是说恨就能恨至咬牙切齿,更何况对方还是一手带大自己,教育自己的亲生妈妈。
就因为痛苦过,才更珍惜曾经有过的美好。
男主的个性并不尽然完美,我试图用一些细节,比如逃课和欺骗老师来带出他的叛逆。
若不是被妈妈严格管教,他或许比弟弟还糟。
所以他后来自责,也是因为有这样的自觉……

谢谢小宁的支持,感动 T T

沉了……写个超短的小番外来顶帖。
其实……也是满足自己想写小小陵很久了的欲望

番外 —— 爸爸,我要回家(1)

黄昏时分,斜阳自百叶窗照射在米白色的地毯上。

也照在母亲美丽的脸庞上。

炎育陵拿起报纸,摊开来高举,试图给母亲遮阳。

“妈咪。”

轻轻呼唤一声,母亲仍然熟睡。

炎育陵吞了吞口水,他想拿冰箱里的鲜奶喝,不过母亲不允许他擅自进厨房。

肚子好饿,但父亲还没回家。父亲说母亲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做饭,所以这几个星期都是吃外面的东西,晚餐则要等父亲回家再一起出去吃。

若父亲比较迟放工,母亲会让自己先吃些零食。但这几天母亲午睡的时间增加了,炎育陵总是得饿着肚子干等。

咕噜……扁扁的肚皮又再叫了。

炎育陵咬着唇,放下报纸,偷偷凑近母亲的脸观察了一下,才蹑手蹑脚往厨房走去。

“育陵……”

“呃!”炎育陵吓得差点一个踉跄跌倒,急忙快步跑回客厅。

“妈咪,我……我去厕所……”

“育陵。” 母亲坐起身,双手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帮妈咪……打电话给爸爸。”

母亲的神情看起来很难受,炎育陵立即一阵慌,跑到放置电话的矮桌,按照父亲之前所教的,按下快速拨打键,听到话筒传来‘嘟嘟’声后,便把话筒交给母亲。

母亲正等待父亲接听的当儿,炎育陵紧记父亲的吩咐,跑上二楼父母的睡房,抱着一个装了母亲换洗衣物的行李袋,拿到厅门边放着。

母亲已经挂了电话,皱着眉头坐在沙发,嘴里不时透出呻吟。

“妈咪……”炎育陵被母亲痛苦的样子吓得留下眼泪,站在母亲面前不知该怎么办。

“育陵,小旗就快出来了。”

母亲抬起头朝自己微笑,随即又低下头禁闭着双眼忍耐。

“妈咪,加油!”炎育陵握起小小的拳头,给母亲打气,这是父亲教的。“小旗,你要等等,等到了医院才可以出来哦!”

当晚,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炎育陵靠在父亲腿上睡觉,醒来的时候父亲已不在自己身旁,而外公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外……外公……”炎育陵赶紧坐起身。他不常见到外公,不过很害怕外公那幅不会笑的脸。

正紧张得不知该对凶巴巴的外公说什么,父亲便从走廊转角处出现,炎育陵立刻跑上前去抱着父亲的腿。

“爸爸!妈咪呢?还有弟弟呢?”

父亲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头顶,微笑着说:“在病房里呢。”

“我要去看!” 炎育陵兴奋得大叫。

“去!没点规矩,在医院里怎能大呼小叫?”

一听到外公的低声怒骂,炎育陵即转到父亲背后躲起来,嗫嚅道:“对……对不起……”

“爸,别生气,育陵只是高兴嘛!”

父亲把自己拉到外公面前,蹲了下来与自己面对着面说:“育陵,妈咪和弟弟在睡觉,不能去打扰,爸爸要在这里等,你到外公家去好吗?”

“不要!我也要在这里等……”

啪!话未说话,屁股就被拍了一下。

炎育陵捂着刺痛的屁股尽可能钻进父亲怀抱里,委屈地垂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滚滚打转。

“不是说不能大声说话了吗?真是不听话的孩子。”

“唉,爸,育陵还小,别这么凶……”

“像你这么宠他怎么行?男孩子就该严厉点管教。”

“知道了,我会好好教的。”

父亲和外公在说话时,炎育陵已经忍不住在抽泣。外公刚刚打的一下比母亲打的疼多了,到现在还感觉屁股隐隐作痛。

“哎哟……别哭别哭,外公打痛了哦?爸爸给你揉揉。” 父亲边说边给自己揉屁股,炎育陵心里不再那么委屈,屁股火辣的刺痛也被父亲温柔的力道给抚去,便很快止住了哭声。

“育陵真乖,那么快就不哭了。”

“爸爸,我要看弟弟……”炎育陵小声地说。

“这……看一看应该可以……”

炎育陵正要高兴地欢呼,手腕却被大力抓住,并从父亲怀里被拖了出来。

“看什么?你是不想让妈妈休息?”

“呜……没……我没有……”

外公的力气实在太大,抓得自己好痛,炎育陵害怕得又留下了眼泪。

“哼!这么爱哭!”

啪!啪!啪!

一连三个巴掌照着屁股打下来,外公的手掌比母亲大,一掌就把屁股伺候得全面。炎育陵想停止哭泣,可又疼又怕,只好紧紧咬住嘴唇不让哭声溢出来,但眼泪却依旧不听使唤地流下。

“爸!”

父亲在外公的第四个巴掌挥下前及时把自己夺回怀里,炎育陵搂住父亲脖子,让父亲给自己揉疼痛的屁股。

“您怎么这样打孩子?看,都红了……”

父亲除下了自己的裤子,炎育陵尴尬得立即把裤子拉上,但不敢转过身看外公。

“乖,没事。”父亲往自己额头吻了一下,再轻轻用双臂搂住自己。

炎育陵抬手把眼泪擦掉,啜泣着说:“我乖,我听话,我不看妈咪和弟弟了……”

“到外公家要乖,不能淘气,知不知道?”

“爸爸……”炎育陵扁着嘴,“我……我不……”

父亲没等自己说话便站起身,将自己带到外公身前。

“爸,育陵就拜托您了,我晚上再去接他。”

“嗯,没问题,倒是你,我女儿和孙子就拜托你了。”

“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爸,您……别打育陵,他不乖就告诉我,我教他就行了。”

“罗嗦什么?男孩子不打不成气候,你自己看,教训一下就哭成这样,准是给你这二十四孝爸爸给宠坏。”

“育陵才五岁,您这么打,哪个小孩不会哭啊?”

泪眼汪汪看着父亲交待外公照顾自己的事,炎育陵害怕又被外公骂,便只静静地听。

“育陵。”父亲说完又蹲了下来,炎育陵二话不说就扑上去抱住父亲。

“哈哈,我的宝贝时候那么会撒娇了?”

“爸爸……我……”害怕被外公听到,炎育陵垫起脚凑到父亲耳边悄声说:“我怕外公……”

父亲听后居然也学着自己,小声地对自己耳语道:“不瞒你说,爸爸也是。”

“我说真的啦……”父亲这回逗不了自己,炎育陵觉得眼泪随时又要溃堤。

“育陵,妈咪和弟弟都得留在医院,爸爸不能放心离开,你还小,不可以一直待在医院,听话好不好?”

父亲收起了笑容,认真地对自己这么说,炎育陵无法再任性,垂下头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好。

(待续)
(下次没灵感写正文的时候再续……)[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5-09 00:10重新编辑 ]

因为外孙的亲生老爸是禽兽……

抱歉……卡文中,我也很痛苦……

内疚……正文卡……只好写个容易的来表示一下我不会弃坑……

番外 —— 爸爸,我要回家(2)

外公的车很大,颜色是暗沉的深绿色,像个住在沼泽里的吃人怪物。

炎育陵被父亲牵着站在医院入口处等候,老远看见外公坐在大怪物里慢慢靠近,禁不住就用两只手一起握住父亲宽大的手掌,轻轻拉了一下。

“嗯?”炎允赫低头询问,同时一边拨打着电话。

“爸爸……”

“一会儿让外公带你去吃早餐,告诉外公你爱吃什么,知道吗?”拍了拍儿子的头,电话即接通了,炎允赫抬手指了指岳父停在面前的车,示意儿子过去。

炎育陵呆站在原地,外公车子的轮胎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他不用试就知道自己够不着车门门把。

“喂?经理,我太太昨晚生了,今天开始得请几天假……嗯,早了两个星期……没事,谢谢关心……啊,等等。”

炎允赫见岳父没有下来带儿子上车,心里顿时有些不快,却不能表现出来,便一边讲电话一边打开前座车门,再单手抱起儿子。

“让他做后面,小孩子不能坐前座。”

岳父既然这么说,炎允赫也没办法,只好把儿子抱到后座去。

“爸,育陵八点钟要到幼儿园,他的制服在书包里,他一整晚没睡好,您跟幼儿园老师说一声,免得他在课室里睡觉老师会骂他。”

炎允赫还想提醒岳父一些事,经理却把电话传给了老板。老板亲自道贺可不能耽误,炎允赫只好马上替儿子系好安全带,轻轻捏一捏儿子可爱的脸蛋,再向岳父挥了挥手便关上车门。

炎育陵挺起身靠向车窗,想多看父亲几眼,却招来了外公的喝骂。

“坐好!屁股不要了是不是?”

“噢……”炎育陵垂头低声回应,心里害怕,小手便下意识紧紧抓住安全带。

“没人教你怎么回长辈的话吗?”

“呃?”炎育陵不明白外公在说什么,颤巍巍抬起头。

“哼!真是缺管教!”

外公显然发怒了,铁青着脸往前方看。炎育陵闭上嘴一动也不敢动,刚刚被外公打了几下的记忆犹在,他现在只希望能赶快下车,尽可能离外公远一点,这样巴掌扇来的话也来得及躲。

上一次到外公家不小心打破了外公的茶杯,外公的吼骂声像打雷一样恐怖,还用鸡毛掸子在自己手心打了一下,那比妈咪打的要疼上好几倍,而且还淤青了。自此炎育陵就对外公害怕得不得了,若听妈咪说要去外公家,前一晚他就会睡不着觉。

天色开始朦朦亮,炎育陵知道自己天亮得去幼儿园,心想或许中午的时候爸爸就有空了,会来接自己回家,于是紧绷的情绪也松懈了下来。

不久车子在路边停下,外公说声‘下车’便不理睬自己。炎育陵试了几次才成功解开安全带扣子,可外公没有来替自己开门,反而径直朝一间茶餐厅走去。

炎育陵并不是不会开车门,只是爸爸和妈咪都曾告诫过他,不管车子有没有发动,都不可以自己下车。

外公是不是忘了自己?炎育陵这么想,但一点也不担心,反而觉得外公不记得自己更好,而且这里也不是幼儿园,并不需要下车。

才这么一想车门就自外被打开,外公皱着眉头低叱:“都几岁了连下车也不会?你爸爸真把你当小少爷来养了吗?”

“爸……爸爸说不可以……”眨着眼努力不避开外公的视线,炎育陵吞吞吐吐说到一半,外公就单手拎起了自己后衣领,像对待行李一样把自己提下车。没来得及抗议衣领勒住脖子无法呼吸,双脚便已经落地,颈项的不适感还在,但炎育陵也不敢对外公哭诉什么,只能紧跟着外公走进茶餐厅。

餐厅里人声嘈杂,炎育陵虽然不至于害怕人群,但平时若来到人多的地方,爸爸或妈咪一定会紧紧牵着自己。抬头看了看外公巨大的背影,炎育陵伸出手要去抓外公衣摆,可外公突然加快脚步,令他抓了个空,急忙小跑步跟上去。

“老叶!这里这里!”
“噢,带孙子来喝茶?”
“真是可爱,像妈妈啊!长大一定不得了!”

外公坐下的位子围了三个看上去年龄与外公差不多的大人。炎育陵站在外公椅子旁边,对大人的称赞觉得有些害羞,但爸爸妈咪教过他不能对长辈不理不睬,便逐一朝三个大人点头问候一声早安。

“没规矩!”

外公突如其来的喝斥令炎育陵不知所措,水灵灵的大眼立即垂下,盯着自己的鞋尖。鞋子里的脚趾头和手指一样,尽可能地往内弯曲。

“叫人这么随便!再来!说李爷爷、王爷爷、周爷爷,早上好。”

“噢噢……”炎育陵捣蒜般点头,照着外公的指示重复一次:“李爷爷,早上好。王爷爷,早上好。周爷爷,早上好。”

“怎么这么凶?你孙子很聪明啊!”周爷爷拍着炎育陵的头边道。李爷爷向侍应生要了张椅子,王爷爷抢先一步把炎育陵抱起来放到椅子上。

“来,这个很好吃。”周爷爷用筷子夹了块对半切的烧卖送到炎育陵面前,炎育陵自然地张开嘴吃。正开口要说‘谢谢’,外公突又开骂,甚至还有手指往自己额头用力戮。

“几岁了?还让人喂!”

“对不起……外公对不起……”炎育陵用手揉着额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说话也隐隐透着哭音。

“老叶,这是你孙子诶!怎动不动就骂?”
“是啊!现在时代不同了,小孩子要用爱的教育,打骂不得的!”
“依我看也不用教,你孙子乖得不得了,我孙子不管在家还是在外面,才不会这么安静坐着!”

“哼,他调皮的时候你们不知道!”

不服外公的话,炎育陵噘起嘴,自言自语低声道:“我没有调皮……”哪知外公耳朵居然那么尖,话出口的下一刻就用手掌朝自己嘴巴打了一下。

虽然不会很痛,炎育陵却委屈至极,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呜咽着低声抽泣起来。

“顶嘴还哭!”

外公又打了一下,这回嘴唇真感到一阵疼痛,炎育陵哭得也更大声。

“呜……我……我要……我要去幼儿园……”

眼看外公扬手还要打,炎育陵马上跳下椅子,却被李爷爷给抱了起来。

“够了够了,小孩子哭是需要哄的,不是用吼。”

炎育陵坐在李爷爷腿上,这么抱过自己的人只有爸爸,一个陌生人这么对自己令他禁不住又感害羞,垂下头用手把眼泪鼻涕擦掉,哭泣也随之止住。

“看吧,一抱就不哭了!”李爷爷对自己哄小孩的本事沾沾自喜。

“哼!男孩子这么宠,长大铁定变坏!你爱抱就抱着,回去我再打烂他屁股!”

外公的威吓炎育陵听得懂,吓得不住猛掐手指,香味扑鼻的点心送上来也不吃。

“吓到他了。”李爷爷把炎育陵放回原本的位子上,拿了个碟子给他盛些点心,一边续道:“城市长大的小孩皮嫩,不能随便动手打,再说了,这孩子这么乖,你就改改教孩子的方法!”

“现在乖有什么用了?孩子就得一刻不得松懈地管教!”

“唉,我说你这老顽固……”

外公和三个爷爷一来一往地辩论,炎育陵怔怔地听,十有九句不明白在说什么。不过只要开口的是外公,他就下意识缩脖子。

看着碟子里的食物,有刚刚吃的烧卖,还有炸成金黄色的鱼丸。炎育陵肚子早就饿了,听见周爷爷问自己是不是不喜欢、还要些什么,便摇了摇头,用手抓起鱼丸就吃。

啪!外公突地往桌上拍一掌。炎育陵立刻松手,鱼丸跌落到了桌下。曾经把食物弄翻被妈咪打过屁股,炎育陵记得教训,连忙跳下地把鱼丸捡起来放到桌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低着头站在原处,炎育陵不敢动、不敢问,更不敢哭。

“谁让你用手的?”

“我……不会用筷子……”炎育陵双手垂在腿侧紧紧抓住裤子,心想外公的手一会儿应该就会落到自己屁股上。

“哈!还会举一反三呢!老叶,你孙子很机灵啊!”

李爷爷再一次搭救炎育陵,边说边把炎育陵抱回椅子上,并拿了个叉子给他。

“来!喝茶喝茶!别一直骂小孩!”
“可不是?你女儿昨晚不是生了?还没告诉我们是男是女!”

另外两个爷爷先后开口,炎育陵听见外公哼了一声,没有再骂自己。不久,外公便和爷爷们开始聊天。炎育陵依然战战兢兢,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鱼丸,害怕一不小心哪个动作不合外公心意又得招骂。

不知过了多久,炎育陵觉得有些困,碟子里还有东西,他却没兴致吃。打了个呵欠,揉揉眼,见外公正倒满一杯茶,便抬头四处张望,想找个时钟。

“外公……”

外公没有应声,只垂下眼瞄向自己。

炎育陵吞吞口水,抬手指着墙上挂钟:“长……长的针……什……什么时候才会……到八号?”

外公抬头看了看长针已经超过九的钟,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不去了,你乖乖坐着!”

炎育陵咬着唇,预感只要自己再说话就会被骂。李爷爷和蔼地拍拍自己的头,也夹了些食物到碟子里。

以往在幼儿园看见别的小孩哭着嚷说要回家、要妈妈、要爸爸、要姐姐……炎育陵都觉得一头雾水。幼儿园那么好玩为什么要急着回家?早回家爸爸也还在工作,妈咪又很凶,一直要自己关在房间写字,多无趣。不过现在炎育陵打从心底渴望着要回家。

点心再好吃也没有食欲;李爷爷再好也只是个陌生人。炎育陵现在只想像那些被老师说爱哭的小孩一样,哇哇哇地喊着我要爸爸,我要妈咪。

(待续)

后话:话说,我似乎已经练成不会写出‘BANNED’ 的词语了

大家真那么讨厌妈妈吗?她也是精神问题嘛……而且有父如此,也难怪性格扭曲……

嫑这样给我压力……新章节我还凑不足1000字……

不过还是要谢谢愿意等文的大家,我感激涕零 T T

第十五章(中)

舞厅的重低音强得地板仿佛也在振动。耳膜已接近麻木。心脏清晰地承受着电子音乐急促的节拍。

这样的地方炎允赫并不陌生,虽然婚后几乎没来过,年轻时却几乎每个周末都被爱玩的亲大哥带着一起去狂欢。

“啧啧啧……我就跟你说过,麻烦的不是前妻,是前妻的律师!诶,什么律师楼的?说来听听,搞不好和我前妻用的一样!”炎允撤把弟弟握在手里的空酒杯倒满,那是不渗一滴其 他饮料的absolute vodka,看似白开水一样,清澈无害。

“叶维利律师事务所。”炎允赫语气冷淡地回应,说完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炎允撤再把酒杯倒满,这次是闪耀着晶荧琥珀色的johnnie walker black label。

“叶世锦……有点耳熟啊。”炎允撤歪着脑袋思考,一边把冰块夹进弟弟酒里。

“是小雅的二哥。”

“我操※△◎◇……”

大哥面不改色把粗言秽语说得流畅自然的反应总会惹得炎允赫忍俊不禁,然而此时他一点也笑不出来,连牵动一下嘴角的兴致也没有。

与大哥来舞厅前,炎允赫总算正式告知家中二老自己已经和妻子分居的事。大概是看出了他因为这件事而身心俱疲,父母便没有多加追问和干涉。这样也好,离婚的原因炎允赫对父母实在开不了口。

他不忍心告诉父母,他们曾称赞有加的贤良媳妇,私下其实是个极度偏心的母亲。他不忍心告诉父母,他们疼爱的孙子念小学前就开始被严厉的体罚教育着长大。他最无法开口的,就是自己总是挂在嘴边炫耀的儿子,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父母得知妻子没有得到儿子的养育权后,便说有什么需要家里帮忙就不要客气。炎允赫知道父母指的除了钱,还有帮忙自己照顾孩子的心意。这又让他更为难了。儿子离家已经两个月,这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好在他还有个大哥,不然恐怕已经被这些难以启齿的家事憋出忧郁症。

炎允撤也是经历了失败婚姻的过来人,他可以理解那种真的已经无法和曾经山盟海誓的另一半生活下去的感觉。他也不希望年迈的父母过于操心,于是便体谅弟弟对父母隐瞒实情的做法。

“大哥是医生,二哥是律师,老妈是前政府机构官员,老爸是退休军人。”炎允撤说一句就用食指在桌面点一下,最后大力一掌拍下去,愤愤道:“这一家简直像个攻不下的堡垒!”

炎允赫摇头苦笑,回想自己当初如何艰辛地突破妻子家里的这四大关卡,如今功亏一篑。这段婚姻的结局,简直可称惨不忍睹。

那天想要带儿子去医院,妻子的医生大哥就亲自找上门。炎允赫当时也不想做得太绝,便同意让儿子到妻子大哥的私人诊所接受治疗。

儿子养伤期间,高烧不止,妻子居然一直待在娘家没有现身。炎允赫曾找上门,要妻子面对问题,至少,要对被毒打至昏迷不醒的儿子表示歉意。结果,被岳父轰出了门。更甚者,儿子出院不到一天,居然给打出家门。

炎允赫不知道真实经过,但岳父一句‘禽兽留下的孽种,不要也罢!’,他便忍无可忍,立刻提出离婚。

夫妻那么多年,直到此时,才看出妻子一家的思想扭曲得这般不可思议。

育陵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也叫了自己十七年爸爸。不只是育陵,炎允赫决定要让两个宝贝儿子远离妻子的家庭。费了不少心思和钱财,与律师周旋得焦头烂额,终于靠心理医生诊断出妻子患有轻微精神分裂,才得到了儿子的抚养权。

短短的两个月,却经历了一连串想都没想过会遭遇的事。如今看似告一段落,但真正辛苦的才刚要开始。

赡养费、生活费、债务,还有一个人带孩子的压力……

炎允赫喝完威士忌,脑袋即有些昏沉,还想在倒一杯,却被大哥给阻止。

“育陵这星期打过电话给你了吧?”炎允撤把酒和酒杯都移到弟弟无法随手拿到的地方。

炎允赫点头,自大哥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含在嘴里点燃。

“还是什么也没说?”

“嗯。”炎允赫吐出眼圈,泄气地垂下头,“除了说‘没事’,就只说户口里的钱过一段时间会还。这笨儿子,钱本来就是我给他的,还什么呢?回家不就得了。”

“这叫有骨气嘛!既然都说没事,你就不要太挂心了。”

“大哥,他才十七岁啊。”炎允赫趴伏在桌面上,夹在指尖的香烟已拿不稳,跌落在地。

炎允撤揽着显然已经没办法走直路的弟弟步出舞厅,在舞厅隔壁的露天大排挡找了位子坐下,并点了解酒的柠檬汁。

炎允赫背靠椅仰望暗红色的夜空,喃喃自语:“育陵上个月过生日,已经……十八岁了。”

“嗯,可以独立了。”

“什么意思?”

炎允撤被弟弟突如其来的怒瞪吓得差点把饮料喷出来。

“他长多大都是我儿子!谁准他独立了!连一纸高中文凭都没有,怎么过活?我说,若是你儿子你会不管吗?”

炎允撤见弟弟有发酒疯的迹象,连忙招服务生结账,打算尽快把弟弟拖回家。

“我知道育陵聪明,可这社 会就是现实!没有大学文凭不可能找得到好工作!喂,他是我儿子!”

“是是是,是你儿子,是你儿子。”炎允撤敷衍着回答。弟弟酒醒后通常都会把喝醉时的事忘掉个九成,他也就不想费心认真答话。

“育陵书念的好,运动行,还会钢琴!画画是输给小旗,可毛笔字写得漂亮!我告诉你,我拚死也会让他念最好的大学!他以后要不是工程师,也一定会在跨国企业任高职!他是我儿子!”

