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游弋》作者:陆离流离 || 111.9万字

鸡丁是不吃的,沈默只是扒拉着盒里的几个花生米,等把自己的那几颗吃完了,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去秋瑀宸餐盒里挑,秋瑀宸笑着将花生米都放在盒盖上,偶尔有球员回头,就看到沈默在秋瑀宸餐盒里翻菜的样子,“还是沈学长厉害,谁敢和教练这么抢东西吃。”
张昀翔笑,“那也没什么,那时候去外面比赛,订的快餐何助教吃不饱,教练整盒的饭都留给他吃。”
非璟煜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直接起身。沉浸在甜蜜中的两个人突然发觉所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非璟煜手中的筷子上,而非璟煜的前进方向只有一个,沈默尴尬,连忙低下头扒拉米饭,非璟煜直接过来俯身,在秋瑀宸的餐盒里挑了一片木耳,相当高调的转身送进嘴里,“我也敢啊。”说着还搭上秋瑀宸肩膀,“教练没那么恐怖的,上次那个卡特的双肘大挂臂,教练,再来一次吧。”
于是,大家纷纷放下餐盒开始鼓掌,秋瑀宸起身,非璟煜在沈默耳边道,“低调,第N次救你们了。”

尽管是一句很官方的话,但是在大家的努力下,球队的气氛真的越来越好。不过,还是难免有遗憾,肖海焱已经因为高考的原因打了退社申请,秋瑀宸叫何胥和他谈了谈,自己也问过他,但是他终究不愿意走篮球特招这条路,毕竟是成绩称得上优秀的孩子,他只是笑着对秋瑀宸道,“谢谢教练,家里面也不希望我总是打球,而且,也不是放弃吧,如果喜欢,上了大学还是可以加入篮球社团,或者再申请校队,没必要一定要当体育生。”
秋教练难得的对球员微笑,“没关系,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大家都会支持。”于是那天晚上训练结束后,球员们在学校旁边的烧烤摊上酣畅淋漓的喝酒,算是和肖海焱的最后一聚,何胥笑着拍他,“记得来Z大,我罩你!”
张昀翔笑,“海焱不要去,高中归他管,大学难道还归他管?”
肖海焱也笑,“阿胥初中就是我队长。”
马毓琨笑着爆料,“阿胥刚到Z大两月多现在已经是绝对核心,听说马上就是队长了。”
何胥刚喝了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连忙转头去看秋瑀宸,秋瑀宸依然是面无表情,何胥忙解释道,“没有,球队今年的成绩不太好,原来的队长退社了,我只是暂时的替他开些社团部的会。”
张昀翔笑着替何胥解围,“毕竟是CUBA,能打进八强已经不错了。而且,老林的执教理念确实有些落伍,坦白说,如果这次不是你,Z大恐怕连资格赛都很困难。”
何胥不敢开口,看着秋瑀宸,秋瑀宸只是举杯,对肖海焱道,“加油,有事找何胥。”
肖海焱心头一热,秋瑀宸话不多,有事找何胥的意思却是非常清楚,他明白肖海焱若是有了麻烦恐怕是不好意思直接找他的,因此要他找何胥,何胥解决不了的,他都可以帮忙。肖海焱一向知道,做秋瑀宸的球员是很有安全感的一件事,可是,没想到,即使不做他的球员了也依然能够得到他的照顾。
沈默还是很沉默的样子,非璟煜和肖海焱也没有多少交情,而且,两个小家伙都不爱吃烧烤,于是凑在一块聊NBA去了,毕竟经过联赛的并肩作战,两个小家伙都长大了,也不会再计较那些什么争宠的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非璟煜道,“我觉得如果是这个情况,阿尔斯通估计会比较艰难。”
沈默点头,“我觉得还是球风的问题。对了,邵咫塬和他球风挺像的。”
非璟煜点头,“嗯,是。哦,乔熳汐结婚那会,我见邵咫塬了。”
沈默道,“啊?。听说他在卖衣服,我哥倒是没提起他。”
非璟煜道,“你哥都成神了,提他干嘛?看他现在,虽然他说过得不错,但是我总觉得不是很好。你呢?”
沈默晃着酒,“我打算考Z大啊,秋说一起,你什么打算?”
非璟煜看了沈默一眼,眼神古怪。
沈默望他,“怎么了?”
非璟煜道,“难怪,我哥前些天用我的名字开了好几个户头,原来是因为这个。”
沈默皱眉,“这么严重?”
非璟煜点头,“废话!你知不知道,乔熳汐用乔氏在恒河全部的股份才交换我哥打球到十八岁,这次他爸能容他把联赛打完,估计是和你二叔有关。我哥怎么能不早做准备。”
沈默想了想,居然道,“那也不用这么急存钱,即使被赶出秋家了我也养得起他。”
非璟煜狠狠一跺酒瓶,“喂,你有没有点良心,我哥为了你都快要被赶出去了。而且,没钱是小,肯定是觉得自己不孝,天天《孝经》《家训》,乔熳汐算是把我哥毁了。他自己运气好,父母死得早,只要圣母一句话,随时可以在阿拉伯建座后宫,我哥就惨了。”
沈默望着非璟煜,这家伙说话还真欠抽,他细细想了想,“放心。你哥没事。”
非璟煜摇头,“随你打算吧,对了,今晚还去不去?”
沈默大大灌了口酒,“不去!你和罹叔去吧。”自从丹麦回来,已经要被非罹折腾的精神崩溃了,红娘果然不好当。
非璟煜也是烦,“我也不想去。你待会给他打电话,就说我去你那练球,要他不用过来了。”
沈默笑着摸出手机,看非璟煜苦大仇深的样子,“你这是报应。”
非璟煜道,“你惹急了我把我哥新开的号全冻结了,你们俩就上天无路,私奔无门,看是谁报应。”

第一百零一章 欠音

陆戠郗望着褚清沙,笑,“你比我想象中的漂亮。”
褚清沙没有说谢谢,而是非常得体的微笑,轻轻侧着头,血红色的纱衣下是一段冰一般的脖颈,陆戠郗道,“我本以为你只是清纯,没想到还这么有女人味儿。”
褚清沙只是淡淡道,“清沙见过陆先生的,在先兄的庆功宴上。”
陆戠郗笑着端起酒杯,“居然不记得这样的美人,自罚一杯。”
褚清沙轻笑,“陆先生远涉海角,不知有何吩咐?”
陆戠郗的笑容仿佛带着光圈,“想来看看我侄孙子。你知道,我现在是孑然一身,既然是陆家的孩子,总忍不住想过来看一眼。”
褚清沙略略抬起头,“陆先生不是看过了吗?”
陆戠郗丝毫尴尬的表情都没有,好像别人房间的摄像头不是他叫人装的一样,“总是亲眼见了才放心。”
褚清沙道,“飞儿好像和陆家没什么关系吧,得罪了。”
陆戠郗看着他残缺的右手,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仿佛年少时的骊歌,轻轻的一刀子,血都是温的,于是陆戠郗笑道,“有没有关系,其实很容易知道。不过,我倒是不想那么无趣,DNA说到底还是滴血验亲的法子。对了,不如,你嫁给我,他不就有关系了。说真的,我挺喜欢那孩子叼着奶瓶的样子,和我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
褚清沙突然道,“不知陆先生有没有读过《倚天屠龙记》?”
陆戠郗觉得是个套,却又一定要试试,“自然读过。”
褚清沙道,“台湾有个很随性的女作家叫三毛,关于《倚天》她说过一句话,很有趣——”
她说到这里,陆戠郗已经知道上套了,果然,褚清沙轻笑道,“杨不悔终嫁殷梨亭”旋即又是一度莞尔,“花木兰代父从军。”
说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只是用既温和又带着女性独有的包容和同情的眼神望着陆戠郗,陆戠郗也是一笑,“我这叫代侄出征。陆戠郗,年三十有七,尚无妻室。”
褚清沙只是用断指的右手轻轻推着桌上的一个小小的做装饰的陶罐,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拒绝。
陆戠郗决定正经一点,才刚要开口,褚清沙却伸手将那陶罐翻了过来,“好啊,反正陆家欠我一个名分。”说完就直直盯着陆戠郗。
陆戠郗一阵尴尬,他习惯和这种类型的女人开玩笑,即使是和骊歌,也经常说着凑趣,甚至当着秋煋的面。那是骊歌唯一一次看到丈夫当着她的面吃醋,只可惜,吃醋的对象是自己。可是,倘若陆家家主有一点半点这样的心思,就不至于三十七岁还尚无妻室。他对秋煋如何,甚至连骊歌都比秋煋清楚。
褚清沙却突然叹了口气,“你如今也看到,我就是这么一个不会讨人欢心喜欢不断戳破别人白色谎言的傻子,又何必还要强我所难。”
陆戠郗才刚要说什么,褚清沙已经站起身,“陆叔既然想看看飞儿,就和我来吧。”一回头刚才的忧伤竟全部一扫而光,只是笑道,“八根手指握方向盘的可不多哦。”
就是那一刻,强作笑颜的一刻,陆戠郗突然很想将自己有眼无珠的宝贝侄子拉过来狂揍一顿,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错过了。
“宝宝已经报了户口了,现在叫云飞。”褚清沙笑道。
陆戠郗怎么可能要美女替他开车,如今正乐滋滋的当司机呢,“我听熳汐说是叫无期。”
褚清沙摇头,“上一辈的事,又何必延续到这一代呢。做母亲的人,总不能太自私了。云飞这名字挺好,挺普通,容易记,听了容易懂,忘了就不容易再想起来。过上一两天,又突然醒过来了。”
陆戠郗低低道,“褚云飞。”
褚清沙点头。陆戠郗有超过五秒钟没有说话,这名字真的就比无期好吗?
湘江水逝楚云飞。

“瑀宸。”陆戠郗觉得自己管地还真多。
“陆叔。”秋瑀宸一贯的毕恭毕敬,哪怕只是讲电话的时候。
“你爸最近怎么说。”陆戠郗觉得这样问的口气很——
秋瑀宸想了想,“父亲近日并无训示。”
陆戠郗突然特别想好好教育教育自己宝贝侄子,当年秋煋就喜欢用这种半死不活的语气说话,他就天天逼着秋煋吹两百个气球,嘴都吹肿了。反正留着嘴也不说人话,还不如多干点人事。
秋瑀宸听陆戠郗那边没话,自己就恭恭敬敬的等着,陆戠郗终于狠狠骂道,“你就不能正正经经的喘口气?”
秋瑀宸居然一句不冷不热的陆叔教训的是顶回去,陆戠郗当即决定,下次见到秋煋一定要狠狠欺负他以报今日之仇,不过眼下还是先谈正事,“我听老非说你最近策划私奔呢。”
秋瑀宸口中答道瑀宸不敢,心中却道,若是私奔策划的这么多人都知道了那还能走得了吗?更何况,他要的是得到大家的承认,和沈默光明正大的在球场上并肩驰骋,如果只是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那沈默终将一辈子都活在负罪中,自己这情人就算是白当了。
陆戠郗道,“我也觉得你没那么蠢,你才刚十八岁,默默连十七都不到,结婚还早着呢。眼下别想那些没用的,你爸要你做什么就好好做,最好学学乔熳汐,多哄哄你妈,不过是今天说她白明天说她瘦后天说她年轻,好话说完了就夸有品位,女人嘛,没那么难哄。尤其是胸大的和智商高的,属于所有女人中最好哄的。女人这种东西——”
秋瑀宸尽管是个尊重长辈的好孩子,也免不得满脸黑线,好容易得了个空,连忙道,“陆叔还有什么吩咐?”
陆戠郗才道,“没什么。老非问我你有什么需要的,他打算送你当谢礼,你上次给他写的二十四孝老爸大全他觉得挺好用的,又不好直接问。”
秋瑀宸心道,罹叔还有不好直接问的时候,不过口中依旧是晚辈的谦恭,“多谢罹叔,多谢陆叔,晚辈略进绵薄是应该的,不敢——”
陆戠郗终于忍不住,大骂道,“你信不信再这么叽歪我要乔熳汐抽你!”
沈默正走进书房,听得如此劲爆的一句,一把抢过听筒,“叽歪个头!你倒是找我哥试试,看看他抽谁!”
陆戠郗噗的一声笑出来,“嗯,迟念教的就是比乔熳汐教的正常,不过也是我们陆家品种优良,根正,苗自然就红,秋家这几辈子就这样了,悲哀啊!”
沈默这才听出来是陆戠郗,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陆二哥,还是别告诉迟大哥我骂你吧。”
陆戠郗嗯了一声,沈默强忍着笑道,“一则,迟大哥一向要我尊老爱幼,您实际年龄老,心理年龄幼,这个,冰火两重天啊,二则,一看您就特像告密的,所以特意叮嘱——”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忍不住笑起来。
陆戠郗居然比沈默还狠,“冰火两重天?我上次在泰国玩过,下次你过来,我带你真正做一回男人!我告诉你,彪悍的人生就是用上半身思考,下半身革命——”
秋瑀宸连忙将听筒狠狠按在桌上,这样的教育知识要是让沈默知道了,岂不就——
没想到沈默居然夺过听筒,“二哥你好无聊,每天就想着这些,难怪罹叔说您三十岁以前是种马,三十岁以后是——”
秋瑀宸听沈默越说越过分,拿起听筒说了句“谢谢陆叔”就挂了电话,一把将沈默拉到怀里,给了他小屁股狠狠一下,“和罹叔出去几次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沈默屁股上麻麻的,还没觉到疼,电话已经又响了起来,陆戠郗问道,“老非说我三十岁以后是什么?”
沈默坏笑道,“我不敢说,秋打我。”
陆戠郗的表现果然不出众人意料,“他敢打你?你也太没出息了吧,陆家的人什么时候被打过?”说着就开始狠狠教训秋瑀宸。
秋瑀宸听着他骂,突然觉得自己苍老了好多岁,就像是管教儿子被爹教训似的,想到这里却又是心中一甜,不知道沈默到了那个可以管教儿子的年纪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每天赖着不起床?不过最好还是永远别长大,每天做闹钟也是旁人享受不到的乐趣呢。

第一百零二章 各自的日子

非罹今天做了刀削面,西红柿汤,切成丁的豆腐,浅浅的酸,是非璟煜喜欢的味道。
“今天去看车展吧。”非罹问儿子。
非璟煜摇头,“你自己去。”
非罹耐心哄他,“高兴了就出去走走。”
非璟煜抬头,“你怎么知道我高兴?”
非罹无奈,“我——”
非璟煜却又抬头道,“我们结婚吧。”
非罹一愣,“什么?”
非璟煜道,“你不是参加乔熳汐婚礼了吗?难道就没什么想法,我说我们结婚吧。”
非罹几乎端不住碗,“这——”
非璟煜又喝了口汤,“不可以吗?”
非罹错愕道,“我们是父子。”
非璟煜一笑,表情冷淡,“你也知道我们是父子,又何必还要这样献殷勤。”
非罹看着非璟煜,不知该如何表达,非璟煜却已经吃完了面,“未来是怎么样,难道你没想过?你既然从来没规划过未来是怎么样,又何必要这么对我?”
非罹低着头,非璟煜只是道,“爸,同性恋可以结婚,可是乱伦恋不可以。即使这些都无所谓,百年之后,我们要怎么面对我妈。多少天,多少次,你想尽一切办法对我好,可是要怎么样?”
非罹只是不说话,非璟煜抬头道,“你没想过,我想过,想很久。我哥说我长大了,我问他什么叫长大,他说长大就是不放弃,不奢求。”
非罹觉得最后的一丝希望即将破灭,轻声问他,“如果我不是你父亲?”
非璟煜用筷子轻轻点着盘子,“如果你不是我父亲,我也就不会必须要和你在一起,开心就试试,不开心就可以不必给你机会。”
非罹看他,“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非璟煜摇头,“我不是早都长大了吗?你送我去SNG,不就是希望我可以长大?这些年来,我想要的一直没有放弃,不该我的也从来没有强求。”
非罹轻轻叹气,目光中满溢着愧疚,“我不如瑀宸对你好。”
非璟煜摇头,“你从来不知道,其实,我只是个很自私的人,对我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非罹也摇头,“我知道。我知道,瑀宸跟我说,你是一个很敏感的孩子,如果喜欢你,就永远对你温柔体贴,不要做让你难过的事,也不要让你认为任何人可以比你更重要,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你要的都是全部,否则,就永远拒绝。他说他对不起你,所以,才让你这么伤心,如果我要等你接受,一定要做得比他好才行。”
非璟煜偏过头,“你能做得比他好吗?”
非罹沉默,非璟煜反倒笑了,“你不用做得比他好,你要的和他要的本就不一样,我只是哥的弟弟,他对我好,疼我,宠我,哄着我,因为我没有人疼。可是现在,他认为有人对我好了,所以就放手了,但是哥没想到,你本来不用对我太好的。”
非罹觉得自己的心狠狠疼了一下,非璟煜却道,“其实父子就像是制鞋工人做鞋一样,你辛辛苦苦做了一双鞋,无论要爱惜着穿还是随便趿拉,别人都管不着的,鞋本来就是你做的。”
非罹望着非璟煜,“你在生气?”
非璟煜轻轻撇了撇嘴角,“你不用当我是女人。其实,你要的是什么,拥抱接吻或者是软体活塞运动都无所谓,我只是说,我们俩人连承诺都不必有,沈默或者还会患得患失,你根本不必,我是死是活,你都是我爸,这是甩不脱逃不掉的。”
非罹愣愣看着他,傻到极致,“我要的是你的心。”
非璟煜扬头,“这重要吗?很多年,其实大家都在误解,不是交付了真心就会幸福。迟念交付了真心,邵咫塬交付了真心,褚清沙也交付了真心,甚至秋伯父还有陆叔,难道他们都是假的,可是,他们都没有幸福。”
非罹看着他,“我会让你幸福。”
非璟煜却道,“没有人可以真正给谁幸福,不过是骗自己,骗着骗着就信了。就像现在,迟念教教徒弟,陆叔玩玩女人,邵咫塬卖卖衣服,大家都在过自己的日子。你每天给我做饭,和我约会,也可以认为是我们在恋爱,甚至已经结婚了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们怎么看,你怎么看。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很霸道的,我想要的,就不能再给别人,既然你可以犹疑,我为什么不能观望,等我确定你已经完完全全可以忍受我的时候,我再将自己交给你,岂不是更公平。”
非罹不知该说些什么,和非璟煜的冷静比起来,他更愿意看着他冲自己摆架子发脾气,他望着他,“你觉得这样可以不难过?”
非璟煜道,“我只是觉得,该到了说清楚的时候。”
非罹望着他,等他解释,非璟煜笑,“因为我累了,不想你每天找不同的地方约会,每天想尽办法讨好,人需要简简单单的过,我在SNG的时候,每天都在想,如果重新回家,我要怎么办,后来真正回到家,连当年自己想了些什么都忘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想什么都是没用的,日子是一天一天的过。就像两年前,我想不到我会走,可是在球队那么艰难的时候,我就那么不负责任的走了,一年前,我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不再是哥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可是当我回来,却发现一切都变了。所以,我不打算说什么我会爱上你,承诺这种事情,本来就做不得准的,说的时候,一定是真心,可时过境迁,就什么都不值了。更何况,你是我爸,生我养我,我又怎么能不爱你?现在就这样过吧,你当我是儿子也好,是情人也好,没什么差别,今晚想吃醋溜白菜,青椒豆干,还有红烧鱼。”
非罹心中一片茫然,他决定在真正搞清楚状况之前什么也不说,非璟煜的心态他真的摸不透,他自认可以给他全部,可是非璟煜问他时,他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或者,应该问问瑀宸?非璟煜却回头笑道,“你以后不用问哥要怎么做,用哥哥对弟弟的方式追情人,又怎么可能追得到?”

言寓荆换下了累赘的练功服扔在盆里,倒了大半袋洗衣粉进去,迟念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厌恶洗衣机的人,因此,墓镧并没有什么现代化的洗衣工具,随便在河里打了水,言寓荆决定泡个二十分钟然后再狠搓两下。
迟念在阳光下走过来,还是轮廓分明的脸,言寓荆问道,“师父有没有要洗的?”
迟念看了下他的大盆,“这么多,你可真能攒。”
言寓荆拨拉着,“也没啊。这两天太累了,所以积了几件。都像浴波似的,每天洗衣服还不烦死。”
迟念笑,“他们俩现在谁洗衣服还不一定呢。”
言寓荆道,“有什么不一定的,肯定是秋盟主洗。”
迟念席地坐下,“前些天,乔熳汐打电话说要回来。我打算约老非还有默默他们在这聚一聚,你说怎么样。”
言寓荆道,“没什么意见,反正日子也挺无聊。”
迟念轻轻拍他肩,“前些天戠郗去找清沙了,他想养默默的孩子。”
言寓荆道,“他还真多事。他若一定要搅浑水,浴波和秋盟主就没有未来。”
迟念道,“是。而且,如果秋煋知道沈默已经有孩子,他绝对不会再默许他们这种关系的。而且,联赛已经打完,默默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秋家。”
言寓荆道,“谁稀罕留在秋家?如果浴波知道自己有孩子,他自己都不会再和秋盟主在一起的,你不知道,陆叔叔走的时候他多难过,而且,他说过,如果他将来有孩子,绝对要做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迟念长叹一口气,“所以,圣母的意思是,杀。”
言寓荆腾得一声站起来,“她到底要不要脸?当年这些事是谁弄出来的,她是什么圣母,她简直不是人!”
迟念轻拉他,“你不用激动,圣母如果真的决定了,可能不过你跳脚的这一秒,清沙已经没命了。”
言寓荆瞪着他,“可是你知不知道,整件事,清儿是最无辜的!”
迟念道,“所以,我们不会让她死。戠郗的意思是,孩子是陆家的,就留给陆家,反正他自己玩过的女人多,冒出来一个儿子也没什么人起疑,正好他也不愿意和别人生孩子。而且可以再偷偷收养几个孤儿掩人耳目,就说是替陆家留种。云飞是陆家真正的长孙,将来继承陆家的家业顺理成章。”
言寓荆只是道,“那清儿呢?”
迟念道,“圣母想留她在身边。”
言寓荆冷笑,“先夺别人的儿子,再软禁母亲?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办法。”
迟念道,“我会尽一切可能保证她自由。”
言寓荆冷笑,“可是,却要人家母子骨肉分离?在你们这些上位者眼里,我们这种没身份没背景的人到底算什么?清儿已经退让到了底线,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孩子。没事的时候,你们口口声声说尊敬她佩服她,可是出了事呢?你们难道不知道这对她不公平!”
迟念直接起脚将言寓荆踹进河里,“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否则,王云天何必拼着自尽也要将你托付给我!”
言寓荆在水中翻腾了两下,迟念自己也跳下去,不解气似的将他按在水里打,“我不怪你怨我们!可是,你不该一直觉得自己没身份没背景!迟念的徒弟就是你的身份,整个墓镧就是你的背景!我说过我会尽力,我就肯定会尽力!你跟着我这么久,哪怕养条狗也知道这顿不给骨头下顿肯定给,你就以为我要明哲保身?”
越说越气,河水化解了力道他打得不解气,竟又是将言寓荆从水中拖到岸上,言寓荆不停咳嗽,也不知是因为呛了水还是迟念手重,好半天都喘不上气,才刚刚吐出一口水来,迟念又重新将他踹进河里,“你给我呆在里面好好反省!不许上来!”
骂完就一脚将洗衣盆也踢进河里。浸了水的练功服正飞到言寓荆脸上,痛倒是其次,却是一脸的肥皂泡,言寓荆伸手抹脸,心中却委屈的厉害,不过是一句冲些的话,自己又怎么可能认为他是明哲保身的人,跟了他这么久,他居然连这个也不信自己。刚才挨打还不觉得,如今竟觉得河水格外冷冽,毕竟已是十一月末了,可心中赌着气,竟是不肯服软,将鼻子以下都浸在了水里。
迟念可是没言寓荆那么多心思,不过是气这个孩子还是这样自哀自怜,为了要他不介意什么身世背景,自己半年前请了全部的前辈将他介绍出去,可是自己的心思他竟是丝毫不知道似的,说起话来简直让人气得鼻孔都冒火。想想沈默虽然倔强,却不至于这么怄人,言寓荆像是每天和你找气生一样,又想到王云天,咬舌头死了,给自己留下这么个活宝,简直就是现世的报复,可恨怎么竟然一直没觉得。他跳下水去本就湿了衣服,如今被风一吹,竟似觉得带着寒气,于是连忙加快了脚步,回到了屋子,却根本不换衣服,直接洗了几个姜准备熬姜汤,这么冷的天,那倒霉孩子在水里可是要冻坏了吧。

第一百零三章 谁都有故事

陆戠郗将脚搭在秋煋腿上,秋煋正替他轻轻捏着足踝,轻声责备,“怎么弄的?”
陆戠郗懒懒靠着,“坐太久起来脚软了,使不到力扭了下。”
秋煋看他纤细的足踝,白得仿佛透明一样,骨头都像是要比别人的小一号,心中虽然吃味,但看他说得如此坦然,倒也不好再问什么,他的荒唐不羁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只是道,“以后克制一点,小心身体。”
陆戠郗先是哦了一声,然后才道,“啊?”
秋煋不再多说,只用心给他揉着脚,陆戠郗笑道,“你听成什么啦?我说的是坐,不是做!”
秋煋也没什么尴尬,反正不也一定是要做的,注意身体总没错,当然希望他不再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但是他那脾气心性,又怎么能够?
陆戠郗轻轻蹬了蹬腿,秋煋看他,“弄疼你了?”
陆戠郗摇头,“爱揉不揉,半死不活的样子干嘛?”
秋煋赔笑道,“我哪有半死不活,这不是放下工作给你揉吗?”
陆戠郗哼了一声,“说那么可怜干嘛,想工作就工作去,没你揉脚又不会断。”
秋煋知道越解释越错,索性不说话,只是轻轻摇着手中的云南白药,陆戠郗叫道,“我不喷这东西。”
秋煋哄他,“这是瑀宸给我从国内带的,喷一下就好了,比红花油好闻。”
陆戠郗瞪他,“我就不喷!你给我擦红花油!”
秋煋无奈,“现在哪有?”
陆戠郗索性将脚抽回来,“那不用了。”
秋煋只能摊手道,“就喷一下,就一下,都肿起来了。”
陆戠郗道,“那喷了有什么好处?”
秋煋笑着将他脚抬上来,“你要怎么样都行。”
陆戠郗奸诈地一笑,“你说的!”

秋煋看他,“也得我做得到。”
陆戠郗将脚长长地伸着,安安静静的看他认认真真的摇着小瓶,等喷了药才道,“默默是我们陆家的孩子。”
秋煋点头,“我知道,他是你大哥的孩子。”
陆戠郗又道,“我大哥和别人私奔了,乔熳汐和别人结婚了,你没和我结婚也没和我私奔。”
秋煋仿佛根本不知道他设的陷阱,“嗯。”
陆戠郗收了脚摇他肩膀,“那你想要瑀宸私奔还是和别人结婚?”
秋煋道,“这就是你的要求?”
陆戠郗看他神色平静,竟然有些心慌,这算不算算计?
秋煋抬起头,“无论是不是今天,这事你总是要管的吧。”说着又将他脚拿上来,轻轻握着前脚掌,慢慢活动。
陆戠郗嗯了一声,“我大哥过世,我都没能上炷香,他是大哥唯一的儿子,大哥从小最疼我,我怎么能不管他?更何况,我自己还那么喜欢他。”
秋煋只是轻轻绕着他足踝,“瑀宸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痛过,又怎么能让他和我走一条路?”
陆戠郗没说话,低着头,秋煋接着道,“大哥走的时候,说过要陆家只当他死了。他当年走得那么绝,发誓不再见陆家的人,所以这些年,你一直没去找过他。”
陆戠郗点头,“沈栎濬和陆家签了协议,默默和陆家再无关系。她那样的女人,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因此,默默也改了姓沈。”
秋煋轻轻按着他脚,“所以,其实,你可以不必管这些。”
陆戠郗轻道,“我知道。煋,可是,我希望他们在一起。我甚至是盼着你把瑀宸逼到绝路,我希望看到他带着那个孩子远走高飞,我希望他比我们幸福!”
秋煋按着他足踝,“看到我手上这道疤了吗?”
陆戠郗点头,秋煋笑,“你一直问我这伤是怎么来的,我一直不肯说,还惹得你发了脾气。”
陆戠郗点头,“我罚你跟墨家的小姐说你喜欢她,可是你才刚和她打了个招呼,我就气得都发颤了。”
秋煋笑,“你该知道我不会说的,我没和任何人说过喜欢。”
陆戠郗点头,“是啊,你看我生气了,就要我打你,你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说。”
秋煋将他抱在怀里,“现在可以告诉你了,这伤是父亲打的。”
陆戠郗轻轻抵着他额头,一如少年,“我猜得到。”
秋煋低低道,“父亲从前,因为和我们一样的事割了腕子,他被祖父软禁,本和那个男人约好同一个时刻自尽的。只可惜,被管家发现了,他的爱人死了,他却被救了回来。你该知道,父亲本来弹得一手好琴,可那一次割得太深,伤口愈合后,就再也不能弹激烈的曲子。而且,祖母因为父亲的事,惊吓过度,过世了。因此,他只能背负着背叛的罪一个人活下来。”
陆戠郗轻轻吻他,“如果是我,一定比割腕死了还要难过。”
秋煋点头,“是。父亲那时候像是疯了一样,仿佛除了秋家,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而且,对我,也严苛地厉害。我还很小的时候,他就逼我弹琴,每天至少要练六个小时,可是,你知道,音乐的东西,我一向笨的厉害,就是练得再辛苦也弹不好,他就打我,每天都打,甚至差点废了我的手,可是,直到他过世,我还弹不出李斯特完整的曲子。”
陆戠郗轻轻吻他眼睛,“没关系,会弹钢琴的很多,可是,戠郗的煋只有一个。”
秋煋轻轻抱着他,“他很早就知道了我们的事,就像我很早就知道了瑀宸的事一样,可是,我们那时候都以为他什么也不知道。”
陆戠郗只是像只优雅的猫一样蹭着他脸。
秋煋的声音很沉重,“有一天,他对我说,‘阿煋,生命中很多事都是自己选的,秋家本该多留几个儿子,可是,我每次一碰女人,心就像被穿了一样,根本没有能力再生一个。因此,只勉强你一个人担着这么重的担子。’父亲是在有了我之后才和他在一起的,自从他走了,父亲就已经不再是一个男人。”
陆戠郗点头,“嗯。”如果是这样,那果真爱得太惨烈。
秋煋咬着唇,“他说,我知道,我不配做人父亲,可我总希望,儿子能够比我过得好,你若真的决定了,就和戠郗走吧。”
陆戠郗靠着他,“然后呢?”
秋煋咬着唇,他根本不知道他已将陆戠郗抱得太紧了,“然后,我就看到他每天都喝壮阳的酒,吃大包的药,找各种各样的女人,逼自己再给秋家生一个儿子。”
陆戠郗轻道,“他可以不必这样的。秋家很大,随便找一个子侄过继过来就可以。”
秋煋狠狠抱着陆戠郗,“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也是和他这么说。可是他说,秋家的人不能这么没种!当年他没种的没有死,如今也不能没种的去要别人的儿子!人这一辈子,心是自己的,痛是自己的,什么都是自己的,为什么儿子要别人的呢?”
陆戠郗低道,“所以,你没有来。”
秋煋吻着他,深深吻着他,每一寸,“戠郗,对不起。我是真的心疼,我不忍心看着他为了我折磨自己,他吃鹿鞭,吃牛肉,吃到吐,还要继续往下咽,吃媚药,喝壮阳酒,喝得一张脸红得充血,可是送去的那些女人,却怎么都没感觉。他甚至试过sm,他以为他是不正常的男人,以为这样就可以像普通男人一样,可是,直到那个调教师后来都没办法再下手,他始终做不到,对着女人,他真的做不到。戠郗,他再怎么样也是我父亲,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走?”
陆戠郗没说话,任他吻,可是煋,你知不知道你没有来我又是怎么样?我从小晕血,受不得半点血腥气,可是,你离开后,不到五年,我成了墓镧最强的杀手,成了令人闻之丧胆的日神。乔熳汐的婚礼上,你知道我见不得血轻轻扶着我,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是怎么样从清晨到黄昏在血泊里度过?直到我终于认清自己,以为我可以不在乎,不必再用鲜血麻痹自己的时候,却听说,今天,是秋家小公子满月的日子。而你,是不是就真的高高兴兴的骗自己我在意大利,我过得很好,或者,已经连我好不好都不在乎。
秋煋轻轻拍着陆戠郗后背,“戠郗,我讲这些,只是想说,在父亲眼里,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他做不到的,就想叫儿子替他做到,他不曾拥有的,就想要儿子替他拥有。”
陆戠郗从他胸膛上抬起头,“煋。”
秋煋将他的食指按在自己手背上的伤痕上,“相信我,我想,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陆戠郗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你说,你同意默默和瑀宸在一起?”
秋煋点头,“戠郗,这是你的心愿。除了那一次,我从来没有违逆过你的心愿。”
陆戠郗狠狠咬着秋煋肩膀,“你这个混蛋!明知道男人哭很没用,为什么还要逼我流泪?”
秋煋轻轻咬着他耳朵,旋即又放开,“可是,戠郗,原谅我,我没办法要他像乔熳汐一样和沈默结婚,也没办法去叔伯兄弟那里过继别的孩子。”
陆戠郗只觉得指尖冰凉,“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再生一个儿子?”
秋煋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替他拭泪,“我已经背叛过你一次,又怎么还能做要你伤心的事。”
陆戠郗抠着他脖子,“那你——”
秋煋紧紧闭着眼睛,“他已经十八岁了,我再给他四年,四年后,如果他依然不改变主意,那他必须替秋家留下至少两个儿子,这是我的底限,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第一百零四章 甜蜜蜜

上学真无聊,尽管当了十一年学生,沈默依然认为这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尤其是,万恶的高三,尤其是,上高三还要和秋瑀宸一个班,尤其是,化学老师好容易请假一节课,还要被他把教练威风带到课堂上来,尤其是,要做最枯燥的化学卷子,更令人发指的是,还要错一个十下!
好容易挨过了一早上,沈默已经被大堆的弱智题目弄到崩溃了,满心欢喜的坐在教练休息室的大床上,秋菲佣正惯例般的替他捏着肩膀揉着腰,正眯着眼睛靠在他怀里老佛爷似的张嘴噙了一片菠萝,就听到砸门的声音。
沈默相当哀怨的回转过头看了一眼秋瑀宸,秋瑀宸无奈笑道,“肯定是小非。”
果然,秋教练的卦没有不准的,非璟煜正上气不接下气的靠在门上,秋瑀宸一拉门,向来以体力绝佳著称的非队长就倒了进来,沈默还没来得及把菠萝咽下去,就连忙跳下床来,“师兄?师兄?”
叫了两声之后就伸手去掐人中,非璟煜一把打掉他手,“你干嘛?”
沈默笑,“我以为你晕过去了。”
非璟煜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也差不多了!我爸!”
沈默皱眉,“怎么了?”
非璟煜道,“我爸来学校当老师了!”
沈默几乎晕倒,“天!”想象一下非大叔为人师表的样子吧,他教什么,不会是生理卫生吧。
非璟煜瞪了他一眼,“你再想什么!他教化学!”
秋瑀宸点头,“是,罹叔虽然没获过诺贝尔化学奖,但是,他是十七所世界一流学府的名誉教授。”
沈默点下头,“这样啊,看来混黑帮的化学都不错,迟大哥连酒精的闪点都记得清清楚楚。”
非璟煜重重一点头,仿佛砧板上的鱼。
沈默道,“那你也不用激动啊,高三是毕业班,学校不会答应要罹叔任教的。”
非璟煜瞪他,“学校?学校懂个屁,你知道刚才为什么化学老师没来上课吗?我爸刚才在化学教研组舌战群儒,一票的化学老师都被他忽悠的五体投地,就差拜他为师了。”
沈默突然觉得世界一片黑暗,还在自欺欺人,“毕竟是毕业班,罹叔又没经验。”
非璟煜道,“我也这么说,可是,学校已经决定了。”
沈默突然觉得渺茫的期待就像是萤火虫屁股上的那一点火星没入了茫茫黑暗,非璟煜死死抓着他肩膀,“还有,化学课代表换人了。”
沈默瞪大眼睛看着他,睫毛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秋瑀宸笑着拍拍非璟煜,“这样不是更好,你以后就可以不用翘课了。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可以叫罹叔低调一点,大家不知道你们是父子不就可以了。”
非璟煜站直身子,“可是,我们俩刚才已经创造了操场追逐45圈的记录,可能整个学校都知道新来的化学老师是我爸了。”
沈默相当不厚道的狠狠拍了拍非璟煜肩膀,“师兄,请节哀。”
秋瑀宸在心中觉得好笑,那天非罹跟他说,小非愿意试着和他过过看,问自己有什么法子,他就告诉他最好是增强了解,没想到,他居然想出这样一个辄,不过看小非的样子,虽然觉得无奈倒也不至于反感,还是要罹叔好好努力吧,只是凡事不要太过就好。
非璟煜狂奔了45圈躲在秋瑀宸这里,沈默自然不好意思再享受被情人服侍的美好时光了,只是打了电话给可怜的小非师兄叫了外卖,非璟煜依然在愁云惨雾,沈默想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说,毕竟,这样的不幸估计他一辈子也体会不到,好在非罹没有追过来,要不然恐怕现在头疼的就是三个人了。
秋瑀宸看沈默坐在床边,想睡又不想睡的样子,问他,“功课做完了吗?”
沈默摇头,那些题目虽然简单,可是计算相当繁琐,简直是侮辱艾尼亚克的诞生。秋瑀宸轻轻摇头,“那现在先睡一会,我记得下午有两节自习课,你再把电离平衡那块好好看看。”
非璟煜回头,“那有什么好看?”
秋瑀宸随便瞥了他一眼,“小非,你怎么打算?”
非璟煜想了想,“不知道。我受过训练了啊,上大学也是浪费。”
秋瑀宸边给沈默铺床边道,“那职业联赛呢,或者直接去风坛做事?”
非璟煜摇头,“到时候再说吧。”
秋瑀宸轻轻拍拍沈默,“不吵你,快点睡。”又回头看非璟煜,“你下午上课吗?”
非璟煜道,“心烦,不上。”
沈默一蹬被子,“我也不想上。”
秋瑀宸瞪他,“你不用高考吗?快点睡觉!”
非璟煜幸灾乐祸的对沈默比了个手势,“慢慢睡吧,我先走了,希望我爸没等在球馆门口。”
事实证明,非罹果然没等在球馆门口,他等在休息室门口。非璟煜还来不及挣扎,口中就被塞了半块切好的苹果,然后,消失在人海茫茫。

秋瑀宸等替沈默倒了漱口水就钻进被子里躺下,轻轻拢着他,“快点睡,要不待会又起不来了。”为了让他好好睡午觉,中午都不回别墅了。
沈默扭着肩膀,像初学新疆舞不会扭脖子的孩子,“累。”
秋瑀宸轻轻顺着他后背,“菠萝还吃吗?”
沈默摇头,秋瑀宸笑,“你已经不错了,昀翔早上不还说昨晚做题到三点多。”
沈默吸着鼻子,“可是队长高考的时候天天都闲得很。”
秋瑀宸轻轻拍了拍他小屁股,“他要打一辈子球的,你和他比干嘛?就辛苦这些日子,都不到一年。”
沈默轻轻蹭着他肩膀,“海焱要高考都可以不训练。”
秋瑀宸以前听他这种抱怨的话自然一定是要揍的,可是如今,知道这小家伙不过是和情人撒撒娇,性质相当于孩子睡觉前磨着家长讲故事,因此只是哄他,“你成绩不错啊,完全可以不用特招的。海焱不是也说到时候可以进校队参加社团?而且,你知道,训练的事情是一天都不能耽误的,要不然CUBA打不到主力怎么办?忘了你现在已经是神话拉。好好睡一会,下午再做两套化学题就让你看别的。”
沈默咬他鼻子,“我不爱做化学题。如果罹叔教化学,我就更不爱做化学题。”
秋瑀宸只是低低哄着他,“那就先睡一觉,睡起来再想。”说着就轻轻吻他眼睛,淡淡的,麻麻的,比安定还好用,不一会儿沈默就睡着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依然是累,第一节是语文课,虽然沈默并没有像非璟煜一样厌恶这门课,但是,也实在是对装腔作势的考试题目很无奈。近年来总是说要考什么发散性思维的题目,某重点高校的对联题,上联居然是科技能致富,晕,难道下联是养猪能发家吗?真是无聊。
秋瑀宸虽然不介意他上课时候睡觉,但是倒也不喜欢他在看题的时候胡思乱想,毕竟,高考就是一场博弈,参与的前提是遵守游戏规则。大学并不是很崇高的东西,但是,也要等到身在其中了再鄙视。
可是,沈默的语文老师竟格外喜欢叫他回答问题,小家伙在谁面前都是一张死人脸,看着题目,不过是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沈默觉得,整个语文试卷上最恶心的题目就是在某篇故作高深的小散文下画一句故作高深的句子,然后问你这个句子的内涵是什么?可是,这样的题目却是任何时候都少不了,尽管参考答案上的分析恐怕连作者本人都不相信,但是,谁都得照着说。生命就是这样被挥霍的,可是,不这样挥霍也总归要挥霍掉的。
“嗯,不错,这个回答基本上就抓住了得分点。这样做就对了!”
老师的称赞让沈默更没有活下去的信心,得分点,天晓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秋瑀宸轻轻在桌下握着他手,“好好听课。”
沈默狠狠用指甲掐他,还是秋好,从来没有老师上课要他回答问题的,不过总是喜欢拿他举例子,比如复习映射和函数区别的时候就讲秋瑀宸的身份既是学生也是教练,所以如何如何——这样举例子也挺烦的吧。
秋瑀宸也不说话,一边看文件一边任情人掐着出气,沈默掐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又拿手上来划重点。老师已经开始讲作文了,话题作文不过是个套,写起来真是没意思。还说要写出深度,又不是《检查》,哪来那么深刻的。
篮球社的其他队员倒是记得很认真,毕竟是高三了。沈默抬头,看张昀翔又抽出了一个笔记本,大概是前面那个本记满了吧。张学长总是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倒真是令人羡慕。
沈默轻轻用手肘碰了碰秋瑀宸,秋瑀宸知道这小家伙一听讲作文就睡觉,只是笑笑,纵着他睡。语文老师往下看了一眼,秋瑀宸轻轻点了下头,老师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在下课时道,“大家晚上不要学太晚,上课的时间才是最重要的,老师上课讲一分钟比你们下课拼命学管用。”话虽是这样说,可是高三了呢,若是晚上睡得太早,怕是自己都不好意思。秋瑀宸轻轻摇头,只有自家宝贝这么没心没肺的,真该给他点压力,不过想想,小家伙上大学的动机也是打CUBA,那就由着他吧。
直到下课的音乐想起,秋瑀宸才合了文件夹,悄悄用左手给张昀翔打手势,张昀翔会意,拿了自己笔记本过来,秋瑀宸一只手被沈默抱着,只能用左手帮小家伙抄笔记,在心中暗暗琢磨,下次中午睡觉再说废话非揍得你睡着不可,可是,他自己又哪里会不知道,现如今被这小家伙吃得死死的,别说是揍他,恐怕就是说句重话都不舍得。

第一百零五章 交锋

骊歌笑望着褚清沙,“好久不见,。”
褚清沙也笑,桌上的红酒已醒得够了时候,正是口感最佳的时间。
骊歌缓缓端起酒杯,“褚小姐最近可好?”
褚清沙笑,“很好。”
骊歌笑得越发圣洁,“令公子可好?”
褚清沙亦是同样的优雅,“多谢圣母惦念,很好。”
骊歌轻轻晃着酒杯,“褚小姐可有什么心愿?”
褚清沙依旧面色平和,“暂时没有。”
骊歌缓缓放下酒杯,站起身,“既然如此,你可以死了。”她的神态依旧端庄,笑容依旧高贵,甚至连衣上的流苏都没有动一下。
褚清沙也起身,还是笑,淡淡的微笑,一点也不僵硬,“圣母果然不凡,没想到,连玩笑都这么与众不同。”
骊歌根本不在乎褚清沙的挑衅,“褚小姐说的是,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玩笑,生死之事如此清淡,更不必提了。”
阳光依旧温暖,落地玻璃的折光依然漂亮,会客室的空调依然打得很舒服,褚清沙甚至没能感觉到任何声响,身后已是一片肃杀。背上一管僵硬,一身紫衣的女子正用枪抵着她,褚清沙的脸微微白了一下,却又旋即镇定,“圣母果然客气。”
骊歌笑,“褚小姐放心,骊歌一定要褚少爷了无遗憾。”
褚清沙微微活动了下身子,身后的枪管却是如影随形,她只是一笑,“只怕,秋盟主或者会有些遗憾。”
褚清沙甚至没看到骊歌有任何动作,身后却突然一轻,勉强着自己没有回头,她知道,那名紫衣杀手确实是撤走了,一刹间只觉得后背湿了一片,内衣已经紧紧贴在身上了。
骊歌笑望她,目光温和,却更让她心悸,她微微笑了笑,这次却显然没那么坦然,只是道,“圣母大概知道,只要清沙一句话,秋盟主注定遗憾一辈子。”
骊歌缓缓转过头,“你,大概没有开口的机会。”
褚清沙咬着嘴唇,“圣母大概忘了,孩子是清沙的,也是陆家的。”
骊歌浅笑,“褚云飞?陆云飞?”
褚清沙点头。
骊歌的眼神颇为玩味,“你大概不知道,这样来历不明的孩子,陆家要多少有多少。不过,你的儿子倒可能有些不同。”
褚清沙只是望着她,拼命想克制心跳的频率,却终于做不到。
骊歌笑,“或者,我可以给你几分钟,向我证明让你活下去的价值。”
褚清沙一横心,“清沙已经将云飞交给了陆少爷,而且,来这里之前,通知了迟大哥。”
骊歌笑,仿佛是舞台上念着台词的话剧演员,“如果今天走不出去呢?”
褚清沙道,“如果今天走不出去,九姐姐就会把云飞的DNA证明交给沈默。”
骊歌依然是波澜不惊,“这倒真是个好主意。”
没有任何嘲讽的味道,褚清沙却觉得身子发麻,却终究道,“清沙如果走不出这里,圣母又如何向迟大哥交代?”
骊歌轻笑,“迟念?你认为,他会为你同我大动干戈?这世上,除了我的儿媳妇,恐怕没有任何事能打动他。”
褚清沙望着她,目光犀利,“我或许打动不了他,但是,他唯一的弟子一定可以打动他!”
骊歌居然还是表示赞同的样子,“也许,迟念对这个小弟子倒是喜欢的不得了。”
话虽如此,她却在褚清沙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从桌下抽出一张纸,即使连蹲身这样的动作都做得无懈可击,一步一步,更像是漫步云端,褚清沙才一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就一阵心寒,B5的白纸上工工整整的抄录着她写给陆戠郗的信,写给言寓荆的信,她对褚云飞的安置,她以为可以要挟骊歌的全部赌本。唯独没有褚云飞的DNA证明。
骊歌笑望他,“你哥跟了我十几年,都没有学到我半分,你却连你哥的半分也没有。褚云飞的DNA证明?”骊歌的眼睛越发亮了,“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善良,太过骄傲,即使你今天死在这里,也不会把DNA检验报告交给沈默的,更何况,你手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褚清沙只是偏过头,骊歌笑看她,“你猜夜九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把九姐姐怎么样了?”她从进了这个门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此刻却是连身子都在忍不住颤抖。
骊歌却道,“观察力太弱。难道你没发现,刚才抵着你的枪就是夜九从墓镧带出来的那把,唯一的一把。”
褚清沙狠狠咬着唇,不知是心理作用或是其他,右手断指处竟是生疼,“你放了九姐姐,你放了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骊歌依然笑得温和高贵,“这不是一句好台词,而且,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褚清沙望着她,“你到底要怎么样?”
骊歌笑,“DNA证明,你没有,我倒是有一份,证明陆云飞是陆戠郗的儿子。”
褚清沙说不出话,只能听她说,“你有两个选择,一,嫁给戠郗,陆家家主也不辱没你,二,跟在我身边,只要你够聪明,说不定还有机会报仇。”
褚清沙道,“你肯,你敢?”
骊歌笑,“武则天都能容得下上官婉儿,骊歌又怎么会容不下一个你?”
褚清沙却突然道,“你为什么要我嫁给陆少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骊歌还是笑,“对我?肯定是有好处的,若是没有好处,我又怎么会去做?”
褚清沙道,“可惜,清沙已经订了婚约了。”
骊歌轻轻挑眉,“是吗?”
褚清沙点头,“是。难道圣母没有听说,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SAMISKU的绯闻女友就是一个东方女人?”
骊歌索性连望也不望她,“你最好记住,杀手锏要在最合适的时候使出来,否则,只会令人觉得可笑。”
褚清沙道,“圣母不信?”
骊歌道,“一,你若真订了婚约,我不可能不知道;二,你若真订了婚约,不可能现在才说;三,你若真连婚约都订了,又何必欲盖弥彰地请戠郗和迟念保护你?”
褚清沙终于撑不起坚强,“我答应你,带着云飞远走高飞,我甚至可以时刻活在你的监视之中,放弃摄影,放弃现在的事业。云飞不是陆家的孩子,沈默自己都不姓陆,云飞为什么要姓陆?你不过是怕沈默和秋瑀宸知道,既然如此,我走得远远的,你放了九姐姐,我们永远消失,哪怕是梵蒂冈都好,难道,这还不够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对我们母子赶尽杀绝?”
骊歌突然回过头,笑容依旧恬和,语声依旧平稳,却无端地令人心悸,“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你当日一意孤行,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今天就没有这么多麻烦。我留下你们母子的性命,已经是对迟念和陆戠郗最好的交代,你也是母亲,总该知道,母亲为了儿子,可是什么都做得出的。我可以为了熳汐炸毁图腾流传五百年的七十二丈冰,就根本不在乎为了瑀宸杀两个无足轻重的人。你,别无选择!”

