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飞笑得很寂寞,“想,爸爸是黑社会最强的打手,被人砍了很多刀,然后在闹市区,他握着妈妈的断指说,对不起,我不能照顾你了,然后就死了。四周很多车,很多人,妈妈一个人,抱着爸爸的尸体,再特写一下,很凄美。或者,妈妈被别人绑走了,砍下一根手指威胁爸爸,爸爸救出了妈妈,自己却死了。”
沈默垂下头,“从来没想过是,始乱终弃?”
褚云飞笑出声来了,“觉得,没有女人可以让妈妈被始乱终弃。怎么想都忘了,没有女人,但是有男人。”
沈默低下头,“对不起。”
褚云飞缓缓道,“不用抱歉。他说的对,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沈默沉沉道,“可我总该感觉得到,我有儿子。”
褚云飞笑,“你还信这个?那是言情小说骗人的吧。”
沈默不知该说什么,他以为十几年他已足够成熟,可是在儿子面前,他竟像个孩子。
褚云飞低低道,“这些天,看你和他,我想,即使你跟妈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沈默恨自己,竟有些释然的感觉,褚云飞笑道,“你大概还没有魅力让她做一个甘愿为你倒洗脚水的女人。”
沈默有些尴尬,褚云飞坐起了身子,“你的性格太矛盾,比谁都坚强又比谁都脆弱,骨子里面大男子主义,认为自己该为别人负责任,可是又偏偏单纯任性喜欢发小脾气,爱了对方可以飞蛾扑火,但是又太敏感脆弱,一刻也不能不把你捧在手心里。你要的人,必须既强势又温柔,又能镇住你又要围着你转,能管得了你却也要心甘情愿被你奴役,擅于节制更习惯包容,还要时不时准备好承受你其实并没有生气但是喜欢挑剔的坏脾气。太娇弱的女人,你觉得没意思,太强势的女人,又不能满足你的保护欲。即使是男人,太霸道的你会反抗到底,太温柔的你又会认为和女人没区别。既然秋瑀宸满足你对爱情的全部需求,又经历了那么多足够作为男主角的艰难困苦来成就你的虚荣,不选他才是傻瓜。我妈大概也是想通了这一点,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还有什么可埋怨?”
沈默的脸色一瞬间被染上了褚云飞预计到的错愕和惊异,却又在刹那间就恢复平静,淡淡道,“你说的或者都对,因为那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从前的我,也一样劣根,但总还掩藏着,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我,坏脾气全被秋惯出来,你长大了,我真的很欣慰,可是,我也很自私的希望,自己能永远做那个被宠爱被照顾的人,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要去负担别人的生命,可是,渐渐地,你就会发觉,你现在得到的就是最好的。”
这一次却是轮到褚云飞错愕,沈默轻轻按了按儿子肩头,“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不用那么通透,孩子,相信我,凡是太尽,缘分势必早尽。”他没有说最后那句话,你妈就是太通透,才终于什么都没有得到,除了告慰自己的骄傲。
迟慕瑀是个好孩子,好孩子的意思就是,在爸爸和父亲还没有发威的时候,他就一个人站在墓镧半人高的一块巨石上练习迟念当时急冲向下抓狗尾巴草的动作,当然,没有冰鞋的速度,也没有断崖的高度,但是,他的腰腹力量根本没办法和迟念匹敌,一个人从早练到晚,早都摔到鼻青脸肿。
迟念是在吃过宵夜的时候来的,他的养身之道就是能吃吃,能睡睡,因此手里还提着半只羊小腿,“先下来,这只羊听说是用玫瑰花喂大的,我说烤着好吃,你爸非要炖汤,我撕了条腿子先烤了,给你留了半只,吃过再练。”
迟慕瑀从石块上跳下来,整个人都软了,只有腰是硬的,回头去小溪里洗手,弯都弯不下来,索性直接跳进去扑腾了几下,衣服早在练习时就被汗水湿透了扔在旁边,如今是赤着上身,肌肉将原本就坚硬的线条勾勒得更加完美,紧贴在腿上的已经变成透明的裤子更是让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性感的野性味道,反正是以天为盖地为庐的人,也不在乎这样的造型是不是太过原始,坐在迟念旁边,不用介绍都能看出是父子。
顺手接了父亲烤得羊腿,迟念的手艺一向不错,更何况是饿了一天,几口下去半只就只剩四分之一只了,抬肘擦了擦汗,却又摇了摇头,迟念顺脚踹他,“还没练会?”