“嗯……嗯……”炎允撤一脸无奈地掏耳朵。弟弟之前告诉他,儿子两岁时妻子便从血型得知儿子的生父是谁,从那时候开始便一直隐瞒。如今弟弟连喝醉酒也要称赞儿子,令他忍不住想问,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儿子不是自己亲生,是否也会这么在乎?不过,为了避免被比自己壮的弟弟揍,还是把这没有意义的问题收起为妙。

“不早了,回去吧!”炎允撤结账后便把弟弟扶着站起来,弟弟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想到自己的车子停得很远,禁不住暗叹一声哥哥难做。

“诶诶!大叔,别挡路!”一个年轻小伙子与炎允赫擦身而过,炎允赫脚下虚浮,虽只被轻轻一推,脚步却立刻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炎允撤见那染了一头五颜六色的小混混跑向坐在不远处位子的两个男人跟前,便打消要那小子道歉的念头。以他看人的眼光,一眼就判断那两个男人九成九不是善类。

“那家伙出事了!在后巷被人堵,一打十啊!”小混混嗓门不小,吸引了周围许多目光。

坐着的两个男人起初都没有反应,其中一个较年轻的站起身要走,却被还坐着的男人抬手阻止。

炎允撤听不清楚那年龄在这三人中看起来最大的男人说了什么,年轻男人听后便坐回了位子,小混混站在桌边抖脚,年纪大的男人则掏出了手机拨打。

好奇心会杀死猫——炎允撤想到这真理,便不再继续窥伺这三个人,弯下腰拉着弟弟手臂提起。

“喂,起来啦!”

弟弟呆呆地坐在地上不起来,炎允撤可没力气把壮硕的弟弟抱起。

炎允赫的视线落在隔壁桌的一张空椅上,这桌的客人把一本封面被翻得有些损毁了的杂志遗留在那。他手掌着地爬着靠近椅子,拿起那本杂志凑到眼前。

“回去看啦!”炎允撤上前一把抢过杂志,另一只手则抓着弟弟手臂用力提,岂知弟弟冷不防自己站起来,害他差点重心不稳而摔倒。

炎允赫把杂志抢回手中,快速地翻页,并停在一张把模特儿脸孔拍得很清楚的跨页单人彩照。

炎允撤好奇地凑上前看。他眯着眼扫视,再睁大了眼贴近看,然后稍微抬起弟弟拿着杂志的手,察看杂志封面的出版日期,得知这是最新的月刊。

“长得真像……”炎允撤摸着下巴继续审视跨页彩照里的男模特儿。

“封面模特儿……路卡……炎陵……”炎允赫照着彩照右下角的字念道。

“名字也挺像。”

“给这种杂志拍照……那衣服……还不如不穿……”炎允赫咬着牙,声量不大,话音却有些颤抖。

“不愧是育陵啊!聪明,当模特儿收入一定很……”炎允撤边说边想拿过杂志来翻,弟弟却把杂志抓得紧紧地,他这才发觉弟弟情绪相当激动。

“这是给同性恋看的色 情杂志!”炎允赫沉声怒道,炎允撤识趣地收回手。

“非把他揪回家不可!”炎允赫粗鲁地把杂志卷起,大踏步往停车处走去。

share个美美的图~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11-29 23:37重新编辑 ]

您的眼睛真雪亮 (拇指)!

第十五章(下)

叶雅曾经有一段勤写日记的时期。那时候,她每天的心情像浸在蜜糖里一样。

甜,腻也甘愿。

沉,而不愿自拔。

那本记录了自己初恋美好时光的日记,仍然藏在书桌上锁的抽屉里。

叶雅回到娘家后,仿佛时光也倒流了一般。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哥哥,为她处理了一切麻烦事。

母亲是这么说的——小雅,麻烦事交给你爸爸和哥哥,别担心。

所谓的麻烦事,其实是自己的家事,应该自己处理才对……

叶雅清楚自己懦弱,可她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丈夫。

从相识的第一天,丈夫就一直呵护她,让她,她从没想到丈夫有一天会无情地夺走一切抛弃她。

二哥说——小妹,你只是轻微的忧郁症,很快就可以复原,到时候二哥就可以帮你把小旗抢回来。

打开日记簿,叶雅读着自己年轻时写下的心情。

二月十三日,明天是和他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他说有惊喜要给我,好期待哦~

五月一日,今天学校放假,我骗爸妈说要和同学去图书馆,其实是到了他的家。他的家好大哦,还有佣人呢!他妈妈出国公干了,他爸爸看起来好忙,一直在讲电话,我都问好了他却不理我……

十二月二十四日,我睡不着,因为……太兴奋了!明天开始要和他去度假!三天两夜呢!会怎么样呢?晚上他会抱着我睡吧?我们一起躺在床上看日出,就像电影《心动》里的梁咏琪和金城武……

读着读着,日记里所用的词汇之贫乏,叶雅自己都禁不住摇头。

要是育陵的作文写成这样,手心准要被抽得拿不住笔。

啪。

叶雅把日记簿合上,用力丢在地上。

她缩起双脚,额头抵着膝盖,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一想到育陵,就会想到他。一想到他,就会想到身上曾被他烙下的痕迹。

捆 绑,各式各样的绑法,短则五分钟,长则一整晚。

殴打,各种不同的工具,轻则淤青,重则脱臼。

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

不管自己怎么恳求,不管自己怎么用尽方法讨好,他依然动不动就暴力相向。

身上的伤痕令她不敢去上课,家人打电话来问她近况她也匆匆说几句就挂断。

因为他说,我爱你……我答应你,不会再打你,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我不想失去你。

不记得他说过多少次不会再有下次,反正她已断定每一次都不会是最后一次。

起初,是不敢出门。渐渐地,是不能出门。连打电话也不能。

她尝试向邻居求救,结果一次就让他发现。

那一次的后果,令她再也没有勇气尝试。

她只能等,等到有一天他疏忽,留下电话或忘记锁门。

叩叩。

“小雅,出来吃饭吧。”

父亲在房外敲门,叶雅陡地抬起头,尖声大喊:“爸!爸爸!救我!”

她手脚都好好的,但却感觉自己被绑着,无法动弹。

父亲立刻推门进来,就像那时候闯进他的公寓救自己时一样。

“爸!你终于来了……我好怕……好怕你都不来找我……”

叶雅抱着父亲大哭。此刻,她分不清噩梦与现实。

在床上睡了很久,每次醒来,床边一定有人。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哥哥轮流看护着自己。

不记得过了多少天,房里终于只剩下自己,叶雅才发现日记簿不见了。

整齐放置相簿的柜子倾斜了一些,检查之后才知道少了一本育儿相册。

那是丈夫从她怀着育陵时就开始整理的相册。相册里收集了育陵还只是个胚胎直到长至五岁的相片。

这本相册是副本,丈夫特地多做一本送给岳父母。育陵五岁之后的相片还是有的,但丈夫没有再给岳父母。

育陵五岁那年,丈夫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讨外公婆喜欢。

叶雅翻遍所有相簿,那个虐待自己后就消失的人渣的照片早就被家人处理干净。

她现在想找的,是儿子的相片。

“妈咪妈咪你看!有彩虹!”

“妈咪肚子里有宝宝,不可以走来走去,我帮妈咪做饭好不好?”

育陵眨着大大的眼睛,笑着蹦蹦跳跳的样子,可爱得令自己无数次忍不住要落泪。

育陵很讨喜,带他逛街,总会收到很多陌生人送的糖果或气球。

一次一家三口到公园野餐,居然有人上前想要育陵当广告模特儿。那时育陵才四岁,那人被拒绝后还死缠着好几个星期才放弃。

当丈夫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将来九成九是个帅死人不偿命的美男子,便很努力地灌输儿子对爱情要专一的理念。

“育陵啊,以后要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知道怎么做吗?”

“我只喜欢爸爸和妈咪!”

“不行哦,男孩子一定要喜欢女孩子。”

“我喜欢妈咪啊!”

躲在一旁偷听两父子的对话,总是要忍得很辛苦才不至于喷笑出来。

“那你要怎么喜欢妈咪?”

“我会听妈咪的话!妈咪喜欢什么我都会给妈咪!”

“你知道妈咪喜欢什么吗?”

“妈咪喜欢吃巧克力,妈咪喜欢画画,喜欢花,妈咪喜欢彩虹……爸爸,彩虹买得到吗?”

这可真的忍不住了。

育陵发现母亲在偷听,小脸蛋立即涨红,难为情地低下头。

“那爸爸怎么办?妈咪不是会打你屁股吗?爸爸都不打你,你应该比较喜欢爸爸对吧?”丈夫这么问,一边向自己打眼色,显然不服儿子满脑子似乎只有妈咪。

育陵扁着嘴在玩手指,在自己面前他总是不太敢说话。

等了一阵子,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叶雅蹲下来挑起儿子缩着的下巴,“喜欢妈咪可不是买东西给妈咪就够了哦。”

“我……我喜欢妈咪……”

“就算你这么说,做错事了妈咪还是会打你屁股哦。”

“我……我就是喜欢妈咪嘛……”

喜欢,用说就够了吗?

那么会说‘喜欢’,真的很像那个人。那个曾经不厌其烦说着——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全部——的人。

要不是丈夫站在旁边,叶雅那个时候就会脱下儿子裤子,打肿儿子的小屁股,看看儿子还能不能说喜欢妈咪。

“妈咪,我听话,我乖乖的,我不踢球了,我可不可以起来?脚很痛……”

“妈咪……我不敢了……不要生气……呜……不要打了……”

“妈咪,屁股坐着很痛……我站着练琴行不行?”

育陵越大,长得就越可爱,但他的笑颜越来越难看见。大多数时候都是满脸眼泪鼻涕,哭着求饶的样子。

逼着他上补习班,学钢琴,学书法;给他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不准他玩,不准他看电视。

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说到做到。

会听妈咪的话。

找遍了房间,都找不到一样育陵的东西。

叶雅走出房间,在客厅和书房翻箱倒柜,只找到一大堆育旗到这里玩时外公婆和舅舅买给他的玩具。

丈夫说过的话,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老婆,育陵说他没有讨厌你,他问我,要怎么才能让你高兴。”

“老婆,育陵迟回家是因为太累,在公车上睡着过了站,你是不是这样也要罚他?”

“育陵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要我提醒他运动时小心点,总是拉伤肌肉或扭伤脚不太好。这些都是他骗老师的,他三天两头就走路一瘸一瘸地是为什么,你心知肚明。”

罚重了吗?打重了吗?怎么会呢?育陵还是能站能走的,男孩子流点血算什么,痛几天忍一忍不就没事了?

叶雅禁不住自我安慰,她可不像育陵的亲生爸爸,用绳子和铁镣束缚他人的自由。

她给育陵很多自由。

“不行啊,我放学后有补习课。”

“好了啦,明天去学校再说,我妈不喜欢我讲电话讲太久。”

“那电影我也很想看,你们等我好不好?我要问一下我妈啦……”

育陵在家里用电话,即使声音再小,隔着墙也能依稀偷听得到内容。

偶尔,看见父子三人在客厅看电视,叶雅一坐下来,育陵就会开始坐立不安,没多久就自己回房念书或练琴。

育陵被规定只有星期天饭前能玩半小时电动游戏,正玩着的时候,叶雅若站在旁边,他就会每隔不到一分钟看一次时钟,最后还没过三十分钟便赶快进厨房帮忙开饭。

“小雅,你在找什么?”

叶雅跪坐在地上,身周杂乱无章满是玩具和相簿,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父亲。

“爸……”

“回房吧,该吃药了。”

叶雅缩回被父亲拉着的手,自言自语般小声道:“小旗刚出生的时候,怕照顾不来,允赫的父母年纪又太大,我们就把育陵交给你……”

“后来允赫告诉我,他问你育陵手上、腿上,还有屁股为什么都是淤青,你说育陵调皮,到处跑,不小心碰伤了。”

“以前的事别想了,起来吧。”

叶雅再一次挣脱父亲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看着父亲,“允赫知道你在说谎,他很不高兴,说育陵就算不听话,骂两句就好,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以随便打?”

颤着声,她续道:“育陵……没有不听话……对不对?”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那个人渣的种提来做什么?”

“育陵是我的孩子!” 叶雅冲上前,握着拳头朝父亲胸膛捶下,歇斯底里地哭喊:“你为什么打他?啊?你怎么可以打他?你用什么打他?藤条?皮带?还是板子?他才五岁!怎么可以这样打?育陵很听话!他很听话!”

“你忘了他那天怎么反抗我吗?”

“育陵才不会反抗!你打哥哥只打到十二岁,育陵十七岁了我还是打他,他都不会反抗!他……”
叶雅顿时愣住,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指责父亲。

“我……是不是错了?”双腿发软,叶雅垂下手,跌坐在地上。

父亲没有回答自己,反而走向电话,打给大哥,要大哥尽快回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我只想……我只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庭……我只是想要当个幸福的妻子……一个母亲……”叶雅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你没有错,是爸,是爸没有保护好你。”

不是,不是……

以前的事,已经过去。

以前的不幸,已经结束。

该被保护的人,不是自己。

一错再错,错得最离谱的人,是自己。

后话:其实……这一段是循众要求而写……我没节操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5-29 23:24重新编辑 ]

讨厌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一套看事情的方法。
没有对与错,只有接受或不接受。
这个妈妈的设定,我算是留手了。有些父母,直到把孩子虐死了才后悔。
这样的禽兽我完全没办法想象他们的思维,所以也就根本写不出来……

好,一家三人的角度都写了,现在开始写小陵去……

哎呀,别等。今晚就算有,也一定很迟。明天再来吧……

第十六章

早上才买的一包香烟又完了。韩封把空烟盒揉成一团,挺直背脊,用投三分球的姿势把烟盒丢进故意摆在离办公桌五尺之远的纸篓里。

嘟……嘟……接待处拨来的内线电话响了两声后直接转进留言功能,电话随即传出柜台小姐甜美又调皮的嗓音。

“老板,大少爷来了,倒数十秒会到你门前哦—— 十、九、八……”

韩封按下遥控器把门锁解除,柜台小姐还没数到五,办公室门就被自外推开,路卡提着个袋子走进来。

路卡是翰封创立这家模特儿代理公司时签的第一个模特儿,五年来一直位居业绩榜首,公司里的员工都管他叫大少爷。

“哼。”路卡皱着眉闷哼,站在桌前一脸不悦地瞪着韩封。

“肚子都快出来了,要抽烟就多走两步到露台行不行?”

韩封右太阳穴一阵抽搐,默不作声仰颈回瞪路卡。路卡一点也不愿退缩,半眯起眼无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两人沉默地大眼瞪小眼将近五秒,最终韩封单手抚着额头叹气,宣布投降。

路卡的个性狂傲不羁,不喜被人管束,人前对韩封绝对温驯听话,给足韩封身为老板的面子。私底下,韩封就得忍让他的任性跋扈。这是他们之间说好的协议。

韩封在出版和娱乐业界打滚了十几年,由于有个在黑 帮社团里颇有地位的干爹,干爹又在他的生意里或多或少有投资,因此他在道上也算有头有脸。

虽然没有直接涉足黑社 会,但韩封有一半的人生是靠干爹养的,耳濡目染,他也不太在乎行事手段正当与否。旗下员工只要不至于太迟钝,一般都能从他的言行举止看出他不是善类,就算是业绩紧追路卡的第二把交椅,亦不敢对他放肆无礼。

路卡,是唯一一个敢大刺刺在麻烦客户面前摆架子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敢拒绝烂价工作的人。更是唯一一个敢呛老板的人。这样的他并不是在模特儿界走红后才养成的,而是从一开始被韩封收为廉价劳工时就这幅德性。

韩封认识路卡十年,压榨他五年,高薪签他五年。原本只把路卡当做耗尽即丢的消费品,但却不能自已地被路卡不向现实低头的坚毅给深深吸引。

路卡静的时候,像猫;热情的时候,像猫;任性的时候,像猫;发狠的时候,像猫。

韩封从不缺床伴,但自从拥有了这样诱人的动物,就再也没人入得了他的怀抱,钻得进他的被窝。

一年前,他们开始同居。自然而然地,也忘了是谁提出,又是谁告白。

这段关系不能公开,两人却已许下不变心的诺言。韩封是狠角色,路卡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之间的诺言,一旦决裂,就一定以命终结。韩封不害怕自己哪一天行差踏错,被路卡一刀一刀剜下身上的肉。他怕的是自己一命呜呼后,路卡会用一样的方式自我了断。就算背叛的人是路卡,他亦下不了手。不过他知道,路卡一定会在他面前自己履行诺言。

韩封站起身把身后的窗户打开,让弥漫在市内的烟雾散去。

“你是不希望我变胖,还是不希望我得肺癌?”

路卡拿起遥控器把空调的风力调大,侧头避开韩封要抚上自己脸颊的手,转身朝通往韩封的私人休息室的门走去。

“我是不想里面的病人被你的二手烟熏死。”

打开门,扑鼻的是一阵消毒药水味。空调的温度适中,不冷也不闷。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隙缝投射进来,给幽暗的房间提供些微自然光线。去年圣诞自己亲自挑选,由韩封付账的双人床上躺着一个少年。

少年侧躺着,身子微微卷缩,睡相挺孩子气。浅灰色的棉被仅遮盖至腹部,露出裹着干净纱布的胸膛和手臂。

路卡微皱起眉,放下手上的袋子走到床边,想要调整一下少年的睡姿,少年这样子睡会影响身上的伤。走近,发现少年右脸颊也贴着纱布,回头要问,韩封已经站在门口。

“早上给整形医生处理了,麻醉效用还没过。”韩封知道路卡要问什么。

路卡好奇地挑眉,“从未来的工钱里扣?”

“员、工、福、利。”韩封语气里不掩饰心中的不甘愿。

还没给公司赚钱就花了公司的钱,炎育陵是破天荒第一人。像他这种只接了一个案子的新人,要是破了相,被解约已经是最好的下场。

路卡伸手把被单掀起一角,见炎育陵小腿上的大片烫伤痕迹仍在,便知韩封还没有大方到花钱把炎育陵从头到脚整修一番。

其实这也合理,韩封又不是慈善家,能够做到这一地步可算是大发慈悲。这对炎育陵来说或许也是好事,满身伤痕的他是没办法接需要裸 露的工作了。

路卡小心翼翼让炎育陵仰躺着睡,再把被单盖至他颈项处。短短两个月没见,这小伙子不仅瘦了、晒黑了,连气质也变了。如今虽然紧闭着眼沉睡,眉宇间却隐隐透出戾气,仿佛一醒来就会对人张牙舞爪。

这样的变化也不难理解。一个人若是从细皮嫩肉变得浑身刀伤、烫伤、淤伤,可想而知是经历了何等压迫。再温驯的动物,遇到危险若无法逃走也还是会凶狠地反击。

路卡对炎育陵本就很有好感,公司里的众多后辈之中,炎育陵是第一个让他觉得有能力超越自己的人。与韩封的关系都如此了,他自然希望能为公司的经营出一分力,除了趁自己身材样貌还没走形时努力工作,就是为公司栽培并留住有潜质的新人。

炎育陵不只脸孔出众,身材亦是几近完美的衣架子,第一次拍的作品就顺利地被选为封面,杂志出版后立即就有人致电来邀请他去试镜。

韩封说,炎育陵的工作季鹏会去安排。路卡等了一个多月,还是没看到通告表上有炎育陵的单子。问了韩封几次,韩封都说试镜没过。路卡自己也忙,没时间去研究炎育陵为什么不过关,只挑了几个要求不至于太高的杂志提议韩封让炎育陵去试就没再过问。

直到两天前,趁着工作空挡要来韩封的休息室小寐,竟看见浑身血污的炎育陵昏迷在床上。

路卡忙着处理炎育陵的伤,不主动问。韩封见他这样,就也不主动解释。直到发现路卡故意在冷战,韩封才无奈地如实招来。他老板的架子,除了工事之外就对路卡毫无效用。

原来两个月前杂志还没出版,季鹏就已经联络炎育陵来接第二份工作。起初电话没人接,后来接的是个陌生人,挂断不久便再也打不通。

这种情况多半是电话丢了,韩封为此有些不满,立即换人顶替工作。季鹏有自知之明,即使老板没开口,他也得设法把炎育陵找出来做个交待。

到学校去找人,发现何幸恬两姐妹都已转校,这并不让他觉得意外。稍微打听了一下,得知炎育陵的大致状况后便头疼。

解释到这里,路卡很不客气地呛:“封哥要找人有何难?我看是不屑找吧?”

“你非要为这小子和我过不去是不是?”韩封当下气得几乎忍不住一个耳光朝路卡那张臭脸掴下去,可路卡随口一句嘟哝就马上给他消了火。

“你以为我为谁?真当我是不老不死的妖精……”

误解冰释,路卡说得自然,韩封却难为情了。这才醒觉自己吃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的醋有多可笑。

原本打算随便处理一下炎育陵的伤后,就把他丢去已经没有床位的员工宿舍睡地板。可路卡这会儿把心意透露出来,韩封暗自就已飘飘然地,连专为两人在工作空挡得以温存一阵而设的房间也大方地让给炎育陵。

会找到炎育陵其实完全是巧合。韩封从季鹏口中得知炎育陵离家出走的情况后,就表示不需要再浪费时间。没想过不了多久,季鹏便来报告说,阿靖在一家茶楼遇到了炎育陵。

阿靖到茶楼去并不是为了吃。他是辗转被人请到那里去帮拖的。帮拖意指帮人助阵谈判或打架。许多无帮无派又没几个跟班的市井流氓若看谁不顺眼,就会花钱请廉价打手来充场面。

阿靖偶尔会瞒着季鹏去赚这种外快,当时他不知道封哥已经不打算找炎育陵,以为季鹏仍在愁找不到人。所以一见到那个准备要被对付的人是炎育陵,即打退了堂鼓跑回家向季鹏邀功。

未免贸贸然把炎育陵的麻烦一并带回去,季鹏暗中作了一番调查才去通报韩封,由韩封决定该不该插手。

炎育陵没有社 会经验,找了份形同苦力的工作也罢,但却倒楣到了家,得罪了小人。被百般刁难和欺侮之下,累计了无数工作疏忽造成的损失,结果用劳力换来的血汗钱连赔偿也不够,得做免费劳工直到还清债务,俨然从苦力变成了奴隶。

季鹏查过,茶楼老板娘并没有扣着炎育陵的身份证件,换作一般人遇到这种状况应该都会溜走。炎育陵忍气吞声地留下,或许是因为真的没地方可去,要不就是太老实。

可再老实的人也无法忍受饿肚子。季鹏打听之下得知,炎育陵第一次反击是在员工晚餐时间的餐桌上。他把几个人揍倒在地,还抓着一个充当人质,拿着铁棒威胁要打爆那人脑袋,条件就只是——让他好好吃一顿饭。

这起事件之后,造成流血受伤的冲突便后续有来。炎育陵也不完全孤军作战,茶楼的点心师傅站出来指证几个偷了钱后企图嫁祸给他的人,结果在回家途中被那些给辞退的人殴伤入院。

炎育陵的反击因此而更加激烈。这时候他之所以留在茶楼多半是为了要替人报复。群殴事件发生得更频密,其中一场就让阿靖遇到了他。

对于真正的流氓来说,炎育陵的麻烦只不过芝麻绿豆般平常。韩封听了季鹏的叙述便只哧鼻一笑,要季鹏别管,说炎育陵就算弄丢了手机,但若还想要接工作的话大可以自己找上门。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季鹏就没再去理会炎育陵。反倒是吃饱闲空的阿靖偶然心血来潮,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回去探听,方知炎育陵已经被辞退。也难怪,老板娘要嘛就是瞎子,不然不可能看不到自己的员工每天鼻青脸肿,血迹斑斑,这样天天打架的员工谁会收?