第一百零六章 梦魇

黑暗中的沈默狠狠翻了一个身,眼前是大片大片的血,自己仿佛就站在遍布血沫的磨砂玻璃后,他最爱的秋居然大声冲他喊滚!再一眨眼,竟看到的是褚清沙残缺的右手,沈默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后背上已湿了一片,颈窝处的汗聚在一起,暗夜中甚至还闪着亮光,发际处一片冰凉。
秋瑀宸睡觉一向警醒,连忙伸手拧开了床头灯,即使灯光柔和,沈默却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瞳仁都痛了似的,幽幽转过头,突然给了秋瑀宸脸上一巴掌,却是根本没有一分力气,秋瑀宸轻轻将他拢在怀里,顺着他后背,柔声唤他名字,“小默,做噩梦了?”
沈默这才反应过来,狠狠将头扎进秋瑀宸肩膀里,“秋,你不要我!你骂我!”
秋瑀宸只是拍着他,像是安抚婴儿,“我不好。”
沈默一把推开他,狠狠瞪过去,“你不好?你真的不要我?”
秋瑀宸将他拉到自己怀里靠着,又盖上被子,“胡思乱想,怎么会?”
沈默也知道自己是恍惚了,扁嘴道,“那你还道歉?”
秋瑀宸轻轻吻他额头,“肯定是我不好才害你做这样的噩梦,都怪我,昨天逼你做题累着了。”
沈默只是蹭着他肩膀,“秋,我害怕。”
秋瑀宸轻轻用指尖抚着他眼皮,温柔的像是露珠亲吻含羞草,沈默轻声道,“我梦见小白。”
秋瑀宸抱着他,不说话,只是听。他知道沈默还没有完全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因此只是顺着他。
沈默小声道,“我梦见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你骂我,你叫我滚!”
秋瑀宸吻他,不是深吻,却是轻轻舔着他舌头,酥酥痒痒,麻麻软软的感觉。
沈默过了一会才坐起身,伸手紧紧拢着他脖子,秋瑀宸看他情绪好一点了,才不再卷着他舌头,柔声哄他,“下次再梦见我骂你,就狠狠咬我!”说着就咬了自己一下,“要你骂小默!”
沈默看自己情人这么可爱,虽然还是忍不住心悸,但终究是宽下心,甚至还撒起姣来,“秋不许不要我。”

秋瑀宸偏过头,给他看自己耳骨上的刺字,“秋现在是打了印戳的,已经注定是小默的了。”
沈默点头,他知道,自己真的太脆弱了,可是,那个梦真的太可怕,十六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让自己梦魇的事,只有对褚清沙,他心中存着愧疚,他轻轻吻着秋瑀宸下颌,“秋,你说,小白现在怎么样了?她哥哥死了,手指断了,又是一个人。”
秋瑀宸轻轻拍他,“知道你放不下,我叫人看过。她现在在拍电影,已经小有名气,浴巾上次不是说她有部片子上映吗?”
沈默道,“不是拍电影,是做摄影助理。”
秋瑀宸点头,“嗯。我问过哥了,哥说一切都安置好了,不用担心。”
沈默嗯了一声,心下却还是觉得内疚,喃喃道,“那为什么你看到她就叫我滚?”
秋瑀宸知道他还在想做噩梦的事,慢慢哄他,“怎么会?是不是昨晚题目没做好气我骂你了,睡觉还想着呢?”
沈默摇头,“不知道。秋,怕。”
秋瑀宸将从他肩头滑落的被子拉上来,“怕什么?怕我不要你?我还怕你不要我呢。”
沈默不说话,只是将他靠地更紧,秋瑀宸凝神想了片刻,他非常相信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梦这种东西,一定和宝贝心中的纠结有关,他总觉得褚清沙会成为两个人在一起的障碍,又因为一些原因一直焦虑着两个人的未来,于是做梦的时候,最恐怖的两方面假想就反应出来,否则,依小默坚强的性格,又怎么会怕成这样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是没有道理,“那小默等我一会,我查查同性恋结婚有没有年龄限制,如果没有的话,我们马上就结婚。”
沈默一愣,“秋——”
秋瑀宸吻他,这次是眼睛,亲吻眼睛是很容易让宝贝安定的方式,“我们都有戒指了,有什么不能结婚的吗?”
秋瑀宸说着就将颈上挂的戒指从内衣里拿出来,很粗糙的银,边缘都不怎么平滑,只有内壁刻着清晰的默,这枚戒指从制胚到打磨全是沈默一手做成的。从一年前离开他远赴韩国,沈默就自己制了胚子,做了两枚戒指后就将胚子毁掉,这两枚戒指是世间真正的独一无二,内壁的字也是沈默自己刻上去,秋瑀宸的那一枚里面刻着默,他自己的那一枚里面刻着秋,戒指完全是沈默自己磨的,在韩国的日子,想着秋瑀宸的时候就每天磨一会,直到秋瑀宸十八岁生日才送给他。秋瑀宸怕弄坏了舍不得戴在手指上,用红绳穿好了挂在脖子里。
沈默轻轻摸着秋瑀宸的戒指,想了好久,却是道,“秋,还是等我二十岁。如果连四年都没有信心,那我们又怎么在一起一辈子?”
秋瑀宸小心翼翼地将戒指重新放回衣服里,轻轻揉着他头发,“不到四年,只有三年半。出了一身汗,去洗洗?”
沈默点头,却不要秋瑀宸抱他,自己穿了拖鞋去浴室。秋瑀宸替他找干净睡衣,送到浴室就自己也陪他洗。
沈默正躲在莲蓬头底下,秋瑀宸就着水流温温和和地顺着沈默比上好苏缎还要光滑的皮肤,大镜子里沈默的骨骼肌肉都完美地像是画出来,“肯定是做题太累了,好好睡一早上,我陪你。”
沈默摇头,“你不是说要高考了吗,又翘课?”
秋瑀宸笑,“你这状态上课肯定又睡觉,桌子哪有家里的床舒服,学习没效果还学什么,等早晨了我给你请假。”
沈默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做噩梦就请假的。秋瑀宸却笑着哄他,“我拿文件来床上看,你就安安静静的睡觉,醒来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沈默看他,“你会做饭?”
秋瑀宸笑,“会一点,我做得好的你都不爱吃,又一直没时间,正好今天不上课,公司事也不多,试着做做吧。”
沈默扁了扁嘴,我做得好的你都不爱吃,那肯定是番茄炒蛋之类的,都是小非师兄爱吃的。
秋瑀宸坏心眼的用花洒喷他,“想什么呢?”
沈默撇嘴,“一年多了,一次都没给我做过!”说着就狠狠踹他。
秋瑀宸笑,“我做过一次点心,你说不好吃啊。我以为你不爱吃我做的东西。”
沈默恨恨道,“借口!”小家伙又开始踩脚了,噩梦的阴影一扫而光。
秋瑀宸笑着拍他,“我错了,等以后被赶出去天天给你做。”
其实秋瑀宸一点也不擅长做饭,用非璟煜的话来说,一样牌子的方便面都会被他煮难吃了。他宠着弟弟,经常给小非做东西,可是,对着情人,竟是不敢,总是怕自己做的不好会让他失望。就像是有时候,我们心中最委屈最委屈的事可以对陌生人说,却总是不敢对最亲近的人宣诸于口。再加上上次做得红豆沙点心被沈默打击,就更不敢了。
两个人总是将时间消磨在浴室里,等洗了澡出来,已经是五点了。沈默小绵羊似的躺在被子里,却终究心有余悸,不敢合眼,秋瑀宸轻轻拍着他,“好好睡一会,我一直在。”
沈默瞪大了眼睛,甚至两个人近的都快辨不清对方了,沈默握着秋瑀宸手稍稍将头向后仰了下,确认般的仔仔细细又看了秋瑀宸一眼,才又重新靠过来,秋瑀宸轻轻吻着他眼睫,沈默紧紧抱着他,秋瑀宸顺着他脊背,“小默不用怕,刚才可能是压迫到心脏才会做噩梦,现在不会了。”
沈默微微张开眼,“秋,不走,睡不着。”
秋瑀宸哄着他,“小默好好睡,不要怕,秋说一百遍秋瑀宸是沈默的好不好?”
沈默点头,心满意足的放松紧绷的眼皮睡了。
秋瑀宸一边拍着他一边轻声呢喃,“秋瑀宸是沈默的,秋瑀宸是沈默的 ……”
默默数了一百遍,却在刚数完之后发觉沈默的身子一阵紧绷,听呼吸就知道这小家伙还是没睡着,秋瑀宸柔声问他,“怎么了?”
淘气的小家伙呵呵一笑,“秋,我还想听。”

第一百零七章 秋和默

沈默非常喜欢这种感觉,一觉醒来秋瑀宸就在身边的感觉,小家伙揉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等到清醒的瞪大眼睛的时候,秋瑀宸的笑脸已经映在眸子里了。
小家伙翻了个身,扭了扭腰,像一条大鱼,秋瑀宸笑,“睡累了 ?”
沈默点头,“睡太久腰痛。”
秋菲佣还有什么好说的啊,收拾了文件乖乖给自家宝贝捶吧,等沈默舒舒服服地在枕头上蹭头,秋瑀宸才停了手,“起床做菜去。”
沈默笑着起来,叠被,放洗脸水,替宝贝擦油,这都是固定的秋菲佣的工作,自然没什么好说。不过这么多日子没睡到过日上三竿,沈默的心情还真是好呢。
秋家的厨师都是很有眼力价的,看到秋少爷纷纷让道,反正厨房是他们家的,搞坏了更好,厨具还能换新的。只有真正的大厨才会担心,因为对自己的职业足够尊重,因为对赖以生存甚至是可以当作寄托的工具足够担心,所以,才能成为大厨。任何领域都一样。
沈默其实也会做点东西的,不过如今只是美滋滋的看着秋瑀宸,秋瑀宸笑望他,“知道你不爱吃点心,我们炒菜吧,我只会家常的。”
沈默笑,“家常的好啊,常常在家吃的才叫家常菜。”
秋瑀宸笑着洗豆腐,“那先做个麻婆豆腐吧,不要太辣的。”
沈默点头,“我要吃方方的豆腐块那种。”
秋瑀宸笑,“好!”
沈默看了下菜,“就随便做两个,你会不会做排骨啊?”看厨师的准备,今天本来应该是要做糖醋小排的。
秋瑀宸想了想,“糖醋小排不会,但是我会做红烧排骨。”
沈默笑着捏他,“我以为你只会做番茄炒蛋呢。”
秋瑀宸笑,“怎么可能?我做鱼做得很不错呢。”
嘴上说着话,手底却忙着焖米饭,又回头问他,“想喝什么汤?”
沈默望他,“米茸芋丝虾煲。”
秋瑀宸还来不及说话,沈默就坏笑道,“你会做吗?”
秋瑀宸摇头,“我又不是禹落哥。”
沈默笑,“那你会做什么?”
秋瑀宸想了半天,“紫菜汤。”实际上他会做的是紫菜鸡蛋汤,非璟煜还满喜欢喝。
沈默愤愤道,“我也会!”
其实,沈大少爷会的还不少,比如知道焖米饭的时候水和米的比例是3:1,还知道炒豆腐是不要搁太多油的,当然也知道熬紫菜汤的时候,要等水都开了才放紫菜。红烧排骨嘛,别的调料不知道,但是,酱油和盐是要给秋拿出来放到手边的。
秋瑀宸从来不让沈默做家务,哪怕是递个抹布的活都不让沈默干,可是如今看着他居然也似模似样的蹲在地上剥葱,虽然强迫症似的洗了N多次手,但还是觉得幸福。
秋瑀宸小声叫他,“拌个凉菜吧,黄瓜还是豆芽?”
沈默想了想,“豆芽吧。”
秋瑀宸轻轻偏过头,“你不是爱吃黄瓜吗?”
沈默点头,“是啊,所以,你要给我洗好黄瓜,我就单单的吃,然后再调好豆芽,我当凉菜吃。”
秋瑀宸笑,“直接说都吃不就得了。”

秋教练的厨艺,坦白说,真的不怎么好。烤几个点心还能凑活吃,但是这种需要掌握火候的菜,实在是不太在行。其实并不是说秋教练的菜会炒焦或者盐不够,只是同样的菜,被他一炒,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沈默夹了一块豆腐,秋瑀宸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被乔熳汐在惩戒室罚站的时候都不如现在紧张,沈默咬了一口,品了半天,好容易咽完了,秋瑀宸用粉丝期待演唱会的心情望着他,本以为他会评价两句,沈默却用筷子轻轻点了下他碗,“怎么不吃啊?”
秋瑀宸红了下脸,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不好意思问沈默味道怎么样,只是低头默默吃。
沈默倒放下了筷子,秋瑀宸闷头扒拉米饭,感觉旁边的小人儿没了动静,一回头却看到他正微笑看着自己,秋瑀宸露出一个王宝强似的笑容,“怎么了?”
沈默笑,“你怎么不给我夹菜?”
秋瑀宸哦了一声,平常自然是给他夹的,可今天菜都是自己做的,也不知道他爱不爱吃,只夹了两片茄子在他碗里,“我忘了。”
沈默乐滋滋的看着他,都快乐出花来了,秋小时候被哥罚是不是就是这种表情啊,真的好可爱,眼睛弯弯的,嘴却是扁扁的,面上微微晕着红,睫毛还颤巍巍的,尤其是,鼻子,像是会皱起来一样,这样的表情挂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真的是看到就会觉得心都跳出来。
秋瑀宸被沈默看得心虚,“吃饭啊。”
沈默点头,“好啊好啊,秋啊,我要吃排骨。”
秋瑀宸替他夹了块小排,颜色很漂亮,绝对可以去拍酱油广告,样子也长得很规整,沈默却嘟起了嘴。
秋瑀宸看他,这孩子,怎么最近越来越粘人了,只能自己用筷子将小排上的肉都剔下来,怕沈默觉得没味,又在酱汁里卷了一下才送进他嘴里,沈默咬住他筷子,就是不松口,秋瑀宸笑着摇头,“乖啊,快点吃。”
沈默向来磨人,哪那么容易放过他,咬着他筷子拨浪鼓似的摇头,秋瑀宸笑他,“再弄,再弄汁滴到衣服上了。”
沈默吓孩子似的啊的一口把肉吞下去,“脏了你给我洗。”
秋瑀宸笑着抽出张餐纸替他擦嘴角的酱汁,“一岁一样。”
沈默哼了一声,“我妈说我一岁的时候不喝牛奶,没办法就只好给床头挂一个小铃铛,慢慢地摇,我想要就张嘴啊啊的叫,她就趁这时候赶紧舀一勺牛奶给我喂进去。那时候家里床单吃次饭就要洗一遍。”
秋瑀宸笑着将他拉到自己腿上来,“我要是妈,就给你小屁股两巴掌,看你还喝不喝。”
沈默哼了一声,却又靠着他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打过屁股呢。”说到屁股两个字,竟是一张脸红得不得了,发狠又踩了秋瑀宸几下。
秋瑀宸一只手揽着他腰一只手给他喂菜,“就你这些天踩我的,都够还打你那些了。而且,不是都让你打我了嘛。”
沈默端着秋瑀宸饭碗,“那我还没罚你跑步,还没罚你俯卧撑,还没罚你蛙跳,还没罚你做两头起,还没罚你做深蹲,还没——”
秋瑀宸连忙用一块大骨头堵住他嘴,“别再数了,从那次之后哪次罚你的时候我没陪着,跳得不如我远,还得跑回来再陪你多跳半圈。”
沈默在口中和排骨作斗争,好容易才取得歼灭战的胜利,小家伙非常理智气壮的转过头瞪他,“你不愿意?”
秋瑀宸狠狠吻住他唇,这一次是用自己的舌头替他卷去唇边的酱汁,沈默狠狠咬着秋瑀宸舌头,好久才松开,其实,真的有些疼呢,秋瑀宸正来回缩着舌头蹭,沈默已经夹了一块小排喂到秋瑀宸嘴里了,“馋死你,连我嘴上的都吃。”
秋瑀宸只咬了一半,对着沈默笑,沈默笑着从秋瑀宸口中咬,两个人都向后仰着头拉牛皮糖似的扯着口中那一小块脆骨,咯喯一声,虽然咬碎了,却是有半块要落下去,秋瑀宸倒真是眼疾手快,抱着沈默就将凳子向下一倒,沈默倒也是配合默契,秋瑀宸才刚一倒他就将身子向里一斜,张口接住了一点咔咔咬在嘴里,却带着秋瑀宸人仰马翻,两个人都滚在地上,笑得要抽了,秋瑀宸轻轻扫了下他嘴唇,又用舌尖点了他两下,“都吃地上去了。”说着就起身抱他。
沈默这次起来并没有坐秋肉凳的腿,而是坐在了椅子上,安安分分的端着小碗扒饭,甚至还前所未有的端起盘子将菜汤倒在了碗里,秋瑀宸笑,“这样能好吃吗?”
沈默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不好吃。”
秋瑀宸摇头,“我没这么吃过。”
沈默伸长了筷子又夹了土豆丝,“浴巾特爱这么吃。有回我们俩吃砂锅,他要的主食是米饭。刚捞了几口菜,就直接把米饭倒在砂锅里,我当时还说看见他那锅砂锅米就不爱吃。”
秋瑀宸将菜碟子全都推到沈默跟前,看他把米饭吃成盖浇,觉得相当之不可思议,沈默却道,“浴巾还喜欢吃拌饭呢,就是一堆菜,全都拌在米里,他说有味。”
秋瑀宸摇头,“言寓荆浪迹江湖,随便惯了啊。现在跟着迟大哥,肯定不准他泡饭。”
沈默切了一声,“你以为迟大哥和你一样婆妈,什么都管!”
秋瑀宸瞪着他,“我婆妈?”
沈默居然大大点头,“你当然婆妈!吃饭要管,睡觉要管,穿衣服要管,洗澡要管,成绩要管,训练要管,最要命的是,秋,你连鞋垫垫薄了都管!”
秋瑀宸笑着听他抱怨,本以为他要说自己昨晚骂他题目没做好的事,没想到沈默居然将麻婆豆腐的盘子拉到自己跟前又津津有味的吃起来,等弄的满嘴辣椒才又含混不清的说了句,“但是,好像现在没人管还真的不习惯。”
秋瑀宸早都绷不住心满意足的笑出来,单看眼角都是掩不住的开怀,只是笑着要他慢点吃,沈默才懒得管他,自己巴拉巴拉的,等吃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先给秋瑀宸碗里夹了两块排骨,又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还不带秋瑀宸抗议他不喜欢把一堆菜堆碗里,就又夹了几块豆腐,再放进来一筷子豆芽,然后,小家伙非常霸气的站起身,端过大盆的紫菜汤,用手指比了一个非常炫的姿势,“这个!给你喝一碗,其他的,都是我的了!”

第一百零八章 熳汐的脆弱

乔熳汐看到骊歌的时候,她正悠悠闲闲地弹琴,很简单的练习曲, 却被她弹得优雅极了。乔熳汐心中着急,没敢像平时一样和她四手联弹,只在一旁垂手站了,安安静静等着。骊歌像是不知道乔熳汐在身边似的,一首一首地弹,甚至还有自己随手应的和弦之类的。乔熳汐没敢打断,就一直站着,很久没有经历过的类似于罚站的等待过了大概一小时,本来就被折腾的经不起湿冷天气的腿已经开始钻心地疼起来,骊歌才回头望了他一眼,乔熳汐依然是一脸温和的笑,替骊歌递手帕,骊歌接过来褪下左手的手套随便擦了下手,“今天累了,有事明天说吧。”
乔熳汐笑道,“妈——”
骊歌看他,“有什么要问的,你等得59分钟,就再等不得不到24小时吗?”
乔熳汐一阵尴尬,骊歌已经挥手道,“下去吧。”
乔熳汐笑,“妈,熳汐就问一句话。”
骊歌瞥了他一眼,乔熳汐轻轻握住她手,“腿酸。”
骊歌瞪了她一下,目光中却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拉住他手往前走,随便靠在沙发上,“坐吧,谁让你可怜兮兮的站着了。”
乔熳汐挨着骊歌坐下,“妈,熳汐就想问问,褚小姐去哪了?”
骊歌还是微笑,甚至还轻轻捏了捏乔熳汐脸,像逗一个三岁孩子,“熳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做你该做的事。”
乔熳汐向骊歌靠了靠,“熳汐就是问问。”
骊歌笑,“是吗?”
乔熳汐又叫了声妈,仿佛和大人吵着要果冻的孩子,骊歌轻轻用手指划了划他脸,“她?死了。”
乔熳汐一怔,“妈!”
骊歌轻轻皱眉,“怎么了?”
乔熳汐追问,“那默默的孩子呢?”
骊歌悠悠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指甲,“默默有孩子吗 ?”
乔熳汐道,“那褚小姐的孩子呢?”
骊歌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蠢的,男人结婚都会变笨吗?那孩子还不到一岁,难道我还要给他请个奶妈吗?”
乔熳汐只觉得指尖冰凉,“您,杀了他。”
骊歌双眉蹙得更紧了,“我是做好事。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活活饿死不是太残忍了吗?”
乔熳汐难以置信的望着骊歌,“您真的杀了他?”
骊歌望着他,“怎么了?”
乔熳汐几乎是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缓缓道,“褚小姐有什么错,您?云飞他,云飞连一岁都不到!”
骊歌并没有抬头,却是瞟了他一下,“你这是指责?”
乔熳汐连忙起身,挨着她跪下,“熳汐不敢,只是——”
骊歌道,“既然不敢,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下去吧。”竟完全是对属下说话的语气。
乔熳汐没动,直直跪着,骊歌站起身,“你还要怎么样?”
乔熳汐低头,“熳汐只是想知道,妈是不是真的杀了他们母子。”
骊歌绕到他身后,用背对着他,乔熳汐回过头,背脊挺直,骊歌道,“是。”说着就一眼也不看他,径自去了。
乔熳汐跪转过身子,“妈,您怎么可以这样做?”
骊歌停步,“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乔熳汐狠狠握着拳,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骊歌向前迈了两步,正站在他面前,蹲下身轻轻抚了抚他额头,“熳汐,我原谅你一次,回去要禹落替你做点安神的汤,好好睡一觉吧。”
乔熳汐拉住她手,“妈,您怎么忍心?”
骊歌道,“我有什么不忍心。”
乔熳汐仰头,“妈答应过熳汐不杀她的,也答应过陆叔和迟念。”
骊歌笑,“是吗?那我就是改主意了。戠郗就是这样,一个只要长得不错的女人求他他都却不过的,迟念嘛,他若真能管得了我的事,就不至于在墓镧窝着。他现在有徒弟,不能像以前一样想孤注一掷就孤注一掷了。为了两具尸体,他犯不着。”
乔熳汐咬了下嘴唇,“那熳汐呢?您答应过熳汐的。”
骊歌偏过头,这是她第一次躲避别人的眼光,即使是被逼到绝境无路可走的时候,都从来没有逃避过,只是这一次,她不能说,只是轻轻吻了吻乔熳汐额头,“当妈失约了,别难过,好不好?”
乔熳汐知道骊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么柔软过,近乎是退让的口气,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他又怎么能,他只是靠着骊歌,“妈答应过熳汐的!”
骊歌轻轻揉着他头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别再惹我生气了。”
乔熳汐只是道,“熳汐也知道不该惹您生气,可是,如果褚小姐就这么去了,都没有人替她说句话,熳汐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骊歌推开他,“那你就别原谅自己!我告诉你,再做一千次选择,她必然还是消失,连带那个莫名其妙的孩子,一起!没有别的路!”
乔熳汐看她,“为什么?”
骊歌哂笑,“不为什么!”
乔熳汐低下头,“自始至终,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骊歌笑,“她什么都没做错?熳汐,我不信你现在还是这么幼稚。我可以告诉你,如果当日,我是她,我也会这么做!我现在是帮她,沈默永远记着她的好,对一个女人,也够了。”
乔熳汐摇头,“褚小姐不是算计,她没有,否则,她不会放默默回来?”
骊歌道,“是吗?我倒是也想放你伯父回陆戠郗身边去还要他记住我一辈子的好,要他心心念念忘不了我,可是,他不敢!”
乔熳汐只是摇头,“妈!褚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用这种手段的。”
骊歌道,“那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就会用这种手段。”
乔熳汐知道不该承认,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抱住她认错,但是,他终究没有反驳。
骊歌居然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天生就喜欢算计。因为我算计,所以我活着,她算计不到,所以她死了。你回去吧。”
乔熳汐没动,骊歌低下头看他的儿子,“你不用这么难过!不过是两个人而已,当年,死在你手上的,死在禹落手上的,都不少!褚清沙无辜,那你报了仇的那一年,平白无故枉死的就更无辜,褚清沙还有个消失的理由,被你用各种手段杀掉的呢?熳汐,你的心越来越软了。”
乔熳汐没说话,他知道,骊歌说得没错,他的心越来越软了。可是,他没办法去控制,那五年的记忆是如此惨痛,他没办法不偏激,可是,真的报仇了又怎么样?父母死了,弟弟死了,从前被困的时候,总是有一个信念撑着自己活下去,多少次疼得糊涂了,想到等报了仇后一家人围着一个铜火锅一起吃饭,自己会帮母亲涮羊肉,会给弟弟妹妹夹菜,会笑着对父亲说对不起让您担心了,亮亮的黄铜,要烧木炭,然后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是带点扭曲的,但是能看到很明晰的笑容,就是这样想着才能撑下来。可是,真的回来了,这样的日子却一次也没有过,回家之后,只听到母亲不断对自己说抱歉,父亲总是叹气,弟弟总是充满敌意的看着自己,拿洒水枪喷自己的时候,其实真的好想和他一起玩,就像个普通的哥哥一样,可是母亲却是一脸惊恐的跳出来作势打熳凌,然后拼命对自己说熳汐对不起,熳凌还小不懂事,仿佛根本不是一家人。只有妹妹像从前时候一样,缠在他膝上闹着要他陪她玩,却会在不经意间问他,“哥,为什么妈妈说要我不要总和你在一起。”
他知道,他没办法再那么强硬,本来以为即使失掉了一切,只要文禹落陪在身边就好,可是,文禹落竟然也有一天离他而去,那时候,他将钢钉在自己皮肤里,对自己发誓,如果可能,一定要做一个好情人,一定不要禹落走得那么遗憾。自从文禹落回来,他像是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一样,幸福地简直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定自己永远都不会不幸福了。他知道,他变了,变得脆弱,变得容易心软,可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感恩的人,又要怎么样才冷酷的起来?
乔熳汐垂下头,“妈,对不起。熳汐,让您失望了。可是,褚小姐,熳汐真的,没办法放得下。”
骊歌轻轻摸了摸他头,语声却冷得厉害,“那你就给我从今天开始,从放下她的死开始,重新做回以前那个熳汐,否则,你就没办法再做乔熳汐!”
乔熳汐知道她的意思,身居高位的人,最不能放松的,就是对自己的警惕,尤其是他,如果不是真的心狠手辣到令人胆寒,又如何能十四岁就坐上图腾魁首之位?他只是轻轻握了握拳,试图去克制自己。用理智,而不是疼痛。
骊歌望了他一眼,“褚清沙的事,我不打算向任何人解释,包括你。”
乔熳汐动了下嘴,却没说话,骊歌转过头,“你现在就给我在这里跪着,好好想清楚以后要怎么做。”
乔熳汐紧紧抿了下唇,骊歌从来没罚过他,更别说是罚跪,恐怕自己这些天已经真的让她很不满了吧,借着褚清沙的题目等自己发泄出来,乔熳汐闭上眼睛,“是,熳汐记住了。”
骊歌轻轻摇了摇头,意大利这么湿,他关节恐怕本来就疼地不得了,如今又哪里跪得住,只是,若是任由他问下去,虽不至于泄露了秘密,却也不忍再看他失望的脸。居然现在连这一重都想不到,倒也真是该好好跪一次了。

第一百零九章 小白的归宿

乔熳汐回到房间的时候,两条腿已经痛得没办法再多走一步了,尽管是跪在厚厚的地毯上,可腿就像是空了一样。文禹落知道他要面子,也不敢上来扶他,只是早备了两个暖水袋给他捂着腿,又将羊毛的毯子替他卷在膝上,厚厚的几层,乔熳汐若是以前,断不会接受这些东西,但如今,心中知道若是不要肯定带累禹落担心,因此也不拒绝,任他服侍。
文禹落轻轻替他敲着穴位,乔熳汐痛地不住激灵着身子,直直跪了十几个小时,腰上肩膀都僵硬到疼,更加上心情不好,也提不起劲来。乔熳汐不说话,文禹落也不说,他知道他自己的情人一向是最拿的正主意的,他不开口,谁说也没用。直等到乔熳汐叹了第一口气,才问道,“妈怎么和你说褚小姐的事?”
乔熳汐沉默,文禹落手上加了力度,不是很重,却正敲到他肩井穴,乔熳汐痛得一颤,文禹落却是道,“妈肯定是说褚小姐和云飞都死了。”
乔熳汐回头,“你怎么知道?”
文禹落笑,“因为,妈只能这么说。”
乔熳汐也是反应极快,“你的意思是,褚小姐和云飞都没事?”
文禹落点头,“妈不会杀褚小姐的,当日,褚小姐执意要生下云飞,她并没有阻拦,就可以看出来,她并不害怕这个孩子会对瑀宸有什么威胁。”
乔熳汐点头,“难怪妈罚我,竟是连这个都想不到。”
文禹落笑笑,“估计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褚小姐的葬礼了。”

乔熳汐这次反应倒是快,“你说,妈会给她安排一个什么死因?”
文禹落想了想,“我觉得,车祸。”
乔熳汐又问,“谁?”
文禹落知道他的意思,如果这个车祸不是大家都熟悉的绝对没办法让沈默起疑的人,那么骊歌的安排就没有任何意义,他沉吟了片刻,“我认为,不是师兄,就是陆少爷。”文禹落心中是不认可陆戠郗的师兄身份的,不过是个称呼,但是,在陆戠郗不在的时候,他不愿意给。
乔熳汐居然笑了笑,“我们俩来打个赌,你说,会是谁?”
文禹落道,“妈不说,就是为了不让你知道她是怎么安排,你若是猜中了,她岂不是不高兴?”
乔熳汐想了想,“难怪妈说你懂事,你竟是比我还更像儿子。”
文禹落笑,“我本来没母亲,更何况,妈现在对我,也不错。”
略略休整后的乔熳汐牵着文禹落的手过来给骊歌交《检查》,骊歌其实很抗拒这种东西,但那天实在不忍心乔熳汐跪那么久,就叫他回去好好反省。乔熳汐自己交了东西上来,她居然比儿子还尴尬,“这是什么?”
乔熳汐和文禹落一起来,《检查》那两个字又怎么说得出口,只是站着。骊歌才看了一眼,就像抓到脏抹布一样丢到一边,“以后别给我这种东西,想起来都恐怖,是报复我罚你跪吗?”
文禹落笑,“熳汐这两天自责的不得了,叫他不用写,他一定要写。”
骊歌摇头,“自责,他早干嘛呢?”
乔熳汐孩子样的垂着头,即使看不见脸也能想象到一脸的愧疚,骊歌笑对文禹落道,“你替他多做点补脑的汤,这孩子最近有点不对劲。”
文禹落自然不能跟着骊歌取笑情人,只轻轻握住他的手,乔熳汐掌心碰到他戒指,顿时觉得安心不少,也只一笑,“妈欺负的熳汐也够了,还叫禹落也欺负我。”
母子一笑,自此之后关于褚清沙的话题就不再提及。骊歌的脾气向来这样,尤其对乔熳汐,几乎是生不出气来,自有乔熳汐的乖巧懂事,也有她自己的溺爱纵容。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儿子,乔熳汐有时候想,若是秋瑀宸能顺着骊歌一点,恐怕他和沈默的路也不是那么难走。毕竟,她虽不是一个好人,但是,谁都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好母亲。
一月之后,沈默果然听到褚清沙的消息,却和文禹落乔熳汐设想的都不一样,消息竟是夜九带给沈默的,不是亡故,而是喜讯,褚清沙结婚了。沈默看着褚清沙的信,真的难以置信。
“默,我说过,我们都不是情窦初开,但是终于,没办法平平静静的说服自己。其实有时候会想,很自私,你会不会在心里给我留下那么一点点边角的位置,但是,恐怕是没有了吧。走到今天,一直对自己说,我过得不错,但是,还是那么一个喜欢站在台前供人瞻仰的人,那是我最后的机会。哪怕只是背影,只是替身。可是,终于却放弃了。我知道拍战争片很危险,但是没想到会那么残酷,战火中的一条很优秀的军犬,我还在一天前和他玩得很开心,他喜欢吃大块的猪蹄,每天要有一个鸡蛋,然后是爆破,然后是,什么都没有。导演一句话,就两个字,短促,短促的催命,他说,效果,所有人,都不敢为曾给他们带来快乐的威风说一句话。军犬叫威风,很有意思吧,他也确实很威风啊。我大概是个很脆弱的人,我没办法面对这种牺牲,所以,我选择离开,KELLDIER说我是太骄傲的人,娱乐圈不适合我,我想,是的。
养威风的战士听说的时候,哭了,威风是条那么优秀的军犬,可是,军人的天职是服从。我从没见过一个铁一样的男人流泪,他带着威风立过两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可是,他保不住威风的一条命。但我不是,我想我应该是那种比较勇敢的女人,那天,我带走了威风,导演不是说,一起火,炸弹一爆,要实拍威风挣扎的样子,壮烈牺牲的样子吗?不是主旋律吗?不是要让人惊叹吗?他们果然惊叹了,第二天要开拍的时候,威风不在了,我也不在了。从此,离开娱乐圈。或者,以后,再也没有人记得有一个摄影师,曾经带着一条军犬离开。威风走的时候好不舍得,甚至轻轻嗅着导演落在片场的杯子。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人是那么的残酷,一条狗,永远会记得人的恩情,可是人呢,哪怕你给他丢一块你自己不吃的骨头都是有所求,突然觉得好悲哀。
是不是特别傻,居然会写这种东西给你,可是想来想去,想写点东西,口气突然又变成了写给你,沈默这个人,单单纯纯的沈默。我当时在想,如果,你还在我身边,那你会不会同意我的决定,你一定会同意的吧。”
沈默读信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安安静静的读完,沿着折痕又规规整整的折好,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才问夜九,“这是清沙要你给我的?”
夜九点头,“清儿当时写的时候没想过给你,只是自言自语。可如今她结婚了,她叫我带给你。”
沈默咬嘴唇,“谢谢。”
夜九望着他,“清沙说,她那时候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因为威风离开娱乐圈,也想不到,居然又会和威风的主人有那么一段缘分。”
沈默只是嗯了一下,代表自己在听,夜九道,“那个战士复员之后,一直在找清沙,他说他没想到居然会遇上一个这么有情有义的女孩子。他到处贴广告,还在电视上发启示,从来最减省的人为了找清沙几乎花光了复员费。”
沈默知道,夜九说得这么详细,带有一点替褚清沙炫耀的意思,毕竟,她还是看不惯自己的。沈默明明知道她心思,但是,因为习惯性的内疚,却没有反驳,听夜九讲那个叫做莫延安的士兵的故事。听的很认真,他想确定,褚清沙现在过得好。
最后,夜九说,“清沙说,她想通知你一声,又不想叫你参加她的婚礼。她说,虽然现在已经心有所属,但是,女人是很虚荣的,如果在婚礼上看到你如释重负的表情她会不开心。所以,她已经决定忘记你,但是,你一定不能忘记她。”
沈默点头,“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她。祝她幸福,真心的祝她幸福。”他说不出什么百年好合之类的,但是,他是真心的希望她幸福。
即使是夜九,也看到沈默的真挚。不是敷衍,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真真正正的为褚清沙高兴。
秋瑀宸知道沈默解开了心结,心中对夜九也感激不少,“多谢九姑娘,代瑀宸祝褚小姐一生幸福。”
夜九只是笑道,“夜九还没谢过秋盟主当年的不杀之恩和援手之德,十四哥替我解了相思蛊,多蒙秋盟主相助。”
沈默本来就不明白那段公案,如今只是反复咀嚼着褚清沙的话,回想着她的一点一滴,那样一个真性情的女孩子,怕也只有真正的军人才配得起。他甚至能够想象到褚清沙和威风的主人莫延安带着威风玩闹的画面,那时候,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是不是会用残缺的手指轻轻抚摸威风的头,然后对着新婚丈夫露出比春天还美好的微笑。沈默轻轻叹了一口气,小白,一定要幸福。

第一百一十章 未完

秋瑀宸在暗夜里张开眼,怀中还是沈默柔暖的身子,那种他就是全世界的感觉如此强烈,竟让他担忧起来,秋瑀宸轻轻顺着他发丝,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孩子样的嘟着嘴,仿佛根本不担忧未知的世界。
秋煋的通讯总是会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响起,秋瑀宸怕吵着沈默,连衣服也不敢批,去卫生间里接,“父亲。”尽管是凌晨三点,却根本不带着一点倦意。
秋煋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闷,甚至让人怀疑不带平仄变化,“你安排一下,我明天回恒河开董事会。”
秋瑀宸沉声道是,回恒河,不是回家。只是多年来,他已习惯。
通话很短,仿佛是和管家说话的口气,秋瑀宸轻轻挑了下嘴角,已经多少年没再做过这么幼稚的表情。父亲回来了,意味着一切都要开始改变了吗?
秋瑀宸第一次任性的关了联络器,回到床上平平的躺着,没心没肺的小家伙还是睡得很香,秋瑀宸轻轻吻了吻他眼睫,沈默咕哝了一声,秋瑀宸本以为弄醒他了,他却是翻了个身又睡了。
秋瑀宸对自己笑了下,我会努力,我的小默。
第二天服侍沈大少爷吃了早餐之后,秋瑀宸告诉他,“父亲可能今天回来。”
沈默哦了一声,“要我搬回宿舍住?”
秋瑀宸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抱住,狠狠吻他的发心,沈默在那一时间觉得,他的秋爱得那么绝望,然后秋瑀宸放开他,对他笑,笑容明朗而绚烂,“不用。”
沈默突然间觉得他的秋变得那么悲壮,他握住他的手,给他属于自己的温度,秋瑀宸笑,“上课了。”
今天的午饭依然是秋瑀宸做的,简简单单的几个菜,秋瑀宸每一道菜都是用口给他喂,然后,他带着沈默逛遍了家里的每一寸,带他去看了自己儿时唯一挖过的一个蚂蚁洞,只可惜,现在已经是一片土地,什么都看不到了。
沈默没有说话,他知道,他的秋一旦决定什么,就走得太决绝,他想和他在一起,那么想,而且,他确信,他们可以。
事实上,秋煋的归来并没有秋瑀宸和沈默想得那么恐怖,这使得二人之前的如临大敌显得非常的可笑,秋煋是和陆戠郗一起来的,因此,连表情看起来都格外温和些。秋煋喜欢低调,因此,秋瑀宸只是和沈默带着管家站在门口接,并没有很夸张的仪式。
陆戠郗一进门就一把将沈默拉过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沈默笑着摇头,“不知道啊。”
陆戠郗献宝似的拉开旅行袋,里面赫然是个限量版的变形金刚。
即使是沈默当时的心情并不轻松,也难免被他搞得脱线。秋煋则是沉默,任秋瑀宸恭恭敬敬的站着,然后在简短的例行公事的问候之后递上行程安排。沈默这些天一直和秋瑀宸学着做秘书,他现在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哪怕是递文件夹的角度,以及等待的姿势。
秋煋随便翻了下,“就这样吧,明天早晨九点。”
秋瑀宸依然是恭谨的站着,“是。”
陆戠郗将脚翘在沙发扶手上,懒懒躺着,“行了,你烦不烦,洗澡了。”
秋煋有些尴尬,毕竟是在儿子面前,可是照旧起身,和陆戠郗上去洗澡。

浴缸中的水自是恰到好处的温度,陆戠郗懒懒靠着,水汽氤氲中倒有几分迷离的味道,“你打算怎么和瑀宸说?”
秋煋替他揉着肩膀,“说什么?”
陆戠郗道,“当然是说他和默默的事。”
秋煋道,“有什么好说。他才刚刚十八岁,想这些还太早。”
陆戠郗动了下脖子,秋煋忙换了地方给他揉,陆戠郗不满道,“你会不会改变主意?”
秋煋只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改变主意。”
陆戠郗反手撩起一捧水,水花溅在他脸上,“你好好说话不行吗?你看你自己,哪一点把瑀宸当儿子!”
秋煋沉默。
陆戠郗直接从水底滑到另一边去了。
秋煋缓缓道,“我当他是儿子,他才能这么逍遥。我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我知不知道,所以,他和那孩子,永远要低调,才不会出事情,才保得过他们安安分分一辈子。”
陆戠郗看他,“然后呢?然后再造出两个和他一样的不快乐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亲,心很乱,写不下去了,陆离今天做错了一件事,一件会伤害到三个人的事,我不知道要怎么说,现在真的很乱,我写不下去了
先这样吧,对不起

第一百一十章 画面

秋瑀宸在暗夜里张开眼,怀中还是沈默柔暖的身子,那种他就是全世界的感觉如此强烈,竟让他担忧起来,秋瑀宸轻轻顺着他发丝,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孩子样的嘟着嘴,仿佛根本不担忧未知的世界。
秋煋的通讯总是会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响起,秋瑀宸怕吵着沈默,连衣服也不敢批,去卫生间里接,“父亲。”尽管是凌晨三点,却根本不带着一点倦意。
秋煋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闷,甚至让人怀疑不带平仄变化,“你安排一下,我明天回恒河开董事会。”
秋瑀宸沉声道是,回恒河,不是回家。只是多年来,他已习惯。
通话很短,仿佛是和管家说话的口气,秋瑀宸轻轻挑了下嘴角,已经多少年没再做过这么幼稚的表情。父亲回来了,意味着一切都要开始改变了吗?
秋瑀宸第一次任性的关了联络器,回到床上平平的躺着,没心没肺的小家伙还是睡得很香,秋瑀宸轻轻吻了吻他眼睫,沈默咕哝了一声,秋瑀宸本以为弄醒他了,他却是翻了个身又睡了。
秋瑀宸对自己笑了下,我会努力,我的小默。
第二天服侍沈大少爷吃了早餐之后,秋瑀宸告诉他,“父亲可能今天回来。”
沈默哦了一声,“要我搬回宿舍住?”
秋瑀宸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抱住,狠狠吻他的发心,沈默在那一时间觉得,他的秋爱得那么绝望,然后秋瑀宸放开他,对他笑,笑容明朗而绚烂,“不用。”
沈默突然间觉得他的秋变得那么悲壮,他握住他的手,给他属于自己的温度,秋瑀宸笑,“上课了。”
今天的午饭依然是秋瑀宸做的,简简单单的几个菜,秋瑀宸每一道菜都是用口给他喂,然后,他带着沈默逛遍了家里的每一寸,带他去看了自己儿时唯一挖过的一个蚂蚁洞,只可惜,现在已经是一片土地,什么都看不到了。
沈默没有说话,他知道,他的秋一旦决定什么,就走得太决绝,他想和他在一起,那么想,而且,他确信,他们可以。
事实上,秋煋的归来并没有秋瑀宸和沈默想得那么恐怖,这使得二人之前的如临大敌显得非常的可笑,秋煋是和陆戠郗一起来的,因此,连表情看起来都格外温和些。秋煋喜欢低调,因此,秋瑀宸只是和沈默带着管家站在门口接,并没有很夸张的仪式。
陆戠郗一进门就一把将沈默拉过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沈默笑着摇头,“不知道啊。”
陆戠郗献宝似的拉开旅行袋,里面赫然是个限量版的变形金刚。
即使是沈默当时的心情并不轻松,也难免被他搞得脱线。秋煋则是沉默,任秋瑀宸恭恭敬敬的站着,然后在简短的例行公事的问候之后递上行程安排。沈默这些天一直和秋瑀宸学着做秘书,他现在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哪怕是递文件夹的角度,以及等待的姿势。
秋煋随便翻了下,“就这样吧,明天早晨九点。”
秋瑀宸依然是恭谨的站着,“是。”
陆戠郗将脚翘在沙发扶手上,懒懒躺着,“行了,你烦不烦,洗澡了。”
秋煋有些尴尬,毕竟是在儿子面前,可是照旧起身,和陆戠郗上去洗澡。

浴缸中的水自是恰到好处的温度,陆戠郗懒懒靠着,水汽氤氲中倒有几分迷离的味道,“你打算怎么和瑀宸说?”
秋煋替他揉着肩膀,“说什么?”
陆戠郗道,“当然是说他和默默的事。”
秋煋道,“有什么好说。他才刚刚十八岁,想这些还太早。”
陆戠郗动了下脖子,秋煋忙换了地方给他揉,陆戠郗不满道,“你会不会改变主意?”
秋煋只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改变主意。”
陆戠郗反手撩起一捧水,水花溅在他脸上,“你好好说话不行吗?你看你自己,哪一点把瑀宸当儿子!”
秋煋沉默。
陆戠郗直接从水底滑到另一边去了。
秋煋缓缓道,“我当他是儿子,他才能这么逍遥。我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我知不知道,所以,他和那孩子,永远要低调,才不会出事情,才保得过他们安安分分一辈子。”
陆戠郗看他,“然后呢?然后再造出两个和他一样的不快乐的孩子。”

非璟煜看到哥哥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如今居然还会主动到家里来找自己,真正的受宠若惊。
秋瑀宸轻轻抱了抱他,非璟煜狠狠回抱之后才道,“打球打得一身汗,脏死了。”
秋瑀宸知道他体能,练成这样肯定是辛苦极了,狠狠拍拍他肩膀,“好好练。”
非璟煜捡起了篮球,“哥,怎么了?”
秋瑀宸笑,可是竟是没看他,“我大概是要走了,再来看你一眼。”
非璟煜一愣,“哥!”
秋瑀宸轻轻摸摸他头,“长大了,我走了之后,好好照顾自己。”
非璟煜狠狠将篮球摔在地上,“我不要!你说过永远不会不要我!”
秋瑀宸笑着安慰他,“哪里不要你了?也不是一定要闹成这样,只是有个准备,怕父亲赶我走的时候,来不及和你说。何胥本来就不需要管地太多,真被赶出去,放不下的还是你。”
非璟煜抱着他脖子,“你知道放不下我,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被伯父赶出去?”
秋瑀宸轻轻顺着他头发,“都十七岁了,别像个孩子一样!”
非璟煜推开他,摇头,“我不!哥,现在这样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不住在你家,不给你打电话,不犯错,不给你机会揍我,甚至,试着和我爸在一起,哥,我都这么努力了,你为什么还要走?”
秋瑀宸抱住他,死死抱住,“别傻!也不是一定要走。而且,就算走了,也不会永远见不到,我给我和默默都做了假的身份证,一切都弄好了,到时候不能考Z大就考篮球名校F大,还可以一起打CUBA,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到底能不能超过我嘛,到时候就知道了。而且,说不定,我还不用走呢。”
非璟煜死死扣着他腰,“可是,你已经打算破釜沉舟了。”
秋瑀宸揉着他坚硬的头发,“也不是!小默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永远推脱,永远不面对。我真的怕,我像父亲一样,这两天,看着陆叔心里就特别难过,特别害怕以后小默也是陆叔这个样子。仿佛什么都有了,却永远没办法幸福。我总要干干脆脆的试一次。可是,想到如果真的输了——”他不再说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丢掉他一年,一年里,不知想过多少次,如果他回来会好好照顾他,可是,这些日子,却是伤他那么深,如今,还要再一次丢掉他。他不是不肯放手,只是,非璟煜,可说是他,最舍不得抛不开的人,亲人。
非璟煜望着他,“哥别说了,我找我爸帮忙,伯父不会赶你走的。”
秋瑀宸摇头,“每一次,想为他做什么,不是熳汐哥,就是迟大哥帮我,这一次,只想靠自己,就想干干脆脆的为他做点事。”
非璟煜狠狠咬了下嘴唇,咽下口中的血腥之后重重点了点头,他不是软弱的人,他知道,如果哥哥真的决定了,无论怎样的决定,自己都必须要支持。他是他的弟弟,是他的球员,是他的朋友,更是,另一个他自己。

沈默在秋瑀宸出去的时候默默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沈栎濬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默默,正打算忙完这一点晚上给你打电话呢。”
沈默深深吸了口气,“妈,对不起,想打扰你。”
沈栎濬从来没听儿子用这么郑重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即使是当年对他说我决定不去英国,也没有带着如此的气息。于是,她合上了文件夹,“说吧,妈会很认真的听。”
沈默轻轻闭上眼睛,“妈,如果,默默做了一件很多人都认为是不对的事情,您会不会原谅默默?”
沈栎濬的心沉了下去,凭她对儿子的了解和上次试探般的关于乔熳汐的问题,她几乎已经知道儿子要问什么,因此,她沉默了很久。
沈默本以为那样的等待会很忐忑,但没想到居然那么坦然,他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无论怎样的答案也不能改变。
沈栎濬轻声道,“妈现在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因为,你还太小。”
沈默听她这样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沈栎濬接着道,“你从小就是很独立的孩子,一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去找你爸,我没有拦你,你要打球,我也没有拦你,甚至,不想让你过早的接手公司的事,只是想尽可能的让你多顺意几年。默默,你说很多人都认为不对,那么你自己呢?”
沈默知道母亲已经洞悉了他心中所想,可是,究竟却是不愿意那么明确的给他答复,他死死握着手机,数字键因为太过用力不断的长鸣,但沈默太紧张,竟没有留意到。
沈栎濬长长舒了一口气,“默默,手机不要拿得离耳朵那么近,对身体不好。”
沈默听母亲这么说,才觉得耳边一片轰鸣,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按键太久又一直将手机贴在耳边的原因,沈默抿了下嘴唇,“妈,我想,我认为是对的,而且,我不会改变。”
沈栎濬听到自己在心中沉沉的叹了一声,为什么,儿子和丈夫一样,一定要走这么一条路,难道,这就是对她忽略儿子的报复,可是她的声音依旧没有变,“默默,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但是,希望你能够用几年时间让自己好好成长,好好考虑,我只能说,如果很多年以后,你还坚持,无论是什么事,做母亲的,总不会做那个最让你为难的人,但是,也希望,你不要为难妈妈,好吗?”
沈默知道自己再要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而且,如今,真的没办法去给母亲一个什么样的交代,只是轻声道,“谢谢妈,我会拿定主意。”
沈栎濬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愉快,“那默默要加油了。再见。”
才刚放下听筒,沈栎濬就觉得倦的不得了,她死死按了下自己太阳穴,用右手撑着头,左手拨了几个号码,“陈小姐,麻烦你通知大家,今天的电话会议取消。”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陆家二少

陆戠郗将脚搭在秋煋腿上晃晃悠悠的靠在椅背上,用筷子在碗里搅啊搅拌啊拌,一碗米饭被拨地七零八落,秋煋有些尴尬,毕竟儿子就在对面坐着,可是,从来没逆过陆戠郗的意,上次不过无意间说他一句,他就气得要走,要是这次将他脚拿下来,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秋瑀宸和沈默倒是比秋煋更尴尬,只是闷着头吃饭,陆戠郗向后一靠,用筷子点着桌面,秋煋会意,连忙将饭碗接过来,替他捞了点粉丝,沈默心道,陆二哥吃饭怎么和浴巾一样。
陆戠郗吃了两口,觉得不好吃,自己舀了一勺汤又扒拉点白菜在碗里,沈默余光瞟到他碗,看起来就不好吃的样子,而且,这吃法实在挑战沈大少爷的审美习惯,甜汤伴着带点咸的菜,能好吃才怪了。更何况,甜汤最上层还漂着一层辣油,沈默实在是特别想替陆戠郗倒掉。
果然,陆戠郗才吃了一口就把碗重重放在桌上,秋煋看他,“怎么了?”
秋瑀宸一辈子也没见父亲这么说过话,甚至让他觉得是幻觉,难道是穿越时空遇到了自己?
陆戠郗瞪眼,“这个怎么这么难吃?”
沈默心道,“你都搞成这种东西了,怎么可能好吃。”
秋煋哦了一声,“大概是菜不合胃口,我叫他们再给你做。”
陆戠郗道,“不是,我听从前家里下人讲的,有种叫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就是这样拌的,还说特好吃。”
秋煋无奈,珍珠翡翠白玉汤,那玩意陆二少这种大少爷怎么能体会,沈默也觉得是新鲜玩意,看着秋瑀宸,秋瑀宸自然也不知道,秋煋道,“那是从前吃不起大家这样叫,并不是很好吃的。”
陆戠郗点头,“这样啊。”
秋煋想不到陆戠郗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因此只点了下头,道,“重新盛一碗吧。”
陆戠郗摇头,“吃不了。”
秋煋正要说吃不了就少盛点,陆戠郗已经将他的碗拉过来,又把自己那碗仿珍珠翡翠白玉汤推过去,“我吃你这碗,你吃我的。”
虽然从前也经常替陆戠郗吃剩饭,但是,就在儿子面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陆戠郗才不理他,连瞪他一眼都懒得动,反正知道秋煋不敢不吃的,只是自己吃菜,还边吃边催促沈默,“默默再吃点,你就吃这个怎么行。”
沈默笑,“我饱了。”
陆戠郗道,“再盛一碗,吃不完要瑀宸吃。”
秋瑀宸可不敢接话,毕竟,一切没有摊牌之前,父亲还是父亲,既然已经决定要违逆他,那就在还能尽孝的时候做个好儿子。
沈默摇头,“我不吃了。晚上吃太多不好。”
陆戠郗道,“那有什么,反正你又没肉。”说着又碰秋煋,“今晚宵夜,就吃糖水荷包蛋。”
秋煋知道陆戠郗故意的,但是终究没办法拒绝他,只点了下头。
陆戠郗撺掇沈默,“要瑀宸也给你煮荷包蛋啊,用冰糖化开,挺好吃的,不喜欢吃蛋黄就光吃蛋白,今天试试?”
沈默摇头,“我不爱吃鸡蛋。”
陆戠郗道,“嗯,那就煮点白粥,把榨菜切的细细的,拌进去,随便配点咸酥,晚上吃挺好,暖和,睡觉也睡得香。”
沈默摇头,“不用了,我没有宵夜的习惯。而且,教练很忙。”怎么能不忙啊,如果真弄的话,伺候了他吃还得再服侍他刷牙。
陆戠郗笑着踢秋煋凳子,完全看不出他是三十七岁的男人,就那一脸的童心未泯,七岁还差不多,秋煋看他,“嗯?”
陆戠郗居然问了一句差点让秋瑀宸喷饭的问题,“默默这么乖你会不会觉得我麻烦?”
秋煋实在是想不出陆戠郗的大脑是什么构造的,怎么可以当着小辈问这么没谱的话,可是陆戠郗已经磨刀霍霍的看着他了,他只能替他剥了个虾,“怎么可能?”
秋煋本以为陆戠郗闹够了就算,索性顺着他一次,没想到他居然立刻一倒凳子大大拍了拍沈默肩膀,“看到了,不会嫌你烦的,该让瑀宸干嘛就干嘛,现在不多欺负他,他若真和别人结了婚,后悔都来不及。”
秋煋听他最后一句话,蓦地心里一酸,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秋瑀宸知道再说下去不好,连忙起身道,“瑀宸吃好了,暂且离席,请父亲示下。”