迟慕瑀道,“不知道。有几次都成功了,再来又不成,我也不知会了没。这羊挺嫩。”
迟念点头,“金贵着呢,从小就拿玫瑰花露洗毛,喂得玫瑰什么的,谁知道真的假的,反正味道不错。”
迟慕瑀又来了一口,“玫瑰花,羊爱吃吗?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靠谱。”
迟念笑,“进贡的东西,怎么好都是他们说,反正好吃就行了,送了两只来,明天摸给摸默默爹爹送去,他嘴挑。吃玫瑰花的羊算什么,还有人送了头喝牛奶长大的猪,说是吃了肉美容,我想着给乔熳汐他妈送过去。这些都是小东西,这次还有人送咱们一座墓葬,好像是五代时不知道谁的,没去记。”
迟慕瑀道,“父亲,我觉得你这些年像地主似的,年年等着收租子。”
迟念一笑,“随他们吧,墓镧养了他们那么多年,练练手也好。”
迟慕瑀向迟念那边挪了挪,“什么时候,也让慕瑀去实战一次,练练手。”
迟念笑,“你不是不喜欢杀人吗?”
迟慕瑀转了下脑袋,“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做了迟念的儿子,总得习惯。”
迟念道,“我无所谓,和你爸商量去吧。不过,无论什么时候,杀人都是罪,你自己想清楚了,我和你师叔都是迫不得已,你爸就没杀过人,也不是好好的。一个卖身的,一个卖命的,自古就是最叫人瞧不起的,哪怕你师叔,天下第一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要脱离墓镧,除了失手的,谁也没办法靠杀人过一生。”
年轮56
迟念道,“我无所谓,和你爸商量去吧。不过,无论什么时候,杀人都是罪,你自己想清楚了,我和你师叔都是迫不得已,你爸就没杀过人,也不是好好的。一个卖身的,一个卖命的,自古就是最叫人瞧不起的,哪怕你师叔,天下第一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要脱离墓镧,除了失手的,谁也没办法靠杀人过一生。”
迟慕瑀不说话,专心吃他的烤羊腿,吃完了就躺下来,头枕在溪边的碎石上,迟念踹了他两脚,“吃了也不洗手。”
迟慕瑀顺手向后伸,够着用河滩边的水涮了涮,迟念瞪他,“你怎么比我还懒。”
迟慕瑀不过笑笑,闭上眼睛养神,然后腿上就又挨了狠狠两脚,“起来!”
迟慕瑀张开眼,却看到是言寓荆,随便叫了声爸。言寓荆狠狠道,“就这么躺着不怕晚上头晕吗?”
迟慕瑀坐起来,又是笑了笑,言寓荆顺脚又踹,“回去换衣服去。”
迟慕瑀起身伸了个懒腰,言寓荆接着道,“洗过澡来找我。”
迟慕瑀笑了,“您要打还是现在吧,省得衣服踹脏了我又得洗。”
言寓荆拽住儿子耳朵,“一个人跑出去玩命,你有理了是不是!”
迟念没等迟慕瑀开口,自己先道,“不是还有非璟煜和褚云飞呢嘛,也不是一个人。”
言寓荆被师父堵得话都说不出,只得一句,“师父,我就不信他们出去玩命,秋盟主和浴波还能放过那两个。”
迟念依然是坚持自己的理论,“男孩子嘛,出去玩玩有什么大不了的,秋瑀宸怎么管儿子我就要怎么管儿子吗?”
迟慕瑀回头看了一眼父亲,自己乖乖伏下了身子,“爸,是我的错,要打也是应该的。”
言寓荆被他整得没辙,在迟慕瑀湿漉漉的裤子上留下了一个超大的鞋印,“总有一天收拾你!”