阿靖虽然在道上只是个小跟班的程度,但也还是有点情报网。也是因为炎育陵没跑远,他打了几个电话就有收获。炎育陵在茶楼附近的酒廊街看守泊车场。

那段被欺压到极致的时期,培养了炎育陵的暴戾之气,阿靖观察他一阵子后,便觉得他已活脱脱是个不良少年,脸上甚至多了个疤。

疤痕破了完美皮相,却没有减少一分毫他的帅气。

人说红颜祸水。长得俊的男人亦可媲美红颜。

在娱乐场所工作,炎育陵不出几日就开始招蜂引蝶,加上他脾气不可与以往比拟,小事一转眼就化大,很快他又被小人给盯上,每日不得安宁。

观察久了,阿靖不免有些同情。他自己流落街头时遇到了季鹏,虽然常被季鹏教训得很惨,他也清楚自己被保护得严实,否则早就饿死或被打死在路边。季鹏让他跑腿干杂事,却不是天天有事做。季鹏让他有个单人房睡,从没少给他一餐,每个月的薪水也准时发。

炎育陵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白天不到十二点就徘徊在人潮多的闹区派传单,四点回到聘请他的酒廊帮忙准备开业。天色晚了在露天泊车场一直待到所有客人的车都开走,最后还得回酒廊收拾打扫,将近凌晨六点才结束一天的工作,在酒廊里打地铺睡觉。

除了工作辛苦,炎育陵受女人欢迎遭人眼红后,三天两头就被逼得当街打架。打破了头,打折了手,第二天仍得工作,否则手停口停。酒廊老板一天只供一餐,阿靖见炎育陵都是一餐饭顶一天,看来他的薪水是月领的,且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由于炎育陵工作的酒廊是其中一个与韩封竞争的对手,酒廊老板和韩封背后的支柱也不是很友好,阿靖便一直踌躇着该不该多事。直到找炎育陵麻烦的混混终于打算干场狠的,阿靖才立刻去找人救他。

那场架不再只是拳头和棍棒,还有菜刀和硫酸。

那晚韩封一通电话,是打去给警察。救人之余,也能置身事外。

炎育陵断了三根肋骨,背部挨了四刀,脚被硫酸大面积烫伤,全身上下有多处瘀伤。

送进医院不久,韩封就派人把他带回来。炎育陵弄成这样他多少有点内疚,报警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出面。他清楚得很,炎育陵要是被警察抓去问话定会被‘优待’一番。

这两天炎育陵一直没醒。不过不是什么脑神经受损无限期昏迷的状态。

他只是在睡。整整两个月,累惨了吧。

路卡检查了一下炎育陵的点滴管,随手在炎育陵头顶拍了拍,即推着韩封一起离开房间。

“我明天要出国工作,你知道的。”路卡把手中的袋子递给韩封,“这些是买给他的衣服和日用品,你没空的话就叫阿靖来照顾他。”

韩封把袋子接过,稍微瞄了一眼,里面似乎都是高档货。

“你要他一直住这里吗?”路卡问。

韩封把袋子放到桌上,歪着头想了想,点头道:“暂时吧,宿舍满了。”

见路卡微拧眉头,韩封暗自揣测路卡是为什么而不高兴。

“我的宿舍让给他吧,反正我都住你那儿了。”

“真的?”韩封牵起嘴角,用戏谑的眼神盯着路卡。

“什么真的假的?”

“让给他,你就不能一发脾气就跑回去咯。我们的家,是你唯一的落脚处了。”

“切!”路卡察觉被嘲笑,不悦地别过脸。

韩封微笑着坐上桌子,从皮包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路卡。

“那个泰国摄影师不简单,你被他看上我还没给你奖励。”

路卡不客气地接过信用卡,在韩封面前扬了扬,“要是我拿不到第二次的合作,刷的我就自己还。”

路卡自信的神采看得韩封舍不得眨眼,正要伸手把路卡拉到怀里,路卡就转身大步走开。

“我今晚没通告。会做饭,你早点回来。”

路卡临走前的话,令韩封心情愉快了一整天。

因为炎育陵的事而被冷言冷语对待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后话:小陵只出现了一眯眯啊~~剧情所需,不要打我 另,以后有韩封和路卡的出现的话,难免都会有一点点BL元素,不喜者请选择性阅读。谢谢。[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6-03 23:46重新编辑 ]

因为最近我这儿出现了一个拿硫酸泼人的歹徒……不劫财不劫色,就只破人相……
唉,搞得人心惶惶……

真的那么虐吗……?我是不是应该留留手,写些甜一点的东西来调适?

知道你的意思,放心 :slight_smile:

我很疼小陵的,爱之深,责之切嘛~

第十七章

房间靠窗的一张不锈钢圆桌上,正中央摆着一锅色与香俱全的料理。

切块的马铃薯和萝卜,洋葱以及芹菜,还有去骨的鸡扒肉块,均匀地散布在浓稠的金黄色酱汁里。

炎育陵俯身靠向前闻了闻,暗自叹声可惜。

这锅卖相一百分的咖喱没有香料的辛辣味道,以酱汁浓稠的程度来看,这是锅日式咖喱。并不是不好,只是不符合炎育陵的喜好。

“外卖送来了吧?”

韩封自敞着的门大步进来,炎育陵下意识退至墙边,戒备地盯着韩封靠近自己。

“怎么不吃?等我?”韩封径自坐下,牵起嘴角轻笑,“真懂规矩。”

炎育陵听出韩封的嘲笑之意,鼻子一哼别过脸去,将视线投在窗外阳光明媚的景色。

韩封把外送饭盒里的白饭分成大致平等的两份,把其中一份放到面前的空位,再从锅子里勺出咖喱汁和配料,铺在自己的饭上。

热腾腾的米饭浇上浓浓的酱汁,香味四溢。炎育陵按捺不住,把目光移返桌面上,猛吞嘴里大量分泌的唾液。

韩封吃了两口便拿起报纸翻阅,斜眼觑依然木头一样站在角落的炎育陵,不耐烦地道:“你是成仙了,还是想要一根银针试毒?”

“我不饿。”炎育陵低声回应。

“睡了三天,你在梦里吃得很饱噢?”

“我没钱。”炎育陵这阵子学得最刻骨铭心的,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箴言。

“我付了警察五千块赎你案底,医药费用了我一万八,加上住在这里三天的林林总总杂费,给你个整数,三万。”韩封合上报纸,勺了两口饭再继续看报。

看了三则国际政·治新闻,炎育陵已不声不响坐在面前开动。

“这顿算你三十块。”

炎育陵眉毛不抬一下,嘴里边嚼着饭边道:“都欠了那么多,这几十块我就算不吃,你也有办法坑。”

果真是学坏三天学好三年。适才嘲弄炎育陵懂规矩,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讽刺。

韩封放下报纸,专心用餐之余,也细心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炎育陵晒黑了,脸色仍残留一些疲累与憔悴。瘦削的脸庞没了两个月前的青春神采,长至耳边略为蓬松的头发也令他失去了之前的清爽利落。

再看他浮着青筋的双臂,原本光滑无瑕的麦色肌肤如今遍布着无数新伤旧痕。细长的十指关节明显粗了很多,指腹也看得出长了粗茧。

稍微垂下视线察看露在宽松四角短裤外的精壮长腿,被硫酸严重烧伤的左大腿仍裹着纱布,其余部分要说丑陋亦不过分。尤其是右小腿那块两个巴掌宽大的烫伤痕迹,看似已痊愈至少两个星期,却因为没有照料好伤口而留下难看的疤痕。

替炎育陵治疗的时候,韩封并没有在一旁观看,只听到聒噪的阿靖嚷嚷,说什么‘哇,这屁股怎么回事?’、‘这几道是藤条打的吧?’、‘这是癖好还是家暴啊?’…… 等等啰里吧嗦的话。阿靖都快二十一了,态度作风还是像个十五六岁的臭小鬼,韩封就是因为这样才对他没有好感。

医生说炎育陵的身体状况没有大碍,毕竟年轻,睡一觉、再吃顿饱的,精神就会好起来。较严重的皮外伤得小心照料,免得受感染。至于疤痕,除了脸上那道九成是为了毁容而被刻意划的伤比较难好,其余都不是太难祛除的痕迹。

韩封抬眼直视炎育陵,炎育陵发现了即大方回望,眨了下眼,淡然垂首再把心思放回食物上。

少年两个月前的害臊和别扭已不复。明明应该是饿得厉害,进食的过程却冷静谨慎,一点也不失态。可能是躺了三天暂时没有胃口,可能是家教太好改不了吃饭礼仪,也可能是历经磨练后,开始懂得用冷漠和淡定来保护自己。

韩封玩味地轻笑,放下手中银匙。

“怎么办?那三万块。”韩封背部靠向椅子,双手环在胸前。

“你还欠我三千块工资。”

“哼。” 韩封不屑地撇撇嘴,“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流氓出名的难缠?他要是知道你在我这,铁定到我开的酒廊闹事。这帐我不算你已经很仁慈,你还想跟我讨工钱? ”

“那我吃完就走。”

“钱呢?”

“写个借据,我分期还。”

“回去跟那个刻薄老头打工,你到死也还不清利息。”

炎育陵快被逼到了尽头,他能感觉到脸颊因愤怒而发烫,牙关不自觉紧紧合上。他用力把餐具搁下,沉声道:“我还能替你做什么?我这个样子脱光了不收钱也没人看!”

见炎育陵终于把持不住,韩封肚子里暗笑,小鬼始终是小鬼,演戏不会演全套,知道的事情也太少。

“那倒不会。”韩封挑挑眉,“我认识一个开班授课的刺青师傅,偶尔会向我要人给他当示范教材,工资不错的,你做个五六年应该就能还清债务,只要不太挥霍,生活费也不是问题,还能免费给大师级的人刺满一身的青。”

刺青?炎育陵愣了愣,他虽认同刺青是种艺术,可在身上纹龙纹凤对大多数人来说依旧是不法分子的象征。转念再想,自己都已经试过在街上被人拿刀子追砍,还被警察抓走,刺或不刺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

“我做。”炎育陵挺直身,在他的认知里,对待要给自己工作的人就必须有最基本的礼貌,“请让我做。”

“不只是刺青,还得穿环,各式各样的环。”

听说在舌头穿环最痛,不过再痛也有很多人做过,没什么好怕。“我做。”炎育陵重复。

“我朋友最近学了新技术,钛植入,在人身上做出长角之类的效果,听过吗?他说谁要肯让他做试验,就付五倍的价钱。”

植入?长角?炎育陵想不通谁会这么做,也没有见过有人这么做,不过他确定自己没有勇气马上点头。

“那位师傅是医生吗?”

“不是。”韩封微笑,“五倍啊,趁他还没找到人,可以吊高来卖,你现在点头的话,我就帮你再抬高一倍。”

“那……”炎育陵想问能不能不做钛植入,他想反正自己还年轻,欠款慢慢还总能还清,用不着去赚这么危险的钱。

韩封不理会炎育陵的欲言又止,站起身拍一下桌面,“就这么说定!其实我早约好了那师傅,吃饱了是吧?马上换件衣服跟我走,动作快,我很忙!”

韩封话说完就快步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炎育陵张着嘴呆坐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路卡买了衣服给你,在床头上的袋子里,快点!”韩封在门外提醒并催促。

炎育陵弹跳起身,快速把饭盒里的饭扒光,一边走向床头取衣服,一边脱下自己身上宽松的衣衫。

动作快、动作快……

这两个月的打工日子,‘动作快’三个字几乎成了咒语。不管身体有多累,一听见这咒语就不得不提起精神,否则又要被苛刻的理由给扣掉数小时工钱。

之前一个自称贝鲁的女孩把食物送进房,炎育陵因此被吵醒。贝鲁在他脑袋还无法运作的时候噼里啪啦自我介绍了一番就蹦蹦跳跳离开。后来直到韩封进来之前,他检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所以现在换衣手脚快,动作却还是很小心地没有刺激到较严重的伤。

卡其色的连帽外套以及军装长裤很合身,布质也很软,穿在伤痕累累的身上不至于不舒服。炎育陵拉上外套拉链的同时打开房门,这才知道房外竟然是间办公室。

韩封披上了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看一眼炎育陵,摇了摇头。炎育陵不明所以,低头确认自己裤子拉链是不是忘了,竟被韩封一把拉着外套的连帽将他拖回房间。

韩封拿起床头上的一瓶定型喷雾往炎育陵头上喷,再双手并用打理炎育陵毛躁的头发。

“我这里是模特儿代理公司,上至老板我,下至洗厕所的外籍劳工都得注意外在形象。”

炎育陵不置可否,不过还是乖乖地任由韩封替自己整理一遍衣着。韩封行事这么我行我素,炎育陵心想还是别白费唇舌跟他讨论工作,等见到那个师傅,了解了确切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拒绝。

跟在韩封背后离开房间,再离开办公室,办公室外是个宽敞且热闹的办公场所,一眼望去,粗略估计大概有12张办公桌,20几人。这些人有的是标准的上班族形象,有的则是非常时尚的打扮,看外貌身材就知道是模特儿。

“老板好!”一个人带头后,办公室里所有人便一个接一个向韩封问好。

韩封脚步很快,随意地抬手表示了一下就走到显然是出口所在的墙角。

到现在为止,炎育陵对韩封的印象就是唯我独尊,还有注重做事效率。

出口处的柜台小姐正是贝鲁,她一见到韩封就从座位上跳起身,还调皮地做出军人敬礼的姿势,大声道:“恭送老板出巡!”

“用错手了。”韩封应了一句即走向电梯。

“哈咯!”贝鲁灿笑着朝炎育陵挥手,炎育陵礼貌地点点头,听见电梯‘叮’了一响,赶忙三步并两步跟上韩封进入电梯。

“还行吧?”韩封问,眼睛望着前方,并没有看向身后的炎育陵。

快步走动一轮,炎育陵感觉胸口骨折处隐隐作痛,大腿伤口刺痛难当,背后的刀伤也疼得他忍不住微微驼背。

“行……”才开口回应,电梯门就滑开,韩封一刻不耽搁就走出去。炎育陵深吸口气忍住疼痛,跨出电梯紧跟上韩封。

原以为是要离开公司大楼,可韩封却是上楼。炎育陵四面观察了一下,确认这层楼是摄影棚。

没多久,炎育陵就遇到了熟悉的面孔。

“喂!站好来!屁股的曲线哪里去了?你现在是拍内裤广告,不是睡裤!”

佐治在摄影机前对棚内一个浑身大汗,只穿着条内裤的男模厉声怒吼。炎育陵吞了口口水,想到自己被佐治喝骂的回忆,禁不住同情起那个挨骂的男模。

“他腰都快断了,放人吧。”韩封边察看摄影机旁电脑里的照片边道。

“谢谢老板!”男模兴奋地大声答应,可还没跑出摄影棚就被佐治的宝特瓶扔中屁股。

“才拍了两个小时就累?老板是有事找我才让你走开,别想休息!到镜子前面去给我练习撅屁股!”

“是——”男模不甘不愿地嘟哝,慢条斯理挪到墙边的镜子练习。

佐治转过身,炎育陵立刻点头道:“你好。”

“好个屁!”佐治冲上前,单手捏着炎育陵下巴往左扳,另一只手把炎育陵右脸颊的纱布撕开一角。

“你不是签约了吗?合约里写得很清楚,你的脸是公司的产物,我靠!”佐治看了一部分炎育陵的伤痕就知道这不容易好。

“对不起……”炎育陵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佐治那么激动,他才不敢老实说脸上这道疤是自己划的。

为了不想继续被一个徐娘半老的酒廊女客人纠缠,他用两枚剃须刀片在脸上划。太冲动,也太用力,他当时已被自己的杰作吓了一跳。

“让我检查,不准动。”佐治放开炎育陵下巴,伸手去拉下炎育陵的外套拉链。摄影棚四周还有许多工作人员,那个在镜子前努力弯腰翘臀的男模也不时把视线投过来。炎育陵已没那么容易害臊,不过还是为‘被检查’而不太愉快。

“够了。”韩封走过来把佐治推开,“你动作比你想象中粗鲁,别让他伤上加伤。”

原来你也知道我的伤还没好。炎育陵在心里吐嘈。

“路卡才上飞机你就带他出来游街,有资格说我吗?”

说得对,说得对。炎育陵暗自附和佐治的话。

“手脚能动就得工作,我又不是孤儿院院长,才不养废物。”

说得也对……炎育陵没办法对韩封的苛刻言语表示不满。

等等……工作?

炎育陵看了看佐治,再看向韩封,“他就是那个刺青师傅?”

“不是。”韩封迅雷不及掩耳抬手在炎育陵眉心弹了一下,“刚才骗你的,从现在开始,你当佐治的助手,直到可以上镜为止。”

“呃……”炎育陵盯着韩封猛眨几下眼,大大呼出口气,小声说:“吓死我了。”

“逃跑的话我就把钛合金植入你骨髓,让你当金刚狼。”韩封边说边把炎育陵外套拉链给拉回去,转向佐治道:“他伤好前你小心点,不准虐待他,不然路卡那家伙又要发神经不说话。”

“遵命啦老板。”

韩封看看表,拍了拍炎育陵肩膀就转身快步走开。

“谢谢老板!”炎育陵朝韩封的背影弯下腰大声说。

他是打从心里地感谢这个面恶心不坏的老板。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6-10 01:25重新编辑 ]

陵陵长大了,也不能说打就打,给我一些时间铺路……

谢谢你给我压力

我其实也是偏爱这种……
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第一次写SP会写母子 = =
大概自己喜欢看的和能写的出来的是两回事吧。

不过……反正我想读者应该都看得出来了,算不上剧透……
这篇文的F/M已经结束。

第十八章

清晨七点,炎育陵踩着自行车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他在地铁站附近的一个小贩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妇女,身形略胖,头发已经花白,面对客人的笑容十分和蔼,像个目送孩子出门的母亲。

“照旧吗?”摊主笑着把热乎乎的炒面装满两人份在炎育陵带来的饭盒里,再夹了块炸猪排放在饭盒的间隔,“阿姨昨天中了彩票,请你吃猪排!”

“谢谢。”炎育陵腼腆地微笑,接过饭盒要付账,摊主却把他的手推回去,还摆着手做驱赶状,话声洪亮且愉悦,“都请你!去!地铁快到站了!”

摊主总是这么豪迈,炎育陵知道说不过她,只好再说了声谢谢便离开。

把自行车拴在地铁站旁的停放处时,炎育陵看见一伙五个年轻人坐在栏杆上聊天。他们穿着亮紫色的篮球球衣,球鞋一律统一,缝在球衣左胸口处的学校徽章非常让人怀念。

这时候了啊……炎育陵恍然,自己曾经最期待的一年一度校际篮球比赛季节就快到了。

这些球员看上去是初中一二年级,中午才上课,然而都这个时间了竟然不去练球,穿着学校球衣在这里瞎晃。

想当初,比赛前的一个月炎育陵每天周日天还没亮就出门,提前数个车站下车,慢跑三十分钟到学校,和队友在学校练习至少两小时才去补习班,放学后也要再练数小时才回家,超过了门禁时间被家法伺候亦甘愿。

无奈,母亲下手一次比一次重。挨罚后的隔天早上总要咬牙挣扎一阵子才爬得下床。身后数十道带血的藤条痕不打紧,最痛苦的是跪过好几个小时的膝盖,关节处好似有根钢钉插着搅动。不用说去练球,连走下楼都已疼得冷汗直冒。

高一那年决定离开学校球队,给的理由是学业。当时队里很多拼命练球的队友一心要靠篮球保送进大学体专。炎育陵是队里少数球打得好书也念得好的队员,正式决定退出的时候,有学长来骂他,也有学弟在背后说他。

‘为了念书放弃篮球,你把篮球当什么?以后别让我看见你碰球,你这种人不配!’

脾气火爆的副队长反应最为激烈,要不是教练有在球场,炎育陵肯定自己会被揍。他可以理解副队长的心情。副队长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思栽培。

那年,学校校队失去了蝉联三届的冠军宝座。副队长虽然还是顺利入读体专,却无法在高中的最后一次比赛带着胜利离开。

“喂,我们迟到了啊!”
“昨天练得那么累,今天放松一下嘛!”
“反正今天队长没来,迟到也没人会罚我们,教练顶多念几句,管他的!”
“对啊,我们只是候补,干嘛那么辛苦。”

听见这些学弟的谈话内容,炎育陵禁不住摇头。球队教练脾气太好,鲜少骂或罚球员,队里的纪律向来都是靠学长在监督。

炎育陵被副队长紧盯着训练的时期,即使从没迟到早退,也经常为了表现达不到副队长期许而挨罚。罚得重的时候,跑步、伏地挺身、仰卧起坐、蛙跳……等等一系列体力训练一次过在极短的时限内做完,双腿被操得直不起来,连教练在一旁看都不忍心,还拜托副队长不要太狠。

辛苦换来的成果,就是初中一年级便上场比赛,还是主将之一。教练说,炎育陵是校内球队史中第一个写下这纪录的人。

‘像你这么吃得起苦的年轻人很少见了,就算不打球,育陵,你以后也一定大有作为。’教练拍着他的肩膀,送他离开球场。

回忆起往日的鼓励,炎育陵立刻振奋起精神,忘却昨晚熬夜拍摄的疲惫,吸气挺胸大步走下地铁站。

当佐治的助手已经一个半月,即使没有被打被骂被欺负也一点都不轻松。从构思、预算、排期、试镜、道具、服装、背景、灯光、后期制作、文字、排版、检讨、提案、再接案、再构思……所有过程和细节佐治都非常关注,即严格又谨慎。

佐治加时工作、废寝忘食,炎育陵身为助手就更加连呵欠也不能打,上厕所都嫌浪费时间。工作团队靠抽烟提神,炎育陵本坚持不被影响,但疲劳过度导致头痛欲裂,他也不得不依靠烟草的麻木效果来撑过去。

苦,不输给之前那两份工作。但所得的成就感则犹胜考试和球赛很多倍。

炎育陵后悔死了当时在茶楼工作时,韩封给的电话被‘不小心’丢进油锅坏掉之后他没有去找季鹏。他那时候还想,干脆趁机告别‘色·情杂志模特儿’这个见不得人的职业。

昨晚通宵工作的路卡今早又飞去泰国。比起一般工作人员,镜头前的模特儿更为辛苦。为了保持身材和皮肤,他们必须控制烟酒,即使没有工作,也得不懈地锻炼,维持一身美好的肌肉线条。

无论是镜头前还是镜头后,炎育陵看到的都是一门专业,还有可敬的工作态度。待在这里,假以时日或许真能有一番作为。

站在月台最前端,身周的人渐渐增加,若迟个几分钟进来就没办法站在这么前了。炎育陵的固定上班时间是八点,从宿舍到公司的路程只有十分钟,不过他都会在七点就出门,不迟也不早。

这个时间乘搭地铁,一来避开七点半之后的尖端上班人潮,二来错过了六点半到七点之间的学生和教职员人潮。

炎育陵念的中学就在不远处,很容易就会在地铁站周围遇到相熟的脸孔。起初他靠低着头刻意混在人群中躲避,却被地铁站的警卫给叫住问话。他没有闲钱自己找地方住,更不可能每天坐计程车上班,于是只好尽可能挑安全时段搭地铁,并且决不踏进地铁站附近很受学生欢迎的小吃店和漫画店。

自从被韩封收留,炎育陵就一直没有打电话给父亲。之前日子太苦,又处处受委屈,身上没有手机,炎育陵便找公共电话联络父亲。纵使说得不多,而且他说的也都是骗话,不过只要听见父亲的声音,就可以暂且忘记身与心的痛苦。

现在其实不是刻意不打,只是工作太忙,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每天都有新事物要学。原本心里想着今天要打,但一天忙碌下来直到上床睡觉都没记起来这该做的事。

地铁还有两分钟就到站,炎育陵拿着记事本,默背今天的工作行程。

“呜哇!这款手机好赞!”

身后突然传来青少年的说话声,月台本就很多噪音,少年却说得很大声。年轻人都是这样,喜欢引人注目。

炎育陵往身后瞄,看见一群穿着学校制服的学生,未免会被认识自己的人见到,他立即转回头看着前方。

“一千八……不贵嘛!诶,我们一会儿去商场逛,陪我买电话!”那个大声说话的男学生续道。

一千八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啊。炎育陵在心里纳闷,这些学生的父母都那么舍得给孩子买奢侈品吗?

身后的学生接着交谈,除了那个嗓门大的,其 他人都用普通的声量。炎育陵对谈话内容不感兴趣,便没刻意去听清楚。

“哇!你这台要两千五诶!炎育旗,你这家伙真让人羡慕!”

什么?炎育陵陡然一怔,立即循声转过头去。

身后那群学生共有四人,两人手上拿着电动玩具,认真的样子仿佛在做手术的医生。一人手上拿着手机杂志,但没有在看,而是紧靠着身旁的另一人在欣赏那人握在手上的手机。

“你喜欢啊?我半价卖给你咯!我只要告诉外公弄丢了,他又会再买新的给我。”
“真的?好!我跟你买!赚到了赚到了!”