秋煋点了下头,陆戠郗一把拉住沈默,“他吃饱了你跑什么,还是没他喂就吃不下啊,再吃点鸡腿。听二叔和你说,吃鸡要吃腿,住屋要住南,情人不欺负,日子不舒服,爱人不奴役,好似——”
沈默一阵脸红,连忙碰他,“二哥,我也吃饱了。”说完就逃一样的跑了。
陆戠郗一踹秋煋,“唉,你看他像不像我大哥?”
秋煋默默吞着饭,“这次改的词不押韵。”
陆戠郗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碗,“不想吃就别吃,谁还求你呢?”
秋煋连忙哄他,“怎么会?哪次不是替你吃,晚上就吃荷包蛋,还要别的吗?”
陆戠郗哼了一声,“我要你给的起吗?我要瑀宸和默默叫我爸,你做得到吗?”
秋煋吃了一口粉丝,陆戠郗拌的这饭真叫极品,睁着眼睛基本上不好意思往下咽,才灌了一口,道,“戠郗,别闹了,这样子他们俩更难受,我们是我们,毕竟,这家,还是——”
陆戠郗起身一脚就踹翻了桌子,汤汤水水碗碗碟碟碎了一地,比起迟念当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秋煋想放碗手上的碗都没处搁,连忙随便放在台上拉他,“又怎么了?”
陆戠郗恨声道,“怎么了?你想说什么?这家是你和骊骊的,我陆戠郗不该这么放肆是吧。”
说着就是一笑,随便掏出通讯器就叫了骊歌的频道,秋煋要拦他,但是被他眼睛一瞪,又哪里还能下手,只听到骊歌的声音,“戠郗,有事?”
陆戠郗道,“大事,你做面膜还是调酒呢?你儿子要离家出走了,假证件都办好了,账号开了好几个,你再不出面就没儿子了。”
骊歌先是一惊,随后又笑道,“你在家呢吧,他能跑到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叫熳汐回去一趟,看他还跑不跑。”
陆戠郗狠狠瞪了秋煋一眼,“他就是跑不了这边一个棒打鸳鸯,我侄子和你儿子就都翘定了,你要不想来出孔雀东南飞,就赶紧求求我。”
骊歌笑,“好啊,说来听听。”
陆戠郗道,“立刻给我把离婚协议书传真过来。”
骊歌一听就知道陆戠郗和秋煋制气,心中自然生气,毕竟,当着别人妻子的面飞醋,任何一个女人都忍不了,不过知道如今陆戠郗还是为着秋瑀宸,自己找他出来也不过是给儿子铺路,因此道,“好,我马上给你传过去。”说完心中一痛,居然伙同情敌算计自己的丈夫,她玩弄了天下人,竟是终究有摆不平的那一个,而那一个,为什么偏偏就是他。而她自己,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为什么这件事又偏偏就要依靠别人。
陆戠郗断了通路才看到秋煋脸都青了,再一低头,就看到他掌心有血滴下来,陆戠郗心中也是一阵纠结,只是冲着秋煋一通乱踢,秋煋忍着没动,却在他要踢到腰际的时候握住他脚,“别乱弄,铜扣里是钢钉。”
陆戠郗嘭的就是一脚过去,“就给我戳进去又怎么了?你别以为我好脾气?”好在没碰到机关,并没有伤着他。实际上,日神若连这个也判断不了,基本上就没得活了。
秋煋半晌没说话,终于叹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好脾气过。”
陆戠郗听他这一叹,也发不出脾气来,“你究竟是怎么想,你总是和我说,对不起瑀宸,对不起瑀宸,心里多在乎他,可你哪里有一点在乎他的样子,他若是我儿子,别说他爱上一个男人,就是爱上我老婆,我也让给他。”
秋煋没说话,陆戠郗骂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口口声声多爱我多爱我,我消失了二十年,你一句没问过!煋,二十年啊!你要是真没忘了我怎么能这么平静,杨过也不过等小龙女十六年,还等的头发都白了。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可是现在我回来了,你又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又是一副背叛谁也不能背叛我的样子,又是一副自始至终你根本没变的样子,你怎么就能这么平静,你怎么就能这么安心,全天下都是你无辜,你比我还委屈,比我还难过,比我还身不由己,全部都是你!”
秋煋听他这么说,只轻轻抚着他眼睫,掌心的伤口处还是疼得纠结,“戠郗,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这些年,但凡和陆氏有关的,再大的利润我也不插手,但凡——”
陆戠郗打断他,“好!既然如此,你就答应我,别再逼瑀宸也做和你一样的父亲。煋,不要觉得我绝情,你若是真逼急了瑀宸,骊骊会和你玩命的,那时候,秋家的名声,你别想保得住。”
秋煋握着他肩,“我已经退让到底线了,戠郗,你也别再逼我了!我祖父是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父亲,我自己,当初哪个不是以为能守着一辈子,我只能做到不逼他结婚,但是,你不能因为我爱你就要我们秋家绝后吧。”
陆戠郗狠狠一巴掌抡过去,“你他妈的别再跟我说你爱我!绝后!那我们陆家不也一样,我大哥走了,我连婚都没结,绝了我也陪着你!煋,你要是再这么食古不化,弄死了瑀宸,你们秋家就真的绝后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倔强

秋瑀宸从来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但是,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勇敢,他知道,破釜沉舟的前提是无路可退,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执着。
大概是秋董事长亲至的原因,恒河的董事会开的异常顺利,秋煋最后的总结发言更是顺理成章,“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多谢诸位的协助扶持,以后有其他的事,可以直接同犬子商议。”
秋瑀宸就是在这时候真真正正决定摊牌的,他知道自己的执拗与偏激基本上来自于他的父亲,因此,他绝对不能给自己留下一丝回还的余地,“瑀宸年轻识浅,这些年多亏众位照应,如今瑀宸已经决定在Z大继续读书,公司的事情,恐怕还要请——”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是要说父亲吗,可是这样的举动,显然不是一个儿子应该做的,因此他狠了狠心,“恐怕还要请秋董另选贤能。瑀宸将一心一意备战高考和CUBA的选拔赛,这是我的离职申请,请您过目。”
一句话放出来,一片哗然,秋煋抬起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脸,没有人看到他隐藏在桌下发青的指节,“既然是申请,就先放在这里吧,暂且散会。”
董事们自然是极为懂事的,知道这是秋家内部的斗争,有人随便称赞了两句秋瑀宸的年少有为,有人知道多说多错,索性点个头就走,等到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秋瑀宸和秋煋父子的时候,秋煋才缓缓将离职申请打开。只随便翻了一下,语气竟是很平静,“你记不记得你十二岁那年,你哥是用什么才交换了你继续打球的自由?”
秋瑀宸心中本来还有些愧疚,可是听秋煋这句话,却是激起了他全部的倔强,“回父亲的话,熳汐哥是用乔氏在恒河的全部股份。”
秋煋将辞职信一弹,“你今天呢?就这么空口白牙的和我说你要打CUBA?”
秋瑀宸心中一痛,在您的心里,我究竟算是什么,却终究一仰头,颈部的弧线不止优美,更加优雅,甚至带着寂寞的味道,“瑀宸唯一所有的,只是篮球场上的虚名,即使是两间屋子的奖杯,您又如何会看在眼里。”说到这里,秋瑀宸竟自己都觉得苍凉。
秋煋哼了一声,狠狠将秋瑀宸的离职申请甩在地上,“我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替秋家兼并了六十七个大小公司,其中就有当时盛极一时的洪泽,你都干了些什么,现在还有脸说一无所有,乔熳汐就是这么调教你的?”
秋瑀宸狠狠咬着嘴唇,“是瑀宸无能,不关熳汐哥的事。”
秋煋只是看着他,秋瑀宸倔强的站在他对面,既不咄咄逼人,却也绝不瑟缩退让,秋煋道,“就是为了陆家的那个孩子?”
秋瑀宸第一次直视秋煋的眼睛,不再信守着被儿子这个身份所约束的低眉顺眼,俯首帖耳,他甚至不是很强硬,只是理所当然的在陈述一件事,“是。瑀宸答应他,要一起打CUBA,这也是瑀宸的梦想。”
秋煋甚至自己在饮水机中倒了一杯水,轻轻喝了一口,安抚自己痛地抽搐的胃,他一生气就胃疼,这是连陆戠郗都不知道的秘密,秋煋的嘴唇颜色和秋瑀宸很像,不算红润,但是唇线分明,习惯性的抿地很紧,“你今天是打算摊牌,还是威胁。”
秋瑀宸心中暗暗苦笑,威胁,我拿什么来威胁,我唯一能够作为支撑的不过是一个儿子的身份,可是,我竟不知道,这个身份对于您究竟意味着什么,因此,他只是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陈述,“瑀宸答应了小默,要陪他打CUBA,也答应了小默,要在他二十岁生日那天和他结婚。瑀宸知道,自己是秋家的不肖子孙,希望父亲能念在瑀宸服侍十八年没有什么大错的份上成全瑀宸。如果不能,瑀宸愿肖陆家大少爷,远走江湖。日后,只有球场才是我的世界。”
秋煋只是看了他一眼,眼角一扫地上的离职申请,“捡起来。”
秋瑀宸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没动,只是僵持着,会议室中似乎被抽干了空气,父子二人都只在一个凝滞的空间,秋煋就那么端着杯子看着他,秋瑀宸就那样站着,直直静默了五分钟,秋煋一只纸杯狠狠的砸在秋瑀宸脸上,水泼了他一头一脸,秋煋一脚就踹到他肚子上,“王八蛋!你就是飞到天边去我也是你老子。”
秋瑀宸只在幼时和秋煋习武,自然知道父亲的功夫,可是这一脚的力度却委实承受不住,只觉得腹中纠结一片,竟是连五脏都移了位一般,他从来没见过秋煋这么失常,刚刚拿手一撑地,只觉得眼前一道影子,脸上就生生的挨了一脚,“噗——啪!”狠狠的两口血就吐了出来,该是刚才小腹上那一脚口中还忍着,被这一下一踹,直接喷了出来,秋煋一把将秋瑀宸提起来,仿佛拖着尸体一样拖在墙边,狠狠一摔,就把他整个身子撞到墙上去,秋瑀宸先是觉得一阵地动山摇,才感到全身上下的骨头仿佛都被拆了件一样,直过了近半分钟,眼前不再模糊了才知道痛,秋煋已经将他踹到墙角狠狠又补上几脚,每一脚下去,力度都绝不像是打儿子,仿佛是在踢一只破旧的麻袋,秋瑀宸从小被乔熳汐训诫,挨打的时候从来不敢躲,更别说是蜷着身子,可如今被秋煋几脚踢下去,整个身子已经连滚都不能,只能拼命向墙里贴,死死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秋煋连着下去十几脚,秋瑀宸已经连动都不能动了,他看秋瑀宸没了反应,又重新一把将他拽起来,扔沙包一样的扔出去,“滚起来!乔熳汐就调教的你这点出息,除了怎么和男人不清不楚就什么都没教你吗?”
秋瑀宸颤抖着双手,两条胳膊已经没办法打弯,真的是站不起来,乔熳汐从来没有这样打过他,秋煋动手却根本不像当他是有生命的东西,他自认抗击打能力超强,可是秋煋的每一下都像是揭破了他的极限,他只觉得每一块骨头都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钻心的疼,可是身上居然一点血没出,秋瑀宸想辩解,却是连嘴都张不开,秋煋走过去再一次将他踢到另一边墙角,脸上已经蹭掉了一大片皮,身子更是不知还是不是存在,他不敢护着头脸,只能任秋煋踢打,秋煋一下一下的踢着他关节,腿骨,地上的一张离职申请被秋瑀宸来回滚动的身子擦地七零八落,秋煋又是狠狠一脚,秋瑀宸身子直接被他踹地飞了起来,又狠狠撞到会议桌上,秋煋顺手捡起来半张扯碎的纸片,狠狠塞在秋瑀宸口里,“秋家居然出了你这样的混账东西!你写得出来今天就给我吞进去,一片都不许留!”
秋瑀宸并没有挣扎,却是死死咬着唇,本来就被蹭地零碎的纸片更加被扯得零落,秋煋抬手就是一巴掌,直直地甩在脸上,秋瑀宸只觉得半边脸一麻,仿佛劲还没过去,就是一阵腥甜,本能地弹了身子,才刚张开口,秋煋就死死地将纸片塞进他口中去,秋瑀宸口中都是血,还来不及吐,就被纸片封住口,A4的打印纸质量优良,可如今扎进秋瑀宸嗓子里,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只能拼命地咳,拼命往外吐,秋煋看他要吐更加生气,又是两脚踹过去,正撞在秋瑀宸蜷曲的小腹上,秋瑀宸整个身体都在不住痉挛,试图用手掌撑着身子,手臂却根本拿不出半点力气,秋煋又是一脚,直接就踢在胸口处,秋瑀宸向后一倒,后脑狠狠地撞在地上,秋煋喝骂道,“你再吐一次试试!”
秋瑀宸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晕,就直接被拽住衣领,脸上左右开弓就是接连不断的巴掌,“你再给我晕一次!”
秋瑀宸一张脸本被蹭破了皮,如今连番这样打下来,重重叠叠印了几十个血印子,连本能的昏厥都不被允许,秋瑀宸如同一条被抽去骨的鱼一样俯趴在地上,挣扎了好几下,才喘了口气,秋煋却又是用脚将他身子翻过来,然后就是一脚补在胯上,秋瑀宸身子一弹,就不动了。
秋煋看他忍不住要闭上眼睛,竟是将他衣服后面提起来按在宽大的会议桌上,“我已经答应不逼你结婚!你还是这么不知好歹,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父亲?”
说着就是用膝盖狠狠撞他腰,秋瑀宸被他压在桌上,每一下撞击都像是将桌沿钉在骨头里,秋瑀宸只觉得自己身子都要被劈成两半,只是用尽全部的力气将嘴唇咬得血肉模糊,心内也是千疮百孔,您又何尝将我当作是儿子?
他口中虽没有说,可是秋煋打下去就像是打在沙袋上,看他只是咬牙受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更是生气,又重新将他从桌上扔到地下,秋瑀宸在地上滚了两滚,却停在秋煋脚前,秋煋蹲下身子,反手手背给了他眼角处狠狠一巴掌,秋瑀宸才刚张开眼他已站起了身,“嗵”的一声,一脚就踹在秋瑀宸脐下,然后一推一送,秋瑀宸后背就死死抵在了桌背上,后脑又一次撞上桌沿,秋煋冷冷道,“你只知道怎么当人家情人,就学不会怎么当别人儿子吗?”
秋瑀宸颤颤巍巍的拿起手,掌心处早已经被磨出了血,只是将右手从膝旁抬到胸口,就用了足足一分钟,秋瑀宸强撑着将手向上抬,好不容易够到突出来的桌沿,才只是要翻手腕,却已经痛地大滴大滴的冷汗砸在地板上,恒河的会议室并不是铺着地毯,而是相当复古的带着磨砂的很硬的石头大块大块砌成的,秋瑀宸最整齐的西装已经被蹭地到处都起了毛,更不用说后背,臀下那几处破裂,汗滴渗进地砖里,秋瑀宸死死皱着眉,反手攀住了桌沿,甚至于安静的会议室里全都是他克制着呻吟和骨头响动的声音,秋瑀宸支撑着桌沿要自己起身跪好,却不知道桌上已经留下了几个痛得揪心揪肺地血指印。
“对不起——瑀宸——瑀宸——不孝”。
秋煋看他依然执迷不悟,抬脚就是腰上一记侧踢,秋瑀宸滚了好几滚,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连牙床都是血。
秋煋走过去,将秋瑀宸用脚拨过来,一个被冷汗勾勒出的影子下正是半张碎片,秋煋伸手捡起来摔在他脸上,“你要还当自己是秋家的人,就给我爬起来把地上这些垃圾咽下去,否则,你就给我滚!”
秋瑀宸深深喘了口气,露出了一个相当大的笑容,秋煋觉得他从来没有见过秋瑀宸笑得这么开心,秋瑀宸像是恢复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拨掉面上的半张离职信,将身体滚了一滚,却终因无力而不能完全将身体翻过来,微微张开口,口中全是血泡,却像是从来没有将一句话说得那么清楚过,他道,“瑀宸,谢父亲成全!”
秋煋一听他话,整个人都像是爆了一般,他一脚在秋瑀宸胸骨上踩下去,秋瑀宸自己甚至能够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秋煋却还是不解恨似的又补了两脚,“你再给我说一遍!”
秋瑀宸痛地根本不能发声,秋煋却是连踢带踹,秋瑀宸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秋煋的身子好高好高,高到仿佛自己看不清楚,他最怕的就是用脚,乔熳汐即使打他狠也很少只用脚,因为真的是一种太过粗暴的方式,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点的爱,只有愤怒,秋煋的落脚如今竟已经像是踢空了一样,秋瑀宸就那样看着,身体连疼也不知道,秋煋边踢边骂,“你再给我说一次你不是秋家的人!你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我就打死你!你就是死了也是秋家的鬼!”
秋瑀宸望着秋煋,只觉得自己眼前仿佛就是一只嗜血的兽,在他充血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一点可以用父子来定义的东西,于是,秋瑀宸用了最后一分力气,他叫,“我不!”
秋煋听他的嗓子已经没办法发声,却依然是如此不留余地,十八年来从来没被挑战过的父亲的权威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他再也顾不得理智不理智,拖起秋瑀宸一条腿,两步就拉到会议桌边,将他腿悬空搭在会议桌上,“你既然不愿意做秋家的人,就把秋家给你的全部给我还回来!”
说着就向后退了一步,秋瑀宸的腿已经被架空,只要他一脚劈下来,秋瑀宸的一条腿就算是彻底废了,秋瑀宸残喘中看他已经起脚,全部的恐惧涌上心头,眼前才是一片阴影,喉咙已经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爸——不要——”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在乎

秋煋听他的嗓子已经没办法发声,却依然是如此不留余地,十八年来从来没被挑战过的父亲的权威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他再也顾不得理智不理智,拖起秋瑀宸一条腿,两步就拉到会议桌边,将他腿悬空搭在会议桌上,“你既然不愿意做秋家的人,就把秋家给你的全部给我还回来!”
说着就向后退了一步,秋瑀宸的腿已经被架空,只要他一脚劈下来,秋瑀宸的一条腿就算是彻底废了,秋瑀宸残喘中看他已经起脚,全部的恐惧涌上心头,眼前才是一片阴影,喉咙已经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爸——不要——”
秋煋听得秋瑀宸本能下冲口而出的一个曾经不知企盼过多少次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企盼过的称呼,那一腿又如何还能劈得下去,只是收了脚,伸手提起秋瑀宸衣领,秋瑀宸腿被悬空架着,身子虽被提起来却无处着力,两条腿想自己放下来却根本动不了,整个身体的重力都压在腋下,腋窝被衣服勒地生疼生疼,看父亲停了手,不觉松了口气,只是暂时的赦免,心中竟又不由得感恩起来,我终究不是一个好儿子。整个头像是折在颈子上,不敢看秋煋眼睛,秋煋语气虽然严厉,但到底眼神不再狰狞,问道,“想清楚了。”
秋瑀宸紧紧闭上了眼睛,紧地瞳仁发痛,原来,竟还是没有退路,他大大喘了口气,然后试图用一种印度秘术使得呼吸变得均匀,挨罚的时候,从来不敢用功抵御试图减少痛楚,甚至于只是保护自己少受一点伤都不肯,可如今,竟是连那一点点自持都不肯了。秋煋自然知道这种功夫,如今还会的,怕只有日月二神和秋瑀宸了,想到陆戠郗,看着这个儿子,更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秋瑀宸终于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小默,对不起,不能陪你一起打球了。”
然后,他张开眼,目光散淡,看过去仿佛是空的,却又带着浓浓的嘲弄,“瑀宸不孝,您,废了瑀宸吧。”
秋煋本以为他已回心转意,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执迷不悟,仅有的一丝怜惜都被秋瑀宸的不知进退逼得影踪全无,一松手,就放开了秋瑀宸身子,秋瑀宸本来就无处借力,如今他一放手,半个身子就直直倒了下去,“嗵”的一声,还来不及叫一声,人已经晕了过去。

手术室外,是陆戠郗拿着通讯器咆哮的声音,秋煋一个人抱着头,虽然特护病房外有沙发,他却是呆呆地靠墙将头埋在膝间在地上坐着,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眼前却只是秋瑀宸那个眼神,全部的希冀瞬间破灭的眼神,全部的尊重瞬间退散的眼神,一个从来没有在乎过的儿子一瞬间就要从身边消失掉,竟是,那么的舍不得。
沈默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手术室门口,面容沉静,天地间竟似是一片空旷,仿佛他所存在的已经不是空间。
不知道为什么,陆戠郗连播了很多遍竟呼叫不到骊歌的频道,陆戠郗对着通讯器发脾气,“你他妈的快给我接!”
沈默看陆戠郗冲着通讯器乱吼,一脚一脚踏着秋煋泄愤,秋煋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席地坐着任他踩,好像已经没有知觉,沈默抬头道,“陆二哥,不用急,圣母来了也没用。”
陆戠郗一把将通讯器甩到一边,提膝又是给了秋煋两下,才对沈默道,“你就这么坐着!”
沈默站起身,轻轻拉了拉袖子,望着门里,又笑道,“我就这么等着。他活着,我和他在一起,他残了,我照顾他一辈子,他死了,我立刻跟上也还来得及。”
陆戠郗双手捧着沈默的头狠狠甩了甩,“你没事吧,醒醒!”
沈默拨开他手,“二哥不用激动,主宰不了天命,难道还控制不了自己吗,不过各安天命,各尽其情。”
陆戠郗看他居然是一脸淡然,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和秋瑀宸同生共死,正不知是该劝还是该如何,墙角的通讯器居然振起来了。
陆戠郗一把过去抓住,还没来得及拿到耳边,已听到骊歌的声音,“戠郗,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正是美容觉——”
陆戠郗根本不让她说完,“你儿子现在躺在急救室里,再不回来就等着收尸吧!”
骊歌惊道,“怎么了?瑀宸怎么了?”
陆戠郗哼了一声,“大夫说大小骨头断了几十根,还有几根扎破了内脏,活不活就看天了。”
骊歌掌心一片冰凉,她一辈子从没这么怕过,这边不敢挂断却连忙用另一只手拨了乔熳汐房间,“熳汐,叫禹落立刻回来,不,要他直接到小机场,你马上来我房间。我们这就回国。”
乔熳汐知道能让母亲如此失常的事只有秋瑀宸了,连忙应是就联系文禹落。文禹落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从来不许他开着通讯,多少次为这个将他送进刑堂,可如今,竟是盼着他千万别听话,果然,文禹落正自潜伏,知道非同小可,立马脱离了目标,在半小时后赶赴机场,骊歌早已经等在直升机上了。
文禹落没有问什么事,一上飞机,就看到他全部的药箱都堆得满满的,根本没有坐的地方,包括一些根雕都被骊歌带了上来,他知道骊歌自然不会不识药材,一定是一股脑的全收拾了。
乔熳汐轻声向他解释,“伯父教训了瑀宸,恐怕有些生命危险,好在,送的及时。”
骊歌以手撑着额头,直等到飞机起飞才回过劲来,竟是无比焦切地问文禹落,“断了几十根骨头,还有救吗?”
文禹落知道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根本没办法回答,如今唯有替骊歌宽心,“不用担心,瑀宸跟着我练枪的时候也摔断过几根骨头,只要不是伤到要害,用心调养,应该是没事的。”
骊歌却更急,“可戠郗说,有几根伤了脏器。”
文禹落却是轻轻一笑,“妈想必是着急了,若是真这么危急,陆师兄又如何会有心吓您?”
骊歌心里也明白道理,可是, 毕竟是亲生的儿子,还是不放心,“若是真伤到呢?”
文禹落想了片刻,“您请放心,只要禹落赶到之时瑀宸还有一口气,我保证,他定然不会有事的。”
骊歌自然听过种种关于夜神的传说,他当日逼文禹落独闯禁林,任谁都说是有死无生,没想到一月之后,文禹落不仅活生生的出来了,还带了一大堆蛇鹰豹子做朋友。
文禹落知道秋煋的功夫,估摸着配了几种药,骊歌认得有治内伤的,也有可以接骨的,也渐渐定下神,却在文禹落轻轻磨着一种草汁时变了颜色,“戚息胆!”
文禹落点头,“禹落只是猜想,怕瑀宸伤得重。”
只听得“咔”的一声,骊歌一段留了几年的指甲生生被掌心劈断了,连语声也打着颤,“虎毒尚不食子,他练的功夫难道是打儿子的吗?”
乔熳汐忙将骊歌手拉过来,轻轻将她手指含在口中替她吮着指尖的血,文禹落劝道,“禹落不过是做做准备,也不一定就伤地这么重。”
骊歌道,“你这胆汁如此珍贵,若不是算准了,又如何使得出来。”
乔熳汐用左手手指轻轻替骊歌拭去额上的汗水,“妈,瑀宸一定没事的,您也不必过于紧张了。”
骊歌将手指从他口中抽出来,“你不明白秋煋,他们秋家的人发起疯来,真的是什么都不顾的。”
乔熳汐心内又如何不着急,只是从来没见过母亲如此魂不守舍,身为长子的,自然得耐下一切来安抚,可是自己却又何尝不是五内俱焚,看文禹落还是悠悠闲闲的,不由急道,“你究竟有多少把握。”
文禹落还没见到人,又哪里能承诺有多少把握,只是凭着自身推断,“你放心。”
乔熳汐听得他保证,才沉下气来。文禹落做事一向稳妥,如今表面上看来虽是最镇定的一个,心下却是比谁都慌,他知道,沈默如今还没有电话来,默默这孩子心眼最是实在,若是不紧要,自然急着和哥哥说,但一旦真正到了危急关头,竟是最拿得正主意的,如今,默默这么镇定,恐怕真是不好应付。

文禹落才刚到走道口,大家都纷纷涌过去,能定定坐着的只有沈默,陆戠郗本以为自己是最先到的,再一看,秋煋居然还在他前面,刚才他明明还蹲着的,如今竟是急得不得了,衣服上是几个深深地鞋印,可却什么都顾不得,不断向文禹落解释,大概在说自己打秋瑀宸用了什么功夫,问他有没有救。
陆戠郗本来一肚子火,只知道是秋煋亲自将秋瑀宸送到医院,他到的时候秋瑀宸已经进手术室了,虽然生气还不至于爆发,可如今,听得秋煋居然是这样打儿子,当即什么都撑不住,一拳还没出去,机车的声音却几乎滑破了耳膜,还伴着后面一堆人的喊叫,一个影子在面前一闪,“碰!”的一声,陆戠郗只看到血花花的一片,竟是一拳正中秋煋鼻梁。
“你还是不是人!你到底拿哥当什么!”非璟煜甚至是直接从车上跳下来。
非罹才一接到消息,非璟煜就半秒也不停地赶了来,骑着重型机车直接冲进了重症室的走廊里,机车如今没人驾驶,正倒在地上,车轮还在悬空高速轮转,非璟煜又是一脚飞过去,“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只可惜这一脚并没有踢出去,秋煋就已经死死握住非璟煜足踝,一提一拉,将非璟煜足足抛了几米远。
陆戠郗才不管人多人少,非璟煜才刚被甩出去,就生生的给了秋煋脸上狠狠一脚,“畜牲!”

秋煋没躲,脸上登时青了一片,陆戠郗又是用脚背带着风横扫,一脚就抽在秋煋脖颈,“不想养儿子就不要生,瑀宸是你亲生的不是!”
机车轮胎的高速轮转声,陆戠郗飞腿的破风声,非璟煜的咒骂声,喧喧嚷嚷的一片,沈默却在这时从椅上站起,缓缓走过来,抬起眼睫,声音很轻,可是,眉宇间的气势却令人心寒,“秋还在动手术,麻烦大家小声些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秋的父母

尽管文禹落已经保证了至少一百次,可是秋瑀宸依然没有醒,唯一的知觉是狠狠握住了沈默的手,然后,三天,整整三天,不曾放开。
沈默不敢吃东西,水更是一口都不敢喝,仿佛听着他不停的叫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可以维持生命一样。
秋瑀宸会在大家都没有意识到的某一时刻下意识地挣扎,然后不住地叫小默对不起,或者是不停地呻吟,沈默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亲吻他眼睫。自从见到了秋瑀宸,他就没办法那么淡定,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伤,整张脸依然是肿的,面上的淤青和破皮竟是全身上下伤得最轻的地方。沈默不敢放开他手,只要稍稍一动,秋瑀宸就会迷迷蒙蒙的叫,“我不会!我不会离开小默!”
乔熳汐劝沈默至少喝点汤,沈默只是摇头,求文禹落再给他些浓缩的可以维持身体机能的药丸。
迟念狠狠掴了沈默一巴掌,“他活过来了你饿死怎么办,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乔熳汐轻轻碰沈默,“都是弟弟,不用怕那些。瑀宸那时候被我教训地动不了,都是照顾他解手什么的,难道因为这个饿死自己不成?”
沈默只是轻轻舔着干裂的嘴唇。不说话,也不动,就安安静静的守着秋瑀宸。相识这些天,秋瑀宸守过他多少日子,这一次,竟是要全都还清了。
言寓荆推了师父和乔熳汐出去,因为秋瑀宸的事,他对乔熳汐的敌意少了很多,迟念还想再说,乔熳汐却知道言寓荆劝他比自己管用,拉着迟念出去了。
言寓荆端着粥碗送到沈默口边,“你爱喝不喝。我那时候和人打架瘫在床上,什么不是你照顾我!反正从现在起,你不吃我就不吃,你不喝我就不喝,师父要打我也没办法,等你饿死了,我也被师父揍死了,咱们俩正好同年同月同日死,秋盟主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多热闹。”
沈默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只是自己的洁癖实在没办法,可是自己和浴巾之间,又有什么呢,有些难为情的事,秋不知道的浴巾都知道,他不知道秋瑀宸什么时候能醒,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提前垮了,只得听言寓荆的好好吃饭。不过大多是流食,言寓荆知道他那薄脸皮,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秋煋会经常过来看,秋瑀宸昏睡着的这些日子,他最像父亲。骊歌在床边陪着,每一次秋瑀宸低低的呻吟,就疼地死死攥着手套,从来都仿佛嘲弄世界又悲悯众生的人,竟是如此的失常。文禹落因为高明的医术被数不清的人请教,乔熳汐本以为他只懂望闻问切,没想到外科手术居然也难不倒他。
骊歌和秋煋这些天一句话都没有,陆戠郗连打也懒得打他,只是不断地过来看看,沈默依然和秋瑀宸紧紧相握,回头对大家笑,“秋若是知道这么多人替他担心,肯定开心的不得了。”
秋煋和骊歌听他如此说,心下不由得惭愧,自己对这个儿子,究竟是忽略了。
起初的时候,文禹落一进门,大家就催着问秋瑀宸什么时候会醒,后来知道着急也没办法,只是全都望着他。文禹落明知道这种事情没法保证,在那么多目光下,却不得不逼迫自己煞有介事的看看秋瑀宸瞳仁,或者摸摸脉搏,说上一大堆医学博士也不一定听得懂的高深名词,然后告诉大家不用担心。
沈默整日的坐着,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乔熳汐特地把特护病房里最软的沙发拉过来要他躺着陪秋瑀宸,可是他竟是习惯了就这样在他床边坐。偶尔动一下,秋瑀宸身子就本能的一抽,“对不起……瑀宸……父亲……瑀宸……对不起,不离开……”
骊歌连忙去看秋瑀宸,才转身,秋瑀宸就是一声惊叫,“熳汐哥——不要——我——不要!”
骊歌转头看乔熳汐,乔熳汐此时只能道,“从前吓他要废了他的腿。”
骊歌没说话,秋煋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
骊歌死死盯着他,她即使在杀人的时候都是微笑的,如今神色竟是说不出的凌厉,“你干了什么?”
秋煋本来心下愧疚,可是被骊歌这样一问,又是当着许多人面,只是哼了一声,“他是我儿子,难道我动不得吗?我就算废了他,他也得乖乖受着!”
骊歌腾地一下站起来,甚至是不及反应,就已经用掌中枪抵着秋煋太阳穴,出手之快连文禹落都吃了一惊,他甚至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是十年内最快的枪手,毕竟,秋煋的动作,反应,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跟上的。迟念也看到骊歌在拔枪的时候,秋煋至少已经退了几步,两个人本来一个在床尾一个在床边,如今却是快退到墙边了,乔熳汐一向知道,骊歌的右手很快,而正因为她的右手练枪练到手指畸形,她才永远都带着手套。毕竟,那也是一个完美主义的女人。
秋煋望着她,“疯子!”毕竟这病房集中了太多人,他素来持重,也不肯多说。
骊歌撤了枪,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我不会杀你,但是你记住,我随时可以杀你!”
秋煋只是负手立着,似是根本不屑和骊歌说话。
骊歌已经坐了下来,面上又带着那种圣洁的笑,她轻轻望着自己指甲,“我已经命人在秋家祖坟附近埋了烈性炸药,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秋家祖祖辈辈变作孤魂野鬼。”
秋煋猛地转身,“你再说一遍?”
骊歌依然悠悠的坐着,“你毁了我儿子,我就毁了你祖宗。怕只怕,你们秋家那群死鬼活鬼赔不起我活生生的儿子。”
秋煋狠狠握着拳,“骊歌!你是疯子没关系,但别带累瑀宸和你一起疯,你别忘了,他也姓秋!”
骊歌狠狠道,“我这辈子只错听了一句话,错信了两个人,却毁了我两个儿子!”
秋煋自然知道她说得是什么,骂道,“这事和鸶偲无关,你不用扯别的!”
骊歌的眼中却像是蒙着泪,“我错就错在不该相信虎毒不食子。当年若不是信了乔鸶偲,熳汐如何会受那么多苦,如今若不是以为你还有几分人性,瑀宸又怎么可能躺在这里!”
房中的人早在她和秋煋吵架时就离开了,如今只有沈默陪着秋瑀宸,这时候才转过头道,“伯母,秋还睡着呢。”
骊歌望着沈默,“没有伯母,是妈。瑀宸只要醒过来,你们立刻结婚。瑀宸醒不过来,你们也要结婚。”
秋煋吼道,“你疯了你!”
骊歌根本不看他,只是轻轻摸着秋瑀宸尚未消肿的脸,沈默低低道,“我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只要秋醒过来,什么都好。”
骊歌摸了摸沈默头,“你在这里陪着他吧,有什么事直接和熳汐说。”
沈默顾着秋瑀宸,只是随意点了下头,骊歌才刚走出房门,就对乔熳汐道,“通知丹麦方面,着手替瑀宸准备婚礼!”
秋煋跟出来,“你简直不可理喻!疯子!瑀宸不能公开和一个男人结婚,你想也别想!”
骊歌却是一笑,“秋煋,你最好莫要逼我,否则,你就等着做秋家的千古罪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承认或承诺

乔熳汐轻轻挨着骊歌跪下,轻道,“妈,现在准备瑀宸的婚礼会不会太急了点?”
骊歌曲着五指用中指指背轻轻扶着下唇食指抵着下颌,思索片刻,“不行吗?”
乔熳汐跪直了身子替她捶着关节,“默默还不到十七岁。”
骊歌挑眉哦了一声,乔熳汐接道,“更何况,瑀宸还没有醒,而且,默默的母亲也还没问过。”
骊歌道,“瑀宸醒不醒他都是瑀宸的人,有什么关系?戠郗没理由不答应,也算问过他们家的人了,至于沈栎濬,我会亲自和她联系的。”
乔熳汐轻道,“毕竟是对瑀宸很重要的日子,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怕是也不好,不如,先问问沈夫人,然后,再听听伯父的意思。”
骊歌皱眉道,“你怎么回事?你伯父明摆着不会同意,骊歌要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管?”
乔熳汐笑道,“熳汐只是怕瑀宸醒过来,终究觉得愧对伯父。”
骊歌狠狠一甩手,“有什么可愧对的!就算生了他,这一次差点送了他一条小命,也算是还了。”
乔熳汐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伯父就算教训他也是应该的,做儿女的哪还有记恨的道理,又有什么还不还的。”
骊歌瞥了他一眼,又狠狠用手指戳了下他脑门,“你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乔熳汐替骊歌捏着关节,“妈总不希望瑀宸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吧,这件事,还是再和伯父说清楚比较好。”
骊歌低下头望他,两双琥珀色的眸子撞在一起,骊歌轻轻抚着他脸,“熳汐,你,很愧疚吗?”
乔熳汐避开了骊歌目光,“没有,能和禹落结婚,是熳汐最开心的事。”
骊歌道,“开心不代表不内疚。你还是没想明白吗?”
乔熳汐笑,“妈不用担心熳汐,熳汐不孝,这些都是该受的,如今,已是上苍的恩赐了。”
骊歌轻轻捧起他脸,心中哽着好久,良久才叹息道,“我只恨,你为什么——” 知道再说下去乔熳汐只会更难过,竟是不再说。
乔熳汐也不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靠着她。骊歌拉他上来坐在自己身边,轻轻拢着他,乔熳汐孩子样躺在她腿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秋煋嘴上虽然不肯说,但是究竟担心秋瑀宸,每次大夫过来换药,总是焦急地望过去,除了必须要处理的公事,就一直在病房陪着。沈默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份就这样被公开了,秋瑀宸昏迷不醒,他也没有画眉深浅入时无的心情。秋瑀宸近日有些起色,有时候竟能踏踏实实的睡上好几个小时,但是终究会不停地梦魇,今天叫得一直是小非,怕是以为自己会死掉,非璟煜没人照顾。
非璟煜一来就和秋煋打架,非罹没办法,只得将他看起来,非璟煜跑了好几次,非罹铁了心的看着他,他在SNG的那点本事倒是真的不够用,沈默紧紧握着秋瑀宸的手,“秋没事,小非也没事。”
秋瑀宸喃喃道,“小非……吃药……小非……小非……不怕……哥在这……不怕……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又是叫沈默,“小默——一起——”
秋煋用手肘撑起疲倦,却听得秋瑀宸一声惊叫,“不要死!不要死!不能撇下小默一个人死!不要死!我不要死!”
沈默连忙吻他,秋瑀宸却又睡过去了。
秋煋向他走过来,只站在床边,看着秋瑀宸的手因为不停地打点滴而肿起来,因为他右手握着沈默,只能左手打点滴,这些天,手已经肿的不像样子,秋煋轻声问沈默,“你说,能不能把液体扎在头上。”
小孩子血管细,输液的时候总是扎在头上的,沈默摇头,“恐怕不行,秋的头总是乱动,如果滚针会很麻烦。”
秋煋没再说话,可是等护士来换药的时候,却要她将液体扎在头上,秋煋自己替秋瑀宸揉着因为扎针青起来的左手手背。
秋瑀宸感觉到父亲的气息,下意识地叫着我错了,甚至差点将额头上的针滚掉。秋煋按着他,心中疼地像绞一样,却只是并不温柔的替他揉着手。沈默轻轻吻着秋瑀宸,秋瑀宸渐渐习惯了力度,也不再挣扎,陆戠郗进来见到秋煋坐在床头,冷笑道,“现在装什么父慈子孝,手上青了一块你心疼了,知不知道他全身上下骨头断了多少根!”
秋煋没说话,将秋瑀宸左手放进被子里去,又掖了下被角,一个人靠在窗边站着。
打破气氛的是门口的打斗声,骊歌早在病房门口留下了保镖,不过看来激斗的厉害,陆戠郗出去,就看到一个身上挂着几片破布的十几岁男孩试图冲进来,那男孩看到陆戠郗先是狠狠给了一名保镖左眼一拳,才道,“我非璟煜。”
陆戠郗连忙叫了停手,话还没说两句非罹已经跟上来了,陆戠郗望着非罹,“你把儿子怎么了?从难民营里跑出来的?”
非璟煜脸上黑乎乎的,全身上下都是一股焦炭的味道,说他是从难民营里跑出来的倒还真冤枉了难民,不过有时候霸气是天生的,非璟煜只是道,“越狱,我要见我哥。”
陆戠郗只是笑了下,他已经冲进去了,门口保镖看陆戠郗并未拦着他,也不再阻拦。
沈默倒是一眼就认出了非璟煜,被看了这些天,他如今并没有和秋煋干架的欲望,只是坐在秋瑀宸旁边,沈默抬头道,“你哥刚才还在叫你,你叫他一声吧。”
非璟煜小声问沈默,“不怕吵醒哥吗?”
沈默摇头,“这些天都是昏昏沉沉的,总睡着也不好,你试着叫他吧。”
非璟煜小声叫着哥,秋瑀宸却是没什么反应,非璟煜将自己黑乎乎的手伸进被子里,握了下秋瑀宸,又叫了声哥,秋瑀宸还是没动,非璟煜将被子替秋瑀宸盖好,白被子上已是重重叠叠的印了几个黑手印。
非璟煜想去洗手,才刚起身,却听到秋瑀宸侧了下身子,大概是头被护具固定住睡得不舒服,非璟煜顿了顿,以为秋瑀宸叫他,等了好久,又没了动静,尴尬地向沈默笑了下,才刚要走,已听地秋瑀宸叫道,“小非——不怕——”
非璟煜狠狠咬住了嘴唇,秋瑀宸却又睡了,他那时候怕黑,晚上总是叫着哥哥的名字,秋瑀宸就这样回应他,只有听到他声音才能睡得着。
非璟煜听得秋瑀宸说了话,索性连手也不去洗就在床边站着,可直到傍晚,秋瑀宸还是没再开口,其间,乔熳汐陪着骊歌来了两次,自己又来了一次,迟念进来了三次,言寓荆进来了五次,文禹落却是一天没见着人,不知道在干什么。非璟煜要一直等着,沈默却摇头道,“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若是起来看到你在这,恐怕又会自责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非璟煜知道如今的自己怕是没资格再说那句哥起来看到我会很开心的,毕竟,他已经有了最重要的人。那个人,可以在他最危急的时刻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即使是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都会被紧紧握着手,即使因为他付出一切的惨痛都不在乎,他羡慕,可如今,他唯一感恩和庆幸的就是,如果是一年前,那么,那个人将会是自己。于是也不再执拗,只打定了主意明早再来。
等大家都离开了,秋煋才用消毒湿巾替秋瑀宸擦被非璟煜握黑的手,针孔边缘的地方,都是沾着水用个棉签一点一点的擦干净,沈默回头看着秋煋,秋煋没说话,等换了干净水又替秋瑀宸轻轻擦着额上的汗。
沈默居然笑了笑,“伯父回去休息吧。”
秋煋没说话,沈默轻声道,“伯父不用太难过,如果秋知道您这么心疼他,会很开心的。”
秋煋这才看了沈默一眼,这个男孩的眼睛像极了陆戠郗,沈默微微偏过头,“其实,做儿子的,能有个父亲,知道父亲还在乎他,即使受再多的苦也一定知足的。”
秋煋望着他,“你是大哥的儿子?”
沈默苦笑了下,面容憔悴而落寞,“我希望是,只恐怕父亲不愿认我这个让他对不起木叔叔的证据。”
一句话,就这么狠狠地撞进了秋煋心里,他望着病床上的秋瑀宸,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将他当作对不起陆戠郗的证据,他轻轻摸了摸沈默的头,沈默却是淡然一笑,“所以,伯父不用内疚,秋一定不会怪您的,能有个人,让自己叫声爸,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
秋煋望着沈默,他的目光太像年少时的陆戠郗,戠郗说,“能有个人,让我心甘情愿的去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只可惜,他辜负了他,他突然抬起头,望着沈默,“如果愿意,你也可以叫我爸。”他的声音很稳,可是说出这句话,心竟是狠狠跳了一下,他不知他做得对不对,可是,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坦然。
沈默紧紧咬着嘴唇,尽管能够清清楚楚感觉到血液的流速,可是他没有立刻开口,良久,他才道,“我会!只是,我必须先等秋醒过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辈子

陆戠郗如今的工作就是仰躺在一张大沙发上然后将脚翘在门背上挡着路,他相当喜感地在手中把玩着一只气球,鼓鼓地接近透明的粉色气球上用记号笔写着一行字,“留下买路财。”
秋煋还没跨进门,陆门神就晃了晃气球,秋煋无奈摇头,“戠郗。”
陆戠郗将气球晃得更开了,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指着上面几个字,文禹落今天倒是来得挺早,穿着白大褂的样子让陆戠郗的眼睛都直了起来,他想起了从前追女孩子时候说的话,但是此刻竟是如此的由衷——如果一定要给天使一个定义,那么他叫做,文禹落。
文禹落居然真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支体温计放在陆戠郗手里,“买路财。”
陆戠郗握着他的体温计,乖乖让了路,他连跨过沙发这样的动作都优雅地令人发指 ,秋煋才刚要跟进去,“碰!”的一声,陆戠郗已经用体温计在秋煋眼前狠狠戳爆了气球,秋煋虽然身经百战,但是如此近在眼前的爆炸还是要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陆门神立刻趁着机会又大摇大摆地重新坐在了沙发上,秋煋又叫道,“戠郗——”
陆戠郗手里晃着那根塑料的气球棒,气球棒上顶着半片气球残留,陆戠郗瞪大了眼睛,像个无赖的孩子,“买——路——财”
秋煋才刚伸手去摸只钢笔,陆戠郗已经连着扔出来五大包气球,“医生说病房布置地温暖一点瑀宸会醒得比较快。”
秋煋被罚吹气球也是轻车熟路,知道陆戠郗整他,也只摸了一个开始吹。
第三个进来的是非璟煜,后面紧跟着非罹,非璟煜丝毫没有尊重长辈的那根筋,双手一撑沙发就一个空翻从陆戠郗头上飞过去了,也是陆戠郗不认真拦他,否则,就他那点功夫如何在日神面前过关,非罹相当够意思地冲陆戠郗拱了拱手,陆戠郗迟念非罹都是老交情,他一把拉过非罹耳语道,“你行不行啊,还没搞定儿子?”
非罹摇头,“没办法,慢慢耗着吧。”
非璟煜进来的时候,沈默正口对口的给秋瑀宸喂药丸,秋瑀宸似乎是不会咽,沈默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替他将药丸咽下去,可是他居然吮着沈默舌头不松口了。
文禹落站在一边轻笑,非璟煜靠着床头,沈默本来有些尴尬,却终究觉得没必要,只是轻轻褪着秋瑀宸舌头,他手被紧紧握住,如今这姿势相当辛苦,秋瑀宸仿佛吮着奶瓶的婴儿,将沈默的嘴唇尝够了味才松口。
文禹落知道沈默害羞,轻道,“有知觉了是好事,刚才打了针,又吃过药,大概就快醒了。”
沈默抿嘴道,“谢谢禹落哥。”文禹落昨天一天没来,大概就是配药去了。
文禹落笑,“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是好用。只可惜临时找不到那么齐,否则,药效还要快一点。”
才刚说到这里就听骊歌道,“什么找不到?”
文禹落摇头,“没事,是药三分毒,现在这样也好。”
骊歌坐在秋瑀宸身边,他脸上的肿已消了下去,只是还有几片青,骊歌伸出手颤了颤,却终于没有去摸秋瑀宸的脸,只是掖了下被角,沈默笑了下,“妈不用担心,秋昨晚上睡得还踏实,医生也说恢复得不错。”
骊歌正打算说什么,却听到又是“邦!”的一声,秋煋在陆戠郗不够大不够大的威胁下又吹爆了一个气球,肿起来的嘴角都被染上红色,骊歌回头相当鄙夷地看了秋煋一眼,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爱过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师兄太过骄傲,那么——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重新望着文禹落,“瑀宸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文禹落只用一只手指摸了摸秋瑀宸脉搏,在心中一叹,却是镇定道,“我觉得,瑀宸应该快醒了。”
沈默也点头,“我也觉得,总觉着秋已经醒过来了似的。妈还是先休息吧。”
文禹落点头,“是。禹落以为,现在的瑀宸最适合静养,大家总是出出进进的,恐怕会打扰他养病,如果环境能更清静些,对他的身体也有好处。”
非璟煜看了文禹落一眼,然后上去握住秋瑀宸手,“哥,小非来了,你好好养伤吧,我会照顾自己,一定要醒来!”
骊歌又看了一眼文禹落,文禹落点头,她也不再坚持,回头对乔熳汐道,“要人都撤了吧,这里留着默默就好,你也几天没睡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乔熳汐应了是就跟着她出去,陆戠郗将沙发推了回来,将气球棒插在秋煋衣领里,然后道,“走吧,现在装什么?”
秋煋已经吹了大概十几个气球,全都收拾好了才又拿着气球袋子和陆戠郗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沈默在心中默数了三秒,然后一把挣开了被秋瑀宸握着的手,懂事的小破孩毕竟还是小破孩,是秋最爱的小破孩,“大家都走了,装什么装!”
秋瑀宸缓缓张开了眼睛,然后又立刻紧紧闭住,却在一毫秒后强迫自己睁开,沈默连忙拉紧了帘子,毕竟睡了这么久,最温和的日光也太刺眼了。
秋瑀宸说话还是很费力,似乎一张口骨头就从缝里疼,他轻道,“什么——知道的?”
沈默知道他是问什么时候知道的,哼了一声道,“你狠狠咬我的时候!”
秋瑀宸笑了笑,沈默突然觉得他的笑容就像是最明媚的阳光下被金色晃地发亮,亮到已经接近透明的向日葵的颜色,于是,小家伙非常不满地抱怨,“混蛋!居然差点就死掉了!”本来是撒娇,可是说到这里,泪水居然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原来,有些东西,即使是玩笑都不能尝试。
秋瑀宸轻声道歉,“对,唔起,我的,少,默。”
沈默听他说不清楚话,也不再欺负他,依然握着他手,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憔悴而苍白的脸,因为疼痛而习惯性的蹙起而又因为倔强而习惯性的强硬绷直的眉,最舍不得的,是他漆黑的瞳仁,是他瞳仁里自己的影子。这些天,一直对着他紧闭的双目,不知有多少次梦想着他突然睁开眼睛来,甚至自己的眼睛张到痛了也不敢阖上,生怕错过了他睁眼的那一秒,可是如今,再也不用担心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秋,就是即使重生后也依然要将涅槃的第一眼留给他看的秋,粗通达罗毗荼语系的沈默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向上苍表达他的感激,尽管,庆生的第一句话说得一点也不浪漫。
有些人,动,或者不动,安然微笑或者生死相许,都是传说。
秋瑀宸轻轻扬了扬手,想替沈默拭去面上的泪,可竟是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来。
沈默将手臂按在床上轻轻替他揉捏,嘴里还不忘念叨那些被两个人所共同珍惜的孩子气,“不许说话,听我说!”
秋瑀宸已经不打点滴了,如今竟能重重的点头,沈默细细抱怨道,“衣服脏了,都快没换的了,等你起来洗;坐了这么多天,腰酸背痛的,你要给我做全身按摩;家里面好多天没回去了,我不要管家他们进,地板要你来擦;我被你握着都没法动了,好些天没练球,你要陪我练习;高三了还这么多天旷课,功课落下了,你要给我补课;我妈好不容易有空打电话过来,怕影响你休息都没接,你要替我向她道歉……”
秋瑀宸微笑着望他,听他絮絮叨叨地念了一百多条,连太阳的影子都渐渐斜下去,自己嘴角都笑僵了,他终于问道,“还有呢?”
沈默凶恶的瞪大了眼睛呼啦一下伸出舌头,“你给我咬破了,好疼呢,所以,你要赔我,一辈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倦

骊歌的出现必然伴随着红酒,当她又在晃着酒杯的时候,说明,她的心情很好,或者,很坏。
她现在的心情显然是极好的,乔熳汐问文禹落,“瑀宸什么时候醒来的?”
文禹落笑,“也就一两分钟,替他注射的时候还没醒。”
骊歌急问道,“恢复地怎么样,会不会影响他功夫?”
文禹落道,“躺了这么长时间,又接了那么多根骨头,功夫肯定会受影响,但如果调理得当,应该可以恢复,不过至少要调养半年。”
乔熳汐问,“要半年这么久?”
文禹落道,“是。当年你就是太逞强,如今才落下病根。半年是程度最好的情况,即使半年之后,还是应该继续恢复,不过多亏你从前一直训练他,体质很不错,但是真正要和从前一模一样,恐怕还得些日子。”
骊歌的手指已经握到了杯壁上,对于嗜酒的她而言,这是一个很低级的错误,即使被锻造地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忍不住骂了句秋煋,将酒杯随便搁在几上起身,“禹落,好好医他,无论什么代价。”
文禹落点头,“是。”却又仿佛不经意地看了骊歌一眼。
骊歌问道,“什么?”
文禹落轻笑,“有一种内功对断骨的伤很有用,只是——”
骊歌轻轻扬了扬手,却是问乔熳汐,“我将这门功夫传给瑀宸,你看呢?”
乔熳汐笑道,“自然好,若是他真的学会了,倒是真的因祸得福。”
骊歌走过来握了握他手,“这门功夫是巫祝传下来的,每一代都只有一个传人,好处太多了,疗伤只是辅助效用,我本来是打算等你生日的时候传给你。”
乔熳汐笑道,“熳汐知道。”
骊歌看他竟是一点失望之色都没有,只一心盼着秋瑀宸能够好起来,心里就是一酸,轻轻用拇指指腹顺着他轮廓,乔熳汐轻笑,“妈,熳汐没事,瑀宸学还不是一样。”
骊歌轻轻摇头,“都是自己的儿子,又有什么不一样。可他有那么多人疼顾着,谁又来心疼你?”