迟慕瑀笑着爬起来,又挨着迟念坐下,迟念远远地望着不知什么地方,轻轻叹了口气。
多久都没有一次真正的刺激了,他是玩得比每个人都嚣张,可是,他知道不再有那些不能把握的乐趣。自从收了言寓荆,他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仿佛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迟念了,可是,那种可以被依靠被牵绊的感觉,却又让他无所牵挂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温暖的东西。
迟慕瑀靠着父亲,突然就开了口,“我要维护墓镧的荣誉。”
言寓荆不知儿子到底在打算什么,狠狠按了按他脑袋,“先照顾好你自己。”
褚云飞洗过澡就将自己安安稳稳的放在了床上,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和老爸较劲了,虽然张开眼的时候就又看到老爸守在身边,褚云飞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虽说其实不怎么生气了,但是还带着几分属于儿子的别扭,“还有十六下。”
秋瑀宸意外地笑了,他说,“睡得好吗?”
确定不同于今天早上不愉快的威胁问话,褚云飞决定不和老爸计较,于是,他又躺了下去,甚至还带着暗示般的侧了下身子,尽量不压到后面的伤,扁着嘴撒娇道,“不好。”
秋瑀宸轻轻捏了捏他鼻子,“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褚云飞哦了一声,却懒得不想动,这是任何一个经过整日整夜疲累后躺在床上的人的真实想法,因此道,“你和父亲还有乔木木先吃吧,我不饿。”
秋瑀宸很久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人了,“慕宸吗?他搬回去住了。”
褚云飞一阵惊讶,难怪一天都没有看到他来聒噪,轻轻在口中骂了句木木。然后顺手就去拨小蓝帽电话。
秋瑀宸颇为玩味地望着儿子笑,褚云飞用鄙视热爱韩剧妇女的眼神扫了一眼父亲,“只是想澄清一下我不是没有智商的小气鬼。”
秋瑀宸也笑,“随你。”
手机的等待音,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份,对自己不同的认知有太多不同的意义。不过褚云飞不是善感的人,现在和乔慕宸的关系也不足以让他产生任何的小心思,因此,他只是在一连串的等待后对父亲撅了下嘴,秋瑀宸有一个很跳脱的想法。为什么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脸,小默嘟嘴的时候自己就会理所当然的想咬一口下去,儿子嘟嘴时却总是想在他唇上挂一串小铃铛。
“嗯,是我。”褚云飞的语气还是很随意。
受宠若惊的幸福之后是带些尴尬的抱歉,“对不起啊,害你被二叔罚。”
“和你有关吗?”褚云飞的口气带着些仿佛事不关己的平淡。
“我,大概是太笨了。”乔慕宸有些难过,“那,你有没有稍微好一点,罚得不重吧。”小蓝帽还是很关心小刺猬的。
“我?不会啊,我爸很讲理。”夸老爸的这句当然要大声说,“你呢,觉得你爸还蛮严的,他有没有为难你?”
乔慕宸心里暖暖的,关心我啊,“我没事,我爸,也很讲理,爸爸和父亲都很疼我。”
褚云飞在心里小小鄙视了一下,然后道,“那没事了啊,先挂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电话来得猝不及防,断得也毫无征兆,忙音有时候真的是相当带着情绪的表达,乔慕宸握着手机忘了放下,亲自打电话过来啊,那是说云飞不生气了?乔慕宸暂时还不大敢想太多的东西,但是,这是一个好兆头呢。
褚云飞无所谓地一耸肩,看了下手机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两分五十六秒,崩溃,移动是会按四分钟计费的。”
秋瑀宸笑,“你的手机是专用网络,不用担心话费吧。”
褚云飞将手机在掌中转了个圈,“怕别人偷听我电话绑票啊。”
秋瑀宸笑了笑,不置可否,褚云飞看了看自己手机,“有很多特殊功能吗?”
秋瑀宸还是没说话,褚云飞道,“真正的高手,内部网络也不算什么吧。”
秋瑀宸颇为玩味的笑,“你的技术,可以保证做到监听不被察觉?”