炎育陵侧身越过几个人,站到那个要把新手机半价卖给朋友的男学生面前,一把将手机抢过。这男学生在四人中最为矮小,炎育陵足足高出他一个头。

“喂!你干嘛?”嗓门大的男学生大声吼,伸手要把手机抢回来。

炎育陵早就看这个把校服穿得像睡衣的邋遢男生不顺眼,随手一挥把男生的手扫开,再伸出食指指着男生眉心沉声警告:“滚开。”

“呃……”男生被炎育陵的气势吓着,往后退开两步。另外两个在玩游戏的学生发现不妥,却只是愣愣地抬起头,手指依然还在操控着游戏机按钮。

炎育陵把视线移回弟弟身上,晃了晃手机,劈头就问:“谁买给你的?”

炎育旗自看见哥哥的那一刻就发呆,脑袋完全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么新的手机你随便就卖?还想骗外公买新的给你?”炎育陵紧皱着眉头,要不是亲耳听到,他绝对不相信弟弟会说那番话。

“你现在是上午班的吧?为什么不去学校?你逃课?”

炎育陵真想把心里的所有不解一口气问完。比如育旗为什么会在地铁站?他上学不是都乘校车的吗?育旗的校服怎么那么皱?母亲不是每晚睡前都会熨好的吗?

炎育旗被哥哥用责备的口气一连串发问,不服气的想法很快就填满空荡荡的思绪。

“我留级了!现在还是下午班!”炎育旗用力一掌往哥哥胸口推,另一手则把手机抢回来。

刚才正在玩游戏的学生当中有一人认得炎育陵,他把炎育陵和炎育旗的关系告诉另外两人,于是他们便一起静静地站一旁看戏。既然是两兄弟的事,他们自然也不能贸贸然介入。

“留级?”炎育陵拉住弟弟手腕,“你的成绩应该不至于会留级,怎么退步得这么厉害?”

“要你管!”炎育旗猛地甩手,一下甩不开,他就大声叫:“救命啊!有流氓欺负我!”

炎育陵不敢相信弟弟居然有这么顽劣的一面,气定神闲地用足以让身边好奇的人听见的声量说道:“我是你哥,当然要管你 。”

“是吗?”炎育旗恶狠狠地瞪炎育陵,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哥—哥。”

“你……”

炎育旗感觉手腕被放松了,不给哥哥机会开口,他再一次用力挣,总算把哥哥的手给甩开。

此时地铁正好到站,人潮像被赶的鱼虾一样涌入车厢。炎育旗一刻不停留,转身就跟着进入车厢,他那三个朋友见状也立刻跟上去。

炎育陵来不及跟上,体型又不像弟弟那样方便钻入拥挤的人群,待好不容易挤到月台前,车厢已经满得不能再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厢门关上。

三个多月不见,弟弟好似变了一个人。

居然还说——没有哥哥。

炎育陵尝试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做,可脑海里却一直重复着自责,挥之不取。

自私。炎育陵,你太自私了。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6-12 19:41重新编辑 ]

第十九章

今天的工作天黑前就会结束——是好事。
今天早餐摊贩阿姨请客——是好事。
今天遇到弟弟。

……

炎育陵带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来到公司大楼,拿起皮夹靠近入口扫描器时也没注意机器是否有发出扫描成功的声响,脚步一刻不停留地往前走。

碰!

玻璃门被大力碰撞的声响引来大楼底层所有人的回望,驻守在入口处的警卫毫不客气地捧腹大笑。

炎育陵捂着因为撞上玻璃门而瞬间肿起的额头退回扫描器旁,他庆幸自己及时忍住了没有喊痛,不然就会更加丢脸。

“太专注在想迟到的借口吗?”警卫忍着笑说。

炎育陵尴尬地垂下头含糊应一声,提起自己忘了已经挂在颈项上的员工证凑向扫描器。哔——扫描器显示他迟到了二十分钟。

迟到是会被骂得很惨的。炎育陵虽然没试过,但也见过不下十次佐治教训迟到员工和模特儿的恶形恶状。经警卫这么一说,他才想起自己的确得马上编一个好理由。

没时间把私人物件拿到办公桌去放,炎育陵第一时间就往位于最顶楼的摄影棚去。今早九点有一组摄影,摄影团至少得提早一小时准备,按惯例,炎育陵必须比任何人早到。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炎育陵一进门就九十度鞠躬。这是他唯一编得出来的理由,太夸张的借口过不了他自己那关。

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叱骂。摄影棚里比平时多人,但是却异常安静。这很不寻常。

炎育陵快步走到佐治专属的工作台,意外地发现韩封也在现场,更让他惊讶的是摄影棚中央跪着一个男人。男人被麻绳捆住了手脚,身上的衣物渗出斑驳血迹,脸部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粘稠的血液垂挂在被打破的嘴角。

韩封带了四个凶神恶煞的手下,此时正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这就是众人静若寒蝉的原因。

炎育陵认出那个被揍的人是公司旗下的模特儿,叫程非,原本专拍真枪上阵的三级影片,最近才开始接杂志硬照,季鹏好像还给他安排了走秀面试。炎育陵听人说,他为了增加工作机会自掏腰包去整形,毕竟拍那种影片不需要长得太好看。

“怎么回事?”炎育陵小声问摄影助理,他还不至于冲动得不懂内情便胡乱伸张正义。

“胆生毛,沟大老板女人还妄想私奔,以为没人知道,溜回来拿泊在公司停车场的车时就被抓了。”摄影助理一边调整延长线一边细声道。

所谓的大老板就是韩封那位黑道干爹,炎育陵没见过,但却见过大老板的女人。那是在一场专为路卡而设的庆功宴,大老板的女人有出席,是个长着一幅清秀脸孔,身材和穿着却火辣之极的年轻女人,估计应该不超过三十岁。

当时韩封要炎育陵去打招呼,但路卡却反对,还一手紧紧环绕着炎育陵腰,不让他离开座位。“看上了可麻烦。”路卡这么说,韩封也就不坚持。

“打成这样不要紧吗?”炎育陵蹲下来帮忙固定延长线,“会影响工作吧?”

“你白痴啊?”摄影助理立刻白炎育陵一眼,“他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未知数。”

“是,我知道了。”韩封挂断电话,抬眼一看向程非,程非即迭声求饶。

“封哥,求求你,别把我交给厦爷!是那女人先勾引我的!我……”

韩封打个手势,站得最靠近程非的手下便走上前狠狠一脚踢向程非胯下。

“那女人?”韩封踱到程非面前,用鞋跟把程非五官扭曲的脸挑起,“你说的‘女人’,是指那位我见了得低头尊称一声‘瑶姐’的女人吗?”

“不!不是!”程非忍着胯下重要部位的剧痛,蹭上韩封大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恳求:“封哥,是我下贱,瑶姐关照我,我还不知足!封哥!求你了,只要不把我交给厦爷,我什么都做!”

“一个两个都把我当慈善家。”韩封轻声咕哝,手一伸,属下就给递上一把铁棍。眼看铁棍就要挥下,程非想躲开,却因手脚被绑而跌倒在地。

“等一下!”

炎育陵这么一叫,除了逃命要紧的程非,在场所有人都一齐看向他。

“这……会打死人……”炎育陵嗫嚅,他知道自己没有求情的本钱,可此情此景若是不开声阻止,自己岂不成了共犯?

“怎么?担心我没有打死人的经验?”韩封垂下铁棒,朝炎育陵勾勾手指,“过来。”

程非像条虫一样蠕动着要逃,却一眨眼就被拖回韩封脚下,仍旧隐隐作痛的男根还被补了两脚。

不需要预知能力也能料到过去不会有好事。炎育陵站在原处,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道:“封哥,他得罪的是厦爷,应该让他自己去向厦爷交待,你不需要亲自动手,而且……这里是大家工作的地方……”

韩封脸一沉。原本要帮炎育陵解围的佐治见老板一脸杀气陡增,立刻把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在教我做事?”韩封挑眉,与此同时手一挥,尾端被削尖的铁棍往程非淤肿的脸颊划过,程非惨叫一声,脸上多了一道近四寸长的血沟,鲜血喷溅在地上。

炎育陵顿觉脸颊一阵酥麻,他脸上那道疤尚未完全痊愈,韩封此举显然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还有所欠的人情。

“我就事论事。”炎育陵咬咬牙,镇定地往前跨出几步,来到韩封挥拳就能打中的距离,“这里是摄影棚,是属于摄制组的地方,门外有多肮脏是老板的事,只有这里,老板不是唯一的主宰者。”

“壮士……”佐治禁不住在心里慨叹,并且偷偷拿起手机给路卡发简讯。

韩封撇嘴轻笑,炎育陵在转述路卡的话,叫他没办法立刻回一句‘放屁’。

“有种啊?”韩封松手,铁棍跌在地上。程非见机不可失,张嘴要再求,却被韩封的手下用胶带给封住了嘴。

“炎少侠,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不杀他,他很快就会生不如死。”韩封把手掌盖在炎育陵头上,脸上挂着微笑,语气温和,态度亲切,像个指导后辈的长者。

“这不是杀人的理由。”炎育陵往后退,却立即被韩封掐着喉咙给拉回来。

“没见过地狱,你是学不会生存法则是吧?”韩封手指用力,掐得炎育陵眉头紧锁。

“佐治。”

“有!”猝不及防被点名,佐治慌张地把手机塞进裤袋。

“你今天没他行不行?”

“封哥,这家伙比较笨啦,不是有心顶撞你……”

“他应该还不至于那么重要,我向你借半天。” 韩封不让佐治说完。他是老板,根本不需要征求同意。

炎育陵被韩封揪着衣领拉出摄影棚,韩封人高马大脚步快,炎育陵好几次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会挨揍吗?炎育陵暗忖大概是这样。韩封刚才说‘借’,就表示没有要辞退自己,这点让炎育陵不至于悬着一颗心七上八下。

韩封一路直把炎育陵牵到停车楼,途中遇到一些公司里的人,见老板如此气势,个个都很有默契地闪身回避,暗自同情不知踩着了什么地雷的炎育陵。

来到一辆休旅车旁韩封总算放手。炎育陵站稳脚步,韩封即点了根烟背靠着车身抽起来。

“封哥……”炎育陵一开口,就看见韩封的一个属下背着个麻袋迎面走来,麻袋里除了程非不会是其 他物品。

待麻袋被放到车后座,韩封从属下手里接过车钥匙,递给炎育陵。

“把人送去给厦爷,回来向我报告所见所闻以及个人感想。满意的话我会给你加薪,否则,你就卷铺盖给我滚。”

炎育陵才张口,韩封即补上一句:“你也可以选择现在滚,欠款我会派人定期收。”

闭上嘴,接过钥匙,炎育陵知道韩封给的条件绝对只会越来越苛刻,讨价还价等于自掘坟墓。

路卡告诉过他,这个圈子不是白的。

“封哥不会让我们被拖进黑色的区域,前提是,我们得自己学会在灰色地带生存。”

炎育陵启动引擎,熟练地把车子开走。他对没有驾驶执照开车这回事已完全没有罪恶感。

不是灰,就是黑。

白不是一种选择。那是命。

炎育陵已经认了,自己没有那种命。[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6-14 18:07重新编辑 ]

虽然更新快,但其实字数不多,障眼法

嘛……我是越写越觉得纯SP文相当有难度……

嗯,我也这么希望。
只是那根线比较长,中间打打结是必然的……
我会加油。

呵呵,谢谢。
其实我是一个很容易爆走的写手,希望大家能随时扯一扯我的缰绳,别让我太放肆YY

你是想说‘其 他东西’吗?嗬嗬,我明白的,已经习惯自己解读被系统河蟹掉的字。

不过……唉,是想说,这两天身体状况不好,今天也要早睡,所以……过几天才更新吧。

希望各位读者耐心等待,谢谢你们。

卡文了,体谅下吧……写虐文身心都很累呀

(似乎是自找的)

对不起各位有在等的读者……orz
我没有弃坑,只是最近比较勤劳在更其他文(在此声明是BL文,所以不会介绍……)
今天开始继续虐陵陵。

第二十章

机关枪的扫射、中弹倒地的惨叫、手榴弹投出后的爆破,各种各样来自虚拟战争里的仿真音效,充斥在又小又暗的电玩中心。

除了噪音,这个四面封闭的空间还有刺鼻的烟味,发酸的食物味,电脑过热的焦味,以及破旧坐垫的霉味。

若不是这里的老板没有遵守教育局的规定,严禁穿校服的学生光顾,炎育旗打死也不肯进来消费。

正玩得兴奋,天花板上的灯陡然全数亮起。

挺着个可比怀胎九月孕妇的啤酒肚的老板拍拍手大声说:“警察要来巡逻,逃学的马上从后门出去啊,谢谢合作——”

“扫兴!”炎育旗满心不甘愿地退出游戏,和另外三个同学一起从后门离开游戏中心。

“怎么办?”
“上学?”
“拜托!说好要逃课的不是吗?”
“育旗,你说咧?”

炎育旗停下脚步,思考着还能到哪里杀时间。

刚认识这三个朋友的时候,炎育旗原本是扮演跟屁虫的角色,不过渐渐地大家都以他马首是瞻。原因简单。他们玩耍的钱,大多数时候都是炎育旗一人赞助。

“野餐吧!”炎育旗握拳锤在掌心。
“昨天才野过……太频密不好吧?”
“对啊,很危险。”
“换地点不就行了!”炎育旗暗嘲朋友脑筋转得太慢。

连走几间便利店和杂货店后,炎育旗决定在一家规模占据两间店面的邻里超市下手。

洋芋片、巧克力、糖果、果汁、面包、芝士、火腿……等等适合野餐的食物都拿两份,一份放进手提篮子里,一份放进书包里。

要付钱时,收银员正好不在柜台。炎育旗盯着摆放在柜台售卖的香烟,想起了哥哥。

离家整整三个多月的哥哥,还是那么高,肤色黑了,样子却更帅气。

炎育旗曾想过遇到哥哥的话要怎么做,他一定要带哥哥回家,要哥哥叫爸爸把妈咪也带回来。

结果真正遇上了,脑袋竟一片空白。身上带着些许烟味的哥哥,铁青着脸,一开口就责备式地质问自己,还一副电视里演的流氓样子般吓唬自己的朋友。

哥哥从来不会这样,这样的哥哥好陌生……

胸口积着一股闷气无从发泄,炎育旗瞄见店员自后方走来,心一横,随手抓起一盒香烟,拔腿就跑。

“偷东西!”女店员尖声大叫。

炎育旗禁不住兴奋得扬起嘴角,这比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偷出去来得刺激。跑出店门时正想说分头跑,却听见伙伴在背后慌张地辩解:“我……我们没偷!”

高亢的情绪立即跌至谷底,炎育旗加快脚步拼命跑,心里不停诅咒那些没义气的胆小鬼。

跑了一条街,仍听见背后传来追喊,并不是那个女店员的声音,而是男人粗哑的嗓音。炎育旗不敢回头望,他开始有些害怕,跑到了街尾便立刻转进后巷,倚着墙大口喘气。

别追上来……别追上来……

炎育旗心里念着,他止不住剧烈起伏的胸口,脉搏强劲的跳动令他没办法思考该怎么避免被抓到。

“混小子!”

耳边传来怒吼,炎育旗转过头,看见一个高大壮硕的黝黑男人一脸凶恶地朝自己走来,吓得腿都软了,怔怔地靠着墙壁。

手臂被紧紧抓住,对方的指甲嵌入了肉里,炎育旗下意识要挣脱,后脑就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偷东西啊?把大人当傻子啊?”

男人骂一句打一下,炎育旗毫无反抗能力。

“把你送警局去!看你怎么跟父母解释!”

“不要!我付钱不就行了!”炎育旗大叫,男人不为所动,硬拖着他要走出后巷。

“放手!混蛋!你放手!”用尽力气拉扯,却一步也无法朝反方向走,炎育旗觉得鼻头一酸,害怕得就快哭出来。

“好啊,骂我混蛋?”男人说着又扬起手掌,炎育旗见状赶忙用另一手护着头,由于害怕而闭上了眼,没想到男人居然改而握拳重击自己腹部。

“呃!”炎育旗疼得捂着肚子蹲下,耳听捡拾棍棒的声响,紧接着就看见男人拿着根手臂般粗的木棍走过来。

要张口喊救命,却仍旧喘不过气,情急之下只能四肢着地爬着躲开。

噗!身后感到一阵钝痛,男人居然顺手就往自己屁股打。

“我就帮你父母管教!”男人又一棍挥下去,打在炎育旗右大腿上。

“啊!”炎育旗抱着腿卷缩在地,那一棍子打在他纤细的腿等于打在骨头上,剧痛难忍。

男人意识到若打重了这孩子自己也会有麻烦,便丢下棍子弯身把炎育旗拉起来。

“不准碰他!”

炎育旗听见这声怒骂的同时,拉着自己的手松了开来,使得他又跌坐回地上。

“你干什么的?为什么追他?”
“诶!问得好!我是见义勇为的良好市民,追这个小贼!”
“贼?”

炎育旗勉强爬起身来,两道视线便同时投到自己脸上。一个是那个男人,一个,是哥哥。

那男人比哥哥高出半颗头,身型也壮大很多,但现在却被哥哥反手按在墙上,貌似无法动弹。

“别误会!我不是欺负人的坏蛋流氓,兄弟你快放手!”

“我先问清楚。”炎育陵用力把男人往墙上贴,再看向弟弟,见弟弟的校服都是污迹,白皙的手臂还有被紧抓过的红痕,叫他不忍心用严厉的语气问话。

“小旗,这人为什么追你?”

原以为哥哥会延续早上的态度质问自己,没想到竟然是充满关怀之意的询问,炎育旗眼眶立刻蓄满了泪,垂下头嗫嚅道:“我……偷东西……”

“听见了吧?快放……”

男人话未说完,炎育陵就松开了手。

“对不起,误会你了。”炎育陵朝男人微微鞠躬,拿出皮夹抬头续道:“我是他哥,他偷了什么?我付钱。”

“这不是付钱就能了事!你弟弟小小年纪就偷东西,还偷香烟啊!你最好给我你家长的电话,我要亲口告诉他们这件事!”男人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大声说。他适才没看清炎育陵长相就被制住,此时见炎育陵也不过是个年轻小伙子,且态度又异常地好,即恢复了大人的架子。

“就一包香烟而已你拽什么拽啊!”仗着哥哥在,也相信哥哥一定会帮自己,炎育旗不再害怕这个男人,扬起下巴呛声。

炎育陵沉下脸,深吸口气,陡然一步跨向前抓住弟弟臂膀,将弟弟拉到男人面前,低声斥道:“烟拿出来,向人道歉!”

炎育旗咬着唇,感觉热血涌上了脑袋,拿出口袋里的香烟,愤而往地上用力丢。至于道歉,他死都不愿意。

弟弟这样的态度叫炎育陵没办法不生气,那个男人也立刻噼里啪啦破口大骂,可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耗,只想尽快解决眼前事。载着程非的车子随便停在路旁,要是有巡警经过看见车里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就完蛋了。

炎育陵捡起香烟,向男人弯下九十度腰,诚恳地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道歉有屁用?道歉有用的话……”

炎育陵直起身,把皮夹里的所有钞票拿出来,和香烟一起递给男人,男人才住了口。

“对不起,弟弟是我带坏的,是我的错,求你放过他一次。”炎育陵再次向男人鞠躬。

“是纵坏的吧?”男人把足够买三打香烟的钞票收下,续道:“店长本来是要我无论如何都得把人送去警局的,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做一次好心!”

“谢谢……”

男人走后,后巷只剩下一对不说话的兄弟,和一群躺着晒肚皮的野猫。

“我送你去学校。”
“我不要去。”
“我要工作,没时间陪你闹。”
“那你走啊!一走了之,你最行了不是?”

一语中的,直捣心里最愧疚的事,炎育陵看向弟弟,弟弟立即扁嘴撇过脸。

“那去找爸,怎样?”炎育陵虽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抗拒,他没有心理准备面对父亲,更不用说母亲,所以才没有提议送弟弟回家。

“哼!你知道去哪里找吗?”炎育旗嘟哝,见哥哥一脸疑惑,接着道:“爸爸为了找你工作弄得一团糟被辞退了,现在兼职做货车司机,这几天送货到外地去,你厉害就去找啊!”

炎育陵一惊,父亲做兼职,家里不会有问题吧?他立刻就想起母亲,母亲常常偏头痛,身体并没有很好,该不会也得工作?

“那……妈咪……”一开口提到母亲,就下意识绷紧了身体,这才察觉自己对母亲是怕多于恨。关心,也多于恨。

哥哥欲言又止,炎育旗更加烦躁,抢着道:“爸爸和妈咪离婚了!妈咪一星期只能见我一次,爸爸每天都是晚上工作!我每天都在吃外卖!每天都一个人在家!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说到激动处,炎育旗的眼泪也再收不住。

炎育陵万万没有想到家会变成这样。自己明明没有给家人带来欢乐,为什么离开还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弟弟自小娇生惯养,被家人百般呵护,遭遇如此巨变该有多难适应。

炎育旗用手背擦了又擦,泪水还是水龙头一样地淌下。他知道自己爱哭,他知道自己懦弱,他知道自己喜欢依赖别人,但他从不觉得这样不好,因为他有妈咪疼,有爸爸保护,有哥哥依赖。如今人事已非,曾经能够让一家人担心紧张的泪水,已经没有价值。只是一种耻辱。

“小旗……”炎育陵走前两步,伸出手要抚摸弟弟的头,弟弟却猛地往后退开好几步。

“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你动手动脚的!”

心仿佛被铁锤重重敲了一下,炎育陵僵在原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对自己筑起高墙的弟弟。

“对不起。”炎育陵垂下头。这声道歉,或许是他有生以来愧疚感最强烈的一次,“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爸爸,也对不起妈咪……”

心肠毕竟非铁石所铸,眼看哥哥一脸难受地向自己道歉,炎育旗才察觉自己太任性。

“道歉有什么用啦……”炎育旗嘟起嘴,小声道:“既然知道不对,那就回家啊……”

原来弟弟还想要自己回家。炎育陵紧揪着的心稍微松了一些,过去的十三年总算没有白疼弟弟。可说到回家,心情免不了七上八下。弟弟还小,不懂父母是不可能因为自己回家而复合的,甚至可能还会因为自己回家而更没有复合的希望。

但不管怎么样,炎育陵是绝对没办法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逃避问题,何况自己还是始作俑者。

“小旗。”炎育旗蹲下来。弟弟头垂得比自己还低,他不这么做根本看不到弟弟的脸。

“你去学校,放学哥哥去接你,我们一起回家。”

“真的?”炎育旗抬起头,脸蛋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泛红,走上前紧紧抓住哥哥臂膀。

“真的。”炎育陵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掩饰心中的不安。

“说到就要做到,哥哥,你不可以骗我!”炎育旗松开右手,握拳探出尾指,伸到炎育陵面前,刻意板起脸孔,装作严肃地道,“要是做不到,我就当作不曾有过哥哥。”

唉……炎育陵在心里大大叹口气,表面上却强颜欢笑,与弟弟勾手指:“哥哥不会骗你。”

若不是有事得做,炎育陵真想亲自送弟弟到校门口。

并不是不相信弟弟,而是,想要相处久一点。

目送弟弟背着书包到对街公车站,炎育陵不敢再耽误时间,快步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跑去。

弟弟需要一个健康的家。

不能有一个在做坏事的哥哥。

知道了家里的状况,炎育陵只想到自己必须负起一声不吭离家出走的责任。

只要父亲知道自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就不会再找自己,也就可以花更多时间在弟弟身上。

至于母亲。

道歉吧。

就说……

妈咪,对不起,我让你痛苦了十八年。

倒霉就是一种命啊,没得好解释……

21 (上)

隔街看见车子还安稳地停在双黄线上,炎育陵松了一口气。由于这附近很多小吃店,又离公司不远,身兼佐治助手及摄制组跑腿之一的他还蛮常开车来这里买东西,因此已大致熟悉了交警巡逻的时间,才会冒险非法停车。

想到弟弟居然那么大胆偷东西,猜测这一定不是第一次,偏偏就这次失手让自己撞见。一股莫名的担忧浮上心头,炎育陵抬手去揉微微颤动的左眼皮,皱起了眉头,暗自祈祷今天这一连两次不寻常的巧合不要是什么倒霉事的征兆。

打开车门,因为怕耽误时间,炎育陵动作迅速地上车锁门。当他发现车内弥漫着刺鼻药水味,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双手臂自驾驶座后伸过来用力将他按在椅背上。

炎育陵情急下要开门出去,突然另一支手自左后方探过来,用一块毛巾捂着他口鼻。迷 药药效太强,炎育陵刚想到要憋气,浑身立即没力气,大脑努力下达呼救和挣扎的指示却连睁开眼也做不到……

尾指隐约感受到一阵暖,弟弟眨着哭红的眼睛,噘着红润的小嘴的样子划过脑海。

‘哥哥,你不可以骗我!’弟弟这么说。那是炎育陵第一次从弟弟脸上看到那么坚决的表情。

趁着还残留一丝清醒,炎育陵狠狠咬牙,下唇咬破了,舌头尝到血腥,神智亦恢复了几成,马上探手到车座底下把控制座位前后的手挚拉完,双脚用力往前蹬,车座便陡地往后撞,捂在脸上的毛巾掉了下来。

“噢……”

依稀听见后面传来低低的呻吟,炎育陵双臂一抬便松开了箍着自己上身的手。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无法把后座的两个人制服,当机立断打开车门出去。

双脚仍因迷 药的关系而发软,炎育陵扶着车门勉强站起来,举目四望,偏巧这时候周遭都没有路人。

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心里刚骂,后脑勺便感到一阵剧痛。炎育陵跪倒在地,强撑着要再站起,背后却又扬起了风。

随着‘咚’一声闷响,炎育陵已经感受不到疼痛,眼前清晰的景色顿时刷黑,最后听到的声音是背后的人往地上吐痰咒骂。

“呸!像蟑螂一样!”