乔熳汐万没想到骊歌居然会真的说出来,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从小就只和骊歌一个人亲,刚被阮逸儒带走的时候还想不到是母亲出卖他,可是,等他一夜一夜盼着父母相救,却一日一日的心灰意冷,凭他的聪明机智,又怎么会猜不到?没想到,逃出生天,居然还是骊歌救他。他至今还记得骊歌对阮逸儒说的话,“我不是要和你对抗,也不愿两败俱伤,五年,足够我忘掉他的名字,忘掉他的声音,忘掉他的样子,可是,我不能忘,他是我的儿子。无论他是性 奴也好,是俘虏也罢,甚至是筹码,我都不在乎,我只要知道,他是我骊歌的儿子!所以,你一定要死,退,或者不退,都要死!”
乔熳汐狠狠抱住骊歌,只张口叫了一声妈,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骊歌笑着拍他后背,“不用这样。如果今天躺在那里的是你,而我又面对着瑀宸,一样会这样做。都是我的儿子,在母亲眼里,儿子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委屈你了。”
乔熳汐笑着蹭她,“熳汐想吃妈煎的蛋饼,嫩嫩地那种,还有酱地牛肉,要辣辣的,嗯,最好还有豆腐汤。”
骊歌笑着敲他,“你嘴真是越来越刁了,禹落每天变着花样给你做还不够,都算计到我这儿来了。”
她已许久不下厨,事实上,无论生死,真正吃过她煮的东西的也只有南屿,乔熳汐和她自己。骊歌并不是很会做饭,但是对一些家常菜算是有天赋,乔熳汐一直是相当挑食的,小时候就因为不肯吃饭被乔颙脩罚到脱力,但是依旧死性不改。从小就只有骊歌陪着他,也难怪他和骊歌亲。小孩子是最直接也最现实的,谁对他好他就会对谁好,谁对他冷落他就会疏远谁。乔鸶偲整日的心思都在讨好乔颙脩上,自然无暇顾及乔熳汐,乔熳汐对这个事实上的母亲自然也不如义母亲了。
骊歌轻轻握着他手,“看瑀宸去吧。他好点了就回来给你做吃的。”

秋瑀宸如今的处境有些尴尬,因为他不知道他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醒过来,乔熳汐倒是相当直接,“醒了?”
秋瑀宸忙张开眼睛,“母亲,熳汐哥,恕瑀宸不能起来行礼了。”说话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究竟能够将句子连贯起来。
骊歌心中虽知道儿子醒了,可如今亲眼见他睁眼说话还是兴奋地不得了,连面上的笑容都真实了许多。
乔熳汐依然是面沉如水,“醒了就想想怎么跟伯父道歉,做人家儿子的,怎么把父亲逼成这个样子?”
沈默心中一沉,哥也太不讲理了吧,连挨揍都是秋的错。
秋瑀宸连忙点头,“是,瑀宸不孝。瑀宸会用心反省。”
骊歌心中虽然心疼,但是乔熳汐教训秋瑀宸他从来不多口,就像是从前,明知道秋瑀宸进了惩戒室就根本没办法站着出来,可她绝不会拦阻。整个家里,总该有一个能管得了他的人。
乔熳汐点头,“记住这次教训,没有下一次。”
秋瑀宸即使打着石膏也依然下意识地想要绷紧双腿,他连面上的表情都回复了训诫时的敬畏和谦恭,“是,瑀宸知错了。”
沈默想说话,但是却终于碍于秋瑀宸没有开口,骊歌笑道,“瑀宸好好休息。你哥教训你也是为你好,想要什么直接和默默说吧。”
秋瑀宸依然是紧绷着肌肉,“谢谢母亲,瑀宸明白。”
文禹落伸手轻轻摸了摸秋瑀宸的脸,“不要强撑,为了以后还能上场比赛。”
秋瑀宸这才算放松了身体,“谢谢禹落哥。”
乔熳汐望着沈默,“默默不休息?”
沈默第一次觉得哥哥笑得这么讨厌,为什么就不可以像疼自己一样疼秋,于是他口气相当不善,“我不去。”
乔熳汐摇头,“你多少天没睡过了,至少稍稍躺一会。”
沈默直接哼了一声,就握着秋瑀宸手不搭理他了。
等大家都出了门,秋瑀宸才笑道,“熳汐哥也是为我好,他怕这次受了伤大家都宠着我,我就更无法无天了。”
沈默道,“就他有理,我看他就是天,你什么时候无法无天过。”
秋瑀宸笑,“好好躺一会吧,我是真要想一想该怎么对父亲认错。”
沈默真是恨不得再狠狠踩一次他脚,哪有挨了打还要给别人说对不起的,小家伙不满道,“你家的规矩真奇怪,干嘛都是你不对。”
才正说着已经听到一大堆人涌进来了,非璟煜走到门前的时候还在最前面,如今却不知为什么自愿落在了最后。
即使是全身都被固定着,秋瑀宸看到秋煋还是不自禁的抖了下,直到挣扎无果才想到自己如今动不了,连忙道歉,“瑀宸不孝,让父亲费心了。”
陆戠郗一把就打在秋煋脸上,狠狠地一巴掌,甚至于沈默还来不及反应,已经看到秋煋脸上的五个指印,秋煋即使再宠着陆戠郗,但当着儿子的面被他掌掴还是有些挂不住,才刚要说什么,右边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秋瑀宸连忙叫道,“陆叔——”
声音还没发出来就又被陆戠郗巴掌声给盖住了,整间病房静地出奇,虽然大家对秋煋将秋瑀宸打成重伤都有些不忿,但是却依然觉得陆戠郗这样还是有些过了,非罹拉住他,“戠郗,瑀宸才刚醒,别玩了。”
陆戠郗望着秋煋,“你还手试试?”
秋煋只是没说话,陆戠郗坐在秋瑀宸床边道,“瑀宸别和他道歉,你今天说一个字他就别想好过,二叔给你报仇!”
秋瑀宸哪敢,急道,“瑀宸顽劣,父亲管教瑀宸也是应该的——”
才刚说到这里,陆戠郗已经一气地踹过去,每一脚都往秋煋关节上招呼,秋瑀宸如今连开口都不敢了,沈默急忙起身,“二哥!”
陆戠郗最后踹了两脚才问沈默道,“什么事?”
沈默道,“没有,秋才刚醒,我也饿了。想和二哥商量下今天吃什么。”
陆戠郗想了想,“这倒是件大事。”
迟念切了一声,“吃就是大事?你那点出息!”说着就过来看秋瑀宸,“你伤得怎么样?”
秋瑀宸自然道没事,言寓荆和他并不是熟交情,只是笑了下就看沈默和陆戠郗在那商议,秋瑀宸滴水不漏的谢了大家的关心和照顾,非璟煜一直在最后站着没说话。
迟念看也差不多了就叫陆戠郗,“商量好没有,瑀宸刚醒,你唧唧歪歪什么。”
非罹笑问秋瑀宸,“想吃什么?”
秋瑀宸摇头,“熳汐哥吩咐只准喝粥。”
非罹想了想也是,于是大家闲话了几句就打算出去,秋瑀宸却突然叫道,“小非。”
沈默听秋瑀宸叫非璟煜,自己也跟出去送陆戠郗他们,只留了非璟煜一个人,非璟煜站在他床边,没说话。
秋瑀宸强笑,“我还活着,还能照顾你。”
非璟煜还是没说话,秋瑀宸问他,“怎么了?”
非璟煜低声道,“害怕。害怕你死了我都只能最后一个知道。”
秋瑀宸听他这样说,心就像被蛀空了一样,非璟煜将手按在他额头上,“哥,你罚我幼稚罚我冲动,你自己却也是这样子!”
秋瑀宸笑了下,“值得就好。父亲毕竟还是舍不得的。”
非璟煜摇头,“如果他舍得了呢?”
秋瑀宸笑,“我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假设。”
非璟煜长长叹了口气,终于什么话也说不出了。那个人,是兄弟,是朋友,也是另一个自己,可是,他竟突然觉得根本没办法了解他,从来没有这么疲倦,代他的哥哥感到疲倦,为什么,有些人连委屈的权力都没有,他抬起头,“哥,你最大的错,就是在乎的太多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情调

沈默靠在秋瑀宸床边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明明累得连张嘴都会觉得无力,还是陪着秋瑀宸,秋瑀宸的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一直躺在床上,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大块钢板,整个身体都丧失了活动的能力,即使睡了这么久,依然很累。不过一直习惯了隐忍,也并没有让自己那么不能接受,好在手还可以动。秋瑀宸笑道,“快睡去吧,别在这撑着了。”
沈默摇头,开玩笑,还没看够呢,怎么可能去睡,秋瑀宸沉下脸,“你多少天没睡过了?”
沈默才不怕他,“你还好意思问,握着我手不放,刷牙洗脸吃饭都要靠浴巾,感觉我自己残了一样。”
秋瑀宸没说话,沈默更来劲,“你知道我多少天都没洗过澡了,自己都觉得自己脏死了,每天都要浴巾帮我——”
秋教练的脸色彻底难看了,“他帮你洗澡!”
沈同学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在心中花痴着他的秋吃醋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呢,这个表情,居然不困了啊,秋真是最顶级的咖啡因,于是他非常没有头脑地继续挑 逗,“是啊,不止是洗澡,你拉着我的手不肯放,什么都要他帮我的。”
等沈同学察觉到秋教练的脸色不对时,他已经相当失败地被秋教练的强大气场震慑了,可怜的孩子结巴道,“也没有啊。只是起初我不肯吃东西,哥都快要揍我了,要不是浴巾喂我怎么撑得下来。”
秋瑀宸的脸色似乎缓和了点,只是语气竟有些阴森,“你不肯吃东西?”
沈默心道,完了,但依然拿出自己的无敌撒娇功力,“后来吃了啊。”
秋瑀宸的语声更平淡了,“不吃东西也不睡觉,你就这么一直坐着吗?”
沈默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接话,秋瑀宸已经狠狠捏住了他手,真的很痛,而且,秋的脸色,为什么会这么差。
“沈默!”
明显的教练语气要沈默不争气地抖了一下,“是。”
危险的气息一点一点蔓延,沈默突然觉得自己僵直的肌肉进入到一种不祥的紧绷状态中,已经好久没有被教训过的某个部位为什么依然会条件反射的抽搐。
秋瑀宸的声音很淡,“过来。”
沈默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间就失去了控制,为什么,明明他打着石膏躺在床上自己还是这么怕,小家伙嘟着嘴向前挨了几步,秋瑀宸就那样躺着,可是他却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望着面容憔悴的秋瑀宸,沈默想停下步子来,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腿上的肌肉,乖乖地挨着床笔挺地立在那里,仿佛高大的盆栽,如果制造的是氧气的话,那么会不会更适合病人一点。
即使是卧病在床,秋瑀宸依然敏锐地察觉到沈默的走神,即使连表情都没有变,可床边的那棵一百八十七公分的高大巴西木立刻像是缺少养分一样的蔫了。
“我记得告诉过你要按时作息,按时吃饭。”秋瑀宸的语声很冷。
沈默又不争气地抖了下,却非常不怕死地鼓励自己,秋现在养伤嘛,再说,已经好久都没有对自己凶过了,于是他勉力挤出一个相当和谐的表情,“秋——”
秋瑀宸的声音立刻重起来,“沈默!”
沈默立时就是一抽,紧贴着病床的腿蹭起了床单,却不敢稍稍移动,身后某个地方突然间就跳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绷直身子,“教练。”
秋瑀宸甚至用三根手指撑在雪白的被单上然后又相当具有审视意味地抬起食指轻敲了下,“陈述你的错误。”
沈默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灌了冷风一样,为什么会颤得这么厉害,明明已经是恋人好久了,明明已经快忘记了挨揍是什么滋味了,明明觉得现在家里面都是自己说了算了啊,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怕。
“十下。”
冰冷的声音,猝不及防。沈默终于认命地咬紧了嘴唇,“对不起,刚才的十下是因为沈默不能及时的就您的问题做出回应。”
秋瑀宸似乎还算满意,沈默如今的大脑已经没有气力再去询问秋瑀宸发怒的原因了,他突然觉得人在恐惧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不那么完美。于是他试探着回话,“对不起,沈默不应该不按时吃东西,也不应该不按时休息。”
秋瑀宸又轻轻扣了两下手指,沈默咬紧了嘴唇,不会是说不该要浴巾照顾我吧。他可不想因为不能及时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加十下了,于是沈默用相当诚恳的眼神望着秋瑀宸,“对不起,这是沈默能想到的全部错误。”第一次在挨罚的时候俯视着秋瑀宸,那种感觉,很奇怪,尽管是这样的角度,可是,依然是如此的畏惧。
秋瑀宸的声音很平静,“很好。现在,锁好门,拉紧窗帘,然后拆掉左边墙角,屋顶右上角,盆栽叶片间,床头壁画,沙发第三个靠垫里的监控窃听设备。”
“是。”
沈默绝想不到即使是躺在床上秋也能这么明确的知道哪些地方有监控。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为情人感到骄傲的时候,沈默突然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动作都会让他觉得离灾难又进了一步。等他拆下来最后一个摄像头从椅子上跳下来的时候,突然就有一种即将受难的感觉。
“教练。”重新在秋瑀宸床前站好,沈默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之间丧失了负荷的能力。
秋瑀宸依然是安安静静躺着,语调如常,“褪掉裤子。”
沈默一愣,“秋——”
秋瑀宸只是相当不近人情的报上十下,然后再加一句,我认为你已经接受了这种训诫的方式。
沈默只觉得自己濒临崩溃的心脏又一次敲响了警钟,他将紧贴在裤缝的手提上来按在腰上,却依然想继续挣扎,“报告教练,沈默认为,惩罚可以在惩戒室进行,并且,沈默不介意您翻倍。”天,要是在这里脱了裤子被揍,那——而且,秋才刚醒来啊,揍人也是个体力活吧。
秋瑀宸的声音相当平静,平静地如同被固定住的身体,他只是轻声数道,“一,二——”
沈默再也顾不得什么,长期训诫的积威要他对三秒违例的规定没有任何的抵抗力,好在这两天他并没有系皮带,而是穿着很宽松的运动裤,在秋瑀宸喊出三之前,沈默狠狠地将自己的裤子褪了下来,白色的内裤还耷在臀下三分的地方,沈默的脸立刻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胀红了。
秋瑀宸只是轻轻颤了下睫毛,沈默死死握着手,终于争不过内心的恐惧,强忍着将内裤褪到了膝弯的位置。红透了耳根的小家伙已经不敢看秋瑀宸了,只是紧紧并着双腿。
秋瑀宸的声音依然能够折磨死人,“现在,摆好你的姿势。伏在我身上就可以了。”
沈默口中应着是,可是看到秋瑀宸被固定住的身体,又怎么忍心往下趴,秋瑀宸的声音居然带着些狡黠,“不想吗?那就用顶峰式撑在门边好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起来。”
沈默无限哀怨地望着秋瑀宸,就这样翘着光屁股用顶峰式撑着吗,还要撑在门边,天,如果哥或者其他人敲门的话,那真的是不用活了。沈默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可以煮熟一个鸡蛋,对,就是鸡蛋,如果真的要这样的话,那鸡蛋自己都愿意吃。
秋瑀宸好整以暇地道,“我记得你的选择时间是二十四秒,貌似,已经没有多少犹豫了。”
沈默狠狠咬了下嘴唇,先是用双手跨过秋瑀宸身子撑在床上,秋还在养伤啊,他怎么可能真趴在他身上,却是没想到,因为是自己用手撑着,臀已经自动高高翘起来了。
沈默的面色已经浓的像是要出血了,就这么撑着,还是第一次吧,秋瑀宸抬起手,虽然还有些痛,却是依然空空地悬在他臀上。
沈默感觉得到秋瑀宸的巴掌已经提起来了,可是等了许久竟不见落下,不由得有些心怯,连忙小声道,“教练——”
秋瑀宸又将手掌压得离沈默的臀近了些,但依然没有落下去,沈默横了心,道,“沈默认为,自己应该罚——四十下,加上刚才加罚的二十,一共——六十下。”说出这些数字的时候,他真的有一种想死的冲动,天,居然才醒来就要挨打。可是,小家伙还是怯怯地问道,“可以吗?”
“啪!”
秋瑀宸没回话,只是一记巴掌轻轻脆脆地击在左半边臀上,虽然臀上立刻浮起了小片红,但是并不怎么疼。只是如此清澈的声音要沈默的脸更红了。他不敢压在秋瑀宸身上,却是将脸埋在了胸膛里,如此一来,他的臀竟是迎合一般地翘得更高了。
又是一连五下,秋瑀宸仿佛很喜欢这样的频率,一气地拍下去,然后停留一段足够长的时间,将疼痛都在羞耻里边化掉。即使不是难以忍受的疼,沈默依然咬住了嘴唇。
又是五下,不过这一次是带着间隔的,每一下都不是很重,可是每一下都是同一个地方,沈默暗道,秋这样躺着不是应该看不到吗,难道手感真的这么准?
沈默知道秋瑀宸下手已经不重了,可是,搁不住总是朝着一个地方打,左边臀上已经是深深地一个巴掌印了,甚至连手指印的重叠都没有,十一下,就是那么落下去,尤其是第一下,就在左臀的正中间,就像定位一样,沈默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快和脸一样烫了。
正在他迟疑间,这次却是夹着劲风的一下挥下来,沈默没忍住,在喉间叫了一声。
秋瑀宸呵斥道,“我说过没有不能nuedai自己的身体?”
十四个字,屁股上就挨了十四下,一个字一下。教练还是保持着这种恶劣的习惯啊。
沈默臀上的巴掌印已经变成深红的了,可是他哪里敢不回话,连忙道,“是,是沈默的错。”
才刚认了句错,屁股上又挨了一下,沈默撑着床的手已经攥起了被单。他在心中暗暗祈祷着,可以换一个地方打吗?即使不是换右边,好歹也找块别的地吧。整个身体这么撑着,只有左边臀上那一个巴掌印麻麻地,巴掌的感觉不同于藤条的锐痛,打完之后只是那种又麻又辣的感觉,就像是一片火烧着似的,因此,更容易要人有想伸手去摸的冲到。沈默真是觉得这样的姿势特别考验自己。
才出着神,秋瑀宸又是一连五下打下来,“几天没睡了?”
每一个字仿佛都硬硬地被打进巴掌里去了,又是那一个地方,沈默真的想要跳起来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挨巴掌的右边臀瓣的肌肉居然好像绷地更紧了。
“呃——”秋瑀宸又是狠狠一下,响亮的声音似乎能带出回声来,沈默的呻吟又从喉间滚了出来,秋瑀宸厉声呵斥,“腿分开!”

第一百一十八章 融融

“呃——”秋瑀宸又是狠狠一下,响亮的声音似乎能带出回声来,沈默的呻吟又从喉间滚了出来,秋瑀宸厉声呵斥,“腿分开!”
沈默难以置信地回了下头,这么严厉的声音,是那个几天几夜握着自己不放手的人发出来的吗?才刚一转过去,沈默就立时慌了神,秋瑀宸额头上不断冒着汗,脸色苍白地可怕,沈默根本顾不得提裤子,连忙上手给他擦,“秋,怎么样了?怎么回事?”
秋瑀宸看情人着了慌,笑道,“没事,崩了伤口。”
沈默气得想咬他一口,忙将他袖子挽起来,果然,肩膀上的伤裂开了,沈默手忙脚乱地重新替他包扎,“自己伤着还用那么大力,回去再打不行吗,我还能跑了不成?”
秋瑀宸笑,“打疼你了?”
沈默看纱布上还渗着血,狠狠瞪他,“没你疼!”
这样撑着伤挥巴掌,秋一定比自己疼百倍,沈默替他扎着就生气,秋瑀宸看情人嘟了嘴,虎下脸叫他,“沈默!”
沈默非常不争气地一颤,“教练,对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秋瑀宸训斥,“低头!”
沈默虽然呆了下,还是贯彻了命令,才刚低下头,两片唇就被秋瑀宸噙在嘴里,“唔——”沈默挣了下却没挣开,于是,小家伙横竖没处搁的手就顺理成章的搂住了秋瑀宸脖子,化被动为主动,将秋瑀宸的嘴唇舌头在自己口中狠狠蹂躏了一通,狠狠的报了刚才的巴掌之仇。秋瑀宸也不甘示弱,同沈默掠夺着仅有的氧气,沈默欺负够本了就吮了下舌头,用舌尖在秋瑀宸上腭做了一个七百二十度大回环,然后,身体瞬间一僵。
秋瑀宸的手掌,居然就——
居然就那样落在他的裸臀上,刚才太着急了,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沈默的脸烫得秋瑀宸快要化在他身体里了,秋瑀宸扬手又是一巴掌,沈默狠狠跺了下脚,天,居然还是刚才那个位置。
“不吃饭,不休息,不训练,不看书!”骂一声就打一下,沈默身后被控制,口中也渐渐迷失了,秋!变态!你到底是什么体能啊,你怎么可以一边在我嘴里抢氧气一边在我屁股上拍巴掌啊。
沈默想反抗,可如今这个姿势太过暧昧了,他竟不知道到底是在受罚还是在——
又是两下相当凌厉的巴掌,沈默一时没撑住,直接塌在了秋瑀宸身上,沈默只觉得秋瑀宸的牙齿一磕又重新深吻起他,他究竟是有些警觉的,撑起身子立刻脱离了秋的魔掌魔口。
秋瑀宸微微喘着气,沈默赤 裸的臀暴露在空气里,他相当明显的感觉到那些讨厌的鸡皮疙瘩正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只可惜,记起来依然还是褪衣受罚的沈同学还是不敢提起裤子。这样一想,沈默脸更红了,刚才记不起来就算了,可现在——
秋瑀宸叫他,“过来。”
不是很凶,但是觉得好严肃,于是,沈同学向前蹭了一步,秋教练伸出了罪恶的手臂。
不是吧,还要打啊,那——
沈默以几不可见的小小不满嘟了下嘴,如果是这样伸手的话,那,难道要这么打?
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但是终究不敢不听话的,于是,沈默狠狠咬着牙,以左脚作轴右脚划圈转了过去,脸又开始烫起来了,要怎么办?
沈默用两秒钟时间犹豫了下,还是非常认命的俯下身子,用手扶住了膝盖,又狠狠地咬了下嘴唇,颤颤巍巍地分开了腿。甚至怕他躺着打不到,为方便他伸手,还特地向右边移了点。
秋瑀宸是真的被这小家伙逗乐了,这宝贝整天在想些什么啊,不过是想帮他提裤子而已,怎么又去摆姿势了。既然这样,那就——
“啪啪!”
不揍白不揍嘛。
沈默分着腿心中不知有多难为情了,若不是不想惹秋生气,怕他加罚又弄伤自己,那何必这么委曲求全的。
秋瑀宸看沈默没了声响,知道这小家伙又怄上了,无奈摇摇头,探手出去替他轻轻揉着被打得红红地小屁股,只有左边臀上的一个巴掌印,肿起来了呢,像是浮雕一样。
沈默觉出情人改了方案,立刻弹起了身子,才不要摆这么羞的姿势要你揉呢,小家伙向前大大地跳了一步,然后立刻拉上了裤子,瞬间痛地嘴角一抽,然后,他恶狠狠地转过身对着秋瑀宸生闷气。
秋瑀宸的脸色阴沉沉的,沈默原本理直气壮瞪起的眼睛又开始犹疑了,秋教练一贯的言简意赅,“裤子脱了,摆好你的姿势。”
沈默几乎要炸掉了,居然还要打?可是向来知道情人脾气的,现在劝也没用,好在这次依然是撑在床上的姿势,没刚才那么难堪了。羞愤交加的小孩一把扯掉自己裤子重新伏下来,这一巴掌竟是格外的狠,打得他几乎撑不住,沈默实在不明白,秋,这样的体能,你是外星人吗?
这一下,是真真的痛了,就像是把臀上的那个巴掌浮雕按下去的感觉,然后,那一个相当特立独行的巴掌印肿地更高了。沈默委屈地舔着被自己咬破了的嘴唇,巴掌也可以这么疼这么疼,都快以为是藤拍子拍的了。
秋瑀宸打了这一下却是不再打,轻轻替沈默揉着,语声也缓和下来,“我还在就这么折腾自己,我不在了怎么办?”
沈默用手撑着床向后踢着腿,像个要糖吃的两岁八个月小孩,“胡说!”
秋瑀宸柔声问,“打疼了吗?”
沈默回过头,刚扎好的绷带又开了,知道情人这一次是真的不再打了,他相当愤恨地自己提上裤子,“给我看你的伤!”
秋瑀宸笑着摇头,沈默才不管他,三下五除二就扒过去了,重新替他系好松掉的绷带,轻轻吻了吻系好的蝴蝶结,“疼吧。”
秋瑀宸只是笑,沈默戳着他心脏位置恨恨道,“急死你!现在不打我就不好受是吧。”
秋瑀宸没说话,只看着情人乐,我的小默,你知不知道,你的疼只在巴掌落下的那一刻,而我只是抬起手肘整个关节就痛地像要断掉,小默,我罚你不好好照顾自己,可又何尝不是罚我自己不该要你没工夫照顾自己。如果是这样,那大家都有错,那两个人一起受罚好不好?
沈默觉得自己还是没出息的,刚刚被打过又心疼起秋瑀宸了。秋皱着眉头啊,在想什么呢,他将脸贴在秋瑀宸心口上,听着他心跳的声音。秋瑀宸笑着用手指打着节奏,口中呢喃着,“小默,小默,小默,小默……”
被催眠一般,沈默竟觉得,连自己的心跳也变成了同一个频率。

经过了民主投票,组织集中之后,大家一致决定,包饺子。
民主投票的是秋煋,最后拍板的是陆戠郗,事实上,秋煋的意见是被完全忽略的。
今天的秋瑀宸心情真的相当不错,因为,他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情人居然也会做饭了。当然,这个,沈默充当的角色就是——
给陆戠郗擀好的饺子皮里放上差不多的馅料,然后,将这个半成品交给病床上的秋瑀宸,秋瑀宸包好了就传给另一边的非璟煜,而基本上只能勉强番茄炒蛋的非罹负责替非璟煜端茶倒水。秋煋和乔熳汐以影响瑀宸心态继而影响饺子味道的极大罪名在进门之前就被轰出了特护病房。
秋瑀宸连嘴角都像是长着向日葵一样,躺在病床上包饺子,绝对是有生以来的唯一体验。
陆戠郗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强大,他手底下一边擀着皮一边向秋瑀宸讲述着罚秋煋跪暖气片的事,秋瑀宸几次三番的打岔都让非罹锲而不舍的追问给破坏了,倒是沈默说了句,“二哥,你别讲这些了好不好。”
陆戠郗道,“你就是进了秋家门也是我们陆家人,我告诉你,陆家人就是秋家的克星,多少辈了都没变,你要是敢投敌,都对不起陆家的列祖列宗。”
沈默听见列祖列宗这几个字就烦,还不待说什么陆戠郗却问道,“默默,你干嘛只用右边坐着?”
沈默哪里经得起这一问,薄脸皮的小孩立马端端正正的坐好了,左边真的还是好疼啊,秋,你的手是炼钢厂焠出来的吗?
秋瑀宸心中暗笑,无奈何正躺着,也不能将情人抱在怀里,不过看他粉扑扑的脸,真的是觉得,比饺子还诱人。

陆戠郗仔仔细细打量了沈默半天,“瑀宸,你技术太差了吧,怎么弄得默默成这样。这怎么能弄斜的,陆戠郗纵横情场二十年都没学会这一招,如果是这样——”
非璟煜抬眼道,“种马!你该不会以为每个人都是你这种用下半身思考的吧。”
陆戠郗瞪着非罹,“老非,这就是你儿子?”
非罹居然颇为欣赏的望着非璟煜对陆戠郗大大点头,“你嘛,现在不是种马了,是——”
陆戠郗这才想起来,“对了,上次我都没来得及问,你说我二十年前是种马,二十年后是什么来着?”
非罹道,“这都想不来,骡子呗。”
陆戠郗将擀面杖狠狠抡过来,“老非!”
非罹笑着躲过去,“难道不是?你现在不是不播种吗?我说你什么时候替陆家——”
非璟煜简直要崩溃了,“恶心!”
陆戠郗本来还要同非罹大战一场,看非罹一听儿子的评价立马吃瘪的样子,当即平衡不少,又重新擀起饺子皮来。
沈默再也不想听这两个彪悍的男人谈论关于下半身的问题了,正想着怎么赶他们出去,迟念已经带着言寓荆走进来。
迟念深深吸了口气,盯着沈默面前的馅盆,“就是香,文儿调的吧。”
言寓荆轻拽着师父,“我也会做芹菜饺子,回去给师父包。”
陆戠郗笑道,“有个徒弟就是好。你看老非,老子混的和儿子一样。”
迟念笑踹他,“你也收个儿子当老子供着啊。”
陆戠郗用擀面杖指着秋瑀宸和沈默,“这不两个呢。”
沈默尴尬,找话道,“迟大哥尝点?”
迟念居然失了魂似的真的就将沈默手上的连皮带馅的未完工饺子吃了下去,沈默愣道,“迟大哥,面是生的——”
正当大家都为迟念的忘我精神感叹的时候,陆戠郗却突然举着擀面杖跳了起来,他直直地盯着秋瑀宸打了石膏的腿,“你!你!你!腿是这样怎么把默默做成这样的!”
沈默一张脸简直可以当交通灯使了,迟念飞起一脚将陆戠郗踹过去,“小孩子面前胡说什么!”
陆戠郗才刚向后退了两步,却突然撞进了一个软绵绵的怀抱里,熟悉的触感要他条件反射的向后一个拐子,然后,秋瑀宸带着三分歉意三分诚恳三分恭敬的语声压住了秋煋骨头响动的声音,“父亲”。

第一百二十章 倾谈

陆戠郗才刚向后退了两步,却突然撞进了一个软绵绵的怀抱里,熟悉的触感要他条件反射的向后一个拐子,然后,秋瑀宸带着三分歉意三分诚恳三分恭敬的语声压住了秋煋骨头响动的声音,“父亲”。
秋煋嗯了一声,看秋瑀宸在挣扎,沉声道,“躺着吧。”虽然听不出关切,倒也是少有的温和。
陆戠郗哼了一声,“不躺着也起不来啊。”
秋煋哪敢和陆二叔抬杠,只是对沈默道,“默默,你先出去下。”
沈默起身将饺子馅放在桌上,拉着迟念,“走啊。”
迟念看了秋煋一眼,拽住陆戠郗,“走吧。”
陆戠郗一把将沈默提到自己身边,“就呆着又怎样,二叔在这,不用怕他。”
沈默相当尴尬的笑了下,“二哥。”
陆戠郗这边一动身,非罹也起身了,秋瑀宸对非璟煜点了下头,非璟煜将秋瑀宸刚交给他的一个饺子端端正正的重新放回秋瑀宸手里,“哥拿着啊。”
秋瑀宸无奈,这小家伙,如果真要打的话,这么个饺子变形不变形又有什么约束力。
秋煋自己倒是心中一沉,仿佛每个人都比他更在乎他自己的儿子。
等秋煋关好门,秋瑀宸舔了下嘴唇,将饺子藏在被子里,“父亲,瑀宸——”
秋煋要他噤声,自己在他床边坐下,想问些关切的话,终于说不出口,良久才叹了一声,“我问过医生,你腿没事。”
秋瑀宸道,“谢谢父亲。”
秋煋只觉得一颗心就像是被缒住了一样,谢谢,谢什么,谢我没打断你的腿?
秋瑀宸看他不说话,又是恭敬而疏离的道歉,“儿子不孝,让您费心了。”
秋煋清清楚楚的在他口中听到儿子这两个字,却不知道是否只是一个称呼,他回转身望着秋瑀宸,印象中从没见过儿子笑吧,甚至想象不到他笑是什么样子。事实上,秋瑀宸长得并不像骊歌,更像他自己,他想,如果母亲还在的话,她一定会说,瑀宸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秋瑀宸无法判定秋煋在想什么,认错的话基本上是找不到什么创意了,只能绷紧了肌肉等待训示。
秋煋像是终于做好了准备,他道,“我和默默提过——”说到这里也不再说。商场征战养成的习惯,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自然有殷勤的下属去猜测。
秋瑀宸道,“是,小默和瑀宸提过,谢父亲成全。”
秋煋起身,站在窗口,窗台上依然是一盆仙人掌,秋瑀宸十四岁的不好的记忆,如果是阴影,事实上,他大概已经能够克服那种阴影了,毕竟,从来没见过熳汐哥失控的样子呢,即使伤地重些,至少证明他在乎。
秋煋知道自己面对儿子终于没办法说那些带着抱歉意味的话,他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我和你陆叔的事,你想必都知道。”
秋瑀宸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却只有一个字的回应,“是。”
秋煋听不出秋瑀宸的情绪,甚至也不是为了想讨好他,因此只是望着窗外,目光很远,远到追得到二十年。他道,“当时,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儿子。我问过戠郗,我们要不要领养一个小孩,戠郗说,他自己都是一个小孩,又怎么养另一个小孩?我告诉他,那我就养两个小孩,问他喜不喜欢?”
秋瑀宸似乎能从他平淡的语气里找到曾经同他和沈默如出一辙的年少。
秋煋想着陆戠郗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笑出来,“可是戠郗说,如果是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即使不被别人看不起,自己也不会开心。”
秋瑀宸没有说话,秋煋接着道,“每天在一起,却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有时候,会想要他静静靠在怀里,可是又贪婪地希望他现在能够叽叽喳喳,可谈的实在太多,最小最小的小事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就会觉得比一切都重要。因此,这样的话题就很少了。终于到了有一天,戠郗说,大哥,也就是默默的父亲,离开了陆家。”
秋瑀宸立刻紧张起来,关于小默的父亲,另一个角度的故事,秋煋道,“当时真的毫无征兆。因为,一年前大哥才结婚,而且,大嫂才怀孕两个月,更何况,他们夫妻真的是相敬如宾。”
秋瑀宸心道,相敬如宾,恐怕是因为根本没感情吧。
秋煋接着道,“戠郗说,陆家大哥最大,现在大哥走了,家里面那一大摊事,恐怕要烦死他了。果然,陆家仅有的两个嫡出的儿子,继承陆家的家业,戠郗责无旁贷。”
秋瑀宸知道,所谓嫡庶之争,如今还依然在毫无意义的进行着,包括秋家,又何尝没有几个庶出的儿子,大族总是如此的在乎血统,多少年都一样。
秋煋长长叹了口气,“戠郗说,他不愿意,问我要不要一起走。”秋煋顿了一下,“我当时不明白,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为什么也要走?大不了继承了陆家,我们都撑着不结婚好了,又能怎么样?”
秋瑀宸没想到父亲居然还有过如此天真的念头。秋煋却立刻接道,“可惜,天不遂人愿,终于还是没能守得住。”
秋瑀宸本以为他会为自己辩解,没想到,那些在现在的秋瑀宸看来不可饶恕的过错不可追悔的遗憾居然就是一句天不遂人愿,秋煋却是一笑,“父亲也知道了我们的事,你祖父比我要开明的多了,他对我说,你若真的决定了,就和戠郗走吧。可是,他那样折磨自己,我又如何能够真的走?秋家直到你,一直是嫡子继承家业,瑀宸,骊是古姓,你母亲的家族也是大族。”
秋瑀宸抿了下嘴唇,轻轻摸了摸被自己藏起来的饺子,心道,又要怎么样呢?说服我娶一个女人吗?我又如何能这样委屈我的小默?父亲,对不起,真的很感激您对我讲这些。不止一次的盼望过,父亲也能够这样平平和和的和我说一次话,当我连奢求的心都没有了,却是真的盼来了,可是,有的东西,又怎么能够勉强,不爱,又怎么能够勉强?
秋煋似乎完全能够知道秋瑀宸在想什么,“我答应过戠郗,不强迫你结婚。”
秋瑀宸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重新回归到位置一样,整个肌肉都开始重新活动起来了,他颤声道,“您,您说——什么?”
秋煋并没有重复,只是转过身,“我从来没有强迫你结婚的意思。秋家的独子,若要娶,一定要门当户对,如今,虽然经济形势不好,但是,还没有要秋家依靠联姻来自救的地步。秋,非,陆,骊,四家的关系千丝万缕,如今,还没有什么人值得我们攀附。即使有,我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儿子去攀亲这么窝囊。毕竟,这么窝囊的事,我做过一次就够了。”
秋瑀宸居然听他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的提及他自己的婚姻,他知道,窝囊这个词对于男人意味着什么,对于秋家的男人又意味着什么,秋瑀宸知道自己没办法还这么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父亲——”
秋煋笑,仿佛完全没在乎,秋瑀宸一辈子也没见他笑过今天这么多,秋煋问他,“怎么了?”
秋瑀宸不知该怎么劝,只是望着秋煋,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看着父亲,熟悉的眉形,熟悉的鼻骨,熟悉的唇角,一切都是熟悉的,不是因为曾经有三年的时间乔熳汐要求他每天对着秋煋的照片反省,而是因为那样的眼神,那么像他自己,他们都流着一样的血,他们都是秋家的人!
秋煋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交易。”
秋瑀宸闭上眼睛,您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您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在儿子面前说娶他的母亲是交易,我知道我不过是交易的附属品,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对着我说出来?
秋煋第一次伸手轻轻抚着秋瑀宸眼睛,“难过?”
秋瑀宸的身体在本能的拒绝后又不甘的放松下来,生怕那样从未有过的真实的触感就此消失,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企盼,不是已经不在乎了吗?不是在他对着自己忙碌了三天三夜做出来的企划说了句重做的时候就不再企盼了吗?为什么,却还是希望他带着厚茧的手指能在自己眼睛上多留一刻,甚至不敢张开眼睛。
秋煋用拇指轻轻刮着秋瑀宸眉毛,“可是,这样的交易,我,不后悔!”
秋瑀宸定住了,他没办法用电击或者血液凝固之类的东西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因为,那样的感觉,本就不是语言所能描述的,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他的父亲对他说,“我不后悔。”
秋煋道,“直到那天,你叫我爸,我才真正确定,我不后悔!”
秋瑀宸张了张嘴,他想再叫一声爸,可是,竟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只是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秋煋道,“那一刻,我才知道,你不是延续家族的工具,而是我真正的儿子。”
秋煋明显感到他指尖轻抚着的皮肤狠狠地蹙在了一起,仿佛那些纠纠结结的血脉,秋煋长长叹了一口气,“瑀宸,我想,你大概永远不会明白,儿子对于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每一个男人,哪怕告诉自己有多抗拒,可是他永远也没办法不从心里正视自己,他是真正想要一个儿子的。”
秋瑀宸张开眼,眼神清澈,他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通透过,因为,从小就被告知,单纯是一种罪过。如今,他就这样毫不设防的望着自己的父亲,像个婴儿,秋煋轻声问他,“瑀宸,哪怕,你自己能够这样生活,可是默默呢,沈家呢,陆家呢,默默他毕竟是一个男人,难道,你也要默默和你一样,被他的家族所唾弃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就这样吗?

秋瑀宸一直在想父亲的话,连沈默替他喂饺子的时候都只是机械似的张张嘴,沈默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才爬上床去蹭秋瑀宸的脸,像只邀宠的大猫,“秋——”
“嗯?”秋瑀宸缓缓转过头,关节依然在该死的疼痛,秋瑀宸笑了下,却很恍惚,沈默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嘴唇,却远比深吻更性感,“想什么呢?”
秋瑀宸道,“想父亲和我说的话。”他并不打算隐瞒。
沈默哦了一声,如果秋不愿意说,他不打算问,秋瑀宸却是道,“父亲说,希望我们能够永远不结婚。”
沈默依然只是哦了一声,秋瑀宸紧紧握住他手,“我答应过你二十岁生日那天结婚,绝不会改变。哪怕我死了,也是遗嘱的第一内容。”
沈默轻轻吻他,很轻,很细,他们已经不必用唇舌交缠来证明什么了,他轻声道,“我知道,并且,确定。”庄严,仿佛宣誓。
秋瑀宸显然也明白他的小默知道的,因此叹了一声,沈默将下巴抵在秋瑀宸锁骨上,“还有呢?”
秋瑀宸道,“父亲希望,我能接受人工授精。”
沈默一怔,“那你怎么说?”
秋瑀宸道,“我说,我不知道。”
沈默轻轻抚着他胸膛,“你犹豫了?”
秋瑀宸并没有隐瞒,“是。”他并没有说对不起,尽管,这是他和沈默的日常用语。如果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么,对不起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沈默轻问他,“为什么呢?”他很平静,在他的情人将自己的困扰对他和盘托出的时候,他就是最适合聆听的那个人。
秋瑀宸道,“终究还是放不下。父亲做出了妥协,我却没办法退让。你知道,那是他第一次对我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甚至,是恳求,小默,我真的想做个好儿子。”如果曾经那么近的面临失去,那么,他不打算对沈默有任何的隐瞒。
沈默点头,“我明白。我也希望,做个好儿子。”他甚至比秋瑀宸更有这样的欲望。
秋瑀宸轻声道,“小默,父亲说,希望,你也能——”
沈默笑,“人工授精?”
秋瑀宸嗯了一声,沈默道,“我妈不会强迫我的,我有舅舅,一大堆的表哥表弟,传宗接代这种事情大概轮不到我。而且,我妈并不是那种认为子承父业很重要的人,所以,她也没有要求我要学习接班人技巧之类的,她曾经提过,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画家,但是,我不喜欢她也不强迫。甚至有一次看我比赛的带子,问我要不要做职业运动员,还请了专职的篮球教练教我。她很忙,忙到焦头烂额,也是希望能够留给我的东西更多,好在,她说,我是要她放心为这个家去打拼的儿子。因为爸不在了,她总希望我能比别的孩子过得更满足。”
秋瑀宸听沈默说母亲,心底有一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感情,他羡慕,又为他的小默感到高兴,沈默笑,“我妈一定会喜欢秋的。”
秋瑀宸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烫了起来,仿佛被婆婆称赞的儿媳妇。
沈默靠在他胸膛上,却只是虚虚地悬着,他知道,他的秋如今的身体经不起他欺负,秋瑀宸又陷入了沉思,“陆叔?”
沈默笑,“陆家传宗接代不会也来找我吧!而且,二哥自己都不为传宗接代着急,才没那闲心管我呢。”
秋瑀宸突然发现自己大大地透了一口气,想到有一个女人的腹中会有一个由沈默的精 子孕育的胎儿,他就大大地不舒服,沈默偏过头问他,“秋想吗?”
秋瑀宸问自己,我想吗?想到他对于沈默有可能接受建议的恐惧,大大摇了下头,可是眼前竟又是秋煋的脸,从来没有温和过的脸,沈默郑重其事的看着秋瑀宸,“秋,我不喜欢。”
秋瑀宸竟是从心里面开心起来了,甚至是如释重负的感觉,沈默接着道,“我不希望这样,秋,如果,你对一个孩子没有做好准备,没有丝毫感情,那么,请不要别有用心的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因为他会难过,当他知道他只是一场交易的附属品的时候,他会难过,不可自拔的自我厌弃。因为他没有选择的权力,所以,他更没有拒绝的可能。”
沈默说的很谨慎,甚至是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重地有些痛了,秋瑀宸了解,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沈默,都是这样出生的。
沈默却又笑了,“秋,小小秋不可能遇到一个小小默了,那,就不要让他没有生命的存活,然后没有生命的死掉好不好?”
秋瑀宸有些愣,什么叫小小秋不可能遇到一个小小默了,沈默甜甜地咬他下唇,“秋,如果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另外一个人,像你对我这么好一样的疼惜别人,我会嫉妒。”
秋瑀宸伸手揽住了沈默,全然忘记了关节的疼痛,他了解他的小默的称赞,他在告诉他,他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的爱人比他的秋更出色了。
沈默躺在秋瑀宸肩膀上,轻轻叫他名字。秋瑀宸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听。他想,原来,爱就是这样的一件事,彼此温暖,彼此包容。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继续这样

秋瑀宸养伤的时间很长,长地他已经没办法接受了。从最开始期盼着文禹落出现到现在甚至有些抗拒,因为他突然觉得,在禹落哥眼里,他的身体糟糕到必须要继续不断不断地静养,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要在医院里和沈默举行婚礼。乔熳汐依然是从前的样子,说过的温度最高的话就是你禹落哥要你休息你就休息吧。秋瑀宸开始拒绝要沈默陪他,毕竟,那是一个即将要高考的孩子,沈默通常会拒绝,甚至屁股上挨上几百巴掌,依然笑眯眯地坐在他床边陪他。哪天被他逼得紧了,去听一上午课,秋瑀宸就觉得分外地空虚,睡不着的时候眼前都是沈默的影子,睡着了眼前还是沈默的影子。他开始怪自己,他想,他太过依赖他的小默了。有时候,躺在床上,会胡思乱想,假如自己真的废掉了,那小默会怎样照顾自己呢?或者,如果小默真的没有孩子,他会不会在长大之后觉得遗憾。想着想着,沈默就回来了。
秋教练板起了脸,用的却是情人腔调,“今天学了些什么?”
沈默靠着他胸膛,秋瑀宸现在已经可以坐起来,甚至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搏击动作,于是,沈默懒洋洋地戳着他指窝,“做题,做题,做题。”
秋瑀宸笑着用另一只手顺沈默的头发,“高三是很辛苦的,努力一下。”
沈默拧着他脖子上的皮,“你也高三,我怎么没看出来。”
秋瑀宸笑,“待会何胥要过来,你坐我这里,要他坐沙发。”
沈默哦了一声,又将他刚才脱掉的学生制服穿起来,秋瑀宸望他,“干嘛穿衣服?待会到我床上躺着就行了。”
说实话,沈默对这个师兄还是有些怕的,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秋的关系,但是,就当着他的面躺在教练床上,恐怕还是尴尬的。秋瑀宸轻轻敲沈默,“除了我你谁都怕。”
沈默哼了一声,却是小声道,“队长真的挺凶的,呃,助教,尤其是今天晨练的时候,非师兄被他骂得头都不敢抬。”
秋瑀宸哦了一声,“小非?”
沈默吐了吐舌头,“是啊,非师兄今早没训练被助教抓了现行,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晨练了,只是助教平常上课都只有晚间训练才过来,没想到今天早上突然过来。”沈默说完之后觉得自己像是多嘴多舌的小女人,于是非常羞涩的在秋瑀宸肩膀上蹭了蹭。秋瑀宸伸手揉揉他,“小非是该好好教训了。”
沈默用额头顶他,“不,我像告状的一样。”
秋瑀宸笑着摇头,“他就是有这个毛病,以为没人比他强就自己松下来了,等觉到危机,又拼命往死了整自己,若再改不过来,风坛迟早有一天败在他手里。”
沈默笑,“那更好啊,翼盟就把风坛吞了,他又是你弟弟又是你小弟,你打起来不是更方便。”
秋瑀宸狠狠地按了下他脑袋,“胡说,我就是把他废了也不能把风坛吞了。社团的事,你最近学得怎么样?”
沈默摇头,“我还是不懂,妈不是上次把九天会送给我嘛,我也没有管过。现在熳汐哥要我从整顿九天会学起,妈也要晏哥教我,可是我总觉得做不来。”
秋瑀宸点头,“晏鸢哥是妈的近卫,他能空出时间来教你非常不容易,你要好好学,知道吗?”
沈默大大嗯了一声,却是道,“我觉得现在当黑社会老大怎么和做企业CEO似的,又要讲管理,又要讲义气,觉得怪怪的。秋,我想叫浴巾帮我。”
秋瑀宸摇头,“不行。浴巾是王云天的人,又是迟大哥的人,别说是妈不放心,你觉得,九天会那些降了我们的旧部再看到他会怎么样,两边都会出岔子的。”
沈默哼了声,“那我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我年纪又小,而且,他们都不服我。”
秋瑀宸笑,“小怕什么?熳汐哥十四岁就做了图腾魁首,我也是十四岁做了翼盟盟主,难道还有人敢说什么不成?”
沈默心中还是不舒服,在他身侧蜷了蜷身子,“可是,你们都是——他们都说我是卖后面上位。”
秋瑀宸立刻白了脸,“谁说的?你听谁说的?”秋瑀宸想不到居然会有人说沈默这么脏的话,连头发都立了起来。
沈默却是靠着他,仿佛不介意的样子,有些事,说给他的秋听就不是那么在乎了,自从陪着秋瑀宸这些日子,他就告诉自己,无论什么都要和秋瑀宸一起承担,“大家都这么说,还用谁说。”
秋瑀宸知道自家宝贝根本受不了这样的闲话,可是,一旦你成了上位的那一个,明枪暗箭就都是挡也挡不住的飞过来,更何况是闲言碎语,他轻轻拍了拍他,“没事,你要是不想做就告诉我,那些欺负你的人,杀了就是了。”
沈默摇头,没看秋瑀宸,但秋瑀宸知道他的小默很坚定,“我不!我要是不学,以后怎么帮你处理翼盟的事。”
秋瑀宸笑着摸摸他,“那没什么,这些天你不用常去,高考结束之后我替你做特训,然后我们拼了这些天想趁势蹿起的几个小帮派,他们就会服你了。背地里讲什么你不要去管,若有人当面对你顶撞,也不用理他,帮规处置就是了。”
沈默点头,“秋,做这些好累。”
秋瑀宸知道他并不是在和自己抱怨,而是在试着融入自己的生活,他的小默心疼他过了这么多年这样的日子,因此只是笑,“其实也没什么,惯了就好了,又不用天天杀人放火抢地盘。”
沈默点头,“是啊,平常晏哥教我的,觉得和管公司差不多。”
秋瑀宸笑,“当然,现在大家都在漂白,包括我们这边,只要维持平衡就可以,现在的社团没那么简单了,不是谁都可以出生入死,不过是用一些边缘的东西来维护正经的利益,习惯了就好。”如果真的有危险,秋瑀宸又怎么放心要沈默去。
两个人正聊着,秋瑀宸却是帮沈默理了理头发,“何胥来了。”
沈默竖起耳朵,“迟大哥也教过我的,我怎么没听见。”
秋瑀宸敲他脑门,“你有多久没做过听力训练了,小懒虫。小心迟大哥知道罚你。”
沈默才正要跳上来欺负秋瑀宸,何胥却已经敲门了,秋瑀宸得意的笑笑,沈默知道他是算定了这时间,于是,更加愤恨的打了他一把才去开门,何队长尽管已经升级成何助教,但是对秋教练的恭敬依然不减当年。
沈默觉得有些尴尬,他是应该请师兄坐下呢,还是应该在一边陪他一起站着,好在秋瑀宸已经先叫何胥坐了,沈默松了口气,自己才要开门出去,秋瑀宸已经叫道,“小默,来我这边坐。”
沈默真恨不得捏秋瑀宸一把,居然真的坐他旁边啊,脸上才刚刚晕起一片,心中却有些小虚荣的满足,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队长面前叫我小默呢,这么亲昵,以前听他在全队人面前叫小非,就算不嫉妒还是有点酸溜溜的呢。
何胥那是相当的尽职尽责,先向秋瑀宸汇报了球队的情况,球员的状况,大概知道瞒不住,非璟煜连续一个月没有参加早锻炼的事也没有隐瞒,当然,沈默连续两个月没有参加早锻炼的事更没隐瞒,哪怕沈默就在他前面坐着。
秋瑀宸没理会在一旁揣摩着他心思的沈默,而是对何胥道,“我知道了。小非的事我会处理,罚他一个月的体能。我待会打电话叫他带着家当来我这里。至于沈默,他的事我知道,他从明天开始加入球队训练,也是一个月的惩罚性体能训练。”
何胥立刻起身应是,“我已经罚了小非双倍的训练量,直到高考结束。”
沈默的心蓦地跳了一下,队长罚起人来比教练还狠啊,秋也不过罚一个月而已。秋瑀宸点头,“就这样。”
何胥重新坐下,却是不再说Z中的事,而是和秋瑀宸略略汇报了自己的训练情况和数据,尽管并不是站着,但是沈默看得出何胥的态度依然很认真,秋瑀宸逐一对他做了评点,但是只提了一些建议,并没有要求。
何胥起立应是,却是又问道,“其实这次来还是想和教练谈下Z大的事。”
秋瑀宸已经猜到端倪,但只是点下头示意他说下去,何胥的坐姿很漂亮,不过沈默却觉得这么柔软的沙发被他坐得太累了,何胥道,“您知道Z大这届CUBA的成绩不太理想,原来的教练已经被解聘了。”
秋瑀宸只是嗯了一声,沈默的心却是戈登了一下。
何胥接着道,“校方听说您今年要来Z大,希望邀请教练来篮球社执教,依然是和Z中一样的球员教练的身份。”
秋瑀宸不过哦了一声,却是问沈默道,“你觉得呢?”
沈默一瞬间有些慌乱,这件事,他可以替秋决定吗?秋瑀宸却是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沈默点头,“我觉得很好啊。”
秋瑀宸转头对何胥道,“他们可以下聘书了。至于条款,拿Z中的合同给他们看就可以,酬劳方面,乘以10吧。”
何胥默默心算了一下,乘以十,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于是他相当谨慎的问道,“教练,Z中的条款里有一条是保证球队进入决赛。”
秋瑀宸却连头也没有抬,“Z大的也一样。还有事吗?”
何胥躬身道,“没有了。”
秋瑀宸抬头看他,“注意身体,适度训练。”
何胥心中一暖,“知道了。”
秋瑀宸扶着沈默肩膀站起身,走到何胥面前,身姿依然挺拔,他轻轻拍了拍何胥肩膀,“加油!”