褚云飞盯着表面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没试过,不好说。不过只是监听的话,应该不困难吧。”
秋瑀宸毫不留情的打击儿子,“用了这么久都没发觉是内部网络,free,也不过如此嘛。”
褚云飞冷笑,“只有小学四年级才会觉得含有未知数的等式叫方程是比二乘二等于四难很多的东西。”
秋瑀宸拽拽儿子耳朵,“不过是个玩笑,至于这么冷嘲热讽的吗?”
褚云飞哼了一声,“不要轻易质疑我的职业敏感。”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自己笑了起来。
秋瑀宸轻轻点他额头,“还有十六下没还呢,还敢嚣张。”
褚云飞向老爸那边靠了靠,“不是五十下啊。”
秋瑀宸扬手给了他屁股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褚云飞高叫,“好了,还有十五下了。”
父子俩闹着就听到敲门声,秋瑀宸起身去开门,顺便接过沈默手中的托盘。
“父亲。”褚云飞和父亲打招呼,秋瑀宸让了自己在小刺猬床边的位置给沈默坐。
沈默点点头,“先吃点东西。”
秋瑀宸点头,“想吃什么,今天我下厨。”
褚云飞转了转眼睛,看父亲端上来的那盘“素斋”,只觉得嘴里好淡,“剁椒鱼头。”
秋瑀宸骂道,“你屁股不要了,换个清淡点的。”
褚云飞不服,“凭什么非叔爱吃素我就要当和尚啊。他爱吃野菜饼他自己吃去,我要吃肉。”
秋瑀宸只在一旁笑,褚云飞攥紧了小拳头,“我要吃肉!”
沈默相当不厚道的望着秋瑀宸,“他要吃肉。”
秋瑀宸苦笑,将儿子紧攥的小拳头掰开,对情人柔声讨好,“知道。”
年轮57
晚宴果然是有肉的,秋瑀宸清清淡淡的炒了一个木耳肉片,又做了个三色菠萝鸡,锅里面还炖着小鲫鱼汤,秋瑀宸望着褚云飞,“有肉了吧。”
褚云飞鼓着腮生闷气,“我要吃剁椒鱼头。”
秋瑀宸抬头,“待会汤炖好了把鱼头剁下来炸炸焦,慢慢吃。”
非璟煜惬意地吃着他的冬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欠抽样,褚云飞将屁股向床边挪了挪,挤着非璟煜,“那边点。”
秋瑀宸看他,“你非叔动着不方便,别挤他。”
沈默狠狠瞪了一眼秋瑀宸,顺便夹了一筷子柿子椒到秋瑀宸碗里,“吃你的饭。”
褚云飞打量着四周,对非璟煜道,“非叔,你房子还挺干净的嘛。”
因为非璟煜脚伤的缘故,秋瑀宸不愿意他挪来挪去的,索性在他床边支了张桌子四个人凑着吃,褚云飞和非璟煜都坐床上,自己和沈默在另一边,从来没这么随意的聚餐过,倒真有几分其乐融融的感觉。
沈默笑笑,“在卧室吃饭还是很有意思的,从前从来不觉得,餐厅好像真的隔膜了些似的。”
褚云飞道,“卧室?有些人一家就只有一间房,吃饭睡觉待客就那一间房,吃饭时候再开着电视,那才有趣呢。”
非璟煜笑,“是吗?你打开试试。”
褚云飞摇头,“没气氛,那种日子,你们这些人才享受不到。”
沈默替儿子加了一筷子鸡脯,“快吃吧,一家人这样坐着聊聊天也很不错了。”
秋瑀宸笑着拢沈默的腰,“你也快吃吧,不用管他们俩个了。”
沈默笑着点头,从前和秋瑀宸一起吃饭,总是甜蜜的幸福着,如今和儿子一起,却是温馨的幸福着,都是好日子,却觉得现在的日子更真了。
秋瑀宸起身去端汤,非璟煜的房间绝对是秋家最豪华的客房,带独立厨房,阳台大的和天台一样,小套间还带着舒服的按摩浴缸,比秋瑀宸和沈默的卧室还要奢侈,沈默刚住进秋家的时候,非璟煜的房间一直锁着,后来见识了非师兄的房间,几乎是连沙发都不给秋瑀宸睡,好在后来和非璟煜做了好兄弟,教练时期不一视同仁的事也就不在乎了。
褚云飞紧紧的盯着桌下,非璟煜一阵迟疑,自己原本斜斜地坐着,脚就在床上放着啊,这家伙在看什么,褚云飞突然道,“喂,你袜子不洗就丢床底下啊。”
非璟煜这才想起来哥哥刚才直接冲进来给他把袜子拽下来丢掉的事,自己被按着睡了,也忘记收拾,不由得一阵脸红,强辩道,“那是干净的。”
褚云飞哼了一声,“好像是不臭哦。”
非璟煜看他一脸奚落的样子也不示弱,“那是哥扔的,又不是我扔的。”
褚云飞一偏头,用筷子轻敲桌面,边敲边唱,“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我们不理他,老邋遢,还是很邋遢,邋遢大王还是他,不理他,不理他!”