这把声音,是程非。

后话:嗯,超短的,我知道,我忏悔……
其实最近公事比较忙,有预感这篇我一定会写很久。
为了预防自己写着写着就放弃,只好先上一段,这样才有个梗在喉头逼自己不能坑得这么烂……orz

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有飘走啊……
这大纲……早就拟好了的……
无论如何,对不起各位纯洁的读者。
如再有需要审核的情况就不用麻烦了,直接不通过吧,我可以不发在这里的,谢谢。有兴趣看下文可以短信息我,我会给link……
纯洁万岁。

泪奔……
我的文又不见了……
给大家造成了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好人 ……

嗯……其实应该发哪里好呢?
我觉得私塾也……是不可能的吧?
抱歉,我知道的SP论坛很有限……

话说,对于其—它所谓‘略带SM’的文章,大家都没有问题吗?
我……也是有看其—他写手的文啊……
为什么人家可以写我不可以(泪)?

唉,那篇需要审核的文的确是又不见了……
不过好像是因为我尝试编辑字体大小,结果又弹回去后台了……多手惹的祸。
算了,我再改一改,把敏感字眼屏蔽掉再发吧……
换个地方又得从头发过,麻烦到一个境界……

对了,另外要补充一点给squirrelbb,我的BL文大多数都发在马来西亚的论坛(我是马来西亚人),中国看不到……

不过有少数放在风弄(喜欢BL的人应该都知道她吧)的官方论坛,我这边给link会不会违反论坛规则啊?[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08 18:48重新编辑 ]

补发修改过的第21章,希望可以过关……

21 (续)

好冷……

炎育陵打了个寒颤,听见水流波动的声响。

随着意识渐渐恢复,后脑勺的剧痛首先像浪涛般袭来,令他禁不住皱紧了眉头,想要用手去揉一揉痛处,却发现双手被牢牢固定在头上。

惊觉自己的行动被束缚,炎育陵立刻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待得视线稍微适应了黑暗,才知道自己正处于一间密室。密室周围摆放了些什么实在看不清楚,最清楚的就是有个大约四尺高、直径两尺宽的圆桶。桶里盛满了水,不特别冷,但也不温。

会这么清楚是因为炎育陵就浸在桶里,并且全身赤裸,偏偏又不是全身都在水里,水只浸到了他胸口,这因此使得体温更快下降。

炎育陵尽力挣扎,但双手被铁铐锁着,无法看见的脚也被什么给束缚着,完全抬不起来。露出水面的上半身冷得遍体鸡皮疙瘩,下半身虽然不至于冷,但赤裸裸的情况仍令炎育陵觉得非常不安。

正踌躇着该不该呼喊,面前的门突然自外推开,门外刺眼的光射了进来,炎育陵反射性别过脸,再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要看清门外的人是谁。

“醒了?正好。”门外的人背着光一步步走近,身穿紧身的背心,是个臂膀和胸肌十分壮硕的男子,杨貌倒是平凡,没有凶神恶煞的表情,但一脸的从容反而让人感到莫名恐惧。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炎育陵话声颤抖,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太冷。当然他并不是完全不怕,只是这段期间经历了不少事,他已不知不觉练就了冷静面对危险的能力。

“我只是替人做事,你问我也没用。”男人边说边解开把炎育陵的手铐固定在天花板上一个铁环的锁扣,锁扣一开,炎育陵也发觉脚下松了,看来上下锁扣是同时操作的。虽然如此,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踝依旧被紧紧拷着。

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双臂一抬、一拉、一放就把体重超过六十公斤的炎育陵从水里提起来。炎育陵手脚被缚,只能任由男人把自己当作物体一样往坚硬粗糙的水泥地上抛,背脊重重撞在地面上的冲力震得他胸腹也感到闷闷的痛楚。

“身体洗干净了,该轮到里面。”男人居高临下俯视,说完便打了个响指。

全身光溜溜躺在地上被人看,炎育陵顾不得是否有用,蠕动着身子往后退。男人站在原处没有追,但炎育陵没来得及移动到墙边,门外就又走进了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着他臂膀托起来,拉到室内的另一个角落。

第一个进来的男人把电灯打开,室内顿时明亮如白画,炎育陵也看到了自己即将被扛上去的钢制长桌,他脑袋一片空白,因为那桌子……俨然就是个手术台。

惨了。完蛋了。这是内脏走私集团吧……

炎育陵拼命挣扎,尽管毫无作用。直到被皮带紧紧绑着手、脚、脖子、腰、背,和大腿伏趴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他还是一而再地挺身,试图把皮带挣断。

“放松一点,又不是要杀你!”壮硕的男人走到台前,把一支注射器打直立在炎育陵眼前。炎育陵倒吸一口凉气,他脑子转得快,虽没亲眼见过,但一瞬间就认出这是医学上很普通的器具,一般用于治疗便秘。可是,这种东西在这种时候出现,很显然并不普通。

“我也觉得这步骤很麻烦,不过没办法,省得一会儿弄脏瑶姐的专用室。”男人说着就把工具往后递。炎育陵头部被固定,无法看见身后的两人在做怎样的准备。

“我不是程非!你们是不是弄错了?”炎育陵慌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程非,你是那小子送来的。”男人回答。

这回炎育陵更摸不着头脑,正想继续问清楚,双脚脚踝的铁铐被解开,随即就给分别锁在长桌两侧,双腿因此而大张,腿间私密处感到了一阵凉风,他下意识要合起双腿,却只令得长桌发出刺耳的叽呀声。

“停手!快停手!”炎育陵没办法不紧张,吃力地抬起下巴看向那个负责发号施令的男人。

“别怕啦!程非刚来时也像你这样,后来还不是享受得不得了?瑶姐玩腻了他还依依不舍,死缠烂打,等到要被交给厦爷才知道怕,真是个废物。”

什么?不是偷情被抓吗?原来程非是瑶姐的……某种消遣玩具?

炎育陵刚想到这里,屁股竟被人用手往旁扒开。

“浑蛋!不准……”炎育陵一叫,臀缝间那处连自己也没碰过的敏感皱褶即感受到一根手指头推挤的压力。炎育陵浑身一个激灵,反射性绷紧肌肉,拒绝任何违反常态的进入。“可恶!你们这些人渣!放开我!”炎育陵剧烈地摆动身体,可捆 绑限制了移动幅度,他的挣扎仅制造刺耳的金属摩擦噪音。

“嘿嘿,看你屁股那些疤我还以为你玩过,瑶姐真好眼光,一眼就相中个又嫩又紧的小白兔,让程非用你来交换生路倒也不会不划算。”壮硕男悠然自得地站在一旁欣赏。

炎育陵分不了心去理会,他此刻全神贯注在合紧自己下身,愤怒、恐惧和耻辱令他不由自主颤抖,热血在体内翻涌,脸颊滚烫,心跳越来越快。从出生到现在,那地方只有小时候给医生塞过药,炎育陵甚至一点记忆也没有。

现在,两个男人正合力要把粗大的物体塞进这个在正常状态下绝不会为异物开启的入口,动作还粗鲁得好像在挖掘一个用来栽花的洞穴。

“太紧了!”身后传来男人的抱怨。

感到身后的蹂躏暂停了,炎育陵趁机看向身前的男人吼道:“我是韩封的人,他不会允许你们动我!快点把我放了!”若非逼不得已,炎育陵才不愿意拿韩封做挡箭牌。

“省省吧,瑶姐爱看男人被调 教的嗜好很多人都知道,包括厦爷。你是韩封的人,也就是厦爷的人,那厦爷的人,还不能让瑶姐玩吗?”

炎育陵彻底陷入了绝望,他终于知道那晚庆功宴见到瑶姐之后路卡为什么把自己看得这么紧。炎育陵对韩封虽然比较没好感,但他相信会落得这局面绝不是韩封有意陷害。

说到底,还是因为倒霉。

炎育陵在心里发誓,这次若能脱身,他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毁容。不只是脸,他还要在身上划个几百刀,让所有人对他的印象只有一个字——丑。

“呃!”股间敏感处冷不防再度被触碰,炎育陵慌得叫了一声。这回企图探入自己的不是灵活的手指,而是一根与手指一般粗细的圆柱体,通过皮肤的触觉感受到圆柱的表面湿滑,冷冰冰地。

炎育陵屁股忍不住一挺,圆柱竟一口气推进,肠道陡然被摩擦,一股透体凉意直冲上脊梁,炎育陵咬牙把差点冲出口的呻吟锁在喉头,额头抵在坚硬的抬面,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痛苦的样子。

“总算进去了!”身后的男人兴奋地道,“浪费这么多时间,老子给你点教训!”男人说着便开始轻轻转动圆柱。

炎育陵受不了这举动造成的痕痒,用力摆动着臀部,惹来了男人的嘲笑:“真骚的屁股!老大,我等不及看你在这两块肉上划记号啦!”

“这屁股的确比程非的有看头。”壮硕男人边说边往炎育陵屁股拍上一掌,‘啪’一声清脆又响亮,转眼立即就泛起淡粉红色的五指掌印,男人见着禁不住赞道:“有弹性,形状完美,颜色也漂亮,啧啧啧,难怪会留这么多藤条印,你天生一个惹人想打的屁股啊!哈哈……”

有生以来屁股只被父母和外公打过,此时一个陌生人竟直接用手来打,加上这令人羞耻的嘲笑,炎育陵恨得几乎岔气,他不再摆动身体,抬眼瞪着壮硕男,咬牙切齿道:“我不会放过你!”

壮硕男脸色陡沉,炎育陵更不肯退缩,语气满是不屑地继续骂道:“变态!人渣!败……”骂到一半,体内的圆柱突地给抽了出来。被撑开的皱褶正自然闭起,可另一样物体迫不及待地一口气闯进,探得没有那根圆柱深,直径却比圆柱粗了一倍。

炎育陵憋着气强忍被撑开的疼痛,不过比起痛,最难受的其实是羞耻和愤恨。

壮硕男得意地怪笑两声,挑起炎育陵紧绷的下巴,压低嗓子道:“小家伙,别以为我只是个单纯奉命行事的人,瑶姐喜欢看戏,但不会插手演员怎么演,你的屁股会被如何疼爱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卖乖,否则……哼哼……”

壮硕男阴阳怪气的威胁炎育陵越看越觉恶心,嘴里蓄口痰正要吐,下巴就给松了开来,壮硕男慢慢退开几步,阴恻恻笑道:“你该庆幸我选择躲开你这口痰。”

发现手下只准备了一公升的分量,壮硕男摆摆手道:“那个太少了,给他三公升,洗个三次。”

手下闻言相视一笑,把注射器抽出换上另一把容量更大的。

炎育陵无法转头,只能继续睁大眼瞪着环臂站在眼前的壮硕男。屁股仍然处于被人扒开的状态,没多久又有东西伸了进去,由于经过了润 滑,这东西轻易就滑入,完全没有受到阻碍。

“老大,三次我看他会泄得脚软呐!”
“弄得这么干净,老大,你该不会有兴致来个重度的吧?”
“看他那硬撑样,一定是被打惯了的,嘿嘿,我也好久没真打。”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间,炎育陵清晰地感受到液体推入了体内,他知道与这些人多废话没有意义,只能冀望韩封会来救自己,要不就是把体力省下,以便一有机会就可以反抗。

求饶这两个字,一霎那都不曾出现在他脑子里。

腹部像被充了气的球涨起,抵在冷硬的手术台面,炎育陵尝试挺身,背部的皮带却梆得太牢,令他最多只可以左右摆动,然而这么做反而令腹痛感加剧。

“好了!”男人抽出工具,另一只手快速把塞子插入,又转又推地,深怕塞得不稳。

炎育陵腹部一阵抽痛,他能想象到排泄物汹涌往下寻找出口的画面。

见炎育陵憋得涨红了脸,壮硕男脑袋灵光一闪,对手下吩咐道:“干脆给他通四次,最后一次一点五就好,但别让他排出来。”

炎育陵腹痛得嘴唇发颤,听壮硕男这么说,一丝压抑的呻吟不受控制地溢出双唇。

“现在怕还太早。”壮硕男牵起嘴角,走到炎育陵身后,把手轻轻放在炎育陵臀部。

炎育陵身高近一百八十公分,宽肩窄腰、腿长臀翘,浑身没有一点碍眼的赘肉,也没有刻意锻炼的立体肌肉,是个难得一见的天然好身段。除去遍布在他身体几处的疤痕的话,勘勘能以美人称之。

“拿开你的脏手!变态!”炎育陵大吼,一边使劲儿摆动身体。这么做令得腹痛感又加剧,炎育陵立即紧咬着唇收住溜到嘴边的哀叫。

“好小子,我看啊……普通的藤条是满足不了你这骄傲的小屁股。”壮硕男笑着拍打炎育陵屁股,炎育陵已无法回嘴。

炎育陵紧闭着眼当身周所有人都不存在,然而‘藤条’二字还是激起他一阵颤栗。

藤条,这东西是折磨了他十几年的梦魇。

“瑶姐不会要你命的,我也不会,当然,前提是你能撑得住。”壮硕男弯下腰,靠近炎育陵耳边,轻声细语道:“加油,别让我失望。”

“变……”

后面的‘态’字没来得及出口,塞子就被人给拔掉,体内秽物立即奔腾涌出。

炎育陵一点畅快感都没有,反而觉得更加羞耻。

壮硕男捂着鼻子直起身,开怀地道:“我最喜欢健康的孩子了!洗干净再来吧!”说完就转身离开房间。

“啊——”炎育陵大声怒吼,身后传来东西打翻的声音,看来是吓到了后面的人。

“鬼叫什么?再叫我就把你嘴封起来!”
“干脆给他口枷吧!还可以防止他咬舌自尽。”
“说得也对!”

“谁敢封我嘴巴我就咬断他手指!”炎育陵厉声道。

“不封就不封!小子,你可千万别咬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身后男人应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炎育陵在心里呐喊。他要活着离开,他要报仇。抱着这样的信念,炎育陵抿着唇不再吭声,熬过了三次难堪的过程。道具第四次伸进去的时候,他已经麻木得没有感觉。

炎育陵努力维持清醒,即使屡次的腹痛令他浑身乏力,身上干了又因冷汗而湿。

他唯一有能力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13 01:49重新编辑 ]

为了恢复纯洁的心灵,本人决定暂时写写小小陵的可爱(?)往事……

不按牌理出牌的番外之——《恐惧与期盼》

正午的阳光很刺眼。

炎育陵勉强把眼睛睁开,抬起头四处张望,试图从体育馆观众席上寻找父母和弟弟的身影。

“二年级组最佳运动员,二年A班,炎育陵——”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炎育陵赶紧跑上领奖台,让校长给自己戴上奖牌。他的脖子上已经挂了四面金牌,分别是100米赛跑、接力赛、跳高和跳远。最佳运动员的奖牌也是金色的,不过比前四面重一些,炎育陵拿在手上把玩,这质感令他爱不释手。

低年级的颁奖结束后就轮到高年级,大部分低年级学生的家长都陆续到运动员休息室把孩子接走。炎育陵怕父亲找不到自己,便乖乖地待在休息室等。

一个早上的运动会总算结束,可炎育陵始终找不到家人。待得认识的同学都一一走了,他才确定家人根本没有来,并不是自己找不到。

想起昨晚父亲答应要来,还特地向大伯借了摄录机,结果竟反悔了。炎育陵感到鼻子有点酸酸的,视线也渐渐被蓄在眼眶的泪给模糊。

不可以哭,不可以哭……

炎育陵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他是男孩子,又是哥哥,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哭?

听着运动场外的广播,高年级颁奖项目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炎育陵掏了掏书包,找到一些平时用剩的零用钱,独自走到食堂去买东西吃。

食堂人很多,炎育陵排在长长的人龙后等。刚刚的失落在肚子‘咕噜’一叫之后便给抛诸脑后,此时他只专心地从大大的餐牌上研究自己可以买得到什么。

“育陵!育陵!”

隐约听见父亲的叫唤声由远至近传来,炎育陵以为自己听错,且队伍就快到自己了,便无暇去理会。

“小 弟 弟,你要什么?”站在柜台后的大姐姐笑着问。

炎育陵抬起手指向餐牌,“我要吞拿鱼三文治,谢谢。”

“那个只有早餐时间才有哦,不如这个吧?鱼柳汉堡。”

炎育陵看看大姐姐手指指着的餐牌,再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零钱,嘟哝道:“我的钱不够……”

“育陵!”

身后突响起父亲的叫唤,炎育陵抬起头,父亲已经站到了身旁。见父亲脸色有点凶,炎育陵紧张得攥紧小拳头,垂下眼皮不敢与父亲对视。

“爸爸……”

“你跑去哪里?连老师也不知道你去哪儿,吓死爸爸了!”炎允赫把儿子拉到人较少的角落,见儿子头垂得低低地,即不忍再骂,轻轻抚摸儿子头顶,放缓语气道:“这里不是学校,有很多陌生的大人,你不可以一个人乱跑,知不知道?”

“知道,爸爸对不起。”炎育陵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炎允赫蹲下来,双手托起儿子脸蛋,看见儿子眼眶红了,心立即一阵揪痛,他这宝贝儿子要不是受了大委屈可绝不会轻易哭啊!

“育陵乖啊——爸爸没有骂你,爸爸来迟了,是爸爸错,爸爸道歉。”炎允赫一把将儿子揽进怀里,边哄边轻轻抚摸儿子纤瘦的背脊。

“真是的,哪有父亲向孩子道歉的呢?”

炎允赫闻言转过身,看见妻子牵着小儿子站在身后,便站起身把大儿子拉到身边,轻拍儿子肩膀道:“我答应他会来结果却迟到了,当然得道歉啊!”

“你突然有工作也没办法。”叶雅低头看着大儿子,沉下嗓子道:“育陵,你是不是故意乱跑?看看你爸爸为了找你弄得满头大汗,你还耍脾气撒娇?”

“我没……敖!”炎育陵话没说完耳朵就被母亲用力转了半圈。

“还不向爸爸道歉?”

“爸爸对不起……”炎育陵一张小脸疼得皱在了一起。

“头抬起来,大声说五遍。”叶雅放松了力道,蓄力再狠转。

炎育陵立刻垫起脚尖,试图减轻耳朵被拉扯的疼痛,嗓子里透着哭音,“妈咪……很痛……”

见儿子快哭了,炎允赫心痛得不得了,可他答应过妻子决不插手妻子教育孩子,只能在一旁适当地劝:“老婆,松一点,别用你扭我耳朵的力气扭育陵,他还小啦……”

叶雅鼻子哼了哼,放开了手,轻轻揉着儿子红通通的耳朵严肃地道:“认真道歉,不然回家就打屁股了。”

炎育陵身子一震,慌张地抬起头对父亲大声连说五遍‘爸爸对不起’。前天他才因为默写没拿到满分挨了母亲二十下木尺,虽然昨天就已经不痛了,但余悸犹在。

儿子的举动引起了旁人侧目,炎允赫自己都觉得有点难为情,更何况儿子?可他又不能叫儿子不听妻子的话,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忍着心疼,摸摸儿子柔软的头发,用最简单的肢体动作来安慰。

“道过歉就没事了,去吃饭吧!麦当劳好不好?嗯?”炎允赫搭着儿子肩膀轻晃一下。

炎育陵偷偷望一眼母亲,他知道这时间得上补习班,咬着唇不敢说自己肚子饿了。

“要!要!”听得懂‘麦当劳’三字的炎育旗抢先蹦跳着嚷嚷。

“好好好——”叶雅抱起小儿子,亲一亲儿子小巧的鼻子,转向丈夫道:“就麦当劳吧,那里有冷气,你去开车过来,我怕走出去晒多了小旗又要发烧。”

炎允赫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不经意回头一看,督见大儿子直挺挺地站在母亲身后一动不动,不禁暗叹一口气。

“育陵,来,跟爸爸去。”炎允赫向儿子招招手,儿子嘴角立即扬起一个喜悦的弧度,跑到自己身边,抓住自己伸出的手掌。

“爸爸,你可不可以教我开车?”

“哈!”炎允赫被儿子的问题逗笑,“教你当然行咯,不过你得先说服爸爸,告诉爸爸你为什么要学开车?”

“那样爸爸就可以陪妈咪和小旗在那里等了啊!”

“这样啊……”总觉得儿子这么说有点不对劲,炎允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待上了车,替儿子绑好安全带,炎允赫还是决定放弃询问儿子是不是不喜欢陪母亲。儿子若回答‘是’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育陵,刚才你一个人买东西不会怕吗?你可以叫老师帮你买。”炎允赫转开话题。

“我不可以要人帮忙的。”

“啊?”炎允赫被儿子的答案弄得一头雾水,“为什么?”

“因为我是哥哥,哥哥要做好榜样给弟弟,什么都得学会自己做。”

“妈咪说的?”

“嗯。”炎育陵嘟着嘴点头。

炎允赫愣了愣,把刚放下的刹车挚拉起,侧转身靠向儿子,解开儿子的安全带,将儿子抱到怀里。

自从小儿子出世,炎允赫察觉妻子对大儿子不只是严厉,且还越来越冷淡,使得儿子这么小就学会独立。虽然对儿子的懂事觉得骄傲,可也同时太让做父亲的觉得心疼了。

“爸爸很疼你……”炎允赫想不到还能说什么,他很不擅长安慰人,小孩子就更难着手了。

父亲抱得这么紧,炎育陵心里虽然暖暖地,却也有点难为情,双手抬了起来又放下,怕被母亲看到会像刚才那样责备自己耍脾气。

“你是不是瘦了啊?”炎允赫上下摸一遍儿子后背腰腿,松开儿子,皱着眉道:“早餐和晚餐爸爸都有看你吃……是不是在学校没吃午饭?”

“呃……我……”

吞吞吐吐地一定是没吃,炎允赫立刻沉下脸,“为什么不吃?休息时间只顾着玩?”