等到何胥出去沈默才重新吊在秋瑀宸脖子上,“乘以十是每年多少啊?”
秋瑀宸笑着摸他脖子下的一片,“Z中的工资买了基金,经营地还算好,赚地时候虽然不算多,但是亏的时候已经撤了回来,我已经打到你卡里,都在你名下了。Z大的工资也是一样。这些钱,小默帮我管。”
沈默笑了笑,“你哪来的号?”
秋瑀宸笑,“你要给我房租的时候记住了你账号,好久没刷卡了吧。”
沈默听他说起自己从前固执地要给他房租的事,脸都红了起来,一直和秋在一起,该买的该弄的他都弄好了,真的好久没碰过卡了。想到这里,沈默又靠上了秋瑀宸肩膀。
秋瑀宸轻轻刮着他脸,“还有什么问题?”
沈默道,“为什么是保证球队进决赛不是得冠军?”
秋瑀宸笑,“这条是熳汐哥订的,他说工作的事,没必要把自己逼到死路。给别人干活,就一定要让人家觉得你是性价比最高的,这样得了冠军就是超额完成任务。”
沈默嘿了一下,“哥真累。”
秋瑀宸笑,“要不要我给何胥打电话告诉他改成得冠军?”
沈默摇头,“不用。”
秋瑀宸却还是拿起了手机,沈默踹他,秋瑀宸却道,“我是打给小非,跟他算算是不是元帅不在就没人管得了他这个将军?”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和你

非璟煜来了,带着他的家当,很守时,也很坦然,没有一点即将要挨揍的觉悟,进了门将藤杖随手放在沙发上,然后大大咧咧的靠在秋瑀宸床垫上,还伸手剥了一个香蕉,“哥叫我?”
沈默大大地给他挤了下眼睛,他却全然不顾,甚至还将咬了一口的香蕉又扔在床头柜上,“哥,好累。”
秋瑀宸狠狠敲了敲他头,“不训练还叫累,忘了从前的日子怎么过的?”
非璟煜揉揉被秋瑀宸敲红的脑门,“队长已经骂过我了,不信你问默默?”
秋瑀宸瞪他,“骂你?没揍你算是不错了。”
非璟煜愤愤地踹了下床,“你不是说以后不让别人打我吗?”
秋瑀宸拉了他一把,非璟煜知道秋瑀宸如今的体力,也不敢太过挣扎,乖乖趴在他腿上,秋瑀宸狠狠道,“所以这次我自己教训你。”
非璟煜本来觉得没什么,可是一抬头,沈默就在对面半尴不尬的站着,这才窘红了脸,连忙从秋瑀宸膝上跳下来,沈默刚要转身,秋瑀宸却道,“小默,你就在这站着。”
“啊?”
非璟煜和沈默一同叫出声来,秋教练扬起眉,特护病房的空调立时沦为了假冒伪劣产品,非队长果然比沈同学脾气大,“不行!”
秋瑀宸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说着就根本不理非璟煜,对沈默道,“对面墙角。”
沈同学实在是不敢挑战秋教练的权威的,只能乖乖应了是去对面墙角站着,头都不敢抬。秋瑀宸轻轻敲了敲床架,“军姿是这么站的吗?”
沈默吓得一激灵,连忙道歉将自己重新调整成张肩拔背的标准姿势。秋瑀宸看沈默站好了,对非璟煜打了个手势,非璟煜这才真正知道教练的屁股摸不得,但是,他自己的屁股可是在教练手里攥着呢。
于是他相当不服气地将藤杖从沙发上拿起来塞进秋瑀宸手里,然后拉了个枕头垫在秋瑀宸腿上,这才将自己的肚子搁上去,却没有脱裤子。
一连十下重击,沈默只觉得自己的耳边都是风的声音,藤杖击在牛仔裤上,嗖嗖的仿佛三九天里冷风刮在脸上,沈默不自觉地随着秋瑀宸挥藤杖的频率抖着身子, 真的疼,连他都觉得阴阴沉沉的,非璟煜愣是一声也没吭。
秋瑀宸又敲了十下,刚才的十下是抽上去,现在的十下就完全是打了,连声音也感觉没那么尖锐了,但是仿佛带起了一片。然后,就是“噔”的一声,藤条敲到手上的声音,夹着秋瑀宸的呵斥,“裤子脱了!”
非璟煜还没说话,沈默先叫道,“别!”
秋瑀宸扬起藤杖,给了非璟煜乱动的腿狠狠的一下警告之后就对沈默道,“话多是不是?站着不安分就跪着!”
沈默真的觉得难堪极了,很久没被罚跪了吧,更何况还是在医院,而且非璟煜还在秋瑀宸腿上趴着,秋瑀宸却根本没理沈默的犹豫,藤杖扬起来直接就是给非璟煜臀上一连串的敲击,打的沈默心都颤了,非璟煜死死咬着嘴唇,隔着一层薄薄地牛仔裤,根本抵挡不了多少疼痛,非璟煜在藤杖有节奏的敲击下无助地挥着手,秋瑀宸才刚停下藤杖,就是厉声呵斥沈默,“听到没有!”
沈同学不敢再扛,生怕秋教练揍过了非璟煜换他自己过来挨打,只能强忍着羞耻挨着墙角跪下去。
秋瑀宸用藤杖在非璟煜脖子上捋了一下,破空的声音很抽,但是却并不是很疼,只留下了一道浅浅地印子,甚至声音都很淡,“你知道要我说第二遍是什么后果。”
非队长遇上了秋教练,除了缴械投降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只能强撑着从秋瑀宸身上爬起来,秋瑀宸抬眼看他,额上的冷汗还来不及擦,嘴上都是血口子。非璟煜更狠的咬着下唇,一道血就顺着嘴唇流下来,非璟煜伸出舌头舔了舔,将手放在了牛仔裤的纽扣上。他并不喜欢系皮带,一切要约束他的东西他都不喜欢,非璟煜看了眼墙角的沈默,跪地很直,而且,他确定沈默是绝不会往后看的,但是,还是觉得一阵心凉。其实从前也和何胥一起挨过揍,双人惩罚那次也和沈默一起挨过揍,但是,毕竟这次是自己挨着他看着,不,听着,反正还是丢人,不过他并不是那种扭捏的人,大家都是这么挨,索性解了扣子拉下拉链来,手刚刚碰到纯黑色的内裤,却还是本能地缩了下。
秋瑀宸细细地端详着藤杖,偶尔抬头看到非璟煜涨红了脸,不怀好意地笑了下,然后,更不怀好意的抬起藤杖蹭了蹭非璟煜发烫的脸,却是对沈默道,“跪直了!”
沈默被吓了一跳,连忙张开了肩,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下,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膝盖上。
非璟煜将内裤褪在了大腿根,只露出了两瓣屁股,秋瑀宸横着握藤杖,从前面打了过去,正打在内裤停的地方,非璟煜下意识地用手去挡,毕竟,那是一个比较危险的部位,秋瑀宸却在藤杖落到他手上之前停住了,沈默只听得嗖地一声划破了空气,却又突然无所遁形,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才想转头又连忙控制住自己。
非璟煜尴尬地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可是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秋瑀宸用藤杖敲了敲他腿侧,他还没反应过来,立马就是狠狠地一道淡黄色光晕,没听到声音却已感觉到一阵锐利的疼痛直钻进大腿根里,秋瑀宸落鞭的地方是前面,大腿和小腹之间立刻就是一道鲜红的印子,非璟煜已经不敢看秋瑀宸了。
秋瑀宸却是又扬起了藤杖,非璟煜抬起眼,可怜巴巴的望过去,非队长难得的哀求表情,这一次秋瑀宸却并没有落鞭,只是用藤杖将他内裤往下戳了戳,非璟煜再也不敢耍滑,连忙将小内裤褪到了足踝上,乖乖地伏在秋瑀宸腿上,肚子抵着他膝盖被镉地相当不舒服,非常后悔没有重新将软绵绵的枕头拉回来。
秋瑀宸并没有急着落鞭,而是将藤杖搭在了非璟煜臀上,坚实的触感令得非璟煜的臀不自觉地缩紧,挺翘的臀因着绷紧了肌肉更显得浑圆了。
疼痛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沉淀,毫无征兆地,藤杖突然离开了非璟煜臀,一颗心立刻皱成了一团,秋瑀宸却还是没有落鞭,轻轻敲了敲非璟煜腿根,非璟煜咬了下嘴唇,将烫得可以当平底锅使的脸深深埋下去,然后打开了双腿。
臀上因为刚才毫不留情的敲打到处都是红色的檩子,整齐的鞭痕一条一条的凸起来,有点层峦叠嶂的味道。秋瑀宸挨着他腰下狠狠落下第一鞭,因为是敲在骨头上,这一鞭的声音硬极了,沈默跪在墙角,冷汗立刻顺着他额头流下来。他觉得自己跪得直直的背也疼起来了。
非璟煜却没有挣扎,比起屁股上挨揍,他更能忍受这种疼痛更强的敲在骨头上的鞭子,他只是将呻吟压制在小腹里,觉得自己惨叫的声音被重新按回了肚子里,哥哥要是这一回在屁股上来一下,恐怕得把刚才打进去的那一声呼号重新揍出来。
第二下,是干干脆脆的藤条击上裸臀的声音,沈默,何胥,甚至秋瑀宸自己都非常熟悉的声音。很脆,除非是用很灵巧的手法打在肉上,否则,绝对没有这么清脆。
不幸的,这一道鞭痕迅速在空气中肿起来了。秋瑀宸将藤杖侧过来,平平地压着这道伤,本来头朝下的非璟煜挣扎一般的仰起了脖子,死死咬着牙,他不敢再咬着嘴唇了。
牙齿响动的声音让沈默相当恐惧地打了个冷战,那样的感觉绝对不是语言可以形容,他觉得自己的膝盖也开始钻心的疼了。
“啪啪!”
威胁性的两下落下来,两道伤痕,齐齐地挨着,藤杖有足够的长度,于是,这样的两道伤成为了非璟煜屁股的直径,贯穿着他两片臀瓣。
非璟煜知道这是提醒,是到了该认错的时候了,否则,恐怕接下来的就不是如今这样力度的餐前甜点了。
可是,沈默的呼吸声是那么的分明,大概是被这样的挥杖力度吓到了,沈默的呼吸并不平稳,恐怕就算趴在那里挨打的是他自己也没有这么害怕,毕竟当你的眼睛不能看,身体不能感的时候,听觉是相当折磨人的。更重要的是,沈默想起自己犯的是和师兄同样的错误,而自己,情节还要更加严重些。他的潜意识指挥着他再一次跪直身子,冷汗浸湿了头发,那些小汗滴像是有意识一样争先恐后的向外冒。
“嗖啪!”
第五下落得非常狠,破风声和落鞭声之间根本就没有停顿,才刚起手就是一下击上去,沈默听到了非璟煜压抑不住“呃”的一声,呻吟又迅速断在喉间。
秋瑀宸的这一下落在刚才两下鞭痕交界的地方,比重叠的鞭痕更痛,他清楚地看到了非璟煜痉挛的腿,修长挺拔的双腿微微打着颤,鞋尖不被控制的在地面上逃窜,这一下,是真的疼了。
藤杖再一次被举起,非璟煜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又是重重地一下,非璟煜挺起了身子,秋瑀宸的手却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腰,沈默甚至清晰地听到了冷汗砸在地上的声音。这一下正是落在刚才的那一鞭上,秋瑀宸将藤杖放在床上,非璟煜口中终于细细地漫出了一句对不起。
秋瑀宸重新挥起藤杖,一气十下,全都在刚才的位置,接连的敲打让非璟煜连挣扎的本能都丧失了,每一下都是同样空洞而又尖利的嘶鸣,非璟煜的那一道皮肤仿佛被撕裂了一样,他除了拼命压制自己的尖叫就再也做不了任何事,冷汗早已经铺了满脸,连脖颈都湿了一片,只觉得落鞭的地方像是要陷进去,非璟煜悲哀地想,一定是打破了。
十下落得非常快,快到秋瑀宸停止了落鞭沈默的耳边还是轰鸣一片,非璟煜如今除了疼痛之外已经丧失了全部的感觉,然后,他慢慢张开晕眩的眼睛,再然后,就听到了秋瑀宸咳嗽和沈默大口喘气的声音。
非璟煜哑着嗓子叫了声哥,语声喑哑而瑟缩,可是其中的担心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毕竟秋瑀宸如今的体力绝不能和几个月前比。
秋瑀宸停止了咳嗽,却是对沈默道,“先出去吧。”
“是谢谢教练。”
沈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瘫掉了,应答是绝对的如释重负,没有一点停顿,可是他的身体却只能撑着墙才能站起来,膝盖已经软的根本支不住,而自己的屁股都是麻辣辣的一片,一点也不敢回头看,逃一般的开了门,钻出去,惯性带上了门,向前大步迈了两步,定住了三秒才强迫自己转过身重新拉了下门确定已经锁上了。
沈默在墙上靠了一会,特护病房的隔音很好,他什么都听不到,狠狠抹了一把脸,一手的汗,然后,小家伙就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恐怖的地方。师兄,自求多福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受难

秋瑀宸狠狠地一记藤杖拍下去,非璟煜立刻就是一哆嗦,再也挣扎不了了。秋瑀宸收了藤杖,轻轻给了他一巴掌,“现在可以说了?”
非璟煜长长舒了口气,又咽了下口水,“说什么?”
秋瑀宸没有给他任何机会,重新将藤杖抡起来,非璟煜的身子在他手掌下不断挣扎,无处着力的双手四处乱挥,头发上的汗滴被甩地到处都是,“小非!你不是十四岁了。”
非璟煜听出哥哥语声的严肃,也不敢再扛,可是实在没有说话的力气,一直这样头朝下趴着,真的晕得厉害,更何况,真是打惨了。他轻轻弹了下腿,秋瑀宸会意将他放在床上,把非璟煜按在腿上这么久,自己也有些站不起了,毕竟,如今的体力不比从前了。
秋瑀宸扶着床头柜站了一会,自己过去饮水机里给非璟煜接了点热水,又在自己杯子里给他兑了点凉的,轻轻吹了吹,给他送到口边,非璟煜嗓子干地厉害,大大灌了一口,秋瑀宸拍着他背要他慢点喝,语声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说。”
非璟煜又用舌尖卷了下嘴唇,实在有点难以启齿,“呃,其实没有什么,就是没意思。”
秋瑀宸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理由来,这个弟弟的毛病自己还能不知道,一定是跟着大群人晨练,看他们的数据都没意思,自己也就松下来了。
秋瑀宸的语声很冷,“那就是偷懒了?”
非璟煜吓了一跳,他可没忘了秋瑀宸从前是怎么练他的,那些日子沿着操场,每天跑到吐,难受自是不必说,一群女生拿着餐巾纸消毒湿巾小毛巾等在跑道边替他擦嘴的奇观恐怕如今都记在Z中校史上。非璟煜连忙道,“队长已经罚过我了。”一事不再理嘛,法律都是这么定的,家法也是法嘛。
秋瑀宸又如何能猜不透他的小心思,不过是扬起藤杖来,还没落下去,非璟煜已经本能的抽起了身子,他如今真是不敢再挨了。
秋瑀宸却丝毫没有怜惜的意思,藤杖在空中顿了顿,非璟煜认命地哀求道,“不要打旧伤。”
刚才的鞭痕交界处至少挨了二十下,同一个地方这样的痛楚自不待言,秋瑀宸却是并没有再抽他屁股,而是用藤杖的尖端戳了戳他腰眼,非璟煜再也提不起反抗的激情了,毕竟,明天早上还有相当恐怖的惩罚式训练在等着他,他可不愿意在那些新人面前出丑。非队长可怜巴巴地讨饶,“我认罚。”
“啪!”的一下狠狠地击在他臀上,秋瑀宸冷声道,“早干什么去了!”
看着那道最为清晰的伤痕已经泛着紫色的血点,恐怖的让人心疼,秋瑀宸放下藤杖轻轻揉了揉非璟煜头发,非璟煜终于放松了绷紧的肌肉,小声道,“我总是管不住自己。”
秋瑀宸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一条干净的药用毛巾,自己也是喘着大气去卫生间用冷水淘干净,又盛了一盆清水将毛巾放在里边端出来,非璟煜本以为他要给自己敷伤,没想到秋瑀宸却先是伸手用自己惯用的帕子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家伙屁股上虽然疼得厉害,但是想到哥哥还是心疼自己的,不觉缓下了心,乖乖趴着。
秋瑀宸等他趴地快要睡着了,才问道,“休息好了吗?”
非璟煜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是陷阱,点了下头。
秋瑀宸的声音立刻冷下来,提起藤杖狠狠敲了敲床脚,藤杖的尖端相当邪恶的指着床旁边的一块空地,“俯卧撑支撑式。”
非璟煜不敢拖延,立刻应是滚下床去,人差点跌进水盆里,秋瑀宸却是根本没有看他,甚至还用藤杖将他的身体调整成了标准姿势。
空调的风不合时宜的放大了非璟煜的羞耻,没有被允许提上裤子的小孩如今依然只是光着屁股在地上撑着,秋瑀宸蹲下身将他的内裤向上拉了拉,然后从水盆里淘好冷毛巾,敷在非璟煜红红肿肿的臀上,语声不带一点温度,“撑好了,直到我说停,算是对你这些天消极训练的补偿。”说过之后就自己去洗了脸,回来在柔软舒服地床上躺下了,留下非璟煜一个人在床下受折磨,时不时地哎呦两声博取秋瑀宸同情。
秋瑀宸随手翻着一些不太紧要的文件,听非璟煜在那叫唤,这孩子如今还是这样,从前就喜欢吵吵嚷嚷的,挨打的时候一声不吭,打过了就开始磨人,每次不折腾到自己给他端茶倒水喂补汤就不舒服,不过秋教练如今懒得理他,由他叫去吧,偶尔爬下床替他换帕子,看他臀上的伤好些了就又换了热帕子给他敷,非璟煜知道哥哥这次是铁了心,也不再叫,乖乖撑着,任由地上的汗水积了一潭,手臂还是抖得厉害,毕竟,很久没被这么折磨过了。
秋瑀宸用藤杖轻轻敲了敲他腰侧,“才几分钟啊?”
非璟煜没回话,咬着牙撑着,手掌都开始烫了。秋瑀宸下了决心替他改改犯懒的毛病,这小家伙就是管不住自己,外人都道非队长多么刻苦自觉,只有秋瑀宸才知道,他最刻苦的时候就是赌气的时候。
沈默在外面徘徊良久,终于觉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算算时间非师兄也该挨完了,其实真的不能怪我不讲义气啊,我呆在那你肯定得多扛一会,我这不是要你早死早超生嘛。
怀着大无畏的人道主义精神,沈默敲响了特护病房的房门。秋教练懒洋洋的瞥了眼还趴在地上的非璟煜,随手丢下去一片枕巾替他盖着臀,然后就下去开门,非璟煜的头已经折进胸膛去了,远远看过去还真的挺恐怖的。
沈默走进房间的时候本来怀中揣了只小兔子,但是一看到秋瑀宸如沐春风的笑容,小兔子就跳得更厉害了,然后,小兔子举起大刀向秋教练砍去。沈默贯彻着跺三碾四的踩脚哲学,狠狠给了秋瑀宸一顿捶,然后问道,“非师兄没事吧?”
秋瑀宸将他拢在怀里,顺手往床边的旮旯一指,“没事。”
沈默没想到非璟煜居然还在,整张脸立刻涨红了,非璟煜就更不用说,那片枕巾虽然盖住了屁股,但是,还是没办法面对这个小师弟。
秋瑀宸居然这时候还不忘杀鸡骇猴,“这就是不晨练的后果。”
沈默嘟着嘴,天天陪床嘛,哪有功夫晨练。不过秋情人变脸的速度真的好比温度计,立刻就沉下脸来,“还站着干什么?一样!”
沈默真的怀疑这是不是秋对自己刚才狠狠地踩他脚的报复,可是终究不敢违抗教练的命令,乖乖去非璟煜旁边撑着了。此刻,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不用顶着一个红屁股。
秋瑀宸放下了文件,这大概是他这一辈子最清闲的日子,沈默突然听到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直觉告诉他基本上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果然,秋瑀宸翻了一会大概是书本的东西,沈默开始后悔,为什么一定要长耳朵,只凭着听觉来忐忑真的是太不人道的事情。
事实证明,秋教练是很人道的,他并没有太久的折磨沈默,第一轮发难在沈默的手臂开始酸痛的时候不失时机的开始了。
“《茶馆》结构戏剧冲突的方法?”秋教练的语气相当悠闲。
沈默开始头皮发麻,这节课?这节课自己没上过啊,高二是跳级的嘛,最近复习才复习到这里,而且,高考会考这个吗?不过他可没有和秋教练理论的胆子,反正老舍的《茶馆》他是读过的,平心而论,他觉得这是老舍最好的一部戏了,比那出拍社会主义马屁的《龙须沟》要好看的多,自从看了《龙须沟》,他再也不吃龙须面了,每次看到哥哥津津有味的吃龙须酥也觉得心里发毛。
秋瑀宸却明显是觉得沈默思考的时间太长了,“噔”的一声,藤杖就敲在了床架上,沈默大大吸了一口气试图带动空气流动,连忙道,“压迫者和被压迫者之间的矛盾。”
秋瑀宸没说话,非璟煜连忙补道,“人的存在和社会发展的必然冲突。”
秋瑀宸还是没说话,非璟煜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撑在他旁边的沈默,对他做着口型,非璟煜在SPM的学习主要以理科为主,文学史学类的知识都是打包教授的,用的是最传统的记忆法,每天三本浓缩的精华,背不会的人就只能在别人休息的时候倒立着背。秋瑀宸就在床上,这两个小孩不敢大声交流,只能别扭的对口型,可非璟煜才刚一张嘴,头上就立刻挨了狠狠一书,大概恐惧会刺激人的感官,沈默立刻想到了标准答案,连忙补救道,“人民和旧时代的尖锐对立与矛盾。”
秋瑀宸只是道,“做不完就不用起来了。”
沈默毕竟是轻装上阵,没有后面连片的烈火燎原,他试着用左手摆正秋瑀宸刚刚扔下来的练习册,封面上赫然是相当阴险的“高考必备要点难点300篇。”
非璟煜扬起头,“凭什么?我有麻省理工——”
秋瑀宸的声音相当果断,“月考只有570分的人闭嘴!”
沈默非常不服气,“我上600了。”
秋瑀宸的语声依然如前的干净利落,“作文比检查写得还差的人也闭嘴!”
沈同学究竟是比非队长识时务的,只是道,“教练没有给我们笔。”
秋瑀宸的声音越发的惹人讨厌,“一个是中考的全市探花,一个是SPM的特级学员,如果不想屁股受罪的话,就最好学会用脑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学法律的狐狸和宇,(:slight_smile:) 嘻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故去的事

骊歌如今的日子过得很悠闲,她一直是一个懂得生活的女人。偶尔被乔熳汐烦着下下厨房,或者没事干的时候自制冰激凌给儿子尝试,用不完的牛奶就自己做面膜,她是个奢侈的人,但是,绝不浪费。
乔熳汐每日也要打理乔氏的生意,一举一动都关注着国际局势,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悠闲地整日膝下承欢,忙起来的时候却是谁都没法子。
自秋瑀宸斩钉截铁的拒绝了秋煋后,秋煋有一阵子没来医院了,不过是和儿子怄着一口气,有时候旁敲侧击的问问文禹落秋瑀宸的情况,骊歌在一旁总是若有所悟地笑,也不说什么。倒是这一日有人专程来找骊歌,乔熳汐的线报来了几天,骊歌特地换了一件很简单的大红色旗袍,样式相当简单,窄腰立领,精致的苏绣,端庄中带着几分雅致,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倒是另一番风情。
乔熳汐心内有些忐忑,却终究笑着陪骊歌坐着,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电影的男人,说话也是山大王的口气。乔熳汐认得是从前自己家的属下,乔颙脩退出黑道后,就将自己的兄弟都托付给了阮逸儒,不过是好吃好喝的供养着,随便做几笔无本的生意。
乔熳汐认出人来,不过是尽晚辈的礼数,乔家有乔家的规矩,乔颙脩从前的手下和他都是兄弟相称,乔熳汐虽然如今做了图腾魁首,倒还不至于如此轻浮,连忙客气地上前招呼。
来人不过不客气地哼了一声,骊歌站起身来,“华哥如何生这么大的气,可是小孩子家不懂事错了规矩?”
骊歌进退举止向来不带江湖气,如今见到那男人,说话的腔调竟是也不一样了。头上高高的挽起了一个发髻,一枚铜簪子在灯光下亮的晃眼。
乔熳汐依旧是进退有度,“华叔请坐。”
华叔随意将自己身体陷进沙发里,搓了搓硕大的鼻子,“如今这群小娃子越来越不像话,再这么下去,兄弟们连口粥都喝不上了。”
骊歌微微侧了侧身子,“华哥这是从何说起,可是熳汐冒犯了您?”
华叔果然是倚老卖老的典范,“我不过一把老骨头,荷兰就是给有些屁精和我们这群糟老头子开的马场——”
骊歌知他脾气,这话里侮辱的意味可不是一点两点,不过仍旧笑着,“熳汐,给华叔奉茶。”
乔熳汐听他说出如此侮辱人的两个字,即使是脾气好也心中堵着一口气,好在自来涵养功夫极佳,骊歌又有吩咐,于是起了身,骊歌笑道,“小孩子家见识短,华哥当年为乔家出了多少力,他们这些做小辈的虽说不敢忘,可日子久了难免疏忽,华哥今日说了话来,自是妹子管教无方,这就叫熳汐向您奉茶认错。”
乔熳汐并不是沈默非璟煜那样的性子,不过一杯茶,才刚起身就有下人送上了水盆毛巾,他略洗了洗手已经有人托了茶盏上来,乔熳汐接了茶走过去,华叔微微挪了下屁股,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才伸手拿了茶,才刚送到嘴边,骊歌却道,“晚辈有晚辈的规矩,熳汐怠慢了您,妹子自会严加管教,乔家的家法不是摆设,我骊歌也断不会纵着儿子目中无人,让前辈们笑话。”
骊歌说到这里,华叔自是有些得意,身子都像是轻了起来,骊歌却只是一笑,立刻接道,“不过,属下也有属下的抬举,这茶,华哥喝得下吗?”
华叔自进门来看骊歌步步退让,他当日跟着乔颙脩时,大嫂也不过是认一个乔鸶偲,不过江湖人情广,因着秋家和乔家的关系和骊歌也算认识,后来算是成了图腾的人,和骊歌也有些交情,当日骊歌救乔熳汐心切,一时之间调不出那么多人来,也曾经向他借过人,由此才有的交情,他一直认定乔熳汐能当上魁首和他有关,事成之后,骊歌自己的势力直插图腾,将所有人都逼了出去,他也去了荷兰养老,如今竟是又回来了。
华叔轻轻用杯盖推了推茶叶沫,冷冷一笑,骊歌也不过微笑,乔熳汐已经垂手退了回来,在骊歌下首的椅子坐了,手也是搭在几上。
华叔看着杯中的茶叶一浪一浪的退,终究没敢喝,将茶碗放在了几上,“如今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不过钓钓鱼的日子,抬举不抬举,早都不是图腾的那把灰了。”
骊歌笑笑,将手搭在乔熳汐手背上,用中指轻轻敲了敲,“华哥太谦了,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敢问华哥有何指教?”
华叔又是一阵冷哼,鼻孔的气息实在令人生厌,鼻翼就像是鼓风机似的,冷笑一声才道,“都是半截骨头半截土的人了,乔魁首尚等不得我们咽最后一口气,还有什么可说的!”
骊歌长长叹了一声,“华哥若总是叫妹子猜,妹子可是半句也猜不着的。”
华叔悠悠闲闲地在沙发上一躺,将脚翘起来,漏出半截袜子,袜筒子卷在了一起倒也不觉得,“荷兰的生意,乔魁首是要断粮了,这不是断我们这群老东西的生路吗?众家兄弟让我来问妹子一声,咱做不成白的,难不成是把我们都逼进了棺材才甘心吗?”

骊歌瞟了一眼乔熳汐,乔熳汐知道这事已经瞒不住了,自从文禹落回来,他就一点一点的开始拒绝毒品生意,如今,这些人恐怕是呆不住了竟然找到这里来。
骊歌微微坐直了身子,“华哥放心,您这几日先随便玩玩,当是赏妹子个面子,尽尽地主之谊,这件事,妹子一定给哥哥们一个交代。”
华叔听得骊歌如此说,知道如今也逼不出什么,冷哼了两声,又不清不楚地撂下句,“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都靠不住,何况是外姓人,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乔熳汐看华叔走了,四周的人也退下,轻轻挨着骊歌跪了下来,骊歌缓缓道,“起来吧,要回的话还长着呢,总跪着我心疼。”
乔熳汐知道母亲生气,低声道,“熳汐应该的。”
骊歌轻轻抚弄着未戴手套的左手,用鞋尖点了点乔熳汐,“起来吧,你若真坏了规矩,跪我也没用。”
乔熳汐解释道,“熳汐僭越了,只是师父在时,一向就不许做这种生意,如今,都已走上正轨,熳汐认为,就更不用沾这些东西了。”
骊歌道,“师兄?师兄不要倒军火,不要卖白粉,他以为他还能看见共产主义呢,后来是什么下场?你十四岁就问过我,以后可不可以不做,我怎么说的?”
乔熳汐舔了下嘴唇,“您说,熳汐若是不想,您不会逼我。”
骊歌道,“如今,已不是你我想不想了,这里的利润也远没有前些年大了,慢慢抽身是对的。”
乔熳汐垂下头,“熳汐不该瞒着您的。”
骊歌伸手掣下了头上的铜簪子撂在几上,“不该?你眼里如今还有该不该吗?”
乔熳汐再一次跪下来,“熳汐不敢。”
骊歌笑,“不敢?你这两年怕是没有什么不敢的事了。”
乔熳汐抬起眼,“您怀疑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都颤了。
骊歌站起身,“我若是怀疑你,你还能在这跪着吗?”
乔熳汐看骊歌的背影,被旗袍勾勒出的完美身形,每一步都无懈可击,仿佛踩在云里,只看她身段,完全找不出岁月的痕迹,可若是没有几十年,又如何能将自己锻造的如此优雅,骊歌轻轻挥了挥手,“要跪外头台子上跪去,别在这碍眼。”
骊歌才刚刚上楼,就褪下手套将自己狠狠地甩在床上,一脚就踢掉了特意配这件旗袍的缎面绣鞋,伸手拉出通讯器,却接的是迟念的频道,“图腾那些已经锈掉的螺丝钉,一个不留!”她一向是擅于控制情绪的人,即使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也要保证仪态,可是如今竟是恨得失了行状。
迟念笑,“会不会太急了些?”
骊歌狠狠道,“急不急,都只是这一刻,只有干净,才能清净。”
言寓荆正被罚扎五个小时的马步,看迟念断了通讯忍不住问,“是乔熳汐他妈?”
迟念点头,“我叫墓镧的人出去一趟。”
言寓荆果然是欠抽的典范,“你又帮她做伤天害理的事。”
迟念狠狠敲了敲他的头,“不接任务,难道墓镧养这一群吃干饭吗?她自己出手不方便,自然叫我。更何况,褚小姐的事,我欠她一个人情。”
言寓荆狠狠咬牙,“人情就要用人命还吗?”
迟念轻轻拍拍言寓荆的肩,“你不明白,我出不出手,那群人一定得死。S省是她的大本营,她在N市的势力一定藏得很深,不到了绝对的时刻,她是不肯拿出来的。否则,你以为凭秋瑀宸那两把枪就能扫了海沙帮和九天会?不过是互相利用,褚小姐在她手里,默默既然已经相信了那个故事,就要他和瑀宸永远幸福下去。”
言寓荆恨恨道,“难道师父要因为清儿一辈子被她牵制?”
迟念摇头,“你错了。墓镧和欲流本来就是图腾的,更何况,骊歌若真要牵制我,还用得着褚小姐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知道

乔熳汐从来不觉得跪着是一件痛苦的事,在被奴役的那五年,跪着可以说是在所有折磨里最轻松的姿势,重获自由的那几年,能要他跪着的也是他从心里敬爱的人。可是今天不同,他明显的感觉到骊歌对他的冷淡,而这种冷淡甚至在几分钟之前还是不存在的。他明白,他的母亲一向厌恶欺骗,尤其是被自己的儿子欺骗。他也知道,他只要说一声,骊歌根本不会勉强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毕竟,这两年白粉的生意已经不好做了。可是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屈辱过,这是唯一一次,他甚至已经忘了曾经是如何在公众面前被羞辱的,甚至那时候也不像如今这样。他就像个展示品一样跪在天台上,任何想要抬头的人都可以看到他,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却是日光,他不明白,为什么三月也有这样的日光。他的背依然挺得很直,他的手依然贴得很紧,尽管膝下已经针扎一样的疼,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比喻,但是,这是一个事实,可是,他依然连睫毛都不曾颤一下。他想到一句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又想到一句诗,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还想到一句诗,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当他还在想什么的时候,骊歌已经出现在面前了,骊歌甚至来不及将那双绣鞋穿得更齐整,才刚上来就一把把他拉起来,“你怎么连话都听不懂,白长这么大了?”
乔熳汐笑了下,虽然腿酸得厉害,却是又蹲下身,骊歌以为他怄气,连忙伸手去拉,“你这孩子最近什么毛病,这么多事瞒着我,不过说你两句就这么着急上火的。”
乔熳汐笑,傻傻的,“妈。”说着替骊歌将皱起的缎面拉平,这种鞋穿起来一向麻烦,若不是仔仔细细弄好了,真的有失风度。
骊歌知道儿子不是和她怄,这才放下心,又狠狠戳他,“你自己也是一派之主,我不过说句气话你就真这么跪了,以后还怎么做人?”
乔熳汐不说话,只是蹭她,骊歌轻轻抚着他头发却还是心急,“现在就这样子,以后岂不是一句都说不得了?”
乔熳汐抱着她,“妈不气了就好,熳汐没什么的。”
骊歌被他说得心疼,柔声问,“你关节本就不好,这地上怎么跪?快回去叫禹落给你看看,要不要弄副草药的护膝戴上?”
乔熳汐笑,“熳汐才多大啊,不用了。”
骊歌真是又气又心疼,有心威胁他两句,又怕这个实心眼的儿子真就傻呵呵的做了,那还不是更要心疼死,只能道,“以后有事别瞒着我,当人家儿子的还能挨不起两句骂,我看你教瑀宸的那些你自己真该好好想想。”
乔熳汐笑着答应,“是。熳汐这就抄《孝经》去。”
骊歌摇头,“别了,抄书,有那功夫还不如陪我打球呢。”
乔熳汐应道,“好啊,到时候叫上瑀宸和默默,一起玩。”
骊歌想了想,“嗯,先说好了,出来玩没那么多规矩,你可别折腾瑀宸了。”
乔熳汐笑,“当然,就给他机会让他斑衣戏彩嘛。”
骊歌乐道,“他?他和他那个古董父亲一样,讨我的欢心是没心情了,倒是有可能被情人收拾,谁知道呢?”

沈默突然觉得和非璟煜一起学习是一件很没谱的事,那个家伙的记忆力简直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比拟,沈默好歹也是公认的高智商人才,可是通常他才看到一半的时候非璟煜就要打算翻页了。虽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但小家伙还是要点面子的,自然不说自己没看完。他觉得非璟煜仿佛有多拉A梦的背书面包一样,小家伙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头上就挨了一报纸卷,他在想,他的秋是怎么把手伸那么长的。
秋瑀宸从另一端下来,去了洗手间,非璟煜用手肘碰了碰沈默,“24?”
沈默摇头,“12”
非璟煜皱眉,“怎么会是12呢,明明是24”
沈默讲解道,“不对,你看这里,如果这是辅助线的话”说着就连手带脚的比划了大半天,这么撑着真的是累极了,尤其是还要低着头看题,脖子像是要断掉了一样。
非璟煜不服道,“你还画什么辅助线呢,直接这样,你看,不是就分成两个三角形了吗?这边是个不规则体,你可以再划,梯形,这边再划过来,他的面积,他的面积,他的面积——”
沈默听非璟煜说着那些各种各样图形的面积公式,甚至包括六角星的面积,他心中对非璟煜的杂学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家伙,不会是连藤杖的体积都能算吧,不过想想,藤杖的体积他自己也能算,藤杖,可以假装是个圆柱体吗?
非璟煜显然没沈默这么触类旁通想象丰富,他又碰了碰沈默,“所以,你看,应该是24.”
沈默道,“可是我应该是没有做错的!”说这句话时又心算了一变,果然是12没错。于是小家伙底气更足了,“就是12!肯定是你记错了。”
非璟煜相当不服,又重新讲解了一通他的拼切理论,秋瑀宸在盥洗室里听着这两个小家伙吵,也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直到非璟煜大大地一拍地,“梯形的面积公式?”
沈默道,“底乘高除二啊。”
非璟煜道,“这就对了,我忘了乘二分之一。”才这么一激动,屁股上唯一那块遮羞枕巾就落了下来,沈默不知道怎么了,本能的往后看,秋瑀宸已经叫道,“撑好!”
非璟煜的整张脸简直已经烫得没办法形容了,秋瑀宸连忙跑过去替非璟煜将内裤拉上来,非璟煜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羞过,即使是被何胥教训的时候,秋瑀宸才刚替他提好裤子他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一脚将那本习题集踢过去,却是踢到了床头柜的抽屉拉手上,脚趾痛得立刻缩了回来,沈默知道师兄害羞,自己也尴尬的不得了,也跳了起来,秋瑀宸已经环住了非璟煜腰,“我记得告诉过你,这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被哥哥惩罚或者照顾。”
非璟煜推他,根本不想说话。自己在秋瑀宸床上翻长裤,就要离开这里。秋瑀宸知道今天如果不说清楚,这个弟弟以后见到沈默都会别别扭扭的,更重要的是,他肯定就将这种别扭埋在心里,再也不会提起了。他轻轻抱着非璟煜,“怎么回事?这有什么丢人的?小默不是也一样,我呢,还不是被熳汐哥揍?”
非璟煜还是不说话,秋瑀宸揉着他屁股,“小非,你想太多了!没有人会笑话你的!大家都一样,怎么可能笑你!”
沈默连忙点头,“是啊,要不,我,我也脱了裤子给你看.。”
秋瑀宸真是哭笑不得,这边还没弄清楚,那边又出状况,不过他只是安抚着非璟煜,“别再和哥生气了!”
非璟煜根本没有答话的心情,秋瑀宸看他已经开始套裤子了,不觉狠下心,“小非!”
非璟煜仰起脸,条件反射的起立,但是却在屁股抬到一半的时候坐下,即使床足够柔软,但因为他伤得还是很厉害,身后的伤依然痛得纠结,非璟煜更难受了,只是继续套裤子。
秋瑀宸用手指了指盥洗室,沈默乖乖抱着练习册进去了,秋瑀宸一把将非璟煜拉过来放在腿上,拉下内裤就是一阵巴掌,“罚错你了吗?一定要和我怄是不是?道理讲得还不够清楚吗?我是不该打你还是不该罚你!你说一句我打你不对!”
非璟煜本来就羞,如今更是被他按在腿上,又羞又气,愣是憋着一股劲,秋瑀宸给了他屁股上狠狠一巴掌,然后将他推下去,“道理就只有这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默什么都没看到!要还是这么死犟,我现在就把他叫出来,让他亲眼看看你挨打冤不冤枉!”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情趣

非璟煜本来就羞,如今更是被他按在腿上,又羞又气,愣是憋着一股劲,秋瑀宸给了他屁股上狠狠一巴掌,然后将他推下去,“道理就只有这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默什么都看不到!要还是这么死犟,我现在就把他叫出来,让他亲眼看看你挨打冤不冤枉!”
非璟煜被他推到地上,心中不知道多委屈了,仰起脸侧着头看他,那只冰蓝色的眸子透过浅褐色的发丝,病房本就不如何明亮的灯光更衬得他轮廓分明的脸带着几分自怜,可偏偏是用强硬包裹着自己,秋瑀宸实在是没脾气,蹲下身子将他从地上抱起来,伸手拨了拨他刘海,“别气了,哪那么大气性。”
非璟煜没说话,只是将头靠在秋瑀宸肩膀上,秋瑀宸轻轻揉他头发,“哥知道你委屈了,可是有什么呢,小默又不是外人。”
非璟煜没说话,连坚 挺的鼻子都皱起来了,像只受伤的小猫,还是波斯猫,秋瑀宸轻轻捏捏他鼻子,“难道因为这个还永远都不理哥了?”
非璟煜连忙摇头,秋瑀宸笑,“那就没什么了,小默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嘛。”
非璟煜终于说了句话,“那不一样。”
秋瑀宸轻轻捏捏他脸,“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和小默一样麻烦的?”
非璟煜被哥哥哄着,虽然不那么难受了,但还是觉得尴尬,他望着秋瑀宸,“哥,我想回去了。题目我会做完的。”
秋瑀宸摇头,“回去干什么?今晚在哥这睡,和小默一样。”
非璟煜心道,那我算是什么。
秋瑀宸笑着弹他,伸手指了指床要他趴上去,非璟煜死活不肯,秋瑀宸给了他屁股狠狠一巴掌,“还要揍你才听话?”
非璟煜如今哪还经得起,连忙去床上趴了,秋瑀宸替他褪去裤子,才道,“我说过没有,不许穿这种内裤。”
非璟煜抿嘴,“嗯。”
秋瑀宸知道他不喜欢束缚,从前根本就不穿内裤的,后来跟着他,非璟煜的内裤都是他特地找自己的设计师定做,后来非璟煜去了西班牙,这些东西就没再管过,可没想到他还是穿让自己这么不舒服的东西。
非璟煜轻声解释,“家里的都是这样的,我爸不管那些。他就穿这个,也给我买这个。”
秋瑀宸摇头,罹叔究竟还是不会照顾人的,只是他依然倒腾出来的是一瓶红花油,“这些天药都不全,先擦点这个将就吧。”非璟煜皮肤相当敏感,只能用秋瑀宸特地调的药膏。
非璟煜咬着枕头,任秋瑀宸给他擦,秋瑀宸看他一头的汗,轻笑道,“疼就叫出来,现在又忍着了。”从前上药的时候,从来不让非璟煜忍痛。因为这孩子隐忍的时候够多了。
秋瑀宸替他涂到腿根处,轻轻碰碰他示意他张开腿,非璟煜向卫生间方向看了看,将腿并得更紧了。
秋瑀宸会意,“不用担心,默默又不是女人。”
非璟煜微微打开腿,秋瑀宸就看到他大腿内侧的小红点,估计是内裤不合身磨的,秋瑀宸无奈摇头,“难不难受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非璟煜道,“我也不常穿,就随便拉了一条。”
秋瑀宸没再说话,毕竟这种情况下,不好再多说什么,小非以后有罹叔照顾,哪怕是弟弟,也不能依赖自己一辈子。可是看他腿侧的红痕,秋瑀宸心里还是不舒服。他将自己被子小心的替非璟煜盖上,小家伙的臀已经肿的不像样子了,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后背示意他睡一会,然后下床去盥洗室找沈默。
秋瑀宸推开门的时候,看到沈默这个实心眼的孩子居然继续用俯卧撑支撑式撑在里面做练习,秋瑀宸顾不上洗掉自己满手的红花油就将他拉起来,沈默小声问,“小非师兄怎么样了?”
秋瑀宸轻声应道,“还好。刚上了药要他睡一会。”
才刚回了话,脸上就挨了一拳,虽然并不重,但他还是感受到了情人的怒火,沈默低低骂道,“把我关在厕所里去给别人揉伤上药,你还好意思说!”
秋瑀宸笑着吻他,“吃醋啊?”
沈默习惯性的站在秋瑀宸脚上,“不吃醋你也不可以!”
秋瑀宸道,“他是弟弟嘛,罹叔根本不懂照顾他,连内裤都不会买合适的。”
沈默狠狠在秋瑀宸脚上跳了下,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情人现在还是个病号,“连这个都管,越来越过分了!”
秋瑀宸忍着痛笑着解沈默腰带,沈默边躲边退,都靠到洗手台上去了,秋瑀宸道,“给我看看你穿好了没?”
沈默抬脚踹他,“干嘛!”
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在盥洗室玩闹,想到一层门的背后就是另外的人,突然间觉得特别刺激,秋瑀宸轻轻含着沈默耳朵,“生气了?”
沈默推他,“呛死了,先洗手。”
秋瑀宸用浓浓的洗手液洗掉手上的药油,沈默却伸手将秋瑀宸牙刷拿过来,将热水开得大大的,秋瑀宸的手被他按在水池里,小家伙甚至还威胁道,“不许动!”
秋瑀宸手背都被烫红了,却还是只能将手伸在热水管下面,边笑边讨饶道,“小默——”
沈默此时倒显得极有兴趣的,先用牙刷刷着香皂,刷得那块洁白的香皂都是横亘的牙刷印子,又将洗手液挤在上面,然后居然还又挤上了牙膏,才转头对秋瑀宸道,“虽然还不够好,但也将就了。”
说着就关了水龙头,秋瑀宸红红的双手刚脱离了热水的煎熬就被沈默按在池壁上,小家伙命令他大大地张开手指,他开始用牙膏仔仔细细的从他手背细细地刷,绝对是上搓搓下蹭蹭左刮刮右敲敲,秋瑀宸的皮肤刚浸了热水,本来就变得敏感,如今被沈默一折腾,简直就像是上刑,小家伙用刷毛狠狠擦了擦他手背,然后又滴了洗手液在他手上,居然将洗发水也倒了上去,才又nuedai了两下,还特别遗憾地骂了声笨蛋,秋瑀宸右手已经快被他当成实验品了,他觉得,自己手上绝对掉了好几层皮。然后沈默就踩着秋瑀宸的脚对他道,“秋,我们试试浴盐吧。”
秋瑀宸想到浴盐的小颗粒渗进他皮肤的感觉觉得连牙齿都寒了,沈默却又是一碾他脚,“不愿意?”
秋瑀宸无奈笑道,“哪敢啊。”说着就自己伸左手将浴盐拿了过来,沈默乐呵呵地将浴盐洒在秋瑀宸手背上,其实浴盐的颗粒很细密,并不会带来多少疼痛,但是,秋瑀宸如今的手真的是被沈默用牙刷折磨的敏感极了,才刚刚撒上去就被沈默玩闹似的用牙刷柄当滚筒在手背上一滚,秋瑀宸手背被蛰了一样疼,沈默嘟着嘴道,“这叫小惩大诫!”
秋菲佣已经彻底降级为秋长随,就差点头哈腰了,“是,只要你满意,我的小默。”
沈默倒转过牙刷用另一头戳着他指窝,然后又敲敲打打一番,秋瑀宸看沈默已经拎着鸡爪子一样的将自己手拎在水底下了,本以为逃过劫难,沈默却道,“初步消毒就是这样了,待会给你清洗。”
秋瑀宸无奈地摇头,可是却越看自己的宝贝越心疼,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可爱呢,想着就立刻低下头吻了吻他发心,沈默倒是相当铁面无私的样子,转过头来瞪他,“老实接受处理,不要讨好执法人员。”
秋瑀宸简直要爱死自己宝贝了,手上都觉得不疼了,沈默将他手甩在池边,“不许乱动,等着。”
秋瑀宸暗暗琢磨,小家伙还有什么新花样啊,才一转头,沈默已经拿过来一条搓澡巾,秋瑀宸索性将手伸过去,随他玩吧,看着小家伙玩玩具也是种享受呢,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那个玩具是自己。
不过沈默的创意永远是无穷无尽的,他轻轻敲敲秋瑀宸手指,“闭上眼睛!”
秋瑀宸乐呵呵地从命,可是却不见沈默有什么动作,倒是耳边想起了些整理瓶瓶罐罐的声音,秋瑀宸有些好奇,才刚想张开眼,沈默已经相当具有领袖气质的呵斥,“不许睁开!”
秋瑀宸倒真是心狠狠跳了一下,在心中暗暗赞叹自己的眼光,果然是曾经选中的队长,有气势。沈默如今的声音像极了几年前的乔队长,是真正的温柔一刀,小家伙悠悠闲闲地道,“好好听着我是怎么给你清洗的,待会换你自己洗另一只手,一步都不许错!”
秋瑀宸乐呵呵的答应,沈默却真是一只偷不够的小狐狸,“秋,你要是做错了呢?”
秋瑀宸现在除了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样了,他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张开眼来看看自家宝贝的奸诈样子,又一次降级的秋奴隶讨好道,“随便你处置,我的小默。”
沈默绝对是天才,他居然真的有板有眼的订起罚约来了,“那,弄错一次,洗床单一条,偷看一次,洗被套一个。”
秋瑀宸笑,“好啊,还算公平。”
沈默的笑容越发奸诈了,“秋要记得,弄错两次可就是洗两条床单,三次就是四条,四次就是八条了——”
秋瑀宸用另一只手将头发别到耳后,正露出耳骨上盛放的“默”,一脸的心悦诚服,“好啊,没有直接以立方递增已经很仁慈了。”
沈默转过脸趣他,“啊——”才刚张开嘴,就已经被秋瑀宸深深吻住。
你要怎么玩都好,不过要先预支奖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就是这样活