说着还刻意往沈默身边靠了靠,“不理他。”
沈默难得看着儿子像个孩子,轻笑着揉了揉儿子脑袋,褚云飞故意拿着筷子在离非璟煜最近的豆腐那里悬空晃了晃,做了一个老邋遢的口型,然后转加了一片西红柿给沈默,大声道,“父亲,我们吃这个!”
非璟煜看沈默笑嘻嘻地将西红柿放在口里,恨恨道,“默默,你怎么能帮儿子欺负我!”
非璟煜心里憋屈,等秋瑀宸端了汤出来就连忙撒娇,“哥,默默和云飞合起来欺负我。”
秋瑀宸心知情人和儿子联合,那实力绝对比孙刘联军强大,只得避重就轻的将盛好的汤端了一碗给非璟煜,“喝汤。”
非璟煜才拿起调羹,褚云飞就哼了一声,秋瑀宸看沈默低着头吃菜,低声讨好道,“我给你把姜末全漂了,还在厨房晾着。”
沈默一向是相当老佛爷的,随便点了下头,褚云飞索性自己拿了放好的一小碗,秋瑀宸瞪了一眼儿子,眼神却明显是爱怜,“小心烫。”
非璟煜撕着野菜饼小声抱怨,“哥也偏心,从前最疼小非了。”
秋瑀宸苦笑,“疼得好些了?”
非璟煜摇头,秋瑀宸叱道,“叫你不听话,晚上再敷一敷。”
秋瑀宸看褚云飞在一旁做鬼脸,低声训道,“还有你,十五下不用还了?”
沈默瞥了一眼秋瑀宸,“吃饭。”
秋菲佣可一点都威风不起来了,连忙哄着情人,“我给你端汤去。”
褚云飞这小鬼倒是贴心的很,“父亲不爱吃姜啊。”
沈默点头,“葱姜蒜鸡蛋都不爱吃。”
褚云飞哦了一声,默默记下,非璟煜插话道,“你父亲当年死撑着不喝姜汤,被你爸捏着鼻子灌。”
沈默笑望着非璟煜,“你自己不也一样,那时候是谁跟别人K咳嗽糖浆,被灌得舌头都麻掉了。”
褚云飞取笑道,“非叔你好能干啊,别人都拼酒,你拼糖浆。”
非璟煜嗤笑道,“那是你不懂此中精髓,糖浆拼到最后比酒可要厉害多了。”
秋瑀宸端了汤回来替沈默吹吹凉,听着几个小孩斗嘴,时不时地威胁两句如果再有下次之类的无用台词,一顿饭欢欢畅畅叽叽喳喳的结束。于是各回各房,各找各床。
沈默在人形靠枕上歪着换电视频道,也不定就看哪个台,只是迷迷糊糊的换,换累了就歇着眯会,随意地扭扭肩膀,秋瑀宸怕他靠不舒服,连忙调整自己姿势,做好靠垫。
沈默略歪了歪又被电视里讲解函数的略带方言的男声吵醒,然后泄愤似的拧一秋瑀宸大腿一把,秋瑀宸微微探过头去,用手掌轻轻顺着他背脊,连笑容都不敢太灿烂以免惊到半梦半醒的情人,柔声道,“不睡了?”