“不……不是……我……零用钱……不够……”炎育陵猛吞口水,他怕父亲的程度并不少于母亲,因为惹父亲不高兴的话母亲知道了亦会罚他。

“怎么会不够?学校的东西起价了吗?”炎允赫讶异地问。

炎育陵低着头坳手指,小声道:“我上个月小考成绩不好,妈咪扣了零用钱……”

儿子这么一说炎允赫才想起,上个月小儿子病了几次,他和妻子因照顾小儿子而非常疲累。大儿子的成绩单拿回来那天,妻子只是象征性骂了几句,没多余的力气体罚儿子。炎允赫以为妻子就这么算了,没想到是有换个方式罚的。

“那也有做饭盒给你不是?”炎允赫不相信妻子舍得让儿子饿整整一个月的肚子。

“有时候……妈咪会忘记……”

“忘记?忘记了你不会提醒吗!”炎允赫控制不住声量,看见儿子肩膀剧烈地抖了一下,他暗骂自己一声‘该死’,竟然不经意责怪起无辜的儿子。

“我……”炎育陵开口要回答,却见父亲撇过脸,启动了车子倒 退出停车位,一声不作。

看得出父亲生气了,炎育陵心下忐忑,不知如何是好。眼看车子慢慢靠近体育馆正门,母亲和弟弟就快要上车,炎育陵不由得紧张起来。

妈咪说道歉要抬起头、要大声、要认真……炎育陵一咬牙,抬起头对父亲大声道:“爸爸,我不是故意不提醒妈咪,小旗要妈咪哄他他才肯吃东西,我要是等妈咪做饭盒的话会赶不上校车,对不起,我……”

“你没做错事道什么歉?”炎允赫打断儿子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紧张兮兮的儿子,想不通儿子的脑袋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我没做错事吗?那……”炎育陵觑了眼抱着弟弟走过来的母亲,垂下头怯怯地续道:“爸爸你不要生气……妈咪……妈咪会骂我……”

炎允赫再度哑口无言,儿子是因为经历过的教训而害怕,脑子里只知道什么情况下会挨母亲的打骂,对是非对错似乎毫无概念。

车后座的门打开,妻子先把小儿子抱上车,绑好了安全带自己才跨上车。

炎允赫看了看紧闭着嘴不敢动的大儿子,再看向后座细心照料小儿子的妻子,暗自叹了口气,决定私底下找机会和妻子谈谈大儿子的事,不想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和妻子闹不快。

(待续)

撒花!终于改到可以不需要通过审核了啊!!!
另外,要说的上面已经说了,我不是故意要写番外,是说……纯洁也不容易啊(叹) <- 叹个屁

(正文)第22章

炎育陵记得每一次随父亲探望爷爷奶奶以及大伯时,父亲总是不厌其烦地称赞自己,惹得大伯不客气地吐嘈说那是因为父亲有个像女王一样的严妻,才教出一个王位继承人似地英才,绝对与父亲的基因无关。

亲戚虽然不知道炎育陵是在棍棒教育下长大,但从他一周上六天补习班和自小学习多项需要严格督促的才艺这点,就能知道这孩子被赋予了多大的期望,当然还有相应的管教。

父亲曾反驳大伯,说儿子天生就聪明,才两岁就学会自己吃东西、洗澡、换衣、穿鞋,一般小孩子可能到了五岁都还需要父母协助完成这些日常打理自己的动作。

父亲这么说炎育陵反倒觉得心虚,两岁的过去他怎么可能记得?他记得清清楚楚的是挨母亲重打后,需要父亲为自己脱裤子擦药,再换条布质软的睡裤小心翼翼帮他穿上。

这么回想一下……竟觉得其实也不至于太难熬。不过就是被外公骂几句、打几下,又不是没试过,何必那么想不开要离家出走?

就算动不动就挨打的日子会持续到自己出社 会工作,罚过了只要道个歉再反省就可以返回平常的生活,再说,事后也还有父亲的抚慰助自己暂时忘却痛楚和委屈。

光着屁股让父亲照料自然免不了难为情,毕竟自己的身高和父亲已相差不超过十公分。至于弟弟,即使没亲眼看到挨打过程和伤口,也会从餐桌位子以及琴椅上加厚的软垫知道哥哥屁股开了花。

无论如何,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都好过现在全身赤裸,被绑着手脚吊起来,由两个陌生又獐头鼠目的男人用粗糙的刷子为自己清洗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折腾了自己三次的腹痛感又一次浮现,由于这次只灌了1.5公升的清水,疼痛来得比较慢。炎育陵闭上眼调整呼吸,放松心情,总算成功压制下腹一点点酝酿着的不适。

“抓到忍耐的窍门了啊!”站在炎育陵身后的男人把手伸到炎育陵腿间,抵着塞子后座往内推挤。

“嗯!”突如其来的刺激令炎育陵一时没能忍住呻吟,又没办法用堪堪碰得到地面的脚尖借力闪躲。刚刚才冷静下来的腹痛再次被挑起,每呼吸一下都能感觉到液体在冲撞肠壁的压迫,炎育陵恨不得自己是个不需要空气的僵尸。

男人的挑逗适可而止,他也不希望炎育陵太快到极限,那意即他们两人得再做一次工。确认炎育陵身上已经没有一丁点的污垢,正要把他解下来牵出去交差,竟有个打扮性感妖艳的年轻女子推门进来,右手拎着一套挂在衣架上的衣裤,另一手则用食指勾着条白色四角内裤。这女人是瑶姐的贴身助理。

炎育陵面朝着门,所有走进房的人第一眼就会看到他光裸的身子。被个女人看见自己像待宰的猪一样被悬挂,羞耻感优胜同性对自己上下其手。炎育陵脸颊发烫,立刻垂下头躲避女人的视线。

“喏,你们两个帮他穿上。”女人笑吟吟道,把衣裤留下来后便转身离开,带上门之前自言自语道:“小美男呢,这回有眼福……”

“长得帅待遇果然不一样!”其中一个男人把衣物从衣架上取下,一条牛仔长裤,一件短袖衬衫,一件马甲外套,还有条价值不菲的名牌皮带。

“连内裤也是我穿不起的牌子!”另一个男人拿着内裤走近炎育陵。

“我自己来。” 炎育陵恨恨地咬牙,虽然他知道这要求绝无可能被答应,但是若不反抗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尊严。

“你是白痴还是你当我们是白痴?” 男人走到墙边架子取下一根电击棒,刻意放慢脚步靠近炎育陵,嘴里不停地嘿嘿冷笑。

炎育陵不敢想象这两个人把自己电晕后除了穿衣服还会做些什么猥亵的事,但人为刀俎,他就算低声下气保证不会反抗,也只会落得被嘲笑的下场,索性就闭上了眼睛等待下一波未知的折磨。

腰际陡然被硬物触碰,随即便感到犹如被刺入万根针的剧痛,忍不住哼了一声,麻痹迅速扩散至几乎半边身躯,神志却依旧清醒。

见炎育陵一击没晕,男人调整了电力,往同一处再次点上去。

“啊!”这回剧痛传遍至全身每一寸肌肉,炎育陵惨叫一声,当下也不知为了什么,固执地咬着下唇逼自己保持清醒,左腰的疼痛尤其厉害,仿佛被剜下了一块肉。

依稀听见脚步声由左移至右,炎育陵勉强把眼皮撑开一道缝,刚好督见电击棒抵在自己右腰。

滋——

第三次电击,痛觉没来得及送到大脑,炎育陵便失去了意识。

(待续)

忏悔(到底要忏几次?):
由于21章超过两千字了于是就当它结束了吧,嘿!
分章节这种事……随意就好吧。
于是,写到这里先摆着,得去酝酿一下纯洁,不然我又会爆走……

诶?原来读者要求各异,sorry sorry……
我会把这段番外结束了才接正文,真是抱歉……orz

番外之——《恐惧与期盼》 (续)

午餐时间的麦当劳人多得不可思议,设给小孩玩的游乐场更是像在打仗一样吵杂。

炎育旗还没到门口就用力扯着母亲的手,不停催促着‘快点、快点’,一进门便马上一个箭步冲向游乐场。

叶雅正要叫大儿子跟上去,还没开口大儿子就从身旁越过,紧紧跟在弟弟身后,到了游乐场便站在一边看,眼神一刻不离开弟弟。

“看,育陵多懂事,都不用你提醒就知道要照顾弟弟,以后少点骂他吧。”炎允赫握着妻子的手朝排着长龙的柜台走去。

“不骂怎么会懂事?你忘了他小时候多皮吗?打破家里不少东西,每次从幼儿园回来都玩得浑身脏兮兮,还抱野狗野猫回家,教训他他就跟我斗嘴,你以为我喜欢打他?”叶雅轻声说着,美丽的脸庞时不时浮现女人任性撒娇的动人表情,虽是在发牢骚,却又不似泼妇骂街般喧哗,炎允赫瞧着也没动力要反驳。

“男孩子都是这样嘛,他现在很乖了,就别再打他好不好?”炎允赫搂着妻子纤腰,语气柔和地恳求,打消了原本要和妻子严肃谈判的念头。

“就因为是男孩子才不能不打。”叶雅皱眉斜了丈夫一眼,“现在不教好他,以后宠坏了怎办?你自己看他,才八岁就这么高了,要是长大和你一样大块头,我可没能力教!”

炎允赫苦恼地搔头,他自知自己没付出多少时间在照顾孩子,两个儿子衣食住行大小杂事都几乎是妻子一手打点,这让他多少有些心虚和内疚,以致于每次有冲动想和妻子理论管教孩子的方法都会很容易临阵退缩。“你担心太多了吧,育陵不会学坏……”结果只吐出了这样毫无力道的话。

“什么不会学坏?你没看他最近的功课,字体写得乱七八糟,虽然没写错,但老师放了评语要他注意。还有呢,前天的默写居然拿了九十分,我问过老师,全班就他一个没拿满分,他为了运动会的练习压根忘了有默写,完全没复习!这样下去我看他连考试也会忘记。”

听妻子这么说,炎允赫才想起儿子前天胃口似乎比平时差,看来八成是因为屁股疼……

“呼……”无奈地呼了口气,炎允赫也不想和妻子争论了,妻子罚儿子都有理由,他越是要袒护儿子,妻子反而会点出儿子更多的错误。唉,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儿子一些补偿。

终于排到了柜台,妻子点餐时炎允赫看见有附送模型车的套餐,便点了两套。

“怎么买两套?”叶雅看了丈夫一眼,再向柜台表示只要一套。

炎允赫立刻皱起眉头,“我们有两个儿子啊。”

“育陵长大了,不需要这种玩具。”叶雅随口应道。

“他才八岁!有多大?买个玩具给他会怎么样?”炎允赫禁不住抬高了声量。

注意到旁人投来好奇的视线,叶雅顿感难为情,丈夫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对自己大声说话。

“不行。对孩子要赏罚分明,育陵最近表现太差,现在买玩具给他,他会把犯错的教训都给忘记。”叶雅不理会丈夫的欲言又止,把钱交给丈夫便快步转身离开,到游乐场去带儿子。

炎允赫多少还是有最低限度的冷静,不至于追上去和妻子吵,只黑着张脸付账。妻子全权掌管家庭开销,这几年来炎允赫已习惯和家人出门都不带多余的现金,反正他的钱全都交给了妻子,一切花费也都由妻子控制。偏偏现在他身上的现金用完了,连想要多买一套玩具给儿子都不行。

明天再买个什么哄哄他吧,我好歹也是爸爸……炎允赫边想着该买什么,边走到了家人已经坐下的位子。

“哇——”炎育旗一看见炸得金黄色的薯条就兴奋地欢呼,跳上了椅子伸手到托盘上去拿。

炎允赫见状立即把托盘抬高,故意装着严肃的表情对小儿子道:“小旗,坐好了才能吃,看看哥哥是怎么坐的。”

炎育旗不听话,在椅子上蹦蹦跳跳,撒娇道:“嗯——我要嘛!妈咪——我要吃薯条!”

“你干什么呢?小旗难得胃口好,他要是哭了又会不肯吃东西。”叶雅不满地看向丈夫,她知道丈夫是故意要在这时候教育小儿子,来平衡大儿子不久前挨了骂还被扭耳朵的心情。

小儿子体质不好,胃口的确很难掌握,炎允赫自也没办法坚持,从托盘里挑了一包薯条递给正扁嘴闹脾气的儿子。

“我不要吃了!”炎育旗赌气不接过,双手抱着胸坐下来,腮帮子吹得鼓鼓的。

叶雅立即横丈夫一眼,拿起那个玩具模型车准备要哄小儿子乖乖吃东西。

“小旗,爸爸是跟你玩,不是故意的,拿,我的也给你。”炎育陵先了母亲一步,他把自己的薯条放到弟弟跟前,拿起一根放进自己嘴里,再拿一根递到弟弟面前。

“很好吃哦——”

炎育旗看着哥哥把薯条吃进嘴里,心里却还是不服气,不愿张开口。

“你不吃我就吃了,啊——”炎育陵放慢动作把薯条送到嘴里,在他预料之中,弟弟马上抓着他手腕,张嘴把薯条咬走。

这根本就是妻子在哄小儿子吃饭喝药的翻版啊,儿子居然学了个十足十!炎允赫禁不住愣了数秒,转头发现妻子也在瞧着大儿子目不转瞬地看。

“妈咪!我要车车!”炎育旗发现母亲手中的玩具,一把抢了过去。

“小旗,要小心别玩坏了。”叶雅微笑着对小儿子说,然后抬手往大儿子头顶拍了拍,柔声续道,“那是买给哥哥的。”

“诶?”炎允赫睁大眼发出惊呼。

“我……我的?”炎育陵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母亲不是没有送过东西给他,不过全都是文具和书籍,生日礼物也不例外。

炎育旗眨了眨眼,把模型车子放到哥哥面前桌上:“哥哥的!哥哥先玩!”,说完就自顾自吃起薯条。

炎育陵呆呆俯视着手掌般大小的鲜红色玩具车,这类型玩具弟弟至少有十几个,每一个都比这个大,母亲整齐地排放在弟弟房里的架子上,父亲说那些全是两个舅舅送的,都不是便宜的东西,很有收藏价值。炎育陵偶尔会有机会和弟弟一起玩,再怎么喜欢,他也不能拿回自己房里。

“谢谢……” 炎育陵把车子捧在手里把玩,小虽小,也不是很精致,不过,这是母亲自弟弟出世以后的这三年来,第一次送的玩具。“谢谢妈咪。”意识到自己没看着母亲道谢,他连忙抬起头再说一次。

“嗯。”叶雅应了一声,脸上只挂着淡淡的笑容,“弟弟要玩的话你得借他,不能自私知道吗?”

“知道。”炎育陵猛点头,其实这不需要母亲提醒他也会遵守。突然,他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放下车子,从背后的书包里拿出那面最佳运动员的金牌。

“妈咪,这个最漂亮,送给你。”炎育陵把金牌放到桌上推向母亲。

炎允赫一口汽水差点呛着,看着儿子用夸张的脸部表情道:“爸爸呢?育陵,爸爸这么疼你你怎么送给妈咪?唉哟,你这样偏心,爸爸会伤心啊!”

“你别那么幼稚!”叶雅被丈夫逗笑,轻轻打了丈夫粗壮的手臂一下,拿起桌上的金牌凑近来看,“儿子是我生的,‘最佳运动员’的功劳当然归我,育陵,谢谢咯——”叶雅笑着抚摸儿子头顶。

母亲这样的举动真的很难得,炎育陵又高兴又害羞,低下头含着唇偷笑,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得见,“妈咪喜欢就好……”

“不公平!育陵,这太不公平了!你就送给爸爸嘛!反正爸爸的东西也是妈咪的东西啊!”炎允赫有意要捉弄儿子,不然儿子大多数时候都像个木偶人似地只会说‘知道’、‘对不起’、‘不敢了’。

炎育陵有点慌,从书包里掏出另外几面金牌,“那……赛跑第一名的给爸爸。”

“不,爸爸要最——佳——运——动——员。”炎允赫想看看儿子会怎么解决窘境。

“爸爸,那个只有一个啦……”炎育陵把一串金牌全部递给父亲,“这些全部给你好了。”

闪亮亮的金牌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炎育旗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拉着哥哥袖子轻晃,“哥哥,我要。”

“好,这些全给小旗。”炎允赫把一串金牌从大儿子手中拿过,再交给小儿子,“这下你只剩最佳运动员可以给爸爸了。”

叶雅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到桌底下去捏丈夫大腿,“你这大孩子,别再逗儿子了。”

“哎呀呀呀……老婆大人,痛啊痛啊,我不要了我不要了。”炎允赫握着妻子手腕拿到嘴边吻了一下,轻声道:“儿子的心思你好好收着。”

“会的。”叶雅报以一抹动人的笑,用手掌轻轻摩挲丈夫脸颊。

不明白父母正处于你侬我侬的情况,炎育陵插嘴道:“爸爸,我明年再拿一个给你行不行?”

“宝贝儿子,爸爸只要一样东西。”炎允赫俯身向前,靠近坐在对面的儿子,在儿子额头吻了一下,“爸爸只要你开开心心地长大,笑一个给爸爸看。”

“笑……笑什么啊……”炎育陵尴尬地低下头,虽然父亲偶尔也会这样亲自己,不过被周遭那么多人看到了还是不免难为情。

“哈哈!叫你笑你就笑嘛!”

“无端端要我怎么……”炎育陵话说到一半,腰际突然被坐在旁边的弟弟用手指戮了一下,反射性立即侧转身避开,不解地问:“小旗你做什么?”

“挠痒痒就会笑!”炎育旗双手并用,往哥哥左右腰际探去。

炎育陵被挠得弹下椅子,要开口叫弟弟停止,父亲竟然从后把自己抱到腿上,延续弟弟的动作,不停地搔自己的腰。

“爸……爸爸……那……那边有我班上同学……爸……好痒……”炎育陵怎么挣都挣不脱,像鱼一样在父亲怀里扭来扭去,忍着腰际的痕痒忍得脸都涨红了。

“别忍了,我的宝贝,快笑出来!”炎允赫再接再厉,总算逼出儿子几声短促的笑。

“妈咪……妈咪救我……爸……不要玩了啦……”炎育陵被挠得浑身无力,父亲却还是不罢休。

“活该,谁让你把金牌给妈咪呢?”叶雅笑着用手指轻弹儿子额头,表示见死不救。

“今天育陵是爸爸的!哈哈哈……”炎允赫说着把儿子抱得更紧,挠得也更起劲。

“爸……放开我啦……”炎育陵已经笑出了眼泪。

周围的人都把视线投了过来,观赏这一家四口欢乐的相处。爸爸高大威猛,妈妈美丽动人,大儿子俊俏乖巧,小儿子娇小可爱,这样的家庭,可羡煞不少人啊。

这一天,炎育陵直到练完琴上床睡觉,都还会忍不住翘起嘴角回忆。鲜红色的模型玩具车他就摆在枕头边,看着它入睡。

第二天早上炎育陵比平时早起,近来为了运动会的练习常常累得差点睡过头,好几次是被母亲用鸡毛掸子拉开被单往屁股狠抽才惊醒。

用多余的时间大略复习一遍功课后,炎育陵收拾好补习班要用的书本。今天是周六,学校没有上课,不过他有大半天的补习课要上。

背着书包来到厨房时,母亲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父亲和弟弟都还没睡醒。补习班会有专车来接,所以炎育陵不需要父亲载送。

“妈咪,早安。”炎育陵放下书包,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开始吃早餐。

“饭盒给你做好了,待会儿自己放到书包里,妈咪去看小旗醒了没。”叶雅拍拍儿子的头,缓步离开厨房走上楼去。

“哦。”炎育陵应道。打开饭盒一看,里面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喜悦和满足敢立刻反映到了脸上。

“谢谢妈咪。”炎育陵轻声自言自语,心想母亲对自己这么好,这几天一定要乖乖地不能做错事,免得母亲费神生气。

带着愉快地心情出门,没想到,五个小时后从补习班专用车下来,炎育陵就站在门外大太阳底下,咬着唇不敢进去。

母亲选的补习班规模很大,也很严格,和学校一样定期会给学生评估测验。炎育陵今天刚拿到两星期前的测验成绩单。

五项科目,一科满分都没有,其中四科都是八十分上下,英文竟然在及格边缘。补习班的程度比学校还高,炎育陵有料到或许没办法科科满分,他也知道自己放了太多精神在运动会。可是……他想不到成绩居然会烂成这样。

粗略算了一算,依照母亲的惩罚规则,足足有一百五十多下的鞭打。就算是用手打也很难吃得消……

“怎么办?”炎育陵紧紧抓着裤子,嘴唇咬得发疼,晒了一身的汗才鼓足勇气开门进屋。

父亲的车子不在家,他祈祷着父亲只是出门买东西,并不是临时要加班。可惜,当他从鞋架上遍寻不获父亲工作必穿的运动鞋,内心的期待便完全破灭。

手掌情不自禁盖在屁股上抚摸,一百五十下,怎么熬啊……炎育陵记得自己目前为止被母亲打得最重的只有五十下皮带,那可疼了他三天。

“育陵——回来了吗?”母亲的声音自屋内传出来,“快点进来,妈咪要洗澡,你看着弟弟。”

父亲果然不在,这点已可以肯定。

“哦!”炎育陵大声回应,动作利落快捷地脱下鞋袜跑进屋里,放下了书包就到厨房洗手,生怕再有一丁点小错误惹母亲不高兴。

这时母亲正要上楼,炎育陵下意识不敢看向母亲。“你爸爸突然有急事,今晚上不会回来,你不用去上书法课了,待在家里照顾弟弟。”母亲边上楼边说。

“哦……”炎育陵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父亲今晚没有回家。

那……那还不被打死?

(待续)

后妈写手的后话:撒花!终于找到机会写小小陵可怜的小屁股了~[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16 13:43重新编辑 ]

不打就要写大结局了啊……

别担心,我有分寸,嘿嘿。
(弱弱地觉得自己貌似好像不是非常的值得信赖……)

回sohiayj:
正文需要时间啊~本人最近脑袋比较暴力,先让我稳定下来,不然真的会被管理员警告。

回abc1213:
其实,全文至今的打戏比例还蛮少的也,毛就真的写很多 :smiley:

唉,好了……闲聊完毕,爬回去认真写文……

番外之——《恐惧与期盼》 (续2)

客厅地上如往常般铺满了玩具,炎育旗趴在中间狭窄的空位,枕着一只和他身体一样大小的兔子绒毛布偶,专心一志在把面前的乐高积木笔直叠高。

炎育陵坐在沙发上,拿出成绩单再看一遍。数学八十分,中文七十分,科学七十七分,地理七十五分,英文四十分,总共少拿了一百五十八分。这么差的成绩母亲是绝对不可能轻饶的,最轻也必会用木尺来打。

妈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考成这样的,我下次一定全部靠满分。

炎育陵在心里默默彩排怎么向母亲求情,突想起母亲曾骂过他‘不是故意,那就是有心的咯?’即摇了摇头,再想第二个说辞。

妈咪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上个月学校小考,这个月补习班也考试,我来不及把课文复习完。

‘来不及?上学期不也是同期进行考试吗?怎么成绩差那么远?’—— 炎育陵很快就联想到了母亲可能性最大的回答。

解释就是掩饰,做错事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认罚,炎育陵心里很清楚,母亲最不喜欢他犯了错还说多余的话,顶嘴就更罪无可恕。以往打完了若还要罚跪、罚站、罚坐,也都是因为他试图要向母亲解释。

成绩单两侧已被收紧的拳头给捏皱,和所有分数不漂亮的卷子一样,炎育陵总是会捏在手里战战兢兢地拿给母亲过目。还是等爸爸回来再给妈咪吧。炎育陵这么决定。父亲虽然劝不住打,但至少还有能力说服母亲别用皮带和鸡毛掸子打,炎育陵最怕这两样东西。

先藏起来吧。炎育陵跳下沙发,拿着成绩单往楼上跑。书桌抽屉、书柜、枕头底、床底……没有一个角落他能放心。对了,琴室。母亲并不会弹钢琴,所以也不会像检查作业一样检查琴谱,把成绩单和琴谱放在一起最安全了。

得赶在母亲洗完澡前藏好。炎育陵急奔下楼,听见弟弟在叫自己,只随口应一声‘等一下’便往琴室跑去。把凳子拉到书架前,站上去把摆在最上面的一叠旧乐谱拿下来,选了一本最厚的打算将成绩单塞在里面。

碰!外面突然传来碰撞声,炎育陵一愣,随即就听见弟弟响亮的嚎哭。

一刻不敢耽搁,炎育陵抛下乐谱和成绩单,箭步冲出琴室,来到厨房。弟弟趴在地上捂着额头大哭,眼泪鼻涕留了满脸。“小旗!”炎育陵赶紧上前抱着弟弟的腰把弟弟扶起来坐在地上,拿开弟弟的手,惊见弟弟额头肿起了大大的包子。

“哇……痛……妈咪……”弟弟号啕大哭,炎育陵慌得咬住了唇,颤抖着手轻轻揉弟弟额头。他看见地上有滩水迹,想起那是自己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溅出来的水,弟弟一定是踩到水扑面跌倒,额头结结实实撞在坚硬的地板。这下完蛋了,上次那最重的五十下皮带,就是因为把书包随手放在地上绊倒了弟弟而被母亲罚的。

“不痛了、不痛了,小旗乖……”炎育陵自己也在厨房摔过,餐桌桌角、柜子边缘也都撞过,他知道那有多痛。他一方面怕自己会被罚得很惨,一方面也很心疼弟弟。

“发生什么事?”