秋瑀宸走出盥洗室是带着极为艰巨的任务的,他在想从哪里去找八条床单两套被套过来洗,其实秋瑀宸并不是一定要错这么多次,只是他要是少错两次,他的宝贝小默怎么能消气呢。非璟煜在床上趴着已经睡出了一身汗,秋瑀宸换了盆清水替他擦背上的汗水,沈默在一边呲牙咧嘴的瞪他,却还是帮着他换毛巾,并且尽可能的将欺负秋瑀宸的声音放小。非璟煜的睡眠姿势是习惯性的蜷着,折腾了这么久,秋瑀宸也没心情要他们再背题目了,不过是威胁句明天背不会就抄十遍。小家伙吐了吐舌头,不过当然知道即使是玩笑也不敢不听的,自己去冲了凉习惯性的躺在陪护的小床上,并且忽闪着大眼睛,“秋,你要睡哪里?”
秋瑀宸的床被非璟煜占了,自然不可能再睡床上,但是若要睡沙发,对病号而言也太不人道了。秋瑀宸笑着捏自家宝贝的脸,最近天天和自己在医院泡着,居然长了点肉,秋瑀宸跳到本就不大的陪护小床上,“当然睡这里。”
沈默推他,“才不和你睡。”
秋瑀宸才不管,将他抱在怀里按着,“快睡。”
沈默用额头抵着他,鼻子碰着鼻子,两个人蒙在同一个被子里小小声说着话,不过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幼稚想法,才刚刚规划到大学要不要报篮球社之外的社团,秋瑀宸就将沈默的头按在被子里了。
不到三十秒,就听到敲门的声音,秋瑀宸轻轻拍着沈默,“乖乖睡。”
沈默非常不耐烦,心道,如果进来的不是禹落哥,无论是罹叔熳汐哥迟大哥还是陆二哥,都不要他们好过。
却没想到却听到秋瑀宸恭恭敬敬的声音,“父亲。”
沈默一惊,暗自盘算着究竟要不要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沈默听秋瑀宸又小声说了句什么,大概意思是自己已经睡了,有事去外边说。
秋煋却是推门就走了进来,立刻拉开了灯,沈默闷在被子里还不觉得,非璟煜对光却极为敏感,一亮了灯就受惊的小鹿样抖起来,“哥,我错了,哥,我不敢了,哥——”
习惯性的叫了两声又将身子蜷了起来,却是痉挛的更厉害。秋瑀宸连忙过去握着他手,“哥在这,小非别怕。”
秋煋皱着眉,“这是怎么回事?”
秋瑀宸轻轻放开手,非璟煜却攥地更紧,“哥,不要丢掉我!”
秋瑀宸整颗心都被揪在一处,只能一只手被他拉着回头看秋煋,“对不起父亲,小非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要他在我这休息。”
秋煋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床上,隆起的被子里是一个人形,他哼了一声,“要你休息是为了养伤,你要是觉得身体好到不用躺着了就给我回去工作!不知所谓!”
秋瑀宸手被非璟煜拉着,根本没办法保证一个合理的站姿,只能礼节性的道歉。非璟煜大概还是梦魇,抖地非常厉害,“哥,不要,队长,对不起,对不起。”
秋瑀宸这才知道他竟是在纠结一年前的事,非璟煜的身子蜷得更紧,身后的伤被挤压,痛得更厉害,不断地冒汗,却听他又在不停地叫哥,一只手在空中虚虚地挥着,“为什么不来看我?”
秋瑀宸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来想不到,他离开的一年就是这样过的,这么警觉的孩子,如今却是这种情况都依然在梦魇,秋瑀宸心疼地轻轻抚着他手背,“小非乖,哥在这里,哥不走!”
秋煋简直已经要被儿子整崩溃了,这么彻底的被无视,这还是第一次,今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看看秋瑀宸的伤,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结果。登时觉得自己的好心全都被秋瑀宸抹杀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是秋瑀宸如今哪有心思,非璟煜不断冒汗,指甲都已经将他手掐破了,脸上全是泪痕,另一只手只能凌空挥着,想着从前他做噩梦只要一伸手就能握住自己,可是在西班牙的那一年,三百多个日夜,伸手却全是空洞,秋瑀宸真是不知该怎么疼他才好,只能将另一只手也递给他。
非璟煜一握住秋瑀宸,居然就真的咯咯的乐出声来,立刻就安安心心的睡着了,秋瑀宸心中更酸,只能紧紧咬着唇,好久才想起父亲还在屋内,补救似的不断道歉,却刻意压着声音。
秋煋本来心中还存着父亲的权威,以为他哄过非璟煜就能好好和自己说几句话,那时候再教训也不迟。但没想到他索性把两只手都给了非璟煜握着,如今只能蹲着身子回头,秋煋看他这副样子更加上火,只是冷哼一声,“你爱干什么我管不着,明天就给我去公司!”
说着就要转身出门,沈默知道这次事大了,想出来解释几句,但是终究什么都说不了,而且现在探出头来只能是添乱。于是将自己按在被窝里,一口气都不敢透。秋瑀宸不过一句“是,是瑀宸的错。”倒也根本没有留秋煋的意思,秋煋听他那句话都是敷衍居多,只在心中恨自己居然忍不住来看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秋煋刚出了门,沈默连忙探头出来,“秋,伯父——”
秋瑀宸摇头要他噤声,“小非难得睡得安稳,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晨练。”
沈默从被子里爬出来,“你难道就这么坐着?”
秋瑀宸两只手是被非璟煜交叉着握着,就像是扭曲的雕像,这个姿势难受极了,动又不能动,而且撑不了几分钟就腰酸背痛,沈默怕吵着非璟煜,蹑手蹑脚的把沙发给秋瑀宸搬过来要他坐在扶手上,又替他找了件厚衣服披着,却还是不放心,想要秋瑀宸先松开非璟煜手换个姿势,秋瑀宸摇摇头,“他这一年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陪这一夜又能怎么样呢?”
沈默索性将被褥抱过来,自己也躺在沙发上枕着秋瑀宸腿,“那我也要欺负你。”

秋瑀宸知道沈默是心疼他,他陪着非璟煜,自己就过来陪着他,可是这算是什么呢,自己在情人这里陪弟弟已经够过分了,若是累得小默也睡不好觉,那就是洗多少床单被套也赔不了的,他轻轻摇摇头,低低道,“你乖乖去那边睡,我知道不该这样,你若还是要陪着我,我真的都该被熳汐哥打死了。”
沈默毛绒绒的头发蹭着他腿,“你管不着。”说完就在他腿上闭着眼睛睡了。

第二天一早,陆戠郗就先秋煋来到了病房,非璟煜却是早已经醒了,事实上,能一觉睡到五点多已是难得的了,掌中是安心的温暖,张开眼睛却发现秋瑀宸就这么陪着他,沈默也窝在小沙发上咬着被子睡得香,竟是连身后的伤都忘记痛了,“哥——”
秋瑀宸嘘了声,“小默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别吵他。你也再睡会。”
非璟煜舍不得放开他手,却发现秋瑀宸的坐姿异常折磨,这才连忙松开要他到床上睡,低声道,“哥快睡会吧,我睡好了。”
秋瑀宸摇头,非璟煜还想再说,可是哥哥那双漆黑的眸子扫过来,自己哪怕有浅褐冰蓝两道射线也不敢再多话,只能轻轻替他按着腰,秋瑀宸身子自然是极不舒服的,但是比起从前练柔术的时候已轻松很多,也不要他捶。非璟煜却是在出神,真的没想到哥哥如今还是愿意这么陪着我,可是默默就睡在旁边,会不会要哥哥很难做。自己是不是又不懂事了,想到从前秋瑀宸那么纵着他,可如今竟几次三番的连累他和情人吵架,看沈默即使窝在沙发上也睡得那么安心,咬着被子的样子像个孩子,心中也是说不出的羡慕。又想到自己父亲,第一晚陪着自己知道自己做噩梦,第二天就搞了些偏方弄了一大堆玫瑰精油熏在房间里,还说是专家说的,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最讨厌的就是香料的味道,连洗衣服都只喜欢用肥皂而不是洗衣粉。非璟煜暗暗琢磨,只是哥哥已经那么细心了,不知道他是如何宠着默默的。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自己父亲虽然平时觉得挺烦人,但是毕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用心,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不会把心思分给别人。非璟煜想到这里又不愿再想下去,爱情这种东西,他的大脑一向迟钝的很。他很少去区分感情,对于他而言,什么都是一样。那种天雷勾地火心跳如鹿撞他真的难以体会,到底也想不出那么多。
秋瑀宸知道非璟煜在胡思乱想,也不问他,索性由他给自己捶着肩,小家伙曾经为了讨好自己去学按摩,不过手艺倒是真的不敢恭维,秋瑀宸暗道,小非是个很贴心的孩子,只希望罹叔再能细心些就好。
非罹是陆戠郗之后第二个来的,非罹来的时候沈默已经起床了,自称在沙发上睡得腰酸背痛,要秋瑀宸负全责。那时候非璟煜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他习惯早上洗冷水浴,然后晨练,晨练结束后再洗热水澡。
陆戠郗瞪着秋瑀宸,“你把你爸怎么了,回来的时候脸都是绿的!”
秋瑀宸没解释,只是示意沈默还睡着,陆戠郗放低了声音,语声中却充满了愤怒,“你就叫默默睡沙发!”
沈默睡得却极为警醒,已经张开了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二哥你吵死了。”
陆戠郗还想传授些制服情人的几大法宝之类,沈默已经闹着秋瑀宸给他按摩了,陆戠郗随便靠着,“瑀宸你好好去和阿煋说说,他一直担心你,昨天好容易过来一次——”
秋瑀宸抿着嘴,“是,瑀宸会道歉的。”
陆戠郗狠狠踹了一脚沙发,“不是叫你道歉,你就不会用地球人的方式和你爸说话吗?”
才说到这里就听非罹道,“他自己就是火星来的,听得懂地球语吗?”
陆戠郗还没顾得上回嘴,非罹已经扑到非璟煜那仔仔细细打量,“睡得好不好?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昨晚做噩梦了吗?还是用冷水洗澡吗?现在去晨练还是一会去?今天中午回家吃饭吧……”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非璟煜一共就回了一个字,“嗯。”
陆戠郗站在那,看秋瑀宸服侍着沈默,非罹伺候着非璟煜,自己一个人突然觉得挺没劲,于是相当创意地拿起电话拨给秋煋,“医生说瑀宸昨晚着了凉又病了,你过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博弈,交易

秋瑀宸想,他应该和父亲心平气和的谈一谈,用属于儿子的方式,陆叔说,因为内疚,父亲在他修养的这段时间里亲自处理了很多恒河的琐事,甚至还特地回翻了自己曾经的档案,担心他的伤,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还专门去做了心理咨询。秋瑀宸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但是他知道他没出息的感动了。
秋煋来得很快,陆戠郗放下电话还没多久他就到了,秋瑀宸知道,无论任何交通工具,那是从恒河到这里的最短时间。因此,在看到秋煋的时候,他甚至为自己没有严重到要卧病在床感到惭愧。他紧紧抿着嘴,然后叫了声父亲。
秋煋没说什么,沈默笑着也叫了伯父,秋煋想挤出些笑容来,或者貌似和蔼可亲的跟他说,忘了答应我要改口的,可是,他真的说不出,对着儿子,他永远没有做小伏低的理由。他长期的教育和尊严不允许他这样做,他自己也不觉得他应该讨好秋瑀宸。虽然不是说我生了你你就应该听我的,但是,他实在想不到他要怎么样去做。
陆戠郗轻轻踹了下秋瑀宸屁股,秋瑀宸抬起眼,想说什么,可是却正好碰到秋煋目光,又是什么都没说,秋煋盯着他,好久,他道,“瑀宸这就去工作。”
秋煋的声音依然很威严,“不用了。”说着就哼了一声,示意秋瑀宸跟他走。
秋瑀宸回头望了下沈默,陆戠郗揽住沈默肩膀,挥手要他走。沈默点了下头,“我弄好了就去晨练。”
秋瑀宸跟在父亲后面,他突然间不想解释昨天的事,他也不知道要解释什么,秋煋开了车门,秋瑀宸要驾车,秋煋看了他一眼,判断他开车的能力还是有的,也没有推让。秋瑀宸态度恭敬,甚至比秋煋的任何一个专职司机都恭敬,秋煋却只是道,“沿着城。”
秋瑀宸没应是,默默发动了车子,秋煋突然觉得这样沉闷的空气里说什么都很压抑,索性直接开头,“我上次同你说的事,想明白了吗?”
秋瑀宸的手很稳,声音也很稳,“是,瑀宸决定了。”
秋煋居然没有追问,“很好。”
父子二人又沉默下来,秋瑀宸走的路很空旷,他想,这样他激怒了父亲被从车上扔下来就可以跑回去,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他相信速度能让他将如今的情形认得更清些。
秋煋坐在副座上,那个坐姿很舒服,是个可以等待很久的坐姿,秋瑀宸却没有要纠缠的意图,“瑀宸问过小默,他不希望因为一些其他的理由带一个孩子到这世上来。”涉及到他父亲曾经的观念和处事方式,他选择了非常中性的词。
秋煋点头,秋瑀宸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紧,“瑀宸也想过,父亲上次提的,瑀宸,不能答应。”
意料之外的,秋煋居然没有任何反对,秋瑀宸本以为他上次和自己说的接受人工授精为秋家留个后是底线,他有些疑惑的望着秋煋,秋煋没说话,秋瑀宸踩下了刹车。车子靠在路边,秋煋道,“关于这件事,因为一些意外,我有了些其他的决定,暂时和你无关。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希望,我也不会再提起。”
秋瑀宸简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形势已经急转直下,简直,简直好得太出人意料,他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然后他重新发动了车子,用职业赛车手的方式,最快反应,最短用时。
秋煋狠狠拍了拍他肩膀,“我不管乔熳汐教给了你什么,我希望,你能够重新查一查关于九天会和海沙帮的事,有些事,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还有,你的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秋瑀宸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样问,他从未听过他的父亲称赞他的母亲,甚至不曾提及。秋瑀宸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漂浮在啤酒泡里,他的流向一点也不由自己决定,甚至,好像和他最相关的事已经和他无关。这样的不安让他开始忧虑,他终于向父亲提出了第一个问题,“瑀宸能不能知道,是什么,让您改变了主意?”
秋煋笑,笑得很苍凉,“你认为是什么?”
秋瑀宸心中一痛,难道是因为父亲真的不愿再逼迫自己,可是,他不愿意相信,他知道,这样的揣测会伤害到父亲,可是,他真的没办法去判断。
秋煋解开了安全带,这绝对是不符合他性格的举动,他缓缓道,“瑀宸,我告诉你一句话,很多事,如果注定的结果,那,就不必计较原因。”

秋瑀宸回到病房的时候是茫然的,他从来没有这么茫然过,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什么也想不到。然后,他听到敲门的声音,甚至可以判断出来人是乔熳汐,那样温文有礼而又带着压迫性的节奏,只能是乔熳汐。可是他不想起来开门,真的不想,他现在觉得一切都是一团糟,他特别累,他就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最好沈默这时候正枕在他腿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隐约知道是父亲和母亲的交易,但是,他想不出,父亲究竟是怎样才能够就这么放过他,只是打球到十八岁,熳汐哥就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那如今,如今究竟是什么可能,父亲会做这样大的让步。
乔熳汐并没有等待,敲门敲不开的时候,他选择推门,推门很容易,他看到了白色的棉被里的秋瑀宸,秋瑀宸没办法在这时候逃避,他张开眼睛,就看到了骊歌。
“母亲!”
骊歌从来没见儿子对她这么热切过,坐下来轻轻抚着他眼睫,“没事了,妈已经要你爸答应不逼你做那个乱七八糟的手术了。”
秋瑀宸只觉得心口赌地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要对他的父母表示感激,可是,真正确定的时候,心下什么都没有。甚至,他从前最担心的,就这么圆满的解决的时候,他心中却全都是对父母的歉疚。他终于能够明白哥哥的心情,为什么,终于结了婚却根本没办法面对死去的父母,秋瑀宸想,现在,自己真的是不孝子孙了。
骊歌揉着他头发,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她的小儿子在他面前如此脆弱,脆弱到让他甚至忘记了对母亲的戒备,秋瑀宸这一刻甚至比被秋煋打到奄奄一息时还要憔悴,他轻声问骊歌,“您究竟和父亲说了什么?”
骊歌有些舍不得儿子的软弱,因为他坚强了就意味着自己将永远丧失保护他的机会,她轻道,“这是父母的事。”
秋瑀宸望着她,“您也不肯告诉瑀宸?”
骊歌觉得自己的心正被秋瑀宸的目光吞进去,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紧张过,她明白儿子的潜台词,在儿子心里,自己究竟是比秋煋亲的,这样的诘问让她空虚了整整十八年的属于母亲的虚荣得到了最大的满足,然后,她贪婪地想要更多,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儿子,除了十月怀胎之时从来没有能再一次拥进身体的儿子,她缓缓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你的命。”
乔熳汐看弟弟难得和母亲这么亲,他小心翼翼地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坐,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这么多年,那些本该属于秋瑀宸的温暖,骊歌都给了他,他想,现在是他退让的时间了。
秋瑀宸死死攥着拳,“母亲?”
骊歌缓缓道,“你身上如今落下的这些伤,怎么样了?”
秋瑀宸知道骊歌绝不是说废话的人,他也知道,这问题必然和他想求得的答案有着极密切的联系,因此,他并没有回避,“接骨的地方,关节的地方,都不太好。”
骊歌点头,“你父亲下手太重了,你足足躺了六天才醒,身上这些伤虽有禹落替你调理着,可是功夫,已经差太远了。”
秋瑀宸低下头,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明白,那些游戏中漂亮的花式灌篮,很多他已经做不了了,甚至,是永远做不了了。他没恨过秋煋,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知道,他的父亲,可以让步的,都已经让步了。
骊歌道,“有一门功夫,是巫祝传下来的,好处有很多,尤其是续骨疗伤,如果你学会了,别说是恢复从前的功夫,武学上的进境,更是不可限量。”
秋瑀宸没说话,他知道这对他的吸引力,这些天,他甚至不敢去想以后在球场上是什么样子。他签了和Z大的合约,甚至有自己订下的必进总决赛的苛刻条款,也不过因为,他把更多的热情已经放在执教球队上了。他不愿沈默为他担心,可是,若是不能同他一起在球场上飞扬恣肆,秋瑀宸想,自己就是死了都不会瞑目的。

第一百三十章 骊歌的世界

骊歌道,“有一门功夫,是巫祝传下来的,好处有很多,尤其是续骨疗伤,如果你学会了,别说是恢复从前的功夫,武学上的进境,更是不可限量。”
秋瑀宸没说话,他知道这对他的吸引力,这些天,他甚至不敢去想以后在球场上是什么样子。他签了和Z大的合约,甚至有自己订下的必进总决赛的苛刻条款,也不过因为,他把更多的热情已经放在执教球队上了。他不愿沈默为他担心,可是,若是不能同他一起在球场上飞扬恣肆,秋瑀宸想,自己就是死了都不会瞑目的。
骊歌接着道,“这门功夫,我本来是打算传给你哥的,救出他的时候就要传给他,可是,他拒绝了。直到两年前,我又提过,本来打算当作是给他的生日礼物。”
秋瑀宸笑了笑,却笑得很难看。非璟煜问过他,嫉不嫉妒母亲对熳汐哥的感情,其实,他早已经连嫉妒都不会了。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又有什么好嫉妒。
骊歌道,“这门功夫的好处很多,可是,却也有他的禁忌。修炼这门功夫的人必须发誓,绝不再留后人。你哥十四岁那年,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一切,却还是只想着乔家,因此拼着落下一身的病也不肯学。后来的事,你知道了,他娶了禹落,也就不会再谈什么传宗接代的事,自然是可以学的了。”
秋瑀宸抬起眼,“母亲的意思是——”
骊歌道,“据说,如果修炼这门功夫之后再生儿育女,子女就会被诅咒。事实上,只是修炼人的一个承诺。你放心,这种功夫并不会让你失去拥有沈默的快乐,他和你所担心的或者你该担心的没有任何关系。”
即使说的是这么露骨的话,她的表情依然圣洁而高贵,她缓缓道,“这门功夫,是师兄传给我的,他说,这是因为古时候人们都相信巫师是能和鬼神通灵的人,而如果生下孩子,一部分灵力就会被孩子带走,而自己和鬼神通灵的能力也因此折损,那部落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她没有说,就是因为这个,南屿才一再的拒绝她。
秋瑀宸皱眉道,“发誓?”他实在不相信发誓就能够约束现代人,虽说他是一诺千金的,可是,这毕竟不是现代人的思维方式。
骊歌点头,“是。你难道认为这种方式没有约束力?”
秋瑀宸没说话,骊歌笑,“这门功夫传到现在已不知有多少代,可是只要违背了誓言的人,子女必定夭折,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过去。”
秋瑀宸摇头,他根本不信所谓诅咒,骊歌却道,“诅咒只是比较神秘的说法。事实上,这门功夫除了继承人和传授者之外,还有护法者,护法者就是捍卫规矩的人,与其说那些违背誓言的人是死于诅咒,不如说是死于非命。图腾也有这样古老的护法者,他们用的就是最简单的法子。”
秋瑀宸当然知道图腾的护法者是谁,日月二神,从事着这种古老而神秘任务的,就是他的哥哥们。而他必然相信,这门秘术也有他的护法者,究竟是谁,却是谁也不知道。
秋瑀宸回望骊歌,骊歌却是道,“昨天,我和你父亲一起研究了你的诊断结果。”
秋瑀宸不知该说什么,他紧紧咬着嘴唇,骊歌缓缓道,“他没办法要我让步,所以,只有自己让步。”
秋瑀宸望着天花板,“所以,父亲昨晚来找我?”
骊歌的回答太果断,“是。”
秋瑀宸觉得那些逐渐长成的骨头又开始作痛,昨晚父亲来,难道是想告诉我,他已经不打算再逼我。秋瑀宸甚至忘记了想,他做了一辈子好儿子,只有昨晚任性了一回,却是这一回,又是如何伤了秋煋的心?
骊歌轻轻揉着秋瑀宸头发,“不用想太多,你哥总是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其实,也不会有认真和子女较劲的父母的。你父亲不会生你的气,好好修养,等你稍好些了,我就传这功夫给你。”
秋瑀宸小声问,“那哥——”
骊歌回头望乔熳汐,乔熳汐在心中叹了一声,这孩子,为什么想着别人的时候永远比想着自己多。可在骊歌看来,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乔熳汐道,“这是我的事。”
骊歌笑着招手要他过来,乔熳汐想了想,还是走过来,这次却是站在床边,骊歌轻轻去握他手,他下意识地躲了下,却终于还是被他握住,骊歌笑,“怎么了?”
乔熳汐摇头,“没——”
骊歌拉着他在床边坐下,“你哥和禹落商量,希望收养一个孩子继承家业,他们已经定好了人选,是孤儿院的一对双胞胎,快一岁半了。”
秋瑀宸望着乔熳汐,乔熳汐道,“乔家的家业总要有人继承。”
秋瑀宸没说话,又是一个收养来继承家业的孩子吗?他没说完话,乔熳汐看他神色不好,也不再多说,倒是骊歌替他垫好了枕头要他靠着,秋瑀宸不肯说什么,就那么默默地躺下,乔熳汐又退回了角落的位置。骊歌仿佛对现在的秋瑀宸很满足,却又不想太过亲昵引得他反感,只是坐在床边笑,秋瑀宸垂着头,好久才说了句,“瑀宸不孝。”
骊歌一笑,“什么叫不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秋瑀宸紧紧咬着嘴唇,骊歌道,“逗你的。你父亲终究还是心疼你的,吵了一夜,可是我问他,你是想要个孙子还是要瑀宸下辈子做一个废人,他就什么都不再说了。”
秋瑀宸脑中轰地炸开了,他知道,因为他下定了决心,因此,甚至不愿意去想秋煋的好,以为这样,他就可以要自己好过一点,哪怕逼到那一天,要和沈默远走高飞,他也不必太内疚。可是,他不知道,母亲只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他看透自己是一个多么自私多么懦弱的儿子。因为自己决定要对不起父亲,就拼命暗示自己是父亲先对不起自己。秋瑀宸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骊歌轻轻顺着他后背,“别想太多,一切不是都好了?”
秋瑀宸没动,整整半个小时,抬起脸来,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他低低道,“对不起,瑀宸想,瑀宸真的想,可是,瑀宸不能对不起小默。”
骊歌摇头,直直望着他,眼神从未如此凌厉过,这个女人连分尸的时候都是优雅的,可是,她如今的眼神却带着几分鄙夷,“瑀宸,你一点也不像我!人这一辈子,有太多身不由己,可是,你唯一不应该改变的,是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秋瑀宸的目光有些闪躲,“我——瑀宸——”
骊歌冷冷道,“从前,无论你怎么样做,顶撞我或者温和的反抗,甚至你愿意这么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无论愚蠢不愚蠢,至少够勇敢够坚强!可是现在呢?你认为你应该为秋家娶女人生孩子,可是你做不到,那你记住,你做不到就是你做不到,这是你的事,和沈默没有丝毫关系。不要拼命暗示自己,你是在为爱情牺牲,是在为沈默牺牲,你记住,你没有为任何人牺牲,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你不能永远做你愿意做的事,但是,你必须学会承担你曾经做的事!”
秋瑀宸从来没有被如此彻底的洞穿过,骊歌的话就像是一把冰剑,当头灌下去,让他清清醒醒的活过来。他从来没有被母亲这样教训过,骊歌教导的方式从来不是语言,他也渐渐忘却了在骊歌这里学到些什么东西。可是今天,他终于明白他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的哥哥才是最像他母亲的人,他的个性中带着父亲的固执和母亲的狠辣,但也带着父亲的懦弱和母亲的偏激,尽管生活将他推上前台让他面对了太多事,但是,真正遇到感情的问题,他还是懦弱地逃避着,甚至是,小心翼翼地取舍牺牲。
骊歌这次并没有揉他的头,而是用更加严厉的语声告诉他,“想想你的选择,瑀宸,不要和你父亲一样让人鄙夷。二十二年前,他不敢和陆戠郗结婚,二十二年后,他不敢和我离婚。哪怕是几个小时前,他选择了放弃,他还是安慰自己,他是为了你。瑀宸,你们秋家的人是最会给自己借口的人,你们从来不敢面对自己的选择,你们从来不敢对抗世界的规则。几个小时前,你父亲和你刚才一样抱着头蜷着身子像只鸵鸟一样的将自己埋在那些自以为悲壮的自我牺牲里,然后再一次自以为伟大的对我说,瑀宸是我儿子,我生了他,就绝不能让他成为废人!如果我输了,也不是因为你,只因为我是一个儿子的父亲!”骊歌淡漠一笑,“你不觉得这样的说辞很可笑吗?将自己装扮的如此伟大,今后的每一天,他觉得他对不起秋家的那些已经化了灰的老骨头,就可以安慰自己说,他是为了儿子!这样,所有的错都是你犯的,所有的后果都是要你去承担的,他反倒成为最无辜的那一个!”
秋瑀宸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听到骊歌转述秋煋的话,真的是他的父亲,是为了他可以放弃坚持了那么久的价值观的父亲。无论如何,无论是不是像母亲说的一样的心态,只要父亲愿意,愿意为他,是为他做出一点点的退让,他就没有白活,他就没有白白地做一次别人的儿子!
骊歌看着秋瑀宸就知道他想些什么,不过冷笑一声,“你们倒真的是父子,借口都一样无稽!他是为了儿子,你是为了爱人,都应该被讴歌被赞颂,可是,我骊歌就只是为了我自己!熳汐教了你七年,你依然不明白,到底什么才叫承担!瑀宸,你最大的毛病就在于太容易自责,又太容易原谅自己。陆家的人,流血了,会咬着牙骗自己不疼;秋家的人,流血了,会咬着牙逼自己不疼;乔家的人,流血了,会咬着牙求自己不疼;只有我骊歌,流血了,就自己再补上一刀,如果记不住什么是疼,又怎么叫别人比我更疼,如果记不住什么是疼,又怎么能让自己永远不再疼!”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一天

3月14日,第一次诊断考试,沈默,非璟煜,张昀翔,肖海焱,还有球队的很多人都参加了考试,秋瑀宸犹豫良久,最终没有去。骊歌大概是这世上最严厉的师父,跟着文禹落学枪之前,秋瑀宸曾以为乔熳汐的苛求无人能出其右,但是跟着骊歌之后,秋瑀宸突然觉得文禹落简直宽容地令人发止。他被苛责的不止是站位的角度,呼吸的方式,更包括心跳的频率。秋瑀宸自认为学得相当辛苦的呼吸秘术在骊歌眼里不过是入门的小菜,而他自认为可以媲美杂技演员的柔术功底也丝毫不入骊歌的眼,可以说,他除了是她的儿子之外,几乎没有一点被她欣赏和称赞的地方。
甚至连文禹落当作压箱底的双宿双飞神枪绝技,骊歌也不过一句,“有兴致。”而她的手可以从身后轻轻松松的绕过来用枪抵着你的头,然后在你戒备最强的时候换出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秋瑀宸用尽全力,却依然没有她快。无论怎样的速度,要害永远暴露在她射击的有效范围之内,而且根本没有扳回一城的机会。速度是从来没有极限的,力量和反应也可以通过练习弥补,但秋瑀宸觉得学习这门功夫最难的就是所谓心灵感应。因为是古老相传的同神灵沟通的功夫,因此,有许多骊歌所言的玄妙至极的反应他什么也感觉不到,无论多努力的集中精神,还是从来感觉不到。骊歌倒也不勉强他,在启明星刚刚升起来的时候就将他带到瀑布旁的石块上,秋瑀宸就开始了一天的冥想,直到启明星再一次升起来,秋瑀宸都丝毫找不到感觉。一整天下来,腰酸背痛又累又饿不说,只是瀑布流水的冲击就将他的耳朵折磨到崩溃,他甚至觉得,耳骨上的沈默两个字会随着水流的跃动跳起舞来,而流水的味道要一天滴水未进的秋瑀宸忍不住作呕,被骊歌从石块上拉起来根本就晕得找不到方向,骊歌扶着他就忍不住,只能将身体趴在石头上不住地呕吐,耳边依然是令人窒息的水声。有一次,实在忍不住,直接从石块上晕倒落下水去,虽是3月,瀑布下的潭水浸透了衣服却是彻骨的寒,刚刚昏死过去的人就生生地被冷水激醒了,骊歌就只是冷冷地在岸边站着,看他在水流下挣扎,一次又一次攀上来,一次又一次因为流水的冲击被打下去。头昏地根本站不住的秋瑀宸只能抱着石头在冷水中打颤,骊歌就只是安静地看,阳光将她的身体勾勒出华丽而又优雅的角度,连阴影都带着圣洁的光晕。
秋瑀宸想,如果是熳汐哥,早就让他用二十下换自己拉他上来了,如果是禹落哥,虽然一言不发可是却一定会透出鼓励的目光告诉你你能行,可是骊歌就只是看,她甚至不会去呵斥,连眼神都一点也不急躁,一大片水击过来,秋瑀宸整个头都毫无知觉的木掉整整一分钟甚至丧失了欲望只能本能地用指甲抠着石块的时候,她依然站得很平静,仿佛亘古之前就站在那里,而你只要不自己爬上来,她就可以站一辈子。
当身体被大片大片冲击下来的瀑布水拍到烫地快要烧起来的时候,秋瑀宸终于连滚带爬的攀了上来,整只右手已经肿地恐怖,小指劈断的指甲扎进了肉里,而手背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划痕,秋瑀宸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漆黑的头发紧紧贴在头皮上,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大海龟一样四只悬空用肚子耷拉在石块上,他没有力气站起来,因此只能趴着喘口气,那时候,他已经在水里挣扎了整整六个小时,而骊歌就一动不动的看在那里看了他六个小时。然后走过去站在水里,轻轻将他扶起来,那是秋瑀宸头晕眼花面无人色最绝望最无助时候叫的第一声妈,也是他这辈子叫得第一声妈,完全是本能,受了伤的孩子本能的对母亲的依赖,骊歌在一个短暂地颤抖后异常温柔却又毫不留情地将他推下去,说了那天的第一句话,“这次换左手攀上来。”

秋瑀宸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上来了还是没有上来,他完全能够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骊歌也并没有像电影中经常描述的那样陪在他身边,从心底来说,秋瑀宸有一点失望。当他用肿的没办法想象的双手勉勉强强从床上撑起来,骊歌才推门进来,也没有笑,不是像对乔熳汐一样的微笑着将他拢在怀里,而是轻轻要他躺下,拉过他手替他擦药,秋瑀宸有些惭愧,“我——”
骊歌摇了摇头,“没什么。这门功夫没什么招式可讲,那时候的人和自然接触比较多,所以练习的时候也是靠着自然本身的东西。”
有生之年第一次,秋瑀宸觉得自己很蠢,学什么都学不好的样子。骊歌的动作很轻,用指腹在他手背上打着圈,“先躺一会,吃过东西接着去做冥想,事实上,集中精神并不算是很难的事。”
秋瑀宸字听这一句话,连鼻子里仿佛都泛着水的味道,就像是将臭氧抽进他胃里一样,骊歌没安慰他,只是拉了他另一只手过来给他上药。
秋瑀宸像个孩子,只是那样乖乖地伸手过去,骊歌笑道,“这次好很多。”
“啊?”秋瑀宸显然没反应过来,骊歌笑道,“上次被你哥罚,也是这样拉你。”
她没往下说,秋瑀宸却有些不好意思,没说话,骊歌笑道,“其实有时候想想,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从小,我和你父亲管你就都很少。”
秋瑀宸连忙道,“没有。”
骊歌笑,又挤了些药膏在秋瑀宸手背上,用指尖的温度将白色的膏体化开,“我小的时候,家里孩子很多。骊家是大族,嫡亲的兄弟姐妹就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大概还有四五个吧。其实人就是这样,若是只有一个姐姐妹妹,或者会想,有人分了父母的宠,不过等十几个孩子都和你叫一样的爸妈的时候,你也就不会去想那么多了。骊家的规矩很严,哪怕是分糖果,正出的几盒庶出的几盒都是有定量的。我从小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最喜欢的就是看家里处死斗争中落败的女人。后来被师父看中,整整十年,除了每年的定例,从来没有人会想到我。骊家有规矩,女孩子过生日的那天,母亲都要用绣花针去刺女儿的食指,大概是说不要忘了做女人的本分之类。等到我的父母终于开始惦记我的时候,已经是需要利用我的时候。那天是我的生日,前一天,就有人将我打扮的很符合父母心意了,第二天一早就回去,母亲依旧用针刺我的手指,然后很意外地将我拉到她身边,然后对我说,过了今天你就十五岁了,这在女孩子是个很重要的年纪。妈一定要送你一个礼物。然后拉着我说了一大堆话,我从出生到现在,她都没和我说过那么多话,后来我终于听出来,是因为骊家因为一些事情需要求我师父。那天,我的母亲对着所有的宾客举行了很盛大的生日晚宴,然后非常骄傲的宣布,骊家十五岁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愿意为骊家去承担最光荣的任务。慷慨激昂的说了半天,家里那些基本上从来记不起有我这个人的叔伯也跟着凑趣。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弹琴,等每个人都在称赞我技艺娴熟等待着我去表达什么的时候,我对我母亲说,我明年才十五岁。”
“妈——”秋瑀宸一句话哽在喉咙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母亲从来没提过自己的事,而他做儿子的,也从来没考虑过,母亲究竟过地幸不幸福。
骊歌笑着捏他关节,没说话,其实,心里面一直在想,如果小儿子能够真正叫自己一声妈又是什么样,可是等他真的叫出口了,才知道,过去企盼的那些,哪有此刻这么暖地真实。
骊歌笑道,“和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学这门功夫很快。当我不能够将自己放松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想家里的事,就会觉得这一生也没什么好牵挂的,既然没什么好牵挂,自然心无杂念也就没那么难了,瑀宸,你总不能做到最难的,就是因为你牵挂的太多。待会练功的时候试着想一想,将自己沉下去,或者会好很多。”
秋瑀宸点头,“瑀宸会试试。”
骊歌笑,“其实有时候真的很难做到心无挂碍,不过,可以假装你自己是死掉了,或者就没那么难。”
秋瑀宸摇头,“瑀宸试过,可是瑀宸不敢,一想到这里,我就会怕,如果小默没有我要怎么办。”说到这里脸立刻就红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向骊歌倾诉他的心事。
骊歌将药瓶收起来要他躺下,“想太多了,你和你哥都是一样。不过,他以后要操心的就更多了。”
秋瑀宸眨着眼睛望她,“您说,哥要收养一对双胞胎?”
骊歌点头,“不是一对。你哥收养弟弟。”
秋瑀宸追问,“那哥哥呢?”如果一对兄弟被拆散,那要多可怜。
骊歌道,“这对双胞胎是迟念找到的,他打算收养哥哥。不过大概还是先寄养在乔家,他希望孩子稍微大一点就带去墓镧亲自教导。你哥最近正忙着收拾乔家旧宅,孩子现在还在养育院,已经请了保姆去照顾,等到一切收拾好就接他们俩兄弟过来。你父亲很喜欢这对双胞胎,已经认做孙子了。”
秋瑀宸想到绝代双骄,双胞胎,一个在移花宫,一个在恶人谷,他自己虽然筋疲力尽,却还是免不得担心,“不如一直放在养育院养吧,哥和迟大哥好像都不大适合带孩子。”
骊歌笑得很绚烂,“我也觉得。你哥倒还罢了,尤其是想到迟念,你哥也提过,但是迟念一定要抚养其中的一个。”
秋瑀宸有些怀疑,但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两个孩子,大概,迟大哥养的那个会比哥哥养大的那个幸福。可是他忘了,事实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天

秋瑀宸的日子过得很快,等他回到秋家的时候,沈默和非璟煜的诊断成绩已经出来了。因此,他才进客厅见到的就是两个小家伙用手撑着额头的倒霉样子。秋瑀宸笑道,“怎么了?”
沈默打量了他半天,才道,“好像瘦了。”
骊歌在一旁轻笑,沈默先和她打过招呼才道,“考得不好。”
秋瑀宸没说话,却是看非璟煜,“你多少?”
非璟煜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呃,600”
秋瑀宸皱了下眉,“你没写作文吗?”
非璟煜相当冤枉,“写了啊。”
沈默接口道,“师兄其实是600.5”
骊歌果然不明白高考大势,问道,“满分多少?”
秋瑀宸道,“750啊”
骊歌没说话,非璟煜已经脸红了,秋瑀宸捏着沈默鼻子,“你呢?”
沈默小声道,“653.”
秋瑀宸道,“你们俩考得真高。”他和乔熳汐从来是不问最高多少的,人需要超越的永远是自己,又何必总是和别人较劲。
骊歌轻轻拍拍秋瑀宸,“先和他们玩。”
秋瑀宸点头,“知道了,妈。”
沈默整个人都僵住了,比拿到考试成绩的那刻还僵,这才几天,居然变得这么快。秋瑀宸狠狠揪住沈默耳朵,却是瞪着非璟煜,“我去换衣服,你们俩个在我进去之前把考卷放在浴室里,越来越差劲!怎么考Z大!”
沈默连忙应是,非璟煜哦了一声,秋瑀宸才刚一转身,这两个小家伙就开始合计,非璟煜道,“怎么办?”
沈默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答应秋这次要上七百的。”
非璟煜骂道,“你脑子抽筋了!就这种猪头卷子,上七百!”
沈默道,“我觉得自己复习的挺好啊,而且题目又简单,听说这次还要出全市排名。”
非璟煜骂道,“SPM从来不排名,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排,倒是这样一个破学校,天天折腾,月月考,月月排,不如去卖排骨。”
沈默偷偷将卷子从衣服里抽出来,又用手肘碰了碰非璟煜,“快点吧,还不放好待会又多罪名。”
非璟煜摇头道,“我无所谓啊,反正还能打死不成?”话虽这样说,走得可一点也不比沈默慢。
浴缸中悠哉游哉泡着的秋瑀宸仔仔细细地看非璟煜和沈默的考试卷,沈默倒还罢了,除了错些不该错的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是非璟煜真是天生不适合考试,沈默的英文可以考到惊人的149,可是非璟煜的答题卡居然连选择都空着好几道,甚至他还在试卷上辛辛苦苦地注明了美国人行文的方式,以证明题目的失败。短文改错就更是做得一塌糊涂,一行一个错他偏不照着改,将人家的空行全部划掉用纯正的美式英语书写了一大段话,15分一分未得。书面表达也做得相当省事,将人家所有的要点逐条翻译了一遍,甚至还对应着试卷给出的格式,1、2、3写得清清楚楚,逻辑清楚句式多变,只可惜就是写得不像作文。秋瑀宸知道,他若是问非璟煜,这欠收拾的小家伙一定说,阿拉伯数字是国际通用的啊,找抽吧。
沈默的错误就犯得更怪异了,他是受传统的升学教育长大的,又是中考时的全市探花,按理不应该犯这么多毛病,可是理综最简单的概念题就全都不可思议的填错,这次的作文写得倒还算不错,没有再答出上次42分的丢人分数,可是基础题的分数丢了一半,好在数学是满分,替他保住了颜面。但是英语数学两门一共丢了一分,总分却只有六五三,可想而知,他另外的两门考得有多低。
秋瑀宸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正不安分的探着头,秋瑀宸淡淡道,“卷子在水箱上,自己拿出来吧。”
两个小家伙缩着肩膀并排往里走,又重新一步一步地挪出来,步调一致,连表情都像是照镜子。
秋瑀宸擦着头发,“你们没什么要说的吗?”
非璟煜嘴硬道,“这卷子太垃圾!”
秋瑀宸目光箭一般的射过去,“这是长脑子的人应该说得话吗?”
秋瑀宸对非璟煜的训斥一向是不留情面的,非璟煜立时软了下来,沈默到底还是乖孩子,抿着嘴没吱声。
秋瑀宸对非璟煜打了个手势,“先整理干净你的脑袋再过来说话!”
非璟煜恨恨地转身离开,却终于分辨不来。毕竟,这不是一个能让他强硬的分数,而且,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考大学。Merde,非璟煜在心中骂道。居然我也有一天会因为考试考得不好而忐忑,简直是不可原谅。
秋瑀宸看非璟煜走出去,一把将沈默拉在腿上,轻轻戳着他脑袋,“你怎么考的?难道不知道这次要全市排名吗?”
沈默嘟嘴靠在他肩上,“知道啊。”
秋瑀宸无奈,“你看看你答的题,想我?”
沈默实在佩服秋瑀宸的逻辑,这也可以啊,不过还是轻轻嗯了一声,秋瑀宸无奈笑笑,“妈说我以后可以在院里练,马上就是省诊,下次我陪你考。”
沈默大大咬了秋瑀宸一口,“干嘛那么凶?”
秋瑀宸拍拍他头,“就你们这成绩,没揍你们算捡便宜,还敢怪我凶!”
沈默搂着他脖子,“我下次会考好的,上不了七百,差一分任你打一下。”
秋瑀宸笑,“那倒也不用。”我怎么舍得。
沈默在他膝盖上挪着屁股,替他将头发擦地根根直立,“迟大哥打电话来说要我们去养育院,我好想去看他和哥的儿子。”
秋瑀宸笑,“当然。”迟大哥和哥的儿子,当然要看。喔?迟大哥和哥的儿子,怎么听怎么觉得怪。

秋瑀宸和沈默是陪骊歌一起到养育院的,秋瑀宸环顾四周,相当没心没肺的道,“环境不错啊。”
沈默抬腿给了他狠狠一脚,“没有父母的孩子心里是什么感觉,你怎么会知道。”
骊歌在一旁轻笑,心中想些什么谁也看不出,秋瑀宸拉着她讨巧道,“也是啊,妈这么疼我。”
沈默在心中暗骂,马屁精,骊歌笑道,“才几天啊,还没见你哥就和他学得这些毛病。”
沈默想到乔熳汐抱着孩子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生动极了,最好,那俩个双胞胎在一起尿哥腿上才好,看他还能不能面如平湖。
秋瑀宸显然是想不到沈默的小心思的,只是随着骊歌走,才刚到中心花园就看到文禹落,沈默没见到乔熳汐,在心中暗暗得意着,难道被说中啦?
文禹落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沈默想什么,并不说破,不过是相当温柔的一个眼神递过去,沈默立刻蔫了,本能地向秋瑀宸怀里躲了躲。
文禹落笑对骊歌解释,“熳汐走不开,那俩个小家伙太粘人了。”
沈默拉着秋瑀宸,“我们快去看看。”
秋瑀宸看沈默这么开心,心下不由得有些担忧,小默这么喜欢小孩子的。秋瑀宸轻轻抿着嘴唇,如果,小默是和女人在一起,那他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想到有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会用苹果一样的脸蹭着沈默叫爸爸,秋瑀宸觉得心都被妒忌烧起来了。他的小默只有他可以抱抱摸摸亲亲,怎么可以被另外的人——简直不可饶恕!
沈默察觉秋瑀宸的异样,轻轻碰他,“秋,怎么了?”
秋瑀宸摇头,“嗯?没有啊。”
沈默明显不信,直直瞪着他,秋瑀宸笑,“在想那两个小东西。”
文禹落看了秋瑀宸一眼,秋瑀宸迅速低下头,没有活人的心事能瞒得过禹落哥的。
才刚一进那两个小家伙的房间,沈默就几乎惊呆了,迟念和乔熳汐两个人金刚样的站着,倒是秋煋坐在床边拼命逗俩个小家伙,一手摇着风铃,一手摇着奶瓶。
可惜两个小家伙都不领情,大概是营养不好,两个人看起来都瘦瘦的样子,不过眼睛真是又大又亮,看到陌生人就提溜提溜的转,沈默狠狠捏着秋瑀宸手,“你看,他们俩个认识你。”
秋瑀宸正在出神,看着的却不是孩子而是父亲,他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么开心,这么放松过,西装被两个小家伙扯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有奶渍沾在上面,却是一点也不介意。尤其是边摇着三色铃铛边挤眉弄眼逗两个小家伙的样子,“过来给爷爷看看,再喝一口。”
说实话,一个线条坚硬到甚至连自称二十九岁都不会有人不信的男人对着两个小孩子说爷爷如何是一件相当诡异的事,至少迟念就撇着嘴一副特别抽风的样子,可是,秋煋竟是乐此不疲,对着两个靠在床上布郎着头的小家伙开心极了。秋瑀宸有些难过,对沈默笑道,“你先玩,我出去一下。”
沈默正看着其中一个戴蓝色帽子的小家伙揪自己帽子上的小毛球,也没有在意秋瑀宸的异样,随便点了下头,秋瑀宸走到走廊尽头,一个人窝在卫生间里,用牙齿撕咬着口中的嫩肉,像被伤害的兽。他知道,父亲是真的希望有一个孙子,哪怕不是现在,他明白一个男人对于血脉延续的执着,看着父亲对着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讨巧,秋瑀宸真的没办法不自责。母亲说,因为父亲不愿意自己成为废人,所以终于答应不再勉强,可是,父亲为自己做了最大的退让,可是,自己竟连一点点的让步都不愿意给。
“嘭!”的一拳,秋瑀宸狠狠打在卫生间的墙上,墙面上立刻凹下了一个坑,他自己却根本感觉不到痛。秋瑀宸用手指扶着额头,骨头被指节顶的生疼,他知道,他亟须发泄。可是,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做。秋瑀宸想到父亲,想到父亲说的,曾经,自己也希望做个好儿子。他想,他是秋家最差劲的儿子,祖父深爱着一个男人,父亲也深爱着一个男人,可是,他们都是将秋家的责任荣誉置于自己的幸福之上。可是,当自己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就可以不管不顾,即使是今天,也依然不愿意为这件事去承担任何的责任。他的祖父,他的父亲,都选择了一个家族,而他,他的眼里却只有他自己。
秋瑀宸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是秋家最大的败类。秋家的人,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母亲说,秋家的人,流了血逼自己不疼,可是,自己却连为秋家流血都不肯!
秋瑀宸抱着头蜷在地上,却又怕被人进来看到秋家少主的狼狈样子,打开了独立卫生间的隔断门,才刚刚迈上台阶,秋瑀宸就狠狠地鄙视自己,秋家的男人,居然还要窝囊到躲在养育院卫生间小隔断的马桶旁边,秋瑀宸只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懦弱的王八蛋!
秋瑀宸死死抱着头,想狠狠地摔打自己,就像是摔打沙包一样,可是,他甚至不敢给自己身上留下一点明显的伤,他怕,怕沈默会为他担心。如今,几千钧的力量无处发泄,一口气哽在心里,只恨不能有一把大斧头将自己劈开!可是,若是真有一把大斧头,他却连死都不敢死,从爱上沈默的那天起,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自己的爱恨荣耀都不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心,自己的血,自己的骨头上都是沈默的名字。
秋瑀宸才刚站起身,就听到一声叹息,一回头,就看到文禹落,秋瑀宸有些尴尬,讪讪地不知说什么好,“禹落哥。”
文禹落替他拨开汗湿的刘海,轻道,“因为伯父?”
秋瑀宸舔了舔唇上的血,“没什么。”
文禹落道,“就算有什么又怎么样?你哥决定和我结婚的那天,在父母的墓碑前,跪了两天一夜,直到第三天昏过去,后来回来拜祭,又跪了一夜。你知道,乔家墓园风冷雾重,他醒来的时候,整条腿肿地不敢看,僵持着不让治,后来动都动不了。你哥的身子本就不好,险些因为这个残了。他说,反正活着也是废人,乔家要个废物也没用,不如残了好。最后是我下药迷昏他替他治的伤。”
秋瑀宸简直呆掉了,他以为,哥哥根本不在乎,毕竟,当年的事,他没有任何对不起乔家,可是,如今,哥哥竟然也是——
文禹落拉起他手,骨节处是一片淤青,“难过的不止你一个,所以,不要再折磨自己。你哥的事,圣母知道的时候,杀了所有看守乔家墓园的人。如果让圣母知道你也是这种心思,那不知又要牵连多少无辜的人。”他知道秋瑀宸永远没办法为自己停止折磨自己的,只能是为别人。他连不自虐都只能为别人。
秋瑀宸点头,没再说话,走到洗手台边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在镜子前将自己整理地整整齐齐,他知道,自己真的是最没用的人,甚至连难过都不敢被别人看到。
文禹落却在心中暗道,如果让瑀宸知道真相,他会不会是比现在还难以负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秋秋的内疚