沈默又向秋瑀宸靠了靠,然后扶着情人已经被压麻的腿坐起来,秋瑀宸顺手将沈默重新换了个边揽在怀里,低下头浅浅吻了情人额发,“不舒服?”
沈默撅着嘴推了推遥控,“换。”
秋瑀宸笑着替情人换台,小家伙居然看都不看,脸朝着里面抱着秋瑀宸脖子又睡了,只是秋靠枕的手是不敢停的,频道还是要换着,只是将音量稍稍调小了些,以免打扰沈默养神,才换了几个台,秋瑀宸却感到沈默身子轻轻动了下,于是低头放缓了调子解释,“游戏配乐。”
沈默没什么回应,多功能靠枕兼遥控器就继续换台了,沈默躺了会,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又紧了紧秋瑀宸脖子,秋瑀宸将情人小脑袋侧过来,“怎么了?”
沈默晃晃肩膀,“捏捏。”
秋瑀宸哄着情人,“趴起来秋给你揉。”沈默却是动都不动,却无赖着要秋瑀宸按摩,多功能靠枕兼遥控器兼按摩仪的秋瑀宸恨不能把自己直接变成按摩椅,沈默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肩膀也是藏在他胸口,要怎么才能捏得到啊,不过夫命难违,秋瑀宸索性腾出一只手来给沈默捏着露出一边来的肩膀,沈默伸脚踹了踹,这次却是真的坐了起来。
秋瑀宸和情人说着体己话,“今早去浴室看,衣服怎么自己洗了?”
沈默道,“难道里面的也等着你吗?忙了几个小时,不至于要我一直丢着吧。”沈默的衣服由内到外一向是秋瑀宸包办,无论是秋家的下人还是秋家的洗衣机都是绝对碰不得的,不过秋瑀宸今天忙那两个小家伙的事,沈默洗了澡,就将内裤自己洗了,他倒是无所谓,可秋瑀宸进来洗衣服,才发现内裤内衣都已经搭起来了,暗暗惭愧自己的失职。
秋瑀宸轻轻蹭着情人耳后,沈默笑推他,“又不是十七岁,自己叠次被子都觉得委屈。”
秋瑀宸笑,“也不见你比那会勤快多少,洗个澡从头靠到尾,恨不得把自己当植物人。”
沈默顺手给了秋瑀宸一肘子,不过暗暗回忆自己的婚姻生活,和恋爱生活比起来的唯一区别就是更懒了,尤其是最近,两个人公布了婚讯,走在街上恨不得用防护服把自己隔离起来躲避闪光灯,因此就更是呆在家里懒得动了,好在儿子不省事,总能给平凡的生活找些乐趣来,当然,都是以他自己的屁股遭殃为代价。这是什么精神啊,国际的人道主义精神,绝对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
年轮58
褚云飞悠悠地将脚搭在桌上晃荡,秋瑀宸推门进来看他正拿着语文书背古文,轻笑道,“今天倒有兴致。”
褚云飞伸了伸舌头,“乔木木说这个必考,叫我记得背。”
秋瑀宸仿佛古代私塾先生似的从袖中抽出戒尺,“那正好,帮你加深记忆。”
褚云飞转头相当无语的吊起了嘴角,早就知道老爸说的话没有一句能打折的,自己起身向床边走,动作虽说不上利索,倒也不算拖沓,知道拖也逃不了,秋瑀宸向床上坐了坐,轻轻拍拍大腿面,“过来,小刺猬。”
褚云飞无奈的吐了下舌头,却不是将舌头都伸出来,而是只露了个舌尖扫了扫下唇,带着几分无奈又俏皮的味道,走到秋瑀宸身边伸长胳膊抱住老爸脖子,“你总是这样打我都快不怕了。”
秋瑀宸拽了拽儿子耳廓,语气可是恶狠狠的,“再有下次小心点。”
褚云飞也不再撒娇,十五下,早打早超生,于是乖乖脱了裤子趴在老爸腿上,乖巧的样子都快叫秋瑀宸舍不得下板子了。
秋瑀宸轻轻用手掌扑扑褚云飞臀面,拎起戒尺就是狠狠一下,褚云飞头埋在床单里,自己数了一次一。秋瑀宸没停,一气敲了四下,将戒尺放在一边。轻轻用手掌揉了揉。这样边打边揉的方式让小刺猬有些尴尬,脸红着小声唤了声爸。
秋瑀宸抬起巴掌,干干脆脆的拍下去,被掌印按着的戒尺印子像是被烙地更深了,秋瑀宸道,“用不用我帮你背?”