一听见母亲的声音,炎育陵腾一下站起来,往后退开好几步。母亲把弟弟抱起来,看清弟弟额头的伤后,便把弟弟抱到客厅,让弟弟躺在沙发上。弟弟一刻不停地哭,母亲则柔声地哄。

炎育陵亦步亦趋走到客厅,僵直地站在沙发旁,拳头握得死紧,十根脚趾头也尽可能往内缩,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头蹦出来。

“小旗怎么跌倒的?”叶雅冷冷地问,一眼也不看向大儿子。

“我没看见……”炎育陵头垂得下巴贴住了胸口。

叶雅狠狠瞪向大儿子,轻骂了声‘没用’,拿起电话打给父亲,要父亲开车来接自己。儿子撞到额头可大可小,她必须带儿子到诊所去一趟。父亲正好有空,说十分钟内就会到。叶雅抱着儿子上楼回房,拿毛巾擦干净儿子满脸的鼻涕眼泪,披件外套,拿了手提袋便下楼。

炎育陵站在原处不敢动,恐惧填满了思绪,双手兀自不停在颤抖。偷眼瞄见母亲走进琴室,他才想到成绩单就丢在地上,禁不住呻吟了一声,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惨况降临到自己身上。

不久,母亲抱着还在抽泣的弟弟出来,手上拿着那把最常用来打自己的木尺,木尺长一尺,宽一寸,厚一公分,打一两下没什么,但十下过后每一下都好似烧红的铁片落在敏感的肌肤上。

炎育陵低下头,好不容易才从喉咙挤出一句话:“妈咪对不起。”

啪!木尺落在了背上,有效地留下一阵火辣刺痛。炎育陵肩膀一抖,咬着唇不敢躲也不敢叫。

啪!又一下打在同一处,背部本来就没什么肉,两下责打都火烫般痛,炎育陵咬着唇强忍,他知道不可能只有两下,果然,第三下马上伴随着母亲的责骂落下。

啪!“叫你看着弟弟你也不会?”
啪!“跑琴室去干什么?”
啪!“厨房的水怎么回事?”
啪!“弟弟出了事你过意得去?”

啪!

“嗯!”炎育陵忍不住出了声,探手到背后挨打处搓揉,母亲连续打的八下都没有换地方,疼痛不止是表面,而是渗到了薄薄皮肉下的骨头。

啪!非常狠的一下打在尾椎接近屁股的敏感处,炎育陵因突袭的剧痛‘啊’一声大叫。

“你还知道疼?”母亲低声喝。母亲之所以没有大声骂是因为抱着弟弟。

“妈咪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炎育陵面向母亲,两只手在屁股上方揉着。

叶雅扬起木尺要再打,父亲的车子正好驶到了门口,便改而推了推儿子的头,以命令的口吻道:“靠墙站着,手举起来。”

“哦!”炎育陵立即照办,不需要母亲多吩咐,背向着墙站直,脚跟、小腿、屁股、后背、肩膀,还有后脑紧紧贴着墙,双手平举在面前,母亲手中的木尺即横放在手臂上。

叶雅向屋外的父亲比个稍等的手势,转身到电视旁的装饰盆栽,拿出两颗鸡蛋大小、形状不规则的半透明玻璃球。

炎育陵暗暗叫苦,母亲若没办法监督自己罚站就会用这方法,把不容易跌碎,只会留下清晰裂痕的玻璃球分别放在自己头上和横跨于手臂的木尺上,玻璃球的平面面积很小,只要稍微移动就会滚落,炎育陵还没有一次能接得住两颗玻璃球的功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玻璃球跌在地上,留下一道自己没有站好的证据。

叶雅布置好后,轻拍着已经缓下哭泣的小儿子背脊,一边穿鞋一边对大儿子道:“成绩单我看见了,你是要藏起来对不对?妈咪还没算分数,回来要是看见玻璃球有裂痕,每少一分就罚五下。”

“妈咪,不要这样啦!”炎育陵吓得快哭出来了,一百五十八乘以五是多少,他一时间还没办法心算出来。

“哼,果然是考得很差,给我站直了反省!”叶雅留下一句恐吓后便出门。

从窗口看着外公的车扬长而去,炎育陵的眼泪终于滚落,那是因为他无法在眼泪落下前便擦掉。“我也不想小旗跌倒啊……不是故意的嘛……我都道歉了……”眼泪一旦流出就克制不了,经过脸颊凝聚在下巴,最后滴落在地面,像颗碎裂的玻璃。

(待续)

后话: 不确定今晚会不会写完……写到这里突然没什么定力继续待在电脑前打字,所以就先上吧……

大人您难得送我‘好看’二字,小人我感激涕零 TvT

番外之——《恐惧与期盼》 (续3)

跑了诊所一趟,确定小儿子没事后叶雅总算松口气,不过医生还是有提醒她要小心儿子的哮喘。回家的路上买了儿子喜欢的巧克力棒,父亲也买了一把玩具吉他,儿子总算露出笑容,嚷嚷着要马上回家给哥哥看新玩具。

“那混小子怎么做哥哥的?已经是第二次害小旗跌倒!我跟你回去,得重重打一顿让他记住教训!”

“外公要打谁?”炎育旗好奇地问。

“还有谁?当然是你那没用的哥哥!”

“爸爸。”叶雅与儿子一起坐在后座,看向望后镜对父亲道:“育陵的脾气我知道,你一上门就打他是不会服的,况且你下手也太重,我自己来教就行了。”

“嗯……”炎育旗噘起小嘴,拉拉母亲的衣袖,“妈咪,不要打哥哥。”

“哥哥没有照顾好你,妈咪是一定要罚他的。”叶雅拍拍儿子头顶。

“那你不要打他,外公也不可以!”三岁的炎育旗还不知道‘罚’的意思就包含了打。

叶雅微笑着点头,同时向父亲打眼色表示别再说大儿子的事。在丈夫眼里,自己对大儿子只是要求高,自己的家人则只是偏心。不过事实是什么,他们一家都心照不宣。

尽管知道不应该,尽管曾无数次后悔,尽管常常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但是儿子一天比一天俊俏的样子无不让她和家人联想到儿子那个恶魔般的亲身父亲。

人非圣贤。

人,是唯一会把自身的痛苦转嫁到他人身上的生物。

一进家门,心情立即因为看到大儿子而阴郁下来。叶雅慢条斯理关门锁门,替小儿子脱鞋,小儿子迫不及待地抱着玩具吉他跑进客厅找哥哥。

“哥哥,我有新玩具!”

看见哥哥还站在墙边,炎育旗来到哥哥面前,嘟着嘴问,“哥哥,你还在罚站啊?罚站很好玩吗?”

“不好玩……”炎育陵没有办法低下头看弟弟,他两只手臂直到肩膀已经从酸到痛、痛到麻,数分钟前开始回复成痛,多一倍的痛,而且一直抖个不停。

“那就不要玩了啊,陪我玩这个!”炎育旗按下玩具吉他的开关,刺耳的音乐立刻响起。

“我也不想玩啊……”炎育陵喘着粗气,体力已逼近极限。

“小旗,妈咪带你去洗手,一会儿再和哥哥玩噢。”叶雅走过来抱起小儿子,视线完全没有在苦不堪言的大儿子身上逗留。

“妈—咪——”炎育陵禁不住大声哀求,他站了快一小时,疼痛散布到身体每一个角落,他宁愿现在就光着屁股挨打。“求你啦——快掉下来了……我少了一百五十八分,不要打我七百九十下啦……妈咪……”

“妈咪,哥哥叫你……”炎育旗在母亲怀里探头探脑。

“嗯。”叶雅敷衍着回答,把小儿子放到厨房地上,打开水龙头的同时,听见‘咚咚’两下闷响,接着是‘啪’的一声。玻璃球和木尺都掉下地了。

炎育陵垂头瘫坐在地,完全没力气把玻璃球和木尺捡起来。弟弟在跟前手舞足蹈,欢笑和玩具吉他的噪音齐响。炎育陵眼底突然一阵温热,有股冲动想像弟弟刚才跌倒后一样号啕大哭。

痛。从颈项到小腿,痛得像有团火从肉里烧到外面,他第一次抬着手臂罚站罚这么久,要不是有个七百九十下徘徊在脑海里,恐惧激发意志,早在母亲到家前他就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育陵。”母亲的声音自不远处传到耳里,犹如自然反应般,炎育陵颤了一下。

“妈咪要做晚饭,你不想挨七百九十下就给我好好看住弟弟。”

炎育陵双眼大睁,像昨天看到那个鲜红色模型车放在眼前一样,手扶地咬着牙站起来,将地上有可能绊倒弟弟的玩具捡起来放回玩具箱。

“等下再收啦!我还要玩的!”炎育旗把玩具箱又拖回客厅中央,双手一掀,玩具即散落一地。

弟弟向来是这么玩的,不管是不是每一样玩具他都想玩,都一定会全部倒出来。炎育陵无可奈何,只能紧紧盯着弟弟,弟弟眼看就要踩到的玩具他便马上移开。

“哥哥,我有巧克力棒!给你吃!”炎育旗想起自己特地留了半盒要给哥哥,即快步跑到母亲悬挂手提袋的架子。

“小旗!不要跑!”炎育旗慌忙追上去抓住弟弟手腕,“你慢慢走,不然会跌到,很痛的。”

“不痛了啦!”炎育旗咧开嘴朝哥哥灿烂一笑,一边用另一只手拍着自己额头。

弟弟额头还有一点肿,炎育陵抚开弟弟的手,用拇指轻轻揉那处淡粉红色的肿块,喃喃道:“不痛就好。”

“嘿嘿,哥哥好像妈咪。”炎育旗笑着,踮起脚尖神秘兮兮地向哥哥招手。

炎育陵蹲下来,弟弟便凑到耳边悄声说:“外公刚才说要打哥哥,我跟妈咪说不可以,妈咪说好,妈咪只会罚你。”

“呃……嗬嗬,是哦?”炎育陵苦笑,见弟弟一脸期待的表情,便勉强自己笑得好看一些,拍拍弟弟的头道:“小旗好厉害,谢谢噢。”

小孩子都喜欢被称赞,炎育旗乐得抓耳挠腮,催促着哥哥把母亲的手提袋拿下来,找到了那盒巧克力棒便推到哥哥怀里,再跑回客厅继续玩他的新玩具。

炎育陵有机会吃零食都是弟弟给的,他没有多余的零用钱买,母亲也很久没有买给他。父亲买过几次,母亲就会说小孩子发育期不能吃太多零食,不许父亲乱买。弟弟以前身体不好也不能乱吃东西,最近几个星期才没有动不动就生病,母亲每天都会买一两样小零嘴来逗他。

不服气是有那么一点,不过哥哥要疼弟弟、要让弟弟、要保护弟弟等等的观念从母亲还在怀孕的时候炎育陵就不停地被父母灌输,再说他自己看着弟弟生病也很心痛,父母比较疼弟弟也是应该的,这么一想,那一丁点的不服气便立即烟消云散。

探头到墙的另一边偷望母亲,母亲正忙碌地在切菜,炎育陵才敢放心吃弟弟的巧克力棒。“小旗,这很好吃,你还要吗?”嘴里嚼着又甜又脆的零食,炎育陵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横竖是要挨打,现在有东西吃就别管那么多,他这么想。

“要!”炎育旗跳到盘腿坐在地上的哥哥面前,伸手进包装盒里要拿,却陡地停下了动作,嗫嚅着道:“我刚才吃很多了……嗯……哥哥,我……我拿一个……”

“想拿多少就拿啊,这是你的嘛!我吃两根就够了。”炎育陵再掏出一根含在嘴里,把剩余的都还给弟弟。

“不要!”炎育旗把盒子推回去,鼓着脸蛋不悦地道:“妈咪都没有给哥哥,我要给哥哥!我要一人一半!”

担心弟弟又会哭,炎育陵赶紧拿回盒子,迭声哄弟弟,“好,哥哥拿一半,小旗不要生气,哥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哥哥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说对不起?” 炎育旗虽懵懂,但还是知道哥哥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什么。

“我不是喜欢说啊……”炎育陵搔搔头,无奈地说,“做错事就得说对不起。”

“哥哥很喜欢做错事?”炎育旗追问。在他的逻辑里,常常做的事一定就是自己喜欢的事。

炎育陵张口结舌,他从有记忆以来就知道道歉的用意,可是父母从没教过弟弟这个常识,他又怎么懂得对弟弟解释?

“不是……没人喜欢做错事的,就……就好像你跌倒,妈咪不喜欢你跌倒,爸爸也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对不对?很痛嘛。所以哥哥就要说对不起,因为是哥哥害你跌倒。”

“不是哥哥害我,是我跑很快才会跌倒。”炎育旗皱着眉头努力把哥哥的解释套进自己的想法里,认真地点头道:“哥哥没有做错事。”

小旗真像爸爸。炎育陵微笑着向弟弟点头,弟弟感觉被认同了才满意地走开,不过炎育陵心里其实是想着有没有做错事根本不是重点,而是只要妈咪生气就必须说对不起。

开饭前母亲把弟弟带上楼洗澡,炎育陵动作迅速地收拾好玩具,到琴室把乐谱放回原位,成绩单是不敢藏了,心里又很抗拒拿起来,便任由它摊开在地上,快手快脚洗了澡再回到餐桌上等。

洗澡的时候从镜子里看了下自己背后,尾椎处看不出被打过,背部只有非常浅的粉红印子,痛感早就已经消失。母亲监督自己写功课的时候至少也会这么打个两三下要他坐直,当场被抓到写错了就是一连串的五下,所以刚才被打的那八下可说是微不足道,痛一痛就没事。

没多久母亲便牵着弟弟有说有笑来到饭厅,炎育陵畏畏缩缩地叫了声‘妈咪’,却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应,反而是弟弟兴高采烈地向他炫耀用了柑橘味的洗发精,母亲一直抱着他闻,说他香喷喷的。

餐桌中央摆着一个锅子,炎育陵忍不住打开来偷看过了,母亲准备的晚餐是鸡丝粥。“我去拿碗。”及时想到可以帮忙母亲准备餐具,为自己加一点乖孩子分,炎育陵跑到厨房碗柜下,踮起脚尖勉强能打开柜子。拿凳子吧。这么想着一转身,母亲便站在身后,轻松地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小碗。

“妈咪,我再长高一点就可以……”

“去练琴。”

话被母亲冷冷的命令打断,炎育陵仰望着母亲,母亲冷漠的表情吓得他不敢开口。惩罚已经开始了。过往的经历告诉他,母亲的语气显然是不准他吃晚饭,而不是要他练完琴才吃。

待母亲在餐桌边坐下,替弟弟勺了一碗粥,炎育陵鼓起勇气吐出恳求,“妈咪,我……我想吃……”

“我说去练琴。”

“妈咪……”

“十下。”

一声哽咽卡在喉头,炎育陵猛吞口水把它止住。为什么一而再的加罚?罚了站为什么还要罚饿肚子?炎育陵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又不是不认错,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对不起’,母亲的标准为什么不可以低一点?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还不去?”

去就去!不满的呐喊在胸腔翻腾,炎育陵咬着唇低下头,忿忿地大步走进琴室,‘磅’一声用力关门,抱着膝盖窝在靠墙的一张沙发椅,那是母亲的专署位子。

讨厌!最讨厌妈咪!我再也不要跟妈咪说话!

太感动了,于是我想睡觉了……明天再打……
(番外都要这么长气,是怎样?到底是怎样啊?) [ 此帖被乐乐威斯在2011-07-19 00:30重新编辑 ]

番外之《恐惧与期盼》(续4;有无下文皆可)

听见儿子发脾气甩门,叶雅心下一阵冲动就要把儿子拖出来教训,让他在弟弟面前丢脸。不过转念想到小儿子最近开始会袒护哥哥了,便把这想法给压制,聪明的儿子要是学会利用弟弟帮自己减轻惩罚可不是好事。

“妈咪,哥哥为什么不吃?”炎育旗推开母亲递过来的匙羹。

“哥哥要练琴,待会儿再吃。”叶雅边说边看向琴室紧闭的门,五分钟过去了都还没传出琴音,暗忖儿子还真敢怄气。

天色渐黑,由于丈夫不会回来,叶雅提早把家里门窗都锁好。在客厅陪小儿子看卡通片,自己再看了会儿时事节目和新闻,便把已有倦意的儿子带回房,让儿子挑本故事绘本,播放帮助睡眠的轻音乐,坐在床边为儿子说故事。

念了第二本故事书,儿子才完全熟睡。叶雅关上桌灯时终于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钢琴声。过去的两个小时,大儿子碰都不碰钢琴一下。叶雅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必定得费一番精力才驯服得了儿子。

越接近琴室,琴声就越清晰。儿子六岁开始学琴,起初进度很慢也很抗拒练习,几乎每天都要等屁股烙上了红肿掌印才哭哭啼啼地上课,一连几个月被打怕之后,便再也不会撒娇或发脾气不练。

琴音悠扬动听,行云流水,没有一丝阻滞。可以想象儿子那十根天生修长的手指此时正优美地在键盘上舞动。如钢琴老师所说,儿子进步得很快,近一年来渐渐展现出过人的音乐天分,去年参加了音乐学院举办的公开演奏会,今年则增加了一场更大型的圣诞节演奏会。

还没走到门前,琴声竟嘎然而止,不一会儿便换了另一首曲子,只弹两三段又换另一首。听得出来,儿子并不是妥协了而开始练习,是因为关在里面无所事事,太无聊。不出所料,叶雅一推开门儿子便立刻停手,溜到沙发椅上抱着个抱枕撇过脸,明确地表示故意不理睬母亲的态度。

“钢琴是这么练的吗?” 叶雅盯着儿子倔强的侧脸,语气并不严肃。还没真正动手儿子已算罚得不轻,她还不至于完全不给儿子低头认错的机会。

儿子一声不吭,反而连肩膀也撇了过去,完全面向着墙。

“原来在发脾气。”叶雅弯腰把地上的成绩单检起来,缓步走到琴椅坐下,悠哉地问:“不服什么了?说给妈咪听听。”

儿子仍然对母亲不理不睬,唯一的反应就是把抱枕抱得紧了些。

叶雅由得儿子耍个性,她打开成绩单,亲眼确认逼得儿子要把成绩单藏起来的分数。除了分数不象话,补习班老师留的评语也让叶雅气愤。儿子居然数次在上课的时候打瞌睡,可想而知是因为太投入运动会的关系。

“就算你把成绩单烧了,妈咪还是可以打电话去补习班问。”放下成绩单,叶雅沉了沉嗓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不老实?”

儿子仍然没有反应,只依稀觉出他呼吸快了些。

“妈咪在问你话。”稍微提高声量,儿子还是不动,不答。

“过来。”叶雅暗自决定这是儿子的最后一次机会。儿子总算发出了声音,却不是回答,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并且依旧不离开沙发椅。

儿子这么倔强、不听话的情景实在太久没出现。儿子两岁前其实和弟弟一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用说打还是骂,连对他说话也不敢太大声,免得吓着他。儿子从小就比弟弟好动得多,曾经在新居入伙的家庭聚餐时手多把桌布一拉,就摔碎了一套亲戚送的昂贵瓷制餐具。在场没有一个人骂他,他却哭得凄厉绝伦,弄得一屋子亲戚朋友慌慌张张地一个接一个来哄他。叶雅当时想到儿子有可能会受伤,一边哄儿子,一边在掉庆幸的眼泪。

直到那份完全只是因为带儿子打预防针而顺便做的验血报告出现,叶雅对儿子就再也无法打从心底疼爱。儿子一天一天长大,那脸型、那五官,无不让她一眼望去就会忆起那个虐待并强*暴了自己的人渣。

原本捧在掌上的珍珠,陡地给仍在了地上。享受了千般宠腻、万般呵护的两岁小儿,一夜间得开始迎接母亲的严厉管教,稍有闪失就打骂加身,如此大反差的待遇如何能不反抗?所以,面对儿子现在的态度叶雅并不陌生,她几年前就试过成功把挨打会还手的儿子给教训得服服帖帖。

“不说话是吗?”叶雅站起身,气势汹汹走到儿子面前,一手捏住儿子右耳,把儿子强拉离沙发,拖到钢琴前才停住。

耳朵痛得仿佛要被扭断,炎育陵不得不顺着母亲被拖拉下地,然而他坚决不肯开口,打定主意这次挨打他死也不喊痛、不道歉。

“整整两个小时你都在做什么?不是要你练琴吗?”叶雅使劲儿摇晃儿子皮肤细嫩的耳朵。

爸爸昨天说这个周末让我休息,不用练琴的!你明明就答应了!炎育陵在心里反驳。

“为什么不肯说话?生气?妈咪罚错你了吗?”该罚的都还没开始罚呢!

炎育陵受不了耳朵的剧痛,抬起手抓住母亲手腕,另一只手则去锹开母亲的手指。

可真敢!叶雅怒气急速上升,她坐回琴椅,手松开了儿子耳朵,趁儿子逃走前拉住儿子手臂,用力一拉,脚下同时往儿子脚踝绊,顺利地让儿子一个踉跄趴倒在自己腿上。

炎育陵知道就快发生什么事了,他试图要站起来,腰却被母亲摁得紧紧地。母亲推了推他身子,令得他屁股正好摆在母亲大腿上,双脚只能稍微碰地。为了平衡上半身,他必须用双手撑地稳住自己。

没有预兆和警告,母亲把外裤连同内裤一并拉到大腿处,左手用力箍住自己的腰,炎育陵勉强后望,正好看见母亲扬起了右手,五指并拢成掌,瞄准自己光裸的屁股挥下。

啪!手掌着肉,清脆响亮。

左屁股一阵火辣,炎育陵脸颊也顿时火热,扭动着身体要挣脱母亲束缚,右屁股即挨了第二下巴掌。

“不说话!我让你不说话!”叶雅边骂边连续在左右屁股各落下一掌,儿子白皙幼滑的肌肤顷刻就染上一抹掌心大小的粉红,两瓣屁股像涂了淡淡腮红的细致脸蛋。

啪啪啪啪啪……

毫无停歇的巴掌持续一左一右地落在同样的地方,粉红渐渐变红,血管里汹涌的血流将温度传到了皮肤表面,想刚从桑拿房出来后皮肤的触感。

母亲打得快,炎育陵暂时只能感受到屁股一下一下的刺痛,他自己在心里数到了三十,第三十一下的痛开始不一样,屁股肿了,连续的击打除了给予他表皮的刺痛,还有一点一点凝聚的闷痛。

啪啪啪啪啪……

四十?还是已经五十了?炎育陵在心底嗷嗷叫了好几声,母亲不算大的手掌不偏不倚就只打两个地方,左右屁股的正中央。

啪啪啪!