秋瑀宸同文禹落重新回房的时候,沈默正坐在床上逗那两个小家伙玩,看秋瑀宸回来连忙叫他,“秋,快点过来!”
秋瑀宸同乔熳汐和迟念打过招呼,平时那些恭敬又疏离的话,如今对着秋煋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沈默拉着秋瑀宸,“你看他们长得简直一模一样,猜猜他们俩谁是弟弟谁是哥哥。”
秋瑀宸的反应算不上热情,“双胞胎嘛,自然长得像。”
沈默用手肘碰他,“猜啊。”
秋瑀宸不想太扫沈默的兴,道,“戴蓝色帽子那个是弟弟。”
沈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秋瑀宸道,“迟大哥很讨厌蓝色。他的孩子一定不戴蓝色帽子。”
迟念搂住秋瑀宸肩膀,“果然有良心。”刚说到这里那个戴蓝色帽子的小家伙已经嘟嘟的在口中吹着泡泡,乔熳汐无奈摇头,秋煋却是连忙替宝贝孙子擦着口水,小蓝帽胡乱挥着圆圆的小手,叫道,“妈妈,抱抱——”
戴着小黄帽的宝贝也闹起来,“爸爸,爸爸——”
迟念将小黄帽抱起来,又相当促狭地催乔熳汐,“快点,妈妈,孩子叫你呢。”
乔熳汐相当无奈,可是小蓝帽已经放声大哭起来了,“妈妈,妈妈——”
秋煋在一旁又是吹风铃又是翻毛绒狗狗可是小蓝帽偏偏闹着要妈妈,眼泪铺了满脸,乔熳汐没法,只好将这孩子抱起来,秋煋急道,“小心点!”
乔熳汐只能拿柔软的小帕子替小蓝帽擦着眼泪,还抱在怀里晃着摇着,小蓝帽握着小拳头狠狠砸着乔熳汐,“妈妈,木木,妈妈”
乔熳汐只得笑着哄,还要躲着这小东西抓脸,迟念将小黄帽抱在怀里上上下下的举着,“还是我家宝贝乖。”
秋煋连忙喝他,“别吓着孩子!”
沈默拉秋瑀宸,“你看,他们多可爱。”
秋瑀宸心中怀着心事,一口气根本通不开,只是涩涩地笑了下,秋煋催着乔熳汐,“是饿了吗?小心哭坏了。”说着就要伸手抱,可是小家伙才砸着乔熳汐,秋煋一伸手竟是扭过身子抱着乔熳汐脖子,蹬着两只小脚,就是不要秋煋抱,沈默乐呵呵地看着,小蓝帽却抓着小手对沈默呵呵地笑起来了,脸上犹自还带着泪痕。
沈默在两只小碗里倒了奶粉,冲好就端过来,刚要用小勺给小蓝帽喂,乔熳汐就道,“没那个习惯,给他灌奶瓶里自己喝。”
秋煋道,“孩子还小,喂喂又怎么样,默默,拿碗过来。”
秋煋话才刚说完,迟念怀里的小黄帽已经指着乔熳汐,“坏,坏!”
迟念狠狠亲了宝贝一口,一通狂笑,叫沈默帮忙把碗拿过来,沈默才刚刚举起勺子,小黄帽就转过脸了,迟念揪着小家伙鼻子,“宝贝是哥哥,也要自己喝。”
才说着言寓荆就推门进来,小黄帽倒是喜欢言寓荆的很,见他就叫他,“爹爹——”不过小黄帽酷地狠,打招呼都不喜欢多叫几声,。
沈默撞秋瑀宸,“你看他们俩个多像你。”
秋瑀宸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啊。”我大概从来没被人抱过吧。
沈默才不信,拉他过来,“你自己看啊,难道你没有小时候照片啊,不相信回去看,肯定特别像!尤其是眼睛和鼻子,还有额头,还有下巴的轮廓。”
话刚说到这里,秋煋就立刻道,“从前家里失火,瑀宸小时候的照片都被烧掉了。”
秋瑀宸心中一苦,失火,那名女仆就是因为这个死的吧,那是第一次知道秋家的家法有多严,秋瑀宸并不愿想太多从前的事,毕竟,很多东西,说不出理由的,“是啊,我大概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了。”
沈默笑问秋煋,“伯父一定知道的,他们像不像秋小时候。”
秋煋的面容青地相当不自然,“我也不记得了。”
沈默一下子就自责起来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秋一定会很难过吧,他轻轻握住秋瑀宸手,难怪秋今天心情这么差,伯父大概从来没这么疼过他吧。沈默咬着嘴唇,父亲也没有这么喜欢过自己呢。他回头望着秋瑀宸,秋瑀宸的脸色却依然不太好,沈默笑着说要回去做练习,言寓荆轻轻拍拍他肩,“好好考!”
沈默笑,“放心吧。你专心带孩子,不用管我!”
言寓荆笑,“没事,有师父,还有好几个保姆照顾。”
沈默心道,就是有迟大哥才担心,迟念自然知道沈默在想什么,却还是晃着小黄帽的手,“跟默默爹爹说再见。”
小黄帽相当高傲地看了沈默一眼,迟念拉着他,说,“默默爹爹,再见。”
小黄帽却是目光犹疑,到处乱转不知在想什么,被迟念实在烦不过,终于道,“弟弟,再~哦~木啦~再见。”
迟念打他小手,替他纠正,“爹爹。”
小黄帽这一次却是连迟念也不理了,专心看着言寓荆,小蓝帽倒是喜欢沈默喜欢的不得了,看到沈默像要出去的样子,连忙将身子向外扑要抱沈默,一边还闹着乔熳汐,“妈妈!”
乔熳汐只能将这小家伙抱到门口,沈默亲了亲他小脸又和他握了小手才走,刚要亲小黄帽,小黄帽又转过去了。沈默也犯了孩子毛病,狠狠揉了揉小黄帽头发摸摸小蓝帽脸才出去。看秋瑀宸明显的压制着走神,只能乱扯道,“你们家辈分真乱,浴巾是迟大哥徒弟,却又是宝宝爹爹,迟大哥是宝宝爸爸,可是宝宝竟是伯父孙子。”
秋瑀宸笑笑,“大家嘛,难免的。”说完觉得有些冷淡,连忙又补了句,“啊,没有,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沈默笑着答应,心道,等去了餐厅再和秋谈到底什么事。

大概是想到情人今天精神恍惚,沈默强烈要求自己开车,秋瑀宸拗不过他,任由他将自己带到相当偏僻的一间奶茶店去,两个大男人都要了原味,一起窝在角落里,沈默笑着安慰他,“心情不好?”
秋瑀宸摇头,“没有,就是想到一些事,我自己调整没问题的。”
沈默轻轻在桌下踹他,“你怎么回事?”
秋瑀宸摇头,“没,就是觉得父亲满喜欢孩子的。”
沈默轻轻晃着他奶茶杯里的小勺,“不用想太多,伯父不会怪你的。”
秋瑀宸没说话,很多东西,不是怪或不怪,他看着眼前线条同爱情一样坚硬的少年,十六岁的时候就有着数不清的女朋友,如果不是爱上自己,他不会走这样一段路,也不会经历这样的悲哀。他到今天才深深切切地明白乔熳汐从前说过的话,如果不是爱上你,默默凭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他和沈默是一样的人,他可以痛,可以死,但是不允许自己做错,也不允许别人错过。他想到褚清沙,如果没有她,小默或者就会和一个那样完美而骄傲的女人一起生活,甚至,生一个会哭会闹会叫爸爸的孩子,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做天下最好的父亲。可是如今,沈默却只能和自己一起,背负了所有的委屈和骂名,却连什么都得不到。
沈默明显感觉到秋瑀宸走神,笑道,“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伯父心里是对你好的,还有妈和哥肯帮我们,现在,我就好好考试,你就努力做公司的事。父母都是这样,如果你不能在有些地方让他们满意,那就在另外的地方做得出色一点,让他们骄傲。”
秋瑀宸握着沈默手背,对于父母,他这个父母尚都健在的儿子甚至还比不上沈默,他从来不去想,究竟要怎么样自己成为真正的好儿子,他也从来不去想,父母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乔熳汐只会叫他抄孝经,只会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会说因为他是你爸妈,他生了你你就欠他的,一辈子都欠,而且永远还不了,可是,乔熳汐希望将他变成父母想要的儿子,可是,秋瑀宸学会了谦恭学会了尊重,却学不会孝顺。可是,甚至连乔熳汐自己,也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孝顺。

沈默环顾四周,这间店还是从前的样子,他已经不记得当年带他来这间店的女孩的名字了,只记得那是个圆脸的可爱女生,每次来都会用天生的娃娃音要香蕉巧克力的奶茶,静静坐着,不说话,像看雕塑一样仔仔细细地盯着自己,有时候会要这里特制的绿茶果冻,并不是外边杯装的那种,而是真正的绿茶,端出来还带着清幽的香气,沈默吃过,但是并不是很迷恋,不过他猜想,秋瑀宸一定会喜欢果冻的味道,于是还是点了一份。
秋瑀宸笑着推开,“我又不是熳汐哥,不爱吃甜食。”
沈默踹他,“禹落哥会做我只能买给你吃,不愿意?”
秋瑀宸连忙摇头,补救似的叉了一个,沈默看着他吃,欣赏着线条冷硬的情人用叉子的可爱样子,突然明白了当年的小女生看他的心态。秋瑀宸挑眉问他,“怎么了?”
沈默笑,“从前是个女孩带我来这儿,他也是这样看我,像我看你一样。那时候不明白,总在想,有什么好看,可是如今却是懂一点了。”如果时间可以静止,是不是永远可以停留在拥有你的那一刻,如果时间真的静止,是不是又会错过太多拥有你的下一刻。
秋瑀宸只是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吃果冻,小默从前是很正常的吧。同沈默不同,秋瑀宸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性向究竟是什么。在沈默之前,甚至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同他性别不同的人闯进他的世界,那样恶心到要用三流偶像剧来形容的触动从没有在他身上发生。他甚至从来没想过,没有沈默会是什么样,沈默第一次离开他去韩国的时候,他也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想法,连一刻也没有过,他没有沈默那么复杂的感情经历,也没有沈默那么明确的改变。沈默为他牺牲了太多,可是当他想为沈默牺牲什么的时候,却总是因为种种原因而退让。每一次,他决定破釜沉舟,却突然间又柳暗花明,他甚至会自责,自己从来没有为沈默放弃过什么,他甚至是宁愿今天就将他推到命运的十字路口,让他彻彻底底干干脆脆的为沈默牺牲一次,我们都以为,爱可以是所有,可是有些人,却一辈子为了爱得不够破釜沉舟而愧疚。

第一百三十四章 挣扎的徒劳

非璟煜一个人懒懒地看着考前一百天,他实在不知道这种考试应该怎么答题,秋瑀宸来找他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连忙补救似的又翻了翻高考宝典,秋瑀宸却是一脸疲惫地在他沙发上坐下,非璟煜连忙替哥哥抱过来被子堆在沙发上,又站在他身后替他捏着肩膀,乖巧地让人心疼。
秋瑀宸长长叹了口气,“有点累。”
小非低低道,“因为伯父?”
秋秋又是舒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非想了想,“我觉得,和父母,就是这样吧。做该做的,他们有时候想要的,我们一定做不到,那又何必勉强自己?”
秋瑀宸摇头,“你和我不一样的。”
非璟煜哦了一声,“那也没关系,哥在我这里睡一觉就好了。”秋瑀宸从前难过的时候总是会来他这里睡一觉,这个弟弟贴心的很,虽然任性,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从来不烦他。秋瑀宸从来都没有过朋友,只有这么个弟弟能勉强算得上是可以说话的人了。
非璟煜从沙发后绕过来跪在他旁边挨着他肩膀,“哥担心默默?”
秋瑀宸紧紧皱着眉,“嗯。”
非璟煜靠着他,“怕什么?难道是怕他也想要孩子啊?”
秋瑀宸摇头,“不是。只是,你知道,他有很多女朋友。”
非璟煜点头,“那有什么关系,不是从前了吗?哥难道还在乎这个?”
秋瑀宸摇头,“你不明白的,他是很正常的,可是——”
非璟煜笑着蹭他,“哥怎么会这么想,即使喜欢男人,也是很正常的啊。人家不是说,伴侣是肋骨吗?只不过你的肋骨比较大一点,所以是男人啊。”
秋瑀宸被这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你这么想?”
非璟煜点头,“是啊。”
秋瑀宸将手从被子中伸出来捏捏他鼻尖,“烦了,不想要小默担心,今晚想在你这住。”
非璟煜点头,“嗯。我打电话给他。”才说到这又问道,“哥,会不会不太好,你不回去默默会更担心吧。”
秋瑀宸咬着嘴唇,“我自己和他说吧。小默太累了,不想再烦着他。”看到你,我会难过的窒息,对不起,我没办法这么心安理得的爱你,又没办法这么畏畏缩缩的爱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什么才是最好的。
非璟煜没说话,给秋瑀宸拿过来了分机,只听到哥哥说,“我今天不回去了,嗯,在小非这里,不用担心,没事的。”
电话里沈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是秋瑀宸还是重复着“没事,不用担心,一点私事,没关系。”
非璟煜看着哥哥,听他强压着疲惫对沈默叮嘱被子不用叠等他回来弄,早餐一定要吃好,明天早晨在家门口接他上课,甚至安排他要穿什么衣服,高领的哪一件是上次特地摆好的,连摆在什么地方都说得清清楚楚。等秋瑀宸挂了电话,非璟煜才道,“哥放心不下就回去吧。”
秋瑀宸像个孩子一样将头蒙在被子里,“暂时不,我需要做一个决定,看到他,我就没办法冷静。”
非璟煜没说话,只是替哥哥叫还算温和的东西,但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家厨师的拿手菜,只能干巴巴地要了个糖水煮蛋。
秋瑀宸先要他吃了一个自己才吃,非璟煜猫一样的吮着新鲜蛋液,秋瑀宸轻轻揉着他头,波斯猫眯着眼,靠在秋瑀宸身边,秋瑀宸将他也拉进被子里,仿佛从前的日子,不开心了,都有彼此一起承担。秋瑀宸饱饱地喝了汤,非璟煜还想伸伸爪子,秋瑀宸已经提着他耳朵将他提溜到地上了,“还不看书去,下次再考成这样,你就做好准备趴着睡吧。”
非璟煜伸了个懒腰,一边做题去了。秋瑀宸又是一个人抱着膝蜷在沙发上,这仿佛成了秋家男人的通病,难过的时候总要将自己蜷地像个松鼠,好像这样一来考虑的事就也会少一点。只可惜,没有大大的足够覆盖住身体的尾巴。可是,如果尾巴会思考的话,一定会跳起来狠狠抽打秋瑀宸,现在你心里面想的主意,真的很侮辱松鼠的智慧。

秋瑀宸是半夜三点回家的,沈默却还是没有睡,看他进来连忙合上了习题集,“小非师兄没事吧。”
沈默以为是非璟煜出了事,秋瑀宸也没解释,只道没事了。沈默轻轻抱着他脖子,“不是说了在他那里睡吗?”
秋瑀宸没说话,只伸手翻沈默的习题,每一道题目的关键字下面都画得清清楚楚,甚至连选择题都在旁边写了明确的解题步骤,秋瑀宸笑笑,“睡吧,以后别这么晚。”
沈默点头,“没有,反正今天睡不着,就多做了一会。你去洗澡不用管我,出来了一起睡。”
秋瑀宸知道他性子,也没再强他,甚至没有将自己习惯性的掩埋在水下,只是在吹头发的时候才道,“明天下课出去转转,看有什么要买的。”
秋瑀宸和沈默都是不爱逛街的,可是看他有兴致,脸色又像是好了许多,因此也放下心,明天就是周末了,一起走走也好。
晚上依然是窝在他怀里睡,没有他胸膛可以靠仿佛觉得连活着都不习惯,秋瑀宸轻轻揽着沈默腰,和他说些类似于催眠的话,沈默却向外挣了下,秋瑀宸问他,“怎么了?”
沈默转过身,轻轻用指尖挑起秋瑀宸颈上挂着的戒指,“镉着了。”
秋瑀宸笑,沈默亲手给他做的戒指,从十八岁那天送给他就一直戴在身上,即使是洗澡都没有摘下来过,秋瑀宸却在这时解下了绳子,沈默望他,没说话,可是表情明显有些不悦。
秋瑀宸并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将戒指戴在了自己无名指上,然后用戴着戒指的右手拢着他,“睡吧。”
沈默低低骂他,“明天要上课!”
秋瑀宸点头,“我知道,大概没人敢问的吧,就算问我,就告诉他们我已经订婚了。”
沈默狠狠给了他一肘子,却是安安心心地在他臂弯里睡了。
第二天的日子很平静,尽管太多人好奇,却没有人询问秋瑀宸手上的结婚戒指,秋瑀宸戴着戒指示范了投篮,得到了意想之中的好奇却没有得到追问,他知道,他希望有人问他,然后,他就可以在沈默面前大声的对所有人承认,他如今已经属于这枚戒指从前的主人,可是,就连一向最了解秋教练意图的何助教都没有发出任何疑问,倒是被探班的非罹一通讽刺挖苦,然后在今天的化学课上不断地叫他上黑板演示题目。
下课之后,沈默真的陪秋瑀宸去逛街,甚至在拥挤的站台那里牵着他戴戒指的手,我们从来不可能给时间极限,时间给我们的极限却只有一辈子,既然不是在一辈子的起点相遇,那么,就在一辈子的终点结局。大概是考虑到两个大男人逛超市很奇怪,沈默还特地推了一辆购物车,两个人悠悠荡荡的不知买了些什么,就逛到了婴儿用品专柜。沈默立刻孩子一样的拉着秋瑀宸推车子过去。一路扫货,将所有的婴儿用品一股脑地放在车里,秋瑀宸跟着他在后边从车里往外拿,沈默回头瞪他,“放下!这种没有图案只有刻度的小小迟才会喜欢!”
秋瑀宸摇头笑道,“这个三岁以上的小孩才可以用。”
沈默重新从他手里夺过来,“不会的,小小迟那么聪明。”
秋瑀宸只能将那只奶瓶重新放在车里,却又拣出来一个,沈默瞪他,“这个设计的特别好,小小乔握着肯定特别舒服。”
秋瑀宸叹气,“可是你已经拿了六个奶瓶了。”
沈默用相当鄙视的眼神瞪着他,“难道不会坏吗?孩子现在正是调皮的时候,很容易乱扔东西。”
秋瑀宸才刚刚感叹沈默的奶瓶拿得太多,沈默已经叫导购拿一箱防撞三角过来了,秋瑀宸摇头道,“这种东西用不了这么多。”
沈默才不理这一套,“每张桌子要四个,一箱都不知道够不够。”
秋瑀宸道,“男孩子嘛,磕磕碰碰难免的,哪有那么娇贵,你没听过男孩要贱养吗?”
沈默懒得和他废话,只是哼了一声,又挑了两套儿童专用餐具。
秋瑀宸看着他一路推着小车,心中更加难过,小默终究还是最喜欢小孩子的。秋瑀宸挥手叫导购去那边,看着沈默挑选小围脖,“小小迟太凶了,这种太可爱的他肯定不肯戴,秋,你过来看看是要维尼熊还是多拉A梦?”
秋瑀宸拍他,“车已经装不下了。”
沈默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那就再推一辆啊。”
秋瑀宸低低道,“这么喜欢小孩子啊?”
沈默点头,“是啊,你看小小迟和小小乔多可爱,难道你不喜欢?”
秋瑀宸也笑,试探道,“当然喜欢,要不要自己生一个?”
沈默玩笑道,“好啊,你生还是我生?”
秋瑀宸看他笑得一脸诡异,想了想才道,“生孩子应该很疼吧,我生好了。”
沈默笑他,“说得和真的一样,要是男人真的可以生,熳汐哥肯定第一个生。”
秋瑀宸如今根本无心沈默的玩笑,只是想到他说好,他说,他喜欢孩子。他在这边发愣,沈默却早已经又推了一辆车开始疯狂扫荡婴幼儿用品,甚至还买了两个小摇床。两辆车里实在装不了才推秋瑀宸,“我们去看看纸尿裤。”
秋瑀宸道,“不用弄这么多,这些东西下人都会买的。”
沈默哼了一声,“下人做和亲人做怎么会一样?”
秋瑀宸看他脸色不好,知道他又想起从前的事,想起他说的,如果我有孩子,我一定要做全天下最好的父亲,他想,他明白,他要怎么做。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愚蠢

周末的意思就是一周里可以稍稍放纵的一天,沈默如今就趴在床上放纵着自己,秋菲佣是没有假期的,大概这就算是甜蜜的苦行,不过替他按着足底的秋菲佣还是出了一口气,脚上一个小血泡却要他连脾气都发不出来,“这怎么弄的?”
沈默傻呵呵地摇头,“不知道。”如果知道不就不会磨破了。
秋瑀宸气得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却终究柔声问道,“疼地厉害吗?”
沈默想了想才道,“你没说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有一点。”
秋瑀宸不知道该怎么弄,只是气他脚上起了泡自己都不知道还在浴缸里翻覆了半天,沈默笑着和秋瑀宸夸耀自己眼光好,买的东西那两个小家伙都喜欢。秋瑀宸笑笑,“他们俩也没几天好日子了。”
沈默先指点着秋瑀宸的按摩手法“再重点,嗯,上面”然后才道,“是啊,哥说他才走路就学功夫,小小乔也差不多了大了。”
秋瑀宸轻轻替他按着腰,“迟大哥怎么说?”
沈默揶揄道,“你不是说不喜欢小孩吗,问那么多干嘛?”
秋瑀宸轻轻咬着嘴唇,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喜欢,尤其是看见你那么喜欢之后,小默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试着去接受。沈默眯着眼享受,哪里知道他心中这些纠结,只道,“迟大哥说要先带着浴巾和小小迟出去玩玩,天地开阔才能有大胸襟。”
秋瑀宸愣道,“那孩子那么可怜,才刚出生就被扔进孤儿院了,还是别让他再受罪了吧。”
沈默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啊,不过上次去看禹落哥的豹子,也没觉得比禹落哥在时差多少,所以迟大哥还是很会养孩子的吧。”
秋瑀宸觉得沈默的类比逻辑真诡异,豹子和才刚刚一岁半的婴儿怎么能比?
沈默突然问道,“伯父才和哥还有迟大哥商量他们的名字,都很好听的。”
秋瑀宸只是随便用鼻音回应了一下,沈默对小孩子的事这么兴奋,他心中究竟不是不酸涩的,仿佛自己不再是他生命的中心了一样,沈默对秋瑀宸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满,弹起来就将最出色的按摩师拉倒在床上陪他躺下,四目相对将两个小家伙名字的最高指示传达下去,“哥哥叫迟慕瑀,弟弟叫乔慕宸。”
秋瑀宸整个人都呆掉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默撕着他耳朵,“怎么会没关系,我都认作干儿子了,怎么能和你没关系?”
秋瑀宸尴尬笑笑,“干儿子有什么意思?”
沈默道,“怎么会没意思,我还给他们取了小名,小小迟就叫小黄帽,小小乔就叫小蓝帽。”
秋瑀宸笑,“那我希望你生个女儿,就叫小红帽。”
沈默完全没察觉到他笑意中的落寞,只是打他头道,“那妈是不是叫狼外婆。”
秋瑀宸没说话,却翻了个身压着他,“那就给狼外婆生个小孙女出来,我还是喜欢女孩子。”
沈默肩膀被他按着,同他交换着口中的气息,秋瑀宸双手迅速犹疑,手指流动之处立时就燃气了一片热浪,沈默起初还在踢打中半推半就,如今却被本能挑动地迎合起来,秋瑀宸轻轻用手指在他内裤上顺了一圈,然后在沈默带着迎接的挣扎中将他最后一层防备褪下来,沈默还来不及挣扎,身下已被他温暖的手掌包裹,经常拨弄着篮球的修长食指用最虔诚的态度取悦着沈默渐渐膨胀的欲望,秋瑀宸紧紧咬着嘴唇,这是第一次,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他快乐,小默,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只想,在你生命里,只有我一个。
沈默的分 身在他手指挑弄下涨成了最本能的欲望,沈默轻轻摆着腰,想躲,却又舍不得离开他的阵地,想迎合,却又因为天生的羞怯而红了脸,只能低低叫着他的名字,从他指尖的活动中来寻找温度,秋瑀宸的手指非常灵活,指腹,指侧,甚至是指甲盖都能够为沈默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沈默在枕头上摆着头,一丝丝带着诱惑的拒绝,双腿索要一般地夹了起来,秋瑀宸却开始了更加亲昵地摩挲,沈默轻轻蹬着腿,“秋,唔——”
秋瑀宸笑着,“真的喜欢小孩子啊?”
沈默的大脑早已被他温柔的手指包裹,仿佛他握住的就是完全的自己,自己像是如同生命中最私密的器官一样,尽在他的掌握,任他给予最甜蜜的快乐或者最深重地痛苦,听他此刻居然还有心问问题,也没有什么回答,只是无意识的呻吟。
秋瑀宸心中纠结的痛,仿佛已经要挣脱他掌控的欲望,对不起,我的小默,你想要的,我从没有给过,就让我从今天开始。
沈默的发丝散在枕上,同枕巾摩擦的声音和他的呻吟相合,仿佛是这世上最美妙的音乐,秋瑀宸听着他的喘息声渐渐急促,掌中的分 身已经胀到极致,秋瑀宸却在这时停止了动作,突然将蓬勃的欲火禁锢在掌纹中,沈默本能地挺腰叫他,“秋——”
秋瑀宸听到他带着几许哀求的声音,突然就松开了手,却立刻用口含住了他想要掌控的所有,舌尖才刚刚打了个圈,全部的白液就已倾泻在他口中。
发泄后的沈默吓了一跳,秋瑀宸从未为他口 交过,即使从前提过,他也不肯,毕竟,他不是很能接受这些,现在看秋瑀宸居然还含着,连忙叫他,“秋,快吐掉!”
秋瑀宸笑了一下,起身去了卫生间,沈默心中有些自责,毕竟,这还是一种他存有保留的方式,不知道今天秋为什么要这样,可是,被他口腔包裹的感觉真的太特别,沈默的整个身体都烫起来了,他甚至又有些隐隐的期待,从前也看过些成人漫画,尽管不愿承认,但是,秋这么快就去卫生间,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
秋瑀宸出来的并不快,即使是迷离着眼,沈默却依然觉得秋瑀宸像是突然间整个人沉了下来一样,他坐起来勾着秋瑀宸脖子,“怎么了?”
秋瑀宸笑笑,“没什么,第一次这样做,大概不是很好。”
沈默靠在他怀里,“没有,很好。”
秋瑀宸又是笑了笑,沈默突然觉得他的秋今晚笑得次数太多了,再向后一靠,却是被镉了一下,“什么?”
秋瑀宸摸出一只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没有,手机。”
沈默回头吻着秋瑀宸锁骨,“秋,怎么了,穿睡衣还带手机。”
秋瑀宸笑笑,“没有,怕翼盟有事。”
沈默皱了皱眉,“我这些天都在翼盟帮忙做事,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啊。”
秋瑀宸顺着他头发,“小心些总是好,去洗澡吧。”
沈默有些错愕,秋瑀宸帮他时候的身体反应又如何瞒得过,现在竟是什么都不要就洗澡了,秋瑀宸又笑,“没有,今天有些累。”
沈默用手指顺着他漫画主人公一样的浓眉,“有事要和我说。”
秋瑀宸还是笑,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到安管家敲门的声音,“少爷,御先生来访。”
秋瑀宸拍拍沈默,“自己洗,我去见砦鞍。”
沈默看他就这样下床,叫道,“不用换衣服?”
秋瑀宸笑,“不必,砦鞍又不是外人。”
沈默想问什么,却终究觉得不该过问太多,御砦鞍是秋的心腹,这时候过来应该是帮派的事,自己在翼盟这么多日子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大概是秋不愿意要自己知道,还是别问太多的好,因此只是道了小心就自己去洗澡。可是他不知道,秋瑀宸并不是不小心,而是太多心了。

秋瑀宸从睡衣口袋中摸出一只小瓶,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却还是交给了御砦鞍。
御砦鞍没多说话,做人家属下的一定要有属下的抬举,虽然盟主的举动有些奇怪,可是,人长了两只手一张嘴就是因为做事比说话更实在。
秋瑀宸终于还是又吩咐了一句,“受孕成功立刻通知我,在此之前,我不想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听到或者看到有关的一个字。”
御砦鞍并没有多说话,只是道,“属下明白。”作为秋瑀宸的属下,执行力永远是第一位的。人的精力有限,少说就是为多做节省时间。
秋瑀宸没有再说什么,该做的该准备的,一切他都已准备好,可是看着御砦鞍离开,他终于还是狠狠地握住了拳,鲜血顺着掌心一滴一滴地滴下来,小默,为什么,我会比你恨我更恨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序曲

沈默觉得秋瑀宸近来对自己有些躲闪,甚至连按摩的时候都不太用心了,每天需要或者不需要做的事也渐渐变得多起来,可是问他他却又什么都不说。因此,在一个秋瑀宸自称又要在翼盟忙的晚上,他决定打个电话去问问了解秋瑀宸的人。
他并没有去问非璟煜,因为非璟煜即使真的知道也不会说的,因此,他最直接地去问文禹落,事实上,文禹落的通路是他比较恐惧的,如果不是必要,他一般很少主动和这个哥哥联系,总觉得,神一样的禹落哥少了几分人生感,因此,当在通路里听到孩子哭声的时候,沈默吃了一惊,难得的禹落哥的生气,“禹落哥,我听到孩子在哭——”尽管如此,沈默的声音还是有些躲闪。
文禹落的语声依然恍若神界,连通路中的小声都带着飘渺的味道,“是小蓝帽,刚刚被你哥教训过,现在在罚面壁。”
沈默咬了下嘴唇,终于还是道,“小蓝帽还那么小——”
文禹落知道沈默最疼这小家伙的,笑声依然渺杳,“没什么,等他安静了再站一刻钟就可以不用罚了。”
沈默还是有些不甘心,“小蓝帽还不到两岁。”
文禹落轻轻嗯了一声,语声在平和中却自带着些淡然的气息,“孩子本来就应该从小管教,他会很快就明白,遇到问题哭是最没有用的,谁都是一点一点学会坚强,本来胎教就很重要,既然错过了,如今自然要补上。”大概是知道沈默有事却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文禹落解释的很清楚。
沈默抿着嘴,在心中暗道,果然,早就知道禹落哥比熳汐哥还狠心,害怕自己再说下去小蓝帽更遭罪,只能不说话,文禹落从来善解人意,知道沈默绝不会无缘无故找他,轻声道,“什么事?”
沈默想了想,“觉得秋最近好像很忙,所以想问问禹落哥他怎么样。”
文禹落道,“这些日子接了小蓝帽来家里,你哥和我都有些忙不过来,瑀宸暂时没和我们联系过,如果真的有事,私事的话就问问非璟煜,公事可以去找御砦鞍。”
沈默知道文禹落的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因此挂断了通路,却在这时候秋瑀宸已经推门进来了,沈默望他,“你回来了?”
秋瑀宸惯例性地吻他额头,沈默偏了一下头,却终究没有拒绝,秋瑀宸今天的心情仿佛不错,但是依然没有提最近在忙什么,自从沈默省诊断考试令人发止地考了721成为全省理科状元后,不用秋瑀宸催促,一堆老师就开始给Z中最大的希望补习了,沈默天天应付园丁都忙不过来,因此连学习上的事他都问得少了。今天倒是特地拿他的题目过来看,不过状元始终有状元的风采,倒还真是无懈可击。倒是沈默问他,“秋,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一次诊断都没参加过,会不会——”
秋瑀宸用最温润地唇堵住了他的口,“我在忙。”
沈默下意识地想问忙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只是哦了一声,倒是秋瑀宸和他道,“我查到马上就是妈伯母的生日了,所以想准备一份大礼。”
沈默笑道,“什么叫妈伯母?”
秋瑀宸吻他,“就是现在先叫伯母,等过了生日,说不定就可以改口了。”
沈默问他,“什么大礼?”
秋瑀宸笑而不语,沈默想到他这些天都在忙,又是神神秘秘的,大概是一笔和母亲的大生意吧,虽然心下并不是很开心用这种方式去讨好,但是还是会感动秋瑀宸的用心,因此奖励似的吻了吻他耳骨上的刺字。
秋瑀宸心中有些酸涩,强忍着问他,“这么开心?”
沈默点头,“秋会用心啊。”
秋瑀宸不知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习惯性的强撑,“这些天一直在怕你不喜欢。”
沈默笑,“怎么会?即使不是我喜欢的方式,但是,只要你花了心思,我当然会喜欢。”
秋瑀宸愣愣看着沈默,觉得心像是被钢针挑起来一样,不想要沈默看到他难过,因此背身道,“我去洗澡,你先睡。”
沈默看着他背影,觉得秋瑀宸憔悴了许多,大概是恒河和沈氏合作太难了吧,秋一心赶着妈生日,其实,沈家的人对这个日子并不怎么重视的,自己的生日就从来不过。不过,秋满足就好,毕竟,上个月一定不过生日不收礼物气了他好久,就当是补偿了。可是,沈默不知道,这次的补偿他和秋瑀宸都无力偿还。

骊歌近来迷上了陶艺,整日拿着大堆的陶艺工具消遣,她倒真的是做什么都有些天赋,一只陶壶竟是真的做出些沉淀感来,因此,她今日的心情好极了,只淡淡问身后的晏鸢,“沈夫人的寿礼准备好了吗?”
沈栎濬的三十六岁生日,已经向骊歌和乔熳汐秋瑀宸下了帖子,未来亲家自然不能减慢。
晏鸢的回话很简短,只一个是,骊歌笑道,“哪天拿来我看看,熳汐的眼光一定是不错的,不知日后还有没有眼福。”
晏鸢依然只是一句回话,骊歌却突然将已经成型的胚子敲碎了,“瑀宸还是没改主意吗?”
晏鸢道的回话很谨慎,“并没有收到那边的消息。”
骊歌命他下去,在心中暗骂,怎么自己生了这么一个蠢儿子,却终究没有打算阻止。她和乔熳汐唯一的不一样就在于,她始终认为防患于未然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唯一能做的只是为可能的结果做好准备。骊歌知道,这是儿子躲不过的劫。因此只是吩咐下去,一旦事态有变,就毁尸灭迹,做得干干净净,一个褚云飞已经够麻烦,绝不能再多一个。如果沈默能够接受,骊歌其实根本不愿意做这个假设,因为凡是有脑子的人,包括他自己的亲儿子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真的可能的话,这个孩子也一定要和让他受孕的子宫没有任何联系。骊歌喜欢干净,通常满手血腥的人最洁癖,南屿果然没有说错。

沈默在母亲面前倒还是真正的好儿子,沈栎濬轻轻抱了下他,笑道,“对不起,本来说好陪你过年的。”
沈默摇头,“没关系,妈别太累了。”
沈栎濬程式化地谢谢秋瑀宸对沈默的照顾,秋瑀宸也尽量将自己扮演的更接近沈默些,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欧文?戈夫曼是最成功的理论家。

沈栎濬对秋瑀宸的印象看起来还不错,至少比沈默自己想象中好。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沈默太明白了,不敢说明察秋毫,但也能明察春毫了,他和秋瑀宸的关系,他曾经说过的那些暧昧不明的话,知子莫若母,难道还能瞒过去。
乔熳汐和文禹落是直接等在家里的,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乔熳汐就等于看到春天,他毫不造作的牵着文禹落的手,“多谢伯母,这是我的爱人。”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贱内,外子,拙荆这些词性别感都太强了,所以选用了这样一个很有亲近感的称呼。
沈栎濬面上的表情很温润,没有故作理解的牵强,也没有令人抗拒的好奇,只是笑了笑,大概这就是所谓中庸。
沈默挨着母亲坐下,“妈,哥和禹落哥都对我很好。”
沈栎濬还是笑了下,这次所不同的,却是用眼睛笑。
文禹落的回应依然仿佛隔世,乔熳汐也算是很安静的人,随便闲话几句,沈默却依然挽着沈栎濬手,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情人牵着丈母娘,秋瑀宸心中有些涩涩的,和长辈相处本来就不是强项,如今更觉得无力。倒是沈栎濬还有意无意地和他聊两句。沈家的别墅并不很大,可是很清爽,如沈栎濬这个人一样,透着干练的味道。沈默偎着母亲对秋瑀宸做鬼脸,秋瑀宸看到情人就彻底沦为郭靖,会说的更没有几句了。
闲坐了几分钟,沈栎濬就亲自起身去迎骊歌,骊歌今天的装扮相当素雅,侧影倒有几分《花样年华》的味道,宝蓝色旗袍的摇曳的全是动人的风韵,却是内敛着的张扬,绝不会夺了沈栎濬的风头,“这几个孩子如今都长大了。”开口就是淡淡地轻笑,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骊歌的语气却熟稔的像是数十年的老友一般。
“秋夫人。”三个字,两个人极为自然的并排向前走了。乔熳汐暗叹,女人的演技绝对是本能。
沈默这一次终于握住了秋瑀宸手给了情人一点小甜头,“我妈满喜欢你的,继续努力。”说着就伸手替他拂去鼻尖的细汗,身经百战的秋盟主如今的压力可真不是一点点。
秋瑀宸看到沈默怜惜的眼神,却是心道,为了我你付出了这么多,我这一点点哪里够。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迷失

沈默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简单到不愿意在父母面前伪装任何自己的喜好,他没有父亲,但是他想,他如果有父亲的话,他依然不会去隐瞒什么,因此,当乔熳汐抱着小蓝帽的时候,沈默相当孩子气地拉母亲过去看。沈栎濬人情练达,自然相当真诚的称赞了这个绝对可爱的孩子,沈默拉着母亲手,“妈,他叫小蓝帽,还有小黄帽,是我另外一个哥哥和浴巾收养的。”
沈栎濬笑,“浴巾最近怎么样?很久没来家里了。”
沈默点头,“今天会一起带着孩子来的,家里他都熟,我和管家说不用招呼他了。”
沈家的家宴并不奢华,沈栎濬明白,奢华早已不是能够吸引骊歌乔熳汐的生活方式。迟念和言寓荆在晚宴开始前到了沈家,沈栎濬非常喜欢言寓荆,拉着他说了半天闲话,骊歌却是抱着小蓝帽参观花房去了。
才刚刚走到玻璃房门口,隐形耳机里已经是晏鸢的声音,“少爷已经叫人等在会客室里了。”
骊歌点了下头,她查过那个女人的底细,平凡,温和,端庄,又出生清白。不得不承认,他的儿子是很会挑人的。更何况,刚刚结过婚两三年的女人都会显得稍稍温润些,对孩子也有好处。
骊歌轻轻拍着小蓝帽,却终于悠悠吐出几个字,“就这样吧。”她还是没有阻拦。
文禹落却在这时轻轻从她身后走过来,骊歌知道文禹落是刻意放重了脚步,“有事?”
文禹落点头,“禹落查过,瑀宸大概做了一个不大明智的决定。”
骊歌点头,“是。”
文禹落没再说话,如果他想要阻止,那么此刻应该和乔熳汐商量而不是骊歌,骊歌却是道,“瑀宸有自己的想法,他需要做错些什么来真正明白怎样才能走得更远一点。”
文禹落点头,骊歌接着道,“更何况,如今的他,还错得起。在错得起的时候错,正是上帝给每一个年轻人的权力。”

家宴之后,沈栎濬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却单独留下了秋瑀宸,沈默有些紧张,秋瑀宸却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坦然。沈栎濬拍拍沈默手背,“默默,我和秋教练说几句话。”
沈默抿了抿嘴唇,将下唇整个含在嘴里,终于点了下头,沈栎濬轻轻摸了摸他脸,笑笑,很淡,但是,很母亲。
秋瑀宸面对沈栎濬的时候很释然,沈栎濬大概也是真的打算将一切都讲清楚才下了帖子,“秋教练,我应该这么叫你吗?”
秋瑀宸轻轻迷上眼睛,却又迅速张开,“伯母的意思呢?”
沈栎濬笑笑,她没有骊歌一样的习惯,手中会做着一件可以去凭靠的事,而是用最舒服的坐姿直面着秋瑀宸,“从一个母亲的角度而言,坦白说,我宁愿他最终选择的是上次带来的那个女孩子。”
秋瑀宸只是道是,他没有太多和长辈交流的经验,但是他确定,沈栎濬才是这场谈话的主导。
沈栎濬一向喜欢直接的方式,“默默上个月才刚满十七岁,如果你一定要问我怎么看,我会说,这个年纪,谈一辈子,还太早了。
秋瑀宸并没有说类似于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之类,只是舔了下嘴唇,如任何一个十八岁男孩,沈栎濬笑,“我不是一定要强调你们必须怎么样做的人,默默是很独立的孩子,从小我就没怎么照顾过他,长到十七岁一直都是很令人放心的,我不会去利用他依赖我尊重我而要他去做什么,这是我唯一能够向你们保证的。至于感情,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秋瑀宸抬起眼,“我会一直对他好,一直。”
沈栎濬只是笑,“承诺唯一能够约束的只是这一秒,感情的事,从来不是一厢情愿。”
秋瑀宸从她眼中找到了一闪而过的浓烈悲哀,却终究却又被浅淡而凝练的笑容冲去了。

秋瑀宸紧紧抿着嘴唇,终于决定将一切说出来,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比愚蠢更悲壮的另一种感情,破釜沉舟。
他望着沈栎濬,“伯母,瑀宸可不可以问一句,如果,您终究不同意我和小默在一起,会是因为什么。”
沈栎濬笑得很端庄,可是沉默了长长三十秒之后,才道,“因为,你们俩都不够坚持。”
秋瑀宸站起身,“伯母,我可以证明,用我能够给的和不能给的所有方式。”

沈默一个人在沙发上逗着小黄帽,可这小家伙拽得很,就认言寓荆,沈默怎么逗他他都是和言寓荆玩。
沈默闷闷的,开始在沙发上打呵欠了,言寓荆笑推他,“这么快就困了?”
沈默捏着自己肩膀,“不知道我妈和秋谈了些什么。”
言寓荆将小黄帽放在沙发靠垫上,一把搭过沈默肩膀,“想知道还不容易,看啊!”
沈默被他拖起来,“我妈和秋在谈事,会不会不方便。”
言寓荆摇头,一把就将他拉过来,“去门口看看,不方便再回来,几步路,累不死你。”
沈默点了下头和言寓荆出去,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几步路几乎让他这辈子再也走不回属于他和秋瑀宸的路。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离开

沈栎濬望着秋瑀宸微笑,并不是如骊歌一样仿佛普度众生的圣母式光环,而是一种微微带着审视的目光,眼前的女人有些拘谨,低眉顺眼,绝对符合任何传统意义上生儿育女的标准。
秋瑀宸缓缓道,“她就是我选中的代孕母亲。”
沈栎濬沉默了两分钟,终于开口,“这是你的决定?”
秋瑀宸点头,“是。”
沈栎濬又问,“这是你一个人的决定?”
秋瑀宸继续点头,“是。”
沈栎濬也站起身,“秋盟主,你大概想错了。在我的眼里,没有任何事,比我的儿子可以过得更好更重要。我同意,或者不同意,不可能因为你是男人,或者你是不是能带给我一个孙子,而是,你够不够,能不能给默默幸福。可是,你今天的举动,让我觉得,你不能。秋盟主,恕我直言,你真的只是个孩子。”
秋瑀宸从来不知道沈默的母亲居然是如此犀利的一个女人,他一瞬间全部的悲壮都被她彻底击碎,沈栎濬走向门口,却又回头,“瑀宸,让我告诉你,爱,不是取决于你愿意为他牺牲多少,而是,你可以对他有多少信任。”
沈栎濬说完就拉开了门,却看到沈默和言寓荆直直地站在门口,“妈。”
沈默对沈栎濬打招呼,沈栎濬笑笑,“我和瑀宸聊得很愉快,去吃点东西。浴巾也饿了吧,干妈记得你最喜欢吃酱肘子。”
沈默点头,却看到一个女人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秋瑀宸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一样的立着,“秋?”
秋瑀宸没听到沈默叫,他没听到任何,脑海中只有一句话,爱不是取决于你愿意为他牺牲多少,而是你可以对他有多少信任。秋瑀宸突然觉得自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他对那个女人轻轻摆了摆手,那女人愣愣站着,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四个人都吓了一跳,那女人一下就坐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哭地更凶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沈栎濬一拉沈默,“先去吃东西,这里的事瑀宸会处理的。”
沈默摇头冲着秋瑀宸,“怎么回事?”
秋瑀宸呆呆的,“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默拉过他,“你这些天都不对劲,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秋瑀宸低低指着犹自嚎啕大哭的女人,“她怀了你的孩子。”
沈默一愣,“什么?”
秋瑀宸扶着沈默肩膀,注视着他眼睛,“对不起,小默,我,我,我让她怀了你的孩子。”
沈默没动,“她——”
秋瑀宸咬着嘴唇,“我偷了你的精子。”
沈默没说话,言寓荆却是已经直在那里,几乎看怪物一样的看着秋瑀宸,坐在地上的女人又开始哭,沈默轻轻打掉秋瑀宸的手,没有任何的表情,转身离开,重新偎在沈栎濬怀里,“妈,我和浴波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秋瑀宸眼睁睁地看着沈默和言寓荆拥着沈栎濬出去,整个人瘫在地上,两分钟后,晏鸢走进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秋瑀宸撑着头,指着地上的女人,“带她出去。”
晏鸢补了一句,“是送她回去吗?”
秋瑀宸压根不想再说一句话,“带她走!她,她肚子里的孩子,都给我走,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这是他第一次在属下面前失态,他是少年老成的典型,可是,他现在压根没有任何心情去维护任何关于翼盟盟主身份的形象,晏鸢恭立,“是。”

“小默?”自从沈栎濬生日后,秋瑀宸在沈默面前变得有些谦卑,这两天他想尽了办法道歉,可是还没开口,就被沈默顶了回去。
沈默面前平平地摊着一张晚报。
秋瑀宸向前望了一眼,孕妇离奇死亡地大幅标题,沈默没看他,只是道,“你知道死的是谁?”
秋瑀宸心里蓦地一惊,“不是我做的。”
沈默起身,“我知道不是你做的,秋,我想,我比较适合先搬出去。”
“小默!”秋瑀宸一把拉住沈默衣袖,“小默,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默轻轻拿掉他手,“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我给你机会。”
秋瑀宸摇头,“我——”他说不出什么,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沈默低低道,“我请迟大哥查过,你找的这个女人本来是有身孕的,可是,她的丈夫为了你的巨额酬金,逼她把自己的孩子打掉了。可是现在,却连整条命都丢了。”
秋瑀宸望着他,“小默——”
沈默很平静,“秋,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没有错,即使你真的错了,也是因为,你要我比你快乐。可是,你永远不相信,只有你快乐,我才会真的快乐。秋,你说你不懂感情,你在很用心的学,那,我给你一点时间,也给我自己一点时间,我们,暂时分开一段吧。”
秋瑀宸问他,“要多久?”
沈默摇头,“不知道。”
秋瑀宸问他,“你去哪?”
沈默低头,“墓镧。”
秋瑀宸问他,“真的要走?”
沈默点头,“对不起。”
秋瑀宸问他,“什么时候走?”
沈默回头,“现在。”
秋瑀宸终于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他要走,又如何去留,于是,他再一次拨开他额前的刘海,轻轻吻了吻他额头,“我不送你。”
沈默转身,“秋——”
秋瑀宸望他,“我是真的很爱你!”
沈默一句话也没有说,飞一样地跑出去,泪水大滴大滴地落,终于,伫足,只是那一秒,两个人的心都抽在一起,沈默仰头,任晚风风干面上的泪水,却终于没有回头。秋,从开始到现在,我给你的机会,已够多。
秋瑀宸看着他停步,看着他抬头,看着他犹豫,却终于看着他离开,背影早已消失在目光所不能及的路口,可为什么笑容还永远停在眼前。
那一天,聚光灯下,六万观众的面前,我说,“yes,I do”
那一天,你吻着我的脸,你说,“我是神话,你是传说。”
小默,你知不知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你就是我一辈子的传说。
为什么,我们相爱,却一定要彼此折磨?