褚云飞连忙摇头,甚至带着些委屈,“我又没犯错。”才不要趴在老爸腿上背书呢,尤其是小屁股还光光的,这得是多大的心理压力呀,好在秋瑀宸没有要欺负儿子的意思,剩下的九下都打得不重,打过才要给揉揉,褚云飞已经逃了,“又不疼,不用揉了吧。”
秋瑀宸笑了下,却不知怎么的,心里竟像是缺了一块,孩子一向只觉得自己挨了打还没糖吃怪难过的,可是若已经罚过了,却又被拒绝发糖的时候,作为训诫的那一个,心中却是更难过的。有时候,你自己没有被那样带着善意的关切着教训过,无从比较到底哪一种更残忍,只是,若是被拒绝了,就不止是难过了。因此,挨过打之后的安慰宠溺揉揉摸摸,不止是儿子的福利,更是父亲的福利呢。
聪明如褚云飞,自然了解老爸刚才一瞬间的落寞,因此在床上半跪着挨着老爸身子低声撒娇,嗓音压得低,声音就是喁喁的,暖暖的,却带着些独属于被宠爱的儿子的孩子气,“早上一睁眼一直练到熄灯,功课一样不能少,训练一点不能差,累得骨头都快拼不到一起了,还要想着努力努力再努力,都这么辛苦了,爸还苛责小刺猬,平时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也听不到半句夸奖,不过一点点小错,板子就上身了。”本来只是撒娇,说到后来竟是越来越委屈,在秋瑀宸身边蹭啊蹭的,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已经肿起来的屁股。
秋瑀宸将儿子拉到怀里,却是又隔着他家居裤拍了一巴掌,褚云飞呲牙咧嘴的叫了一声,秋瑀宸笑着替他揉,好在其实打得不重,揉揉基本上属于精神享受。
褚云飞可精明呢,邀宠不趁着现在更待何时,小刺猬腻着老爸,“爸,你和父亲,对考试没什么要求吧。”
秋瑀宸替小家伙揉屁股的手顿时重起来,“我不会特别要求你考多少分,但是——”
褚云飞没等父亲说完,“要尽最大努力是吧。”
秋瑀宸点头,手上的动作又轻了起来,“你知道就好。你比别的孩子都聪明,有些话,爸不用刻意去说,可该你做的,一样都不能少。听到没有?”
“噢!”褚云飞连忙应声,“不用每次凶的时候都下重手吧,疼了。”
秋瑀宸又笑了起来,“最近在忙什么?”
褚云飞向秋瑀宸身上挤了挤,“没什么。就是上上课,喝喝酒,打打球,爸,你不用去陪父亲啊。”
秋瑀宸摇头,“你父亲在看文件。”
褚云飞从秋瑀宸腿上爬了起来,“那爸也去工作吧,早点做完工作今天就可以早点睡,爸和父亲昨夜都没睡呢。”
秋瑀宸知道儿子懂事,索性不再他这里停,吩咐道,“你也快看书,看完了明天乖乖去上课。”
褚云飞耸了耸肩,“知道。”
秋瑀宸洗了手才要出门,褚云飞却又叫起来,“去工作可以,看非叔不行。不陪我也不许陪他。”
秋瑀宸看儿子耍赖的样子险些笑出声来,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却又立刻配上一个充满慈爱的微笑,“儿子,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