痛啊……

啪!

嗷呜……

“好啊!叫也不叫是不是?看来妈咪是打你不痛了!”叶雅停下手,端详了下儿子染上两团红晕的屁股,左手更稳地箍紧儿子腰部,身体往旁倾斜一些,让右臂挥动的幅度更大,朝儿子翘挺的屁股下方打。

啪!

儿子剧烈地挺了挺身,叶雅甩甩手活动一下筋骨,准头往下移一些,在臀腿交接的嫩肉上重重再打一掌。

啪!

嘶——儿子咬着牙吸气,两条腿并拢起来绷得很紧。

“疼不疼?”叶雅轻轻拍那处刚刚浮起掌印的敏感皮肤。

当然疼……炎育陵咬着的唇在发抖,他怕自己撑不了多久就要开口。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十掌,接近一秒两下,全数打在同一处。

啊啊啊啊……炎育陵张着嘴但没喊出声,母亲一停下他便抬手往屁股伸,可中途就被母亲给截住。

“你连规矩也忘!还是存心要违抗妈咪说的每一句话?”啪!狠狠一掌落下,叶雅听见儿子紧绷的喉咙挤出一丝呻吟。抬起手细看,儿子右屁股近腿根处已经发红。还轻得很。叶雅吸一口气,扬手继续狠打,直到听见儿子第二次呻吟才停手,这时挨打处已经呈暗红色,与左边比较的话明显肿了起来。

“育陵。”叶雅低头寻找儿子的表情,看见儿子已忍得满脸通红。

炎育陵察觉母亲低头在看自己,他便故意紧紧闭上眼。屁股最初挨打的地方仍然隐隐感受到钝痛,刚刚受了折磨的地方就疼得像被火烤着。左边还没打……炎育陵做好心理准备,母亲的惩罚向来左右对称,不会有例外。

“妈咪数三声,你马上说对不起。一——”叶雅把手掌按在儿子完好无暇的左大腿最上方。

我不要!你要打就打,我不要跟你说话!

“二——”啪,叶雅轻轻拍一下,儿子弹性十足的臀肉震了一震。

“三。”等待三秒,琴室里还是只有呼吸声。

叶雅眉头一皱,手往后伸,拿起挂在钢琴旁的戒尺,一刻不犹豫,往儿子屁股抽。

啪!

第一下炎育陵立即睁大了眼,母亲开始用道具了……

啪!啪!仅仅三下,炎育陵左边的臀腿交接处就出现一点一点的青紫痕迹。

啪!啪!啪!两寸宽的尺印浮了上来,红中带紫。

啪!啪!啪!啪!啪……

十来下过后,这块肉的紫痕成了整个屁股最突出的颜色。

啪!叶雅一点不心软地逐步加大力道,打下去的声音越来越响,儿子扭动得也更加激烈。

啪!

“哦……嘶……嘶……”炎育陵两条腿绷得几乎要抽筋,牙齿咬得嘴都酸了。

啪!

“啊……”不行了,快要喊出来了……

啪!啪!啪!啪!“继续啊,继续耍脾气啊!”叶雅边说边打,儿子的伤处肿得比右边更厉害了,颜色是深浓的紫,刮破了一点点皮,但还没有出血。

“告诉你,妈咪会打到你说话为止!”叶雅顿了一顿,喘口气,戒尺高举过耳,夹带着‘呼’一阵风声重重打下,但没有抬起来,而是用力按下去。

痛!炎育陵浑身立即颤抖,因为痛、因为忍,因为委屈。

儿子成功忍住惨叫,叶雅哼了一声,拿起戒尺的时候发现刚才破皮的地方渗出了血丝。这还不是正式的处罚,不能太重。叶雅于是放弃重复再打这块目前为止最可怜的嫩肉,调整了下坐姿,把戒尺扬起至胸口,瞄准儿子尾椎两侧的右边落下一击。

啪。声音不及一开始到适才为止的响亮,但是儿子立刻深深吸一口气,手再次反射性摸到身后去。

啪!叶雅打在儿子手背,把儿子手臂摁在腰上,用左手箍着。

啪啪啪啪啪,连续几下打在右臀上方,紧接着轮到左臀。这两个地方接近骨头,叶雅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也因为这个原因,责打力气虽小,造成的疼痛却是针扎般难忍。

“不……妈……”炎育陵一开口又马上咬唇紧闭,死不肯发声。

两排尺印红肿着连成一线,儿子还是不就范,叶雅心一横,朝尾椎正中央大力挥下。

“啊!”

儿子放声大叫,叶雅马上停手。

“为什么不练琴?为什么不回答妈咪的话?为什么不肯说话?”叶雅将戒尺横摆在儿子臀峰,手打的两块红印已经淡了很多,不过皮肤还是很热。

“爸爸说不用练!”炎育陵简直是用喊的来回答,不掩饰心里的不服。

“爸爸说不用练是因为你昨天有乖乖地自动自发练习,是给你的奖励,你今天不听话,奖励自然驳回!明白吗?”

“我没有不听话!”

啪!儿子话声一落,叶雅的尺子跟着落下,横跨左右打在臀峰上。

“不要打我!我没有做错事!”炎育陵剧烈地踢腿、扭动身子,右手挣出了母亲的拘束,两手撑地用力想挺起身。

叶雅心头火气,一手压制儿子腰部,一手则按下儿子不安分的腿,“再动!你再动妈咪就把你绑着!”

炎育陵被这恐吓给吓住了挣扎,但是嘴上依旧不示弱,“我没有不老实!我只是不敢拿给你!我……我明天就会给你看……”炎育陵先解释成绩单的事。

“瞒一天是瞒,瞒一年也是瞒!你怕挨打,难道以为妈咪真会打你一百五十多下?妈咪知道你最近没精神念书,你的理由要是充分,妈咪怎会打你那么多下?”叶雅说完就扬起戒尺,啪啪啪啪四下打在儿子右屁股。

“刻意隐瞒,妈咪罚你站,你服是不服?”

炎育陵被母亲这么一说便内疚了,知道自己是强词夺理,明明对母亲不老实,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他迟疑了一下,左屁股便挨上了四下。

“妈咪……痛……”手打的疼痛又被唤醒,表面的刺痛也增加了一倍不只,炎育陵话里混着哭音,叶雅一听就知道儿子快投降了。

叶雅把戒尺放下,儿子听见母亲戒尺离手的声音,身体立即跟着放松下来。看来是很疼了。叶雅把手掌轻放在儿子臀上,以威吓的语气问道:“服不服?”

“嗯。”炎育陵点头。

啪!叶雅起手往儿子被教训得最严重的左臀下方狠打,“说你该说的!”

“对不起!”炎育陵痛得忘记所有坚持,眼泪滑出了眼眶。

啪!“对不起什么?”叶雅不留情面地打在同一处,手掌沾上了儿子鲜红的血。

“嗷……”炎育陵扭动着屁股试图驱散痛感,颤着声道:“我对妈咪不老实……我错了……对不起……”

“你为了把成绩单藏起来,没看好弟弟,结果弟弟跌倒了,是不是有错?妈咪罚你不能吃饭你服不服?”要是儿子嘴硬,叶雅就会把戒尺拿回手中。

“是,我错,妈咪对不起。”坚持一旦垮了一角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炎育陵垂头丧气地说道。

“那你不肯认错,不肯跟妈咪说话,妈咪打你这顿你服不服?”叶雅预计儿子是不会再倔的了,右手垂下,连箍着儿子腰的手也放松。

炎育陵没有立刻道歉,他回头看了眼母亲,旋即害怕地又垂下头,回应声小得他有点怀疑母亲是不是能听到。

“妈咪又没有跟我说清楚,我当然不服……”说完这句,炎育陵马上后悔,祈祷母亲没有听到,并且打算补上认错和道歉来补救。

可惜,他的期望落空。

叶雅把手放在儿子左腿内侧,捏起一块肉在拇指与食指之间,开口的同时狠狠顺时针转上半圈,“你几岁了?做错事自己不懂得发现吗?”

“啊!妈咪……痛……很痛!”炎育陵没被母亲这么捏过,首次尝试的疼痛令他眼眶又聚满了泪。

“痛的话该怎么办?”叶雅松开手指,转向右腿内侧捏。

“呃……”炎育陵弓起背,双手已经扶到了母亲腿上,“妈咪我错了……痛……啊……我错了我错了……妈咪快点放手。”

“少说了一句话。”叶雅张开手,儿子右腿内侧紫了一块,她抓着这块疼痛的肉往反方向转。

“对不起!”炎育陵嘶哑着嗓子哭喊出来,“妈咪我错了,对不起!”

“ 哼……”叶雅轻吐出口气,松了手,按着儿子背部把儿子压回腿上。

炎育陵以为还没有打够,抽泣着连声说‘对不起’。

“好了,别哭了,都这么大了还哭?”叶雅左手轻拍儿子背脊,右手在儿子被捏紫的肿块轻揉。

“妈咪……”母亲的举动表示这顿罚已告一段落,可是炎育陵脑袋清晰得很,他仍然欠着母亲一百五十八下。

“嗯?”叶雅微伏下身,两手并用要替儿子穿好裤子。

“妈咪,今……今天打完了吗?”炎育陵战战兢兢问。

叶雅把儿子内裤拉到大腿,用手撑大了裤腰才包上肿胀的屁股,儿子肿得最厉害的是左边大腿根部,她只轻轻一拉裤脚就刺激到伤处,儿子痛得哼了一声。

“你说呢?”叶雅回答儿子的问题,一边扶着儿子的腰,让儿子站起来。

炎育陵双脚着地,由于脑袋有点充血,身体晃了一晃,母亲马上伸手稳住他身子。勉强站好后,屁股的痛像海浪拍打一样一阵一阵袭来,炎育陵两只手一起探到身后,捂着屁股轻轻地揉。

“妈咪,你要打完吗?”炎育陵不敢直接要求母亲改天再打。

“当然要打。”叶雅站起身,儿子连忙往后退,却因为外裤还勾在脚上,脚步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真是的!”叶雅啐道,及时拉住了儿子,蹲下来把儿子的裤子提起,棉质短裤很宽松,轻易就套上了浮肿的屁股。

“妈咪,不要打了啦……我……很疼……”炎育陵抬手擦掉即将夺眶的泪。

“十下受不了吗?”叶雅把手伸到儿子身后,隔着两层布料轻轻在儿子屁股落掌。

母亲这一掌根本称不上是打,只能算是刺激他现有疼痛的小处罚。十下,母亲说的是刚才被赶进琴室前的加罚。炎育陵咬着唇忍受接下来的九下,每打一下他就缩一缩屁股,其实还是会痛,不过母亲打得这么轻,他哪里好意思叫出来。

“考试分数的处罚妈咪会看你的表现来决定。”叶雅站直身,把手放在儿子头顶抚摸,一边道:“妈咪会向补习班拿所有考卷让你明天重做一次,要是没有全部满分,一百五十八下就一下不会少,妈咪不会用手,不是皮带就是鸡毛掸子。”

“呃!”听到这两样‘刑具’炎育陵吓了一跳,才垂下头轻声回道:“我知道了,谢谢妈咪。”

“嗯。”叶雅满意地点头,再柔声续道,“妈咪去给你热一碗粥,屁股还疼的话就到客厅趴着,一会儿给你敷一敷消肿。”

不只有得吃,母亲还要为自己敷屁股,炎育陵心里一阵喜,高兴地用力点头,转身就往房外跑。

“啊啊啊……”动作一大屁股就痛得不得了,炎育陵立刻放慢脚步,扶着墙挪到客厅。

叶雅跟着儿子直到饭厅便转进了厨房,热着锅子的时候,她绕过墙看趴在沙发上的儿子,视线移到儿子的屁股,暗想裤子不脱下也看不出打过。儿子上小学后脸皮越来越薄,懂得什么叫丢脸,所以挨了打都不想告诉父亲。

叶雅从柜子拿出药箱,选好对化淤消肿最有效的药膏,再盛一盆冷水,把毛巾放到水里浸。照自己刚才的打法,若没有处理好,儿子明天一定还会痛。叶雅对自己的治疗手艺很有自信,同时也相信这牛儿子忍耐力是非一般的。

只要她不说,丈夫明天回家是不会知道宝贝儿子的屁股又挨打了。

就像以往的无数次。

后话:这个……算是写完了。因为我不忍心了……orz

是啊是啊,我也很心疼,正在认真考虑那一百五十八下怎么办……
想不到的话就只好乖乖回去写正文了……(叹,人物多的剧情好费神……好懒)

啊……我……有这样写吗?
汗,我得重新读过自己写的东西了(呕血)

非常对不起各位读者……

是,我会加油,有坑在手就是很不自在,可是人又懒,今天的产量是……〇字

不过啊……顺便再回复一次abc1213,小的我刚才大略重新看了一遍,没有提到妈妈结婚前就知道儿子不是老公的种啊……不要吓我,我会睡不着的

谢谢读者大的赞赏。会的会的,会让他有成就的,可是圈子要兜好大

好想直接写结局

呃……谢谢你那么细心,读者真的都是我滴神……

不过……

看来是我的错,中文太烂了,词不达意……结果被理解错误……

其实妈妈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因为嫁给你之后才发现怀孕,所以孩子有可能是你的,不然我才不会生。

对不起,我文笔造诣低 (内牛 T T)

谢谢小鱼 T T
我一直怕我太啰嗦,可是有些剧情就是有爱想写(很显然就是那两对隐藏配对 XD),所以部分其实不需要太详尽的地方写了太多。
啊……可是我又不想故事里只有几个主要角色有生命,唉……于是写得还挺辛苦的……
无论如何,我的目标就是团圆,这个……得兜好多圈才能把结松开…… 真是自作孽啊我

补充:今明二日出游,不会更文……让它沉下去几天吧……………………

番外之——《恐惧与期盼》 (完)

唧唧唧唧……唧唧唧……

在此起彼落的悦耳鸟叫声中醒来,表示天已经亮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学也不用上补习班,不过炎育陵一般都不会睡得太迟。这个时候他通常已经梳洗干净,若不是练琴或练书法,就是在饭厅背书给正在做早餐的母亲听。

非常慢地眨了眨眼,动一动腰,“嗷……”,一声拉长尾音的哀叫溢出口。炎育陵疲惫地把头陷入枕头里,隔了一夜屁股仍一抽一抽的痛,尤其是打得最重的左臀下方,疼痛由内至外,淤血仿佛随着跳动的脉搏在皮肤底下寻找出口。

昨晚母亲一边抹药一边说教,待上好药后已接近晚上十一点,嘱咐他等药完全吸收了才用冷毛巾来敷。炎育陵吃力地撑着眼皮等,感觉屁股上凉凉的药膏干了才把毛巾敷上去,没多久就向周公报到去。他依稀记得自己半夜凉醒,朦胧中把毛巾给拿走,拉上被单便一觉到天亮。

探手到身后去摸,屁股还没完全消肿,手打的地方已经不痛,戒尺下得重的几处稍微按一下还会痛。碰了右大腿根部,再碰左边,肿胀程度差别好大。炎育陵深呼吸用两只手指轻轻按,立即疼得缩手,嘴里不停地哎哎叫痛。只有一人独处的时候,他才会这么放肆地宣泄痛楚。

“啊……”起身的时候腿一弯就痛。“呜……”翻身坐到床上更痛。“嘶……”下床走路脚步不敢开太大。小心翼翼穿上裤子后,弯腰要检起昨晚被踢下地的毛巾,裤子被拉扯得紧紧包住屁股,“嗷!”马上痛得往前跪倒。

“怎么动都痛……”炎育陵哭丧着脸用手揉屁股,慢吞吞地站起来,打开房门左右一望没人,便一瘸一拐挪到浴室刷牙洗脸。

通过镜子检查伤势,屁股上方昨晚还是深红的一排尺印已经青黑一片,往周围蔓延了开来;中间挨的尺不多,只有一点一点硬币大小的淡青紫印;左臀下方不看则已,那团浓得好似不可能化得开的手掌大小紫黑肿块着实吓了自己一跳。

“打那么重……”炎育陵禁不住嘟哝,他昨晚就感觉到母亲下手的力气比以往每一次都大,只用巴掌和尺就可以让他痛到第二天。隐约听见浴室外有开门声,接着便是母亲的声音,“育陵,你在浴室吗?爸爸回来了,快点下来。”

“噢……”炎育陵随口应,倚在洗手盆边拿湿毛巾敷着伤处稍缓痛楚,待听得母亲哄着弟弟下了楼便穿好裤子出来。吸气,“呼……”吐气,不痛、不痛、一点也不痛,炎育陵默念三声,忍痛迈着轻快的脚步下楼。

做错事受罚是你自作自受,爸爸工作很辛苦,不可以去对爸爸撒娇,省得爸爸心烦——炎育陵谨记母亲很早以前说过的话,若无其事地和家人度过最平常的星期天早晨,吃早餐时屁股尽量只一点点坐在椅子上,否则没办法装得完美。

还好父亲因为彻夜舟车劳顿需要休息,和家人共享早餐后便回房补眠,否则很有可能会提议全家出去逛一逛。炎育陵此时只希望能少走几步路,养好屁股面对还不知道会不会减轻的惩罚。

“等什么呢?”母亲收拾碗盘的时候语气淡然地问。

炎育陵明白母亲的意思,母亲自他去年上小学开始就训练他闲空的时候得自己找事情做,不可以待着无所事事,并且如果弟弟在客厅玩而父母各自在忙的话,他得自动自发照顾弟弟。

炎育陵不被允许自己开电视,他可以和弟弟一起坐在客厅地上玩,不过屁股的疼痛提醒他今天最好聪明点,别做母亲会讨厌的事。“我去客厅背英文单字。”炎育陵说着便摸下椅子,从走廊的书架拿出母亲特别买给他背的英文字典。

“十页,妈咪今晚考你。”母亲的冷硬的指示自身后传来。

好多……炎育陵心里叫苦,十页最少也有五十个单字,他一天里最多只背过五页,可是谁叫自己把英文考成那样?母亲把要求抬高了亦是正常的。

“哦……”炎育陵闷闷地回答母亲,来到客厅见弟弟看电视看得起劲,突而好奇弟弟上了学后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业、背不完的书?那样好累啊,做不完或做不好还得挨罚,弟弟怎么受得了?

坐上沙发,炎育陵调整好最不会刺激到屁股伤处的坐姿,同时也能近距离盯着弟弟的角度。视线情不自禁被电视画面给吸引,看了足足五分钟才惊觉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做,急忙翻开最后一次背的页数,半垂下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认真背。该学的现在一定要学好,这样以后轮到弟弟学的时候,自己就有能力帮弟弟。

哥哥必须保护弟弟,不管弟弟学习好不好,是不是会做错事,他做哥哥的一定不会让弟弟挨打挨罚。“嗯。”炎育陵下意识用力点头,“我可以的”,他为自己的决心打气。

炎育旗以为哥哥在跟自己说话,转回头却见哥哥聚精会神在看书。撇了撇嘴,炎育旗把视线移回电视画面,他知道哥哥手上捧着书的时候就会像个只设定了一种功能的机器人,任何游戏、电视节目,还是美食都动摇不了哥哥把那本毫无趣味的书放下。

难得一个全家都在的星期天,爸爸要睡觉,哥哥看完了书便开始写作业,妈咪忙完家务也没和自己玩多久就要回房,炎育旗闷了大半天实在受不了,气呼呼地先母亲一步冲进父母房间,跳上床坐到父亲肚子上。

炎允赫两眼睁开一条缝,随即又闭了起来,摸着儿子的头模模糊糊道:“小宝贝,爸爸要睡觉噢,去找哥哥吧……”

炎育旗扁扁嘴,站起来再用力坐下去,大喊着埋怨:“哥哥都不陪我玩!一直看书,吃饭也在看!看完了就写毛笔字!然后现在又在写别的……妈咪也一样!只念了一本故事书给我……”语气越显委曲,最后扑了下来搂着父亲,小脸靠在父亲坚硬的胸膛,撒娇道:“爸爸起来啦……陪我玩嘛……”

炎允赫睁开眼,见小儿子一脸的委屈不像装出来的,马上抱着儿子侧过身,往儿子柔软的头发亲吻,“好——爸爸陪你啊,不过你得先陪爸爸睡一下。”

“一下噢。”炎育旗眨着隐约有些泪光的眼睛。

“就一下,来,闭上眼睛——”炎允赫把手掌轻轻盖在儿子脸上遮住儿子视线,移开手掌后儿子就闭上了眼睛。见儿子的眼皮微微在发颤,炎允赫便开始轻哼摇篮曲,没多久就成功把儿子哄睡。

“爸爸真能干啊。” 叶雅转过头给丈夫一个温和的微笑,她从跟着儿子进来直到刚才为止都在房间某个角落的书桌谨慎批改大儿子重做的试卷。

炎允赫看一看时钟,放低声量对妻子道:“要不是午觉时间,我不可能哄得了。”

“嗯。”叶雅轻轻一笑,转回身继续批改试卷,“以前常常生病,一晚上都哄不了他睡着,现在总算苦尽甘来。”

炎允赫低头凝视儿子安稳的睡脸,眼中满是慈爱与疼惜,以往照顾生病的儿子虽然很累,但最难受的还是见儿子辛苦的样子时那种锥心的疼。静静躺在儿子身边直到确定儿子已经睡得很熟,炎允赫才慢慢挪下床,走到妻子身后看妻子在做什么。

“是育陵的。”叶雅主动解释,一边把儿子的成绩单递给丈夫,“考得一塌糊涂,我特地向补习班老师要一份试卷和答案卷,让他重新做一遍。”

“噢……”炎允赫依稀察觉到儿子早上有些异样,对妻子的一言一行都露出警戒神态,但彻夜开车的疲倦令他没办法花心思去了解情况,只想着要赶快倒头大睡。

“上课打瞌睡?”看到成绩单上评语,炎允赫皱起眉头。他是不觉得儿子的成绩差得过火,但上课不认真这点就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儿子的补习班学费可不便宜。

叶雅听出丈夫语气中的不满,即把儿子昨天企图藏起成绩单结果没看住弟弟,让弟弟跌到的事娓娓道来,最后再补充一句‘亏你昨天还赞他懂事’。

炎允赫一听小儿子跌倒,急忙回到床边细看儿子额头,检查了确定没事才回到妻子身边,神情多了分严肃,问妻子道:“罚过了吗?”

“只稍微罚了藏成绩单和没看好小旗的错。”叶雅轻轻叹口气,续道, “他还闹脾气不肯认错,多打几下才愿意道歉。”

知道儿子昨天挨过打了,炎允赫心里有点难受,不过与此同时亦觉得儿子这次的确需要一些教训。“我去说说他。”每次都由妻子当坏人也太显得自己不尽责,炎允赫这么想。

叶雅对丈夫的反应有些意外,她原本只是要丈夫认同自己处罚儿子是应该的,“要说就凶一点,不然他记不住。”她对转身出房的丈夫提醒道。

炎育陵此时正在饭厅写英文卷子,过了大半天屁股已不怎么痛,坐在硬木椅子上也没问题。写完这份试卷他就完成了所有科目,渐渐开始担心母亲批改完试卷后的事。由于思绪绷得太紧,他完全没发现父亲坐在了自己对面,直到写完考卷抬起头才吓了一跳。

“英文啊……”炎允赫把儿子的试卷拿过来大略看一遍,对试题的难度感到惊讶,想要责备儿子的念头也有点动摇。换做是我铁定考零分啊。他这么想。

“爸爸,我要拿给妈咪。”炎育陵跳下椅子走到父亲面前。

炎允赫放下试卷,一手拉住儿子手臂,另一手则盖在儿子屁股上柔声问:“妈咪打屁股了吗?疼不疼?”

炎育陵怔了怔,红着脸低下头小声回答:“不疼……爸爸,对不起,我做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