第一百三十九章 墓镧生活

言寓荆正帮小黄帽换尿布,迟念勾着沈默肩膀,“来了就别后悔,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默苦苦一笑,“没。”
迟念看他明显心不在焉,狠狠敲了敲他额头,“我这没别的好处,就是清净,要实在不行,叫瑀宸过来接你,省得每天看你这幅德性。”
沈默咬着唇,“迟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世界永远都没有公平。”
迟念摇头,“你不懂,这个世界实际是公平的。你够努力,就可以成功的比别人早一点,你够强大,就可以抢占的比别人多一点。如果你觉得不公平,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
沈默摇头,“不是。很多东西是注定的,我总觉得,秋,还有哥,甚至是——伯母”他停顿了一下,终于选择了这个称呼,“他们一瞬间就可以让别人全部的努力通通毁灭掉。”
迟念笑笑,“那很正常。瑀宸是自以为是一点,可是他对你好就可以了,不用想那么多。”
沈默愣愣看着迟念,“他是对我好,如果他对我不好,小白的手指就不会断,那个代孕的母亲就不会死!”
迟念一把拽下他,“默默,你现在的情绪不好,褚小姐和那个女人的事都和瑀宸没有关系,瑀宸什么都不知道,他和你一样,为什么要承担这些后果?”
沈默也发了脾气,“是,他不知道,他一句不知道,他一句他是为我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别人伤心难过甚至死了都是活该,就因为别人没有他强,可是,他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总是要伤害无辜的人?”
迟念将他按下来,“我只知道,如果他是爱你的,如果他一切都是为你做的,那他做错什么都没关系。默默,哥要说你一句,你觉得人家死的无辜很难过,难道瑀宸不会觉得难过吗吗?他为了你宁愿受这样道义上的折磨,可是你呢,发生了事,不肯和他一起面对,转身就把他一个人抛在道德的角落里,你认为你做得对吗?”
沈默从来没见迟念这么正经的说过话,他顿了顿,“我,秋,秋不会因为人家死了付出任何代价的。”
迟念摇头,“瑀宸心眼实,他会内疚,会难过,尤其是,连你都指责他的时候。”
沈默摇头,“哥,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迟念只是道,“那是你的事,你知道,瑀宸也知道,我和荆儿又帮不上忙,你高兴住,住一辈子,我死了,荆儿也压得住这里,总不能赶你出去?”
言寓荆这才收拾好了小黄帽抱着他过来,小黄帽紧紧搂着他脖子蹭着他脸,言寓荆才刚走近沈默就挥手摇他,大概是怕爹爹冷落,沈默看小黄帽长得可爱,伸手轻轻拉他小手,却是精神恍惚一个不留神就被小黄帽抓了一把,虽不怎么疼,但是却有些尴尬,言寓荆将小黄帽竖过来一抱,左手搂着腰右手就给了他小屁股狠狠的几巴掌,沈默看他下手那么重,顿时慌了,连忙拉他,“孩子还那么小,你出手这么重他怎么受得了?”
言寓荆才不理,又是几巴掌拍下去,打地小黄帽身子乱颤,“还这么小就没大没小的,现在不管他以后欺负你怎么办?”
沈默笑,“他怎么可能欺负我?”
迟念心中暗骂言寓荆,差一点就泄露天机,言寓荆也道,“本来啊,孩子就要从小管教,要不一点规矩也没有。”
迟念瞪他,“你又有什么规矩了?”
言寓荆没说话,抱着小黄帽坐了,大概是刚挨了打,小黄帽也不蹭着爹爹了,甚至赌气一样地将头偏过去,沈默一向是喜欢小孩子的,“你看小黄帽多乖,挨了打都不哭。”
言寓荆道,“这有什么乖的,他挨打从来都不哭。”
迟念哼了一声,“哭就打到不哭为止。”
才刚说到这,就听有人回报御砦鞍在门口,迟念看了一眼沈默,“叫他进来。”
御砦鞍手上倒是拎着两个保温桶,向迟念行了礼才道,“盟主说今天的豆腐汤很不错,叫属下送来给沈少爷尝尝。”
沈默还没说话,迟念就道,“他早干什么呢?拿回去,我这还能饿着他不成?”
御砦鞍知道迟念属于不好说话的典型,只是望着沈默,沈默还没开口,迟念已经一脚踹过去,“呆这干嘛,洗尿布去。”
沈默才刚刚离开,迟念已经对御砦鞍道,“回去聪明点。”

秋瑀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他不敢去想他的笑,却更不敢想他的泪,耳骨上的刺字依然浓得仿佛能滴下血来一样,可是他的名字若只是刺在骨上,却又落得浅薄了。秋瑀宸以手撑额,暗暗琢磨,天气预报说下星期可能会有大幅度的降温,小默走得时候什么都没带,到底要不要帮他带衣服,可心中实在是不舍得送衣服给他的,送了,他下周就回不来了,可是若不送,小默若是还没有想清楚,可不是就要冻坏了。
这样的问题秋瑀宸从早晨想到现在,却依然没有任何的答案,踌躇了一整个上午的结果就是将骊歌踌躇到了门口,秋瑀宸还是有些不相信这样的特殊待遇,不过毕竟不愿重新拒人于千里之外,“妈——”
骊歌笑笑,“又和默默吵架了?”
秋瑀宸摇头,他哪敢和沈默吵架,骊歌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去问问你哥,就算是怕他,可你禹落哥一向喜欢你,默默的心思他可比你明白。”
秋瑀宸咬着嘴唇,什么事又是禹落哥不知道的,骊歌笑道,“若是实在想他了,就到迟念那去看看,说两句好话哄哄不就没事了。”
秋瑀宸的表情像个小学生,“我——小默不要我去找他。”
骊歌摇头道,“兄弟俩都是死心眼,当时文禹落出了事,你哥也是说一句,禹落不要我妨碍他出任务。”
秋瑀宸摇头,“小默不一样,我,大概让他失望了太多次,他说要我好好想想,我就在家里反省,等我想通了,他会来见我的。”
骊歌实在已经无话可说,她觉得小儿子彻底被大儿子洗脑了,任何时候都要反省,不过既然儿子乐意,做母亲的就随他去吧,难道还能拦着他不成?
秋瑀宸将沈默替他磨得戒指珍而重之的放在胸前仔细端详,轻轻闭着眼睛试探刻痕的蜿蜒,以至于御砦鞍来回话都没听到,安管家只好亲自上来敲门,秋瑀宸一看到御砦鞍,立刻就急了起来,“说什么?”
御砦鞍躬身道,“沈少爷没有说话。”
秋瑀宸有些失望,却又不甘心的问道,“那豆腐呢?”
御砦鞍回道,“迟总堂主吃了。”
秋瑀宸更失望,“那,小默——”
御砦鞍有些犹豫,秋瑀宸只觉得心像是被用大头针挑起来了一样,御砦鞍终于道,“沈少爷,在洗尿布。”
“阿?”秋瑀宸的眉毛已经揪在一起了。
御砦鞍又重复了一遍,“沈少爷在洗尿布。”
秋瑀宸只觉得心像是被挖空了一样,自家宝贝在家里,可是连内裤都是自己一手包办的。
秋瑀宸觉得有些无力,挥手叫御砦鞍下去,立刻拿起了通讯器,却又重新放下来:若是这样问迟大哥,小默脸皮薄,怕是会受不住吧。
秋瑀宸一个人靠在椅背上,手中空空的画着圈,他知道,他的小默已经容忍他到极限,从和小非的关系到公开检查,到一次又一次争执,终于走到今天,他明白,这次的事不过是一个导火索,他的小默真正介意的,是自己的自以为是,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自己只会说爱而从来没有想过尊重,想过信任。
沈栎濬说得很有道理,爱,并不是取决于肯做多少牺牲,而是对对方有多少信任,否则,只能够让对方因为自己而伤心自责,秋瑀宸已经找到了那位代孕母亲的家,他希望能够尽最大的努力做出补偿,当时的他看到的是一张张照片,照片中的女人就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样子,秋瑀宸一眼就选中她,觉得这样的女人才会真正对孩子好,尽管再三确信过,可是,又有谁会煞风景的告诉秋盟主实情呢,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实在是难辞其咎,可是更难过的,是将小默也陷入这样的不义中。
下午去了她家里,秋瑀宸本以为那样霸道的逼妻子打掉孩子的男子应该是粗犷暴烈的,可是眼前的男人却根本不是,房子并不是想象中的低矮的毛坯房,倒是个小院子,院子里还种着些韭菜,但是如今怕是没有人有心情收了。男人是老实巴交的样子,个子不算太矮,可是肩膀却像是永远直不起来一样,说起女人,不过就是“娃他妈能干活”之类,说着眼睛就红了,可是看着陌生人,却又觉得自己不该掉泪,憨憨地笑笑,“做啥,不过是没钱。”
秋瑀宸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不过一句,“没钱。”没发的是摩的音,眼睛还充着血,秋瑀宸本来带了支票,一看情况就叫人立刻去换现金,他知道,这样的人只有看到真真的钱才能觉得实在,不过是用钱买个心安,又能如何?
秋瑀宸又问了两句,看那个男人木讷的表现,突然就觉得自己特别残忍,等属下换了现金就打算离开,男人大概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之多的粉红色钞票,却是徒然跪下来狠狠捶着地,眼泪倏然而落。秋瑀宸心中就像是被剐了一刀一样,快步离开,一男一女两个怯生生地孩子躲在门后忽闪着眼睛,那是秋瑀宸唯一一次觉得自己残忍,他知道,他所能给的远远不够。
这个世界,痛苦的不止是身份,更是立场。

第一百四十章 没你不行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难过,不是因为我不再爱你,而是因为你比我幸福,可是没有我,你又怎么会幸福?
乔熳汐抱着小蓝帽晃悠,小蓝帽这次带着一双蓝色的小手套来回挤压熳汐妈妈的脸,这孩子怕文禹落却不是很怕乔熳汐,当然,除了揍他的时候。乔熳汐由儿子闹,心里却是乱七八糟。
“你说用不用去慕镧看默默?”乔熳汐笑问文禹落。
文禹落摇头,“瑀宸自己会解决的。”
乔熳汐心里急,“默默都离家出走了。”
小蓝帽相当配合的拍着巴掌,仿佛真的很着急的样子。
文禹落随手顺过来一杯奶茶在乔熳汐口边,“给他们俩一点缓冲期,瑀宸有时候会很让默默难过,他必须学会懂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懂得为默默考虑,懂得两个人的感情重要的并不是所谓一瞬间的生死相许,而是一辈子的相濡以沫,平常人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可是,信任永远比牺牲更重要。”
乔熳汐望着他,小蓝帽的手掌在熳汐妈妈头顶上乱拍,绝对记吃不记打的小东西,乔熳汐想他的话,想他说的,重要的不是牺牲而是信任,想到他曾经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死去,他突然开始觉得他的禹落不是故意失踪了两年要他去体味吧。
文禹落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怎么可能?我哪敢?”
乔熳汐抓着小蓝帽的手,“那难道等瑀宸自己领悟?”他自己的弟弟到底笨到什么程度,绝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文禹落一笑,“默默妈妈是个很强大的女人,她既然对瑀宸有好感,就不会这样下去了。”
乔熳汐突然觉得他自己比自己的笨弟弟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当即不再废话,将小蓝帽扔下来扎马步去了。
可爱而无辜的小孩子就在最懵懂的阶段潜意识到一个相当经典的道理,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秋瑀宸依然在和自己较劲,颈上的戒指悠悠荡荡的在眼前,可是那个在戒指内壁耳骨之上的人已经不在了。尽管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在哪里,可是他不敢去看他,甚至连想也不敢多想,那是小默对他的惩罚,秋瑀宸并没有闭着眼睛,因为即使眼睛睁开着也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可是偏偏一闭上眼,想到他满手的肥皂泡,想到他一个人蹲在冷硬的石块上用冷冽的水洗尿布,秋瑀宸的心就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那句恶心的心痛到快要死掉原来真的如此真实。他的小默怎么可以做这种事,而且,不知道慕镧的东西他吃不吃得惯,从前到那里三个月,受了那么多委屈,想到那些事会不会难过,尤其是,背上那道可怖的伤,永远都磨灭不掉的印记,秋瑀宸想到他有可能冷,有可能会累,有可能还会被迟大哥揍,更有可能被小黄帽欺负,小默会怎么办,抿着嘴唇,不说话。秋瑀宸甚至觉得自己的小默绝对处于一片水深火热,可是,他不敢去做。
因此,当学校已经发下志愿表的时候他真的吓了一跳,高考这么明晰的词是第一次掉进他脑子里,秋瑀宸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居然就要填志愿表了。
“秋教练,这是沈默的志愿表。”老师对秋瑀宸还算是比较尊重的,毕竟,在另外一个意义上,他们属于平行的职称。
“谢谢。”秋瑀宸没有说什么,只是接了过来,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要怎么填,却开始踌躇了。

自己当然是填Z大,高考不过是走形式,只要不是太不小心考个高考状元,又被一大堆无聊的传媒围追堵截就好,至于小默,Z大应该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秋瑀宸本来以为已经没有什么事,可是老师居然吞吞吐吐的支吾了一句,秋瑀宸一蹙眉,“嗯?”
那个老师大概有些不好意思,却终于还是道,“今年天气还不算热。”
秋瑀宸微微点头,连鼻音都懒得发了。
那老师终于道,“秋教练是不是还是把头发放下来。”
秋瑀宸顺手捋了下耳后的头发,自从沈默走后,他就将自己的头发束了起来露出耳朵,耳骨上的刺字虽然不是非常大,但是毕竟很明显,普通的人看不到写什么,但是一个教练耳骨上刺字还这么嚣张,实在是有些——
秋瑀宸做了一个知道了的眼神,没同意也没反对,那老师也是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自己多事就目送秋瑀宸走了。
秋瑀宸自己对着志愿表发呆,非璟煜就更经典了,直接将自己的表扔给秋瑀宸,“星期一要交。”
秋瑀宸轻轻摇头,现在的心情哪有空和小非胡闹,不过点下头,“上物理学院吧。”
非璟煜皱眉,同沈默相反,非璟煜化学最好物理最差,虽然大学的课程连SGM的十分之一都不如,但是还是觉得很痛苦,不过想想反正一年在学校也待不了几天,也没什么话好说。
“哥打算学什么?”非璟煜当然希望还是和哥一个班了。
秋瑀宸道,“烹饪。”
非璟煜皱眉,“哥,Z大虽然开了这个专业,但是,你觉得这个,有用吗?”
秋瑀宸笑,“可以做给小默吃,你不是也喜欢吃点零食。”

非璟煜哦了一声,才道,“你什么时候接默默回来?”
秋瑀宸犹豫了下,“他想回来自然会回来。”
非璟煜没说话,心里暗骂自己哥哥,简直没救了。
当天的晚上,慕镧小竹楼的台阶上,非璟煜问沈默,“什么时候回去?”
沈默道,“该回去的时候。”
非璟煜狠狠踹了他一脚,“你去死吧。”
沈默立刻回踹过去,“你哥怎么样?”
非璟煜摇头道“当然不怎么样,相思入骨,反正你看到他就会知道,整个人就像是丢了最宝贵的东西一样。”
沈默道,“不是像,是本来就是。”
非璟煜无语,“你还要罚我哥到什么时候?”
沈默笑,“看他自己的表现。”
非璟煜瞪着沈默,拽的二五八万似的,不过从更加瘦削的轮廓和屁股上的大脚印就能够猜出来沈默也是倍受煎熬。已经是第三次吃不完饭被迟念踹了,真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秋瑀宸拿着志愿表犹豫,尽管心里面清清楚楚,可还是怕他的小默一犹豫就又去了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甚至有一种冲动要帮沈默填了这张表。
可是想到沈默出走的原因,心中就很清楚,自己实在是他自我了。做事情从来不考虑他的感受,公开检查那一次,还有之后的很多次,但是这一次最过分,居然要瞒着他,甚至后来还酿成那样的结果,多少的弥补也换不回的人命,秋瑀宸知道,真的是自己错了。乔熳汐曾告诫过他很多次,可是,他始终没有明白,或者说没有去在乎,直到今天,他才真正体会到,他一句话,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对其他人,都可能是一场无法逃脱的灾难。而对他的爱人,他永远也做不到清醒,他想,他愿意试着去学,去体会——尊重。

“迟大哥,我想问问小默愿不愿意接。”秋瑀宸的声音有些惶恐。
迟念一向的够屌,“等着!”
沈默的动作并不慢,看来他没有要秋瑀宸空等的意思,“秋——”
秋瑀宸突然听到他声音,即便是自己打过去,却觉得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声音整个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直到沈默又叫了一声,才哑着嗓子道,“你好不好?”开口之前,他想问的太多,洗澡水够不够热,替换言寓荆的衣服会不会不习惯,甚至是,脚趾甲是不是又到了该剪的时候。可是真正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了,就四个字,你好不好。即使知道答案,甚至自己有些怕知道答案。如果你说好,我会难过,可如果你说不好,我会心疼。
沈默紧紧抿着嘴唇,“不知道。”
秋瑀宸低头,“我也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秋瑀宸一咬牙,“学校发了志愿表。”
沈默哦了一声,没什么波澜。秋瑀宸问道,“我想填烹饪。”
“啊?”沈默一愣。
秋瑀宸像个孩子,“你说禹落哥做得东西好吃。”
突然之间,泪水就落了下来,沈默强压着哽咽道,“那你有没有帮我填?”
秋瑀宸小声道,“没有。”
沈默又是一声哦。话太少,不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因为,我想说的你比我都知道。
秋瑀宸低低道,“我想,我应该尊重你的决定。伯母说得对,我还不够了解你。”
沈默停了整整五秒钟,“你也帮我填。”
秋瑀宸急道,“伯母不是希望你学管理?”
沈默低头,“难道,我不能做给你吃?”
有些承诺,有些人,有些故事,一生一世。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天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很多熟悉的ID,很感动,很高兴你们依然在
嗯,不知道还应该怎么说了,就很俗的,祝大家新春愉快,虽然早了点,呵呵~
把游弋一百四十章的链接放在这里,帮助大家回忆下剧情吧,真的,是太久太久了呢
谢谢懒洋洋的长评,谢谢吼吼和拉拉的补分,有你们在,陆离真的很感动,谢谢! “哥!”
沈默被粗暴地挂断电话,本以为是迟念,一回头却是乔熳汐站在他身后。他怀中还抱着小蓝帽,小蓝帽戴着蓝帽子布朗布朗地转着小脑袋。
沈默本想说什么,可小蓝帽看到默默爹爹就情不自禁地伸出了两只小手要抱抱,沈默接过乔熳汐怀中的小蓝帽,拢在手臂上轻轻晃着,“几天没见,小蓝帽也想默默爹爹了吗?”
文禹落看了一眼沈默,声音还是淡淡的,“默默,出来吧。”
这是墓镧唯一可以和外界联系的地方,沈默看到两个哥哥终究还是都来了,只抱着小蓝帽出来,等向丛林深处走去,乔熳汐轻声问他,“这么快就打算原谅了吗?”
沈默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有些尴尬,看着乔熳汐轻轻摇了摇头,他终究还是又来了,弟弟们的事,他总放不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沈默低着头,逗弄着小蓝帽,甚至还用小蓝帽帽子上毛绒绒地天蓝色毛线团蹭着自己脸逗小家伙笑。小蓝帽笑起来很可爱,会挥舞着绵敦敦的小手眨巴着眼睛望着你,唇线弯弯。
沈默过了好久才道,“我不知道。”
乔熳汐长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哥有时候,会觉得,包容地太频繁也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问题根本没有真正被解决。如果原谅的前提是安慰自己的自我牺牲,那终有一天还会是要爆发的。”
沈默将小蓝帽竖着抱起来,“可是,哥,两个人之间,要有什么,是真正要解决的呢?”
乔熳汐被沈默问住,不知该说些什么,文禹落一直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如今才开口道,“其实,两个人之间,怎么相处,都是潜移默化的。走到哪一步,就做哪一步的事,不想着解决就解决了,才是真正的出路。”
沈默替小蓝帽将帽子向下拉了拉,“我也知道,可是,我们已经这么刻意了,又该怎么样呢?”
话才说到这里,竟是突然紧紧地一蹙眉,小蓝帽感觉到沈默不对劲,挥舞着小手嗲嗲叫道,“默默爹爹,默默爹爹——”
乔熳汐连忙接过孩子,小蓝帽大概也知道默默爹爹不舒服,张开了手要熳汐妈妈抱,沈默才一松手,就撑不住双手死按着胃蹲在了地上,文禹落连忙上去查看,沈默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整个身子团成一团,强撑着抬头给文禹落看,额上全是大滴大滴的汗珠。
文禹落扶起他,要沈默靠在树上,小蓝帽非常懂事,在一旁忽闪着大眼睛,“默默爹爹,不疼,不疼。”
沈默狠狠按着自己胃,文禹落从怀中摸出一只药瓶,迫着沈默张了口把药粉替他倒进去,从背包里拿出小蓝帽被子替他裹着,沈默还想推,文禹落拉过他手来不知点了几个穴道暂时帮他止疼,等沈默痛得不那么厉害了,乔熳汐才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文禹落道,“饮食不规律又受了风吸了冷气,没什么大碍。”
小蓝帽看父亲替默默爹爹治病,只是乖乖搂着熳汐妈妈脖子,如今看默默爹爹痛得好些了,又挥舞着小手道,“擦擦,擦擦。”
乔熳汐心疼得揉着儿子脑袋,文禹落从背包里拿出手帕替沈默擦额上的汗,沈默扶着树站起身,强忍道,“没事。”
乔熳汐看了眼文禹落,文禹落点了点头,知道他疼得厉害可真没有什么大碍,这里也不是休息的地方,只是向前走。
等到了迟念那里,立刻命沈默在床上躺下,自己支起了药炉替他煎药,乔熳汐将小蓝帽放在床上,和小黄帽并排靠墙坐着,小黄帽看起来很喜欢弟弟的样子,两个人都晃着小脑袋,蓝色的小毛球撞着黄色的小毛球,呵呵地笑,煞是可爱。
迟念瞥了沈默一眼,“胃疼?”
沈默轻轻嗯了一声,迟念道,“不吃东西又乱跑,活该。”

秋禹宸放下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当对不起变成习惯用语的时候,说了,才是折磨。
和沈默的电话本来让他觉得希望又重新回来了,可是,自己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电话就被粗暴地挂断,不知小默心中究竟想些什么,也不敢自作主张去墓镧找他。只能一个人在这里,仿佛是站在孤岛上的人,前后左右都是水,根本不知道怎么迈出去那一步。
秋禹宸愣了一会神,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迟疑许久,终于拨出一个电话。上一次要了这个焰火公司的号码,还是沈默刚从墓镧回来的时候,说到迟大哥带他放烟花,秋禹宸原也打算两个人去放,可总觉得有些拾人牙慧。
“秋禹宸。秋是秋天的秋,禹,左边斜玉旁,右边是尧舜禹的禹,宸是宝盖头,下面是日月星辰的辰。”
“请您再确认一下,是‘秋禹宸,大混蛋’吗?”
“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自己亲手制作烟花。”
“对不起先生,我们的技师手艺都是祖传的,很抱歉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没关系。制作完成请立刻通知我。”
“好的。”
“谢谢。”

“怎么样?”迟念口中虽然说沈默活该,可到底是极放不下这个弟弟的。
文禹落蹲在药炉边,“没什么关系的。”
床上两个小帽子闹着玩,小蓝帽和沈默带着天然的亲近,趴在沈默旁边用软软地小手拍着默默爹爹脸,小黄帽倒是酷酷地,坐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动,偶尔伸伸腿。
言寓荆喂了豹子上来就看到沈默躺在床上,文禹落又在煎药,吓了一跳,“浴波,你没事吧。”
沈默道,“没有,就是胃疼。”他长这么大,很难有卧病在床的经历,当然,被秋禹宸打到动不了的时候是例外。
言寓荆看迟念,“师父,要不要把那个药给浴波吃?”王云天刚离开的那些日子,他也经常会胃疼,迟念特地为他配了药。医术的东西,仿佛每个杀手都懂些的,迟念天性不喜欢麻烦别人,自己也算其中的翘楚了。
迟念摇头道,“不用了,有禹落照顾他。”
文禹落没有说话,等沈默喝了药出去才问迟念,“师兄给徒弟的,是从前那张方子?”
迟念道,“没有。”
文禹落道,“那就好,里面有几味药,他的性子太燥,还是不要用的好。”文禹落的胃也不好,他几乎从来没有完完整整地吃过一顿饭,甚至连水喝多了都会胃疼。其实,从墓镧长大的,没有身体好的人。迟念当时为了替他治病,用三年的自由换来一纸药方,可终究还是没有完全调理过来。
迟念知道文禹落终究是淡淡的,到这一天,他已经不会去奢求什么,也早没有了期待。他甚至连问候都很少,文禹落身体好不好,有没有不开心,需不需要替他解决麻烦,这些,他自己会看,从来不用说。
其实,自从乔熳汐重回乔家后,他同文禹落交谈都很少,他是一个很懂得分寸的人,他的感情,从不避讳让人知道,但也绝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为了把思念展示给人看。
乔熳汐回来看迟念和文禹落居然站在一处,也有些意外,他早过了莫名其妙吃飞醋的年纪了,只是对迟念笑道,“你每天过得真是神仙日子,这么清的山泉水,掬一捧就能喝了。”
迟念还嘴道,“喝了这么久,小心肚子里长猪肉绦虫。”
乔熳汐道,“要长也是你先长。”
文禹落笑着看这两个大孩子斗嘴,这时才接话道,“默默好多了。”
乔熳汐随意嗯了一声,靠在迟念小楼的护栏上,文禹落自然地站在他身侧,迟念看着日光金色缎子一般泻下来披在两个人身上,对乔熳汐道,“你以后要是没饭吃,我推荐个工作给你。”
乔熳汐笑,“谢谢。我没兴趣做模特。”
迟念笑了下没说话,乔熳汐看他重新回转到房里去,不知他心中酝酿了个什么不光彩的职业给自己,可偏偏又不说。就像是严阵以待等着别人一拳打过来,结果人家一伸手手里就握着个棒棒糖而已,乔熳汐也难免觉得无趣,跟进房里,迟念却已经抱起了孩子。
小黄帽酷得很,不要父亲抱一定要自己走,乔熳汐看着人家逗儿子叫父亲,自家小蓝帽不管怎么哄都只叫自己妈妈,实在是悲摧极了。他本来并不在乎自己在下面,可是一屋子都是懂事的人,就这么被一个一岁半的小孩叫破到底尴尬,看着沈默死按着胃还一副忍着不笑的样子,他这个哥哥真是没面子透了。
迟念道,“妈妈就妈妈吧,说明孩子和你亲。”
小蓝帽倒是和谁都亲,被乔熳汐抱着就要找哥哥,沈默看两个小家伙握着小手,小黄帽听着小蓝帽嗲嗲地叫哥哥,竟是派头十足,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也不禁觉得好笑。
言寓荆看小奶锅开了,忙揭开盖子灌进奶瓶里去,乔熳汐皱眉道,“你给孩子喝这个?”
迟念道,“牛奶没有了,出去拿一趟新鲜地来回要五个小时。刚好涸阕生了小豹子,反正也喝不完,而且,小黄帽喜欢喝这个。”说到这里就瞪了言寓荆一眼。沈默买了一大堆盒装袋装牛奶,可自从小黄帽喝了豹奶之后,这些就再也不喝了,言寓荆打开了一大堆,又不可能自己喝了,因此以不浪费为由说服迟念洗非常奢华的牛奶浴,那些奶粉和牛奶掺在一起,不知是什么效果,迟念这辈子洗澡都是直接下河,第一次从浴盆里出来粘得他差点要去瀑布下面冲澡。连着冲了十七八遍,到头来还是觉得自己头发是一股奶油龙须酥的味道。
小黄帽倒是非常省事的,看爸爸拿了奶瓶给他,伸手就去接,小蓝帽大概是也饿了,只是他的牛奶还在晾着,小家伙嘟着嘴用小手指头蹭着唇角,眼馋得不得了。小黄帽看弟弟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非常大气地就将晚餐让给弟弟,不过却是天然地带着属于哥哥的命令口吻,“等、不喝先,烫。”
乔熳汐看小蓝帽接了奶瓶,蹲下身握住宝贝的手,小蓝帽眨巴着眼睛看妈妈,乔熳汐哄儿子道,“小蓝帽乖哦,你的马上就好了,先还给哥哥吧。”说着就握住他两只小手带着他把奶瓶还给迟慕禹。还不忘对迟念发难,“刚打开的你就直接给孩子,烫着了怎么办?”
言寓荆道,“奶瓶是浴波特地买的,外壁是恒温材质,最适合小孩手握的温度,不会烫到的。”
乔熳汐当然知道奶瓶是不怕烫的,自从有了两个小帽子,沈默就恨不得自己开婴幼儿用品店,小黄帽这样的奶瓶,小蓝帽也有一个的。不过乔熳汐给孩子用的是另外一种。
迟念明白他说什么,道,“烫一次不就知道等了,没听到慕禹刚才说烫了吗?”

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笨蛋
言寓荆坐在沈默床边,倒是很像模像样地摸了摸他额头,沈默道,“胃疼又不是发烧,你敬业点好不好啊。”
言寓荆切了一声,“不就是离家出走吗,闹得和流产一样。”
沈默真是恨不得踹他两脚,不过如今自己被裹着被子当成病人伺候着,也确实,呃——倒是言寓荆知道他一向薄脸皮,轻推他道,“浴波,实在难过,就回去吧。”
沈默抿着唇,他知道,他早都打算原谅秋禹宸了,虽然,这个男人自以为是又蛮不讲理,暴力倾向严重,对待感情就会笨得像只草履虫一样,平时看起来对什么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自己一皱眉头就手足无措。常常是想讨好,可偏偏委屈了自己还落一身不是,说他不会为人考虑可连出错都是因为太在乎,天生迟钝,骨子里总是带着自我牺牲的因子却又回回出力不讨好。他也知道,这辈子,大概是跟定秋禹宸了,可是,他现在的状态,暂时还不想回去。
言寓荆靠在床栏上,“其实,这件事,不能怪秋盟主的。”
沈默没说话,他也知道不该怪他,其实每一次,秋惹他不高兴都不能怪他。秋是从小就学会了委屈自己的人,两个人相处,每一次,即使是自己错了,最后低头的也一定是他。可是,他不能容忍秋禹宸习惯性地每一次为他好。为他好,为他好就可以帮他生孩子吗?更何况,那个代孕母亲,真的,太可怜了。
言寓荆知道兄弟心中所想,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知道沈默如今心里更不好受,也只能劝道,“算了,爱上这样一个人,总要学着习惯的。”
沈默半晌没说话,最后才道,“你已经习惯了吗?”
言寓荆苦笑,“我不知道。我想过,如果,他没死,我是断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无论多爱也不行。可是,他死了,我就不会再爱上别人。”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现在这样,说什么也没用,既然总要学的,何必为难自己。”
沈默沉默片刻,终于道,“他不会让我为难自己去习惯。”

秋禹宸已经剪坏了很多张剪纸了,他从下午练到凌晨,却连一个“沈”字也剪不出来,每次到最后一笔,总是一不小心就剪断了,握着剪刀的手磨出了好几个血泡,甚至连请来的老师也有些心疼,“小秋,已经很晚了,要不,明天再学。”
秋禹宸习惯了握枪的手依然酸疼,“我想,再试一下。”他是做什么都很上心的人,拿剪刀也很用力,血泡磨破了,用纸巾擦擦剪刀,接着学。
教他剪纸的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太太,脾气好,话也不多,剪出了花样要他学,秋禹宸练的这段时间,她连十二生肖都剪出好几套了。
老太太看秋禹宸又剪坏了一张纸,按住了他换下张的手,“要是今天心乱,就等明天再来。”
秋禹宸只是道,“谢谢您,我想再试试。”
老太太笑了,“剪给女朋友的?”
秋禹宸抿了下唇,“爱人。”
老太太笑得很温和,连脸上的笑纹也仿佛带着些温柔的味道,这么温暖的夜里,摩挲着剪刀的那只手,又何尝不曾摩挲过恋人的脸庞。
秋禹宸再一次把桌上的废纸收到垃圾桶里,垃圾桶却是又满了,一抬眼,却看到已经是夜里两点了,忙抱歉道,“对不起,耽误您休息了,我这就叫人送您去客房。”
老太太伸手捋了捋头上的银丝,“没关系,不困。人老了,瞌睡就少。你练吧,我再教教你。”
秋禹宸听老太太这么说,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寡言的人,一晚上都没什么话,难为老太太居然也陪着他熬夜,连忙拒绝道,“没关系,我自己慢慢试,或者,就试出来了。”若对方不是这么慈祥又睿智的长者,秋禹宸恐怕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老太太笑了,“小秋,奶奶可多嘴了,你若是这么学,默比沈要难剪得多。”
秋禹宸一愣,“您怎么知道?”
老太太看着秋禹宸的眼神真的就像看着孙子,“喏,你耳朵上。”
秋禹宸这才想起自己耳骨的刺字,也没说话,老太太安慰他道,“没关系,慢慢来。”
秋禹宸有些失望,看着老人剪出地两条环抱着的鱼,“我还想学这个。”沈默是双鱼座。
老人笑,“没关系。有的人上手快,可是剪好不容易,你虽然上手慢,却是很有天赋的。今天下午才刚开始练,可左边的三点水线条平滑,转角过渡都细致,比我有的徒弟剪地还好。剪纸这东西,最怕心浮气躁,你用心,又不急于求成,很难得。只要入了门,进境很快的。”
秋禹宸听老人这么说,也有些不好意思,十个小时连一个字都剪不出来的人,也可以叫有天赋吗?
老人看秋禹宸有些不信的神色,笑道,“你不是没学会,只是心里,怕学会地太容易了。”
秋禹宸被她说中心事,尴尬一笑,老太太道,“人老了,就容易多嘴。你若还信我,现在再剪一个试试。”
秋禹宸不知说什么,只是重新拿起剪刀,认认真真地折纸,动剪子,眼看着又要成型了,依然是最后一下,老人道,“一剪子下去容易,可剪坏了就贴不起来了。”
秋禹宸心中一颤,手一抖,却是顿住了,将红纸打开,竟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沈”字,老太太笑了,“可不是?仔细看着,这个默,保管一学就会。”
秋禹宸剪好了一个字,也有了精神头,果然如老人说的,“默”字剪到第三次,就非常漂亮了。他倒是很想趁热打铁,可是想到老人终究不像他体力好,连忙道了谢请老人去休息,大概是心中感激,亲自送老人去了客房。老太太也知道他大概要剪一晚上,并不劝他,只是在心中笑着,现在的年轻人,这样实心眼的,已经不多了。

“哥,我来了。”秋禹宸正拿着奶油棒装饰甜点的时候,非景煜来了。
秋禹宸道,“烤箱里有点心,自己去拿吧。”
非景煜挑了一个看起来样子还算顺眼地送到嘴里,“哥在忙什么?蛋糕吗?”
非景煜看奶油堆叠的图案是一个非常神气的Q版人物,皱着眉头挑剔的样子很像哥哥,秋禹宸换了一只奶油棒,给小人画上Z中经典的蓝白球衣,衣服上用天蓝色的奶油涂出11号,非景煜笑了,“哥做得是自己啊。”
秋禹宸点头,这么讨厌的秋,再惹小默生气,就让他把你一口吃掉。不过沈默是不喜欢吃鸡蛋的,底层原该是蛋糕的,用中国很传统的一种叫做发糕的糕点替换,糯糯的也很香,是教他剪纸的老太太教他做的。“我家老头子有胆囊炎,不能吃鸡蛋,还在世的时候,每回过寿,都会蒸发糕。”回忆往昔,眉梢眼角带着些甜蜜而又惋惜的淡淡笑意,那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有的神情。
秋禹宸大功告成,看着糕点上那个仿佛颐指气使却又带着些倒霉相的Q版小人,自己也不禁笑起来,想了想,觉得有些单调,又用奶油在底层糕点的面上画了一个篮球架,看着就更像了。
非景煜道,“哥,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的。填烹饪也不冤枉了。什么时候去墓镧接默默?”
秋禹宸本来面色松弛些,听非景煜问到最后一句,又重新绷起了脸。
非景煜将最后一口点心送入口中,自己拿了鲜榨橙汁,秋禹宸等他把口中东西咽干净了才说了三个字,没有任何意义,“到时候。”
非景煜看哥哥面色不善,却还是道,“我去看过默默,我觉得,他,其实也不抗拒回来。”
秋禹宸没对弟弟解释很多,毕竟,在非景煜面前,他不可能是同在文禹落那里一样充当被照顾的角色,只是道,“你志愿定下来了?”
非景煜抿了下唇,“还没。有可能是化学系。”
秋禹宸愣了一下,化学,是非罹最擅长的专业,于是,作为哥哥,秋禹宸只能道,“随你喜欢吧。”
非景煜迟疑着道,“其实,最迟后天就要交表了,哥可以把志愿表送到墓镧去的。”
秋禹宸皱了下眉,小默去墓镧是要我在家好好反省,不是女人生气回娘家,欲拒还迎地耍手段,就算再难捱,也不能用这么烂的借口去烦他。可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去,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非景煜知道哥哥自沈默离家出走之后心情很不好,怕自己又说错话,因此只能故作无所谓地耸了下肩,看着那个奶油小人,“哥,你生气的样子还真得挺像的。”
秋禹宸一向是最疼非景煜的,只是伸手揉了揉他并不柔软的头发,“小非——”
“啊?”非景煜有些意外,哥哥的表情,一瞬间好像有些太温柔了。
秋禹宸停了停,道,“小默他,怎么样?”
非景煜早都猜到他想问,可话在嘴边一直团着转,跟做糯米团子似的,如今终于问出来,只答道,“我看不出。”说到这里又看了秋禹宸一眼,“但是,不算好。感觉,人闷闷的。”
非景煜本以为秋禹宸要说些什么,却只听得他一声,“哦。”
非景煜暗暗在心中骂着,哥哥什么时候能在默默面前有出息一点,他真的怀疑,是不是假以时日,哥哥对着默默就会和秋伯父对着陆叔叔一样,谄媚的让人想跺上一脚的样子。正这样想着,却突然看到哥哥神色一冷,“现在这时候过来,你不用跟着球队做晚训吗?”

墓镧那边迟念惯常粗暴地踹了沈默一脚,“病好了还不出去练功,等着看新闻联播啊!”一抬头看到小黄帽拽着言寓荆上来,迟念狠狠揉着儿子发心,瞪沈默道,“慕禹都知道太阳快下山了要一起散步呢。”
沈默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迟大哥,你比秋狠多了。”
迟念道,“废话,他心疼你,那是应该的。”

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沈默在非常漂亮的秋千架旁边练套路,迟念很敬业地弄儿为乐,搬弄着小黄帽的小胳膊小腿,口中还嘿嘿哈哈的培养儿子的运动细胞,言寓荆在游泳,对于沈默晚上游泳很危险的劝告,他假装没有听到。

沈默觉得,迟大哥和浴巾都很奇怪,在这么一个静谧的晚上,各司其职地有些过分。可是当他想问什么的时候,迟念对他又是一副该干嘛就干嘛的表情,于是,在沈家养尊处优在秋家作威作福的沈默也只能在训练的间歇和在河水中逗小黄帽的言寓荆说会话。
小黄帽趴在河滩上,蹬着小腿叫爸爸,这孩子一向和言寓荆亲,言寓荆笑着给儿子身上泼水,小家伙也玩的不亦乐乎,倒是沈默叫道,“浴巾,小心小黄帽感冒。”
迟念道,“没事,这孩子身体好着呢。”
沈默低着头没说话,从养育院里抱回来的孩子,身体好的,恐怕不多吧。只是小黄帽似乎非常喜欢水的样子,自己也要同爸爸一块玩。迟念嘴上说得凶,其实宝贝孩子的不得了,呵斥言寓荆道,“别逗他了,上来给小黄帽洗澡。”
言寓荆哦了一声,从水里爬上来,沈默自然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回去,迟念亲自替孩子脱了外衣,要沈默把小家伙裹在被子里,不过小家伙大概是看过了默默爹爹的倒霉相,倒有了欺负人的瘾,爬在沈默身上拽着他头发玩,沈默一向喜欢孩子,由他闹去。可小家伙看默默爹爹不反抗,可就更加淘气了。拽头发不够,又揪起了沈默眉毛,沈默轻轻摇头,居然还拉起沈默眼睫毛来,沈默的睫毛长得非常漂亮,浓浓密密长长翘翘,可到底不是用来给他玩的呀,言寓荆看到沈默这么受气,从被子里拉起小黄帽就给了他屁股上两巴掌,心道,难道秋家人欺负人是遗传的。
沈默怕他打坏孩子,忙拦到,“小黄帽还小。”
迟念弄好了小浴盆,看这样子也知道是怎么了,过来抱起儿子揪了揪小黄帽嘴唇,“欺负你默默爹爹,将来有你苦头吃。”
沈默扑哧一声笑出来(其实陆离一直很疑惑,谁的笑声能是“扑哧”一声,可又觉得很形象,中华语言果然博大精深),“迟大哥说得默默有多小气一样。”说到这里看他居然也打了一巴掌小黄帽头,立刻连眼神都慌了,“哥,小黄帽这么小,头上,还是别打了吧。”
迟念瞪了他一眼,“我这是教育孩子。”
沈默心道,被你教育出来的孩子,长大后是怎么样,天才知道。

可是,被乔熳汐教育出来的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仿佛已经可以注定了。因为,他早都有他的规划。
“文少爷,这——”当管家对着文禹落一百三十度鞠躬的时候,鞠躬就不止是鞠躬了,更带着些哀求的神色。
文禹落依旧是淡淡的,“我知道了。”
管家是乔家的旧人,因为父母的关系,乔熳汐对他并不怎么倚重,也因为父母的关系,乔熳汐不会辞退他。可是,他拿得是乔家的工钱,自然少不得为乔熳汐做事,如今,乔小少爷到了乔家,他是经营多年的老人了,又懂得投其所好,乔熳汐对他也稍稍放松了些。可没想到,原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请到的最著名的幼儿教师竟然被乔熳汐否决了。否决一个幼儿教师当然无所谓,可是,为了请到她所有的花费和人情,却远不是他可以还的。原本以为翻身仗,却变成了催债符,别说是管家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周全,连文禹落也有些疑惑。
因此,在乔熳汐替小蓝帽摇摇篮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小蓝帽睡得迷迷蒙蒙的,尽管并没有睁着眼睛,乔熳汐面上却还是极尽可能的温柔,甚至是带着些妥协般的宠溺。那样的神情,即使是对着他也不曾有过的。
等到小蓝帽睡沉了,乔熳汐依然舍不得离开,可大概是知道情人有话同自己说,也只好起身,想要亲亲小蓝帽,已经俯下身子,却又怕会惊醒尚在摇篮中的宝贝,只是轻轻吻了吻自己手指,做了个孩子喜欢的异常可爱的手势。
文禹落随着乔熳汐来到旁边客房,乔熳汐问他,“为了冯姑的事?”
文禹落点头道,“嗯。”
乔熳汐道,“你觉得,我们要请她吗?”
文禹落轻笑了下,“你若是不想请她,总要请别人。虽然家里也有很多人可用,但是,毕竟,我也有些不放心。”
乔熳汐微微蹙起眉,“有什么不放心吗?”
文禹落柔声道,“无论如何,我们俩个总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他并没有说得太直接,可也没有太委婉,他们二人无论是谁,无论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成就,对于如何将一个孩子养大,都是完全空白的。甚至可以说,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能力。
乔熳汐道,“如果你一定要冯姑来,也无所谓。不过,不是做保姆,是育儿顾问。”
育儿顾问,文禹落没有说话,乔熳汐看了眼文禹落,“这个孩子,我会亲手把他带大,不必假手于人。还有,以后小蓝帽睡觉的时候,这种无聊问题,不要来打扰我。”

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诺永恒
我只是有一点点难过,不太多,甚至说出来,也是微不足道,会被别人取笑,但是,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沈默怀中抱着小黄帽,淘气的宝贝嘟着嘴揪着他头发,刚洗香香的小家伙软软地靠着,沈默知道,自己是心疼了。就在不久前,曾经有一个生命,因为他而孕育,即使,是算计。如果孩子生下来,应该也会像小黄帽这样坚强,像小蓝帽这样可爱吧。可是,就因为一句话,一尸两命。他很想去看看那个代孕母亲,可是,他不知该怎么进那个门。情人一向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的,他相信,该补偿的,秋肯定给过,而且,很多。但是,无论多少钱,也挽回不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虽然贫穷却美满的家庭。
沈默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少爷,当然不会理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也完全不能想象,为什么一个男人能让自己的妻子去为别人代孕,又为什么,即使自己的妻子无缘无故死于非命,却连血气的复仇都没有。如果,自己也有孩子,哪怕是被算计的,哪怕自己再不想要,也比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好吧。
小黄帽是没有心情思考默默爹爹思考的深刻命题的,他只是伸着小胳膊蹬着小腿活动筋骨,沈默突然间有些感慨,一个孩子,从孕育到出生,是多么的不容易。
迟念推开房门,把小黄帽的晚点拿过来,小黄帽听话地很,推着默默爹爹让他抱自己下床去,大概是知道要吃东西了,又拍拍沈默腿,瞪大眼睛冲默默爹爹指着桌上,沈默将吃饭衬的小围脖替他拿下来戴好,正要整整的时候,小黄帽却不靠默默爹爹了,自己将围脖拉正了。
迟念用豹奶泡着小蛋条,他弄好了就放在矮矮的小桌上,小黄帽伸平胳膊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拉过小碗,狠狠握着勺子柄把碗里的蛋条在豹奶中捣碎,偶尔会因为用力不均而使蛋条在碗里跑来跑去,小家伙就张牙舞爪的瞪着,口中还有模有样地说些大人们听不懂的命令。
沈默问迟念道,“迟大哥,上次我拿过来的那个幼儿米糊机呢?”
迟念瞥了沈默一眼,“嫌小黄帽捣得难看?”说实话,那碗东西,确实不符合沈默的审美观。
沈默笑了下,迟念道,“捣得难看也是他自己吃。”话才说到这里,小黄帽倒真是不太给他父亲长脸,狠狠一下勺子戳在碗壁上,就将小碗打翻了。小黄帽到底是极怕父亲的,低着头想要用胳膊围住洒出来的豹奶不让流到桌子下面去,沈默虽然洁癖地厉害,但是到底亲自过去收拾了。
小黄帽看默默爹爹弄好了,父亲还是站在一旁没动,用小手挡住脸,在指缝中偷眼看着,迟念狠狠瞪了他一眼,小黄帽吓坏了,忙将小手拿下来,跑到沈默身边,拽着自己小围脖,口中道,“擦、擦”
沈默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蹲下身狠狠亲了小黄帽一下,“不用啦,默默爹爹就弄好了哦,小黄帽乖乖。”
谁成想小黄帽是非常不喜欢被人亲的,沈默才亲过,这小家伙就异常委屈地用手背蹭着脸,仿佛沈默将口水流到他脸上似的。沈默真是被气乐了,迟念却是狠狠拍了小黄帽屁股一巴掌,声音响得连沈默都吓了一跳,小黄帽垂着头,不哭也不闹。迟念提溜着小家伙围脖将他引到了桌边,示意小家伙把小碗拿起来,小黄帽倒是听父亲话,拿起了小碗,迟念指了指墙角的垃圾桶,小黄帽捧着小碗颠颠地走过去,脸上的表情可爱的真是让沈默恨不得掐一把,迟念示意小家伙把碗中剩的东西都倒进垃圾桶去,小黄帽乖乖地做完了,又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把小碗交给父亲,迟念这时才算是不生气了,轻轻拍了拍儿子后背,“找你默默爹爹去。”
沈默于是走过来张开了双手抱抱这个刚才被自己父亲吓坏了的孩子,才将小黄帽搂在怀里,迟念道,“做错事情如果并非故意而且无能为力,只要是真的做了补救,其实就是可以原谅的吧。这个,对谁都一样。”
沈默一呆,却又笑道,“小黄帽不过打翻了碗,迟大哥怎么突然和哥一样了。”
迟念像是说了句什么,可门外突然响起焰火的声音,窗外一下子烟火通明。迟念特意用功提高了音量好使自己的声音不至于被烟火声掩盖,“我去重新给小黄帽弄吃的,你有空的话,抱孩子出来看烟花。”
沈默突然间心跳了一下,捏着小黄帽鼻子抱他出来,大概是刚刚被父亲教训过,这家伙也不闹着要自己走了,迟念才开了房门,窗外就是璀璨一片,小黄帽到底是孩子,在沈默怀里急着要出去,沈默害怕夜风凉吹坏了小黄帽,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替他戴黄帽子,才轻柔地整理着帽边,小黄帽却突然拍起了掌,沈默一抬头,漫天烟火流星雨般降落下来,金色的绚烂中,几个通明的大字若隐若现,沈默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想要细看,突然之间却是一阵雷鸣般的爆破声,小黄帽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天空中绚烂地烟花爆得越来越大,沈默直直地竖着脖子,“秋、禹、宸、大、混、蛋”六个大字高高挂在空中,足足有三十秒,才渐渐散去。
沈默半晌没说话,天空依旧烟火绚烂,小黄帽像是看花了眼,在沈默怀中笑闹着拍手。等到空中最后一朵紫色的烟花消散,空气中全是硝烟的味道,沈默才抱着小黄帽折身回屋。
刚才放着小黄帽晚餐的小桌上摆着一个巨大的蛋糕,沈默低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小黄帽却是聪明地很,伸着手指头奶声奶气地叫道,“爱叔——”
沈默看着桌前笑得灿烂的言寓荆,眼神不知是什么意味,言寓荆笑对兄弟道,“怎么说秋盟主也算是名人了,这样道歉,就算他及格吧。”
沈默根本没搭理兄弟,反倒是对小黄帽道,“小黄帽吃好吃的哦~”
小黄帽倒真是一点也不客气,伸手就抓,一抓就将近八厘米高的奶油秋教练捏成了两份,还没心没肺地舔着手上的奶油。
沈默看着缺了半个头的奶油小人一瞬间有些心疼,却还是没说话,言寓荆过来抱小黄帽,小黄帽相当大方地将自己的奶油手伸过去要爸爸也舔两口,言寓荆可真是一点也不领情,伸手就揍了小家伙两巴掌,小黄帽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沈默自己拿起桌上的蛋糕刀,将奶油秋剩下的半个头也削下来自己吃了,一回头,却看到门外人影闪动。
沈默顺手拉开了门,回身一看,迟念的木门上门神一般地贴着两个惟妙惟肖的剪纸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正是秋禹宸,两个人之间,还贴着一对环抱着的鱼,沈默猛然一转身,就看到带着一脸呆呆又坚持的招牌式表情的笨情人站在门口,在挂新郎胸花的位置挂着他自己的剪纸名字,秋禹宸用左手拿出红色的“沈默”剪字,沈默却突然伸手一抓,将秋禹宸藏在背后的右手拉出来,“秋,你受伤了!”
秋禹宸目光依旧是亘古不变的温柔,低低嗯了一声,却突然就红了脸,“那,小默愿不愿意原谅放个烟花都会炸伤自己手的笨蛋?”

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水温
沈默回家了。
无论过多少天,无论经历多少风波,秋禹宸是沈默的,这始终不变。迟念当然不会笑沈默小心眼,但是,他会笑沈默小气,发糕和发糕上的奶油都被秋禹宸带回去了。不同的是,发糕还拎在手上,奶油是涂在脸上带走的。
小黄帽很是幸灾乐祸的样子,秋禹宸也只是笑,像一个圣诞老人。只要能将小默接回去,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回到家,漂亮的窗花带着浓浓的温馨味道,沈默一回来就躺在了秋禹宸卧室软软的大床上,总算不用睡墓镧的硬板床了。秋禹宸依然是忙前忙后地准备洗澡水,等将沈大少爷伺候舒服了,才小声问道,“黏黏的,我也洗了吧。”
沈默抬头看了眼情人的花脸,随便挥了下手。秋禹宸千恩万谢的洗脸去了,沈默躺在浴缸里,看着情人在洗脸池前弯腰的样子,秋的脊柱那么漂亮,腰也是很细的样子,屁股居然也很翘,那打起来会不会很顺手,当然,只是想想罢了。
秋禹宸洗了脸回来,看到情人一脸坏笑,温柔地替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揉着肩胛,“在想什么?”
沈默笑,“没有啊,没想什么。”
秋禹宸沉默了好一会,直到沈默完全放松下来,才小声道,“小默——”
沈默压得低低的嗯了一声,秋禹宸怯怯道,“真的,真的不想要一个孩子吗?”
沈默闭上眼睛,“小黄帽和小蓝帽都很可爱。”
秋禹宸的心抽了一下。
沈默接着道,“小黄帽和小蓝帽都很聪明。”
秋禹宸知道自己心脏又紧了一紧。
沈默继续道,“小黄帽和小蓝帽都很惹人喜欢。”
“嗯。”秋禹宸只觉得心脏麻麻的。
沈默终于道,“如果,孩子真的生下来,我会很努力地把他养大。可是,秋,我希望,我们有一个孩子,是因为我们爱他,而不是因为你爱我。”
秋禹宸没有说话,只是用最舒服的力道继续替沈默捶着肩膀,良久,才缓缓道,“这样,真好。”
沈默听着情人如此如释重负的口气,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秋禹宸低下头,轻吻沈默脖颈,“小默,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吓坏了。”
沈默顺手撩起一捧水泼在秋禹宸身上,“明明害怕的不得了,还一定要逼自己做,秋,你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秋禹宸没说话,替沈默拿浴袍,沈默这次并没有欺负伤了一只手的残疾人,而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等到将自己若隐若现地装裹好了,却突然对秋禹宸一努嘴,秋禹宸一愣,“嗯?”
沈默道,“脱衣服啊。”
秋禹宸傻傻地接了句,“为什么?”
沈默笑道,“帮你洗澡。”
呆呆的秋教练还是不解,“为什么?”
沈默道,“因为你手受伤了。”
秋禹宸啊了一声,沈默笑,“如果有一天,有人问我,我总该举出一个例子证明我也对你好过吧。”
秋禹宸听着情人小小的揶揄,突然间就觉得心里暖暖的,于是乖乖的大晾衣架似的站着要情人替自己宽衣解带,甚至享受地微闭上了眼睛。沈默手指顺着他脊柱的刺字滑落,又轻轻撩起他发丝,看着他耳骨上自己的名字,语声轻得如云一般,“秋——”
秋禹宸下意识地紧了下肩膀,“又难过我的伤了?”
沈默蹲下身子,自他左肩开始,用食指轻轻数着,声音淡淡的,秋禹宸安安静静地任他手指滑过自己后背每一寸肌肤,又由着他翻入浴缸中,轻轻摸着自己腿上腰间的伤痕。终于,沈默狠狠吻住了秋禹宸耳垂,“秋,六十三,从此以后,不许再多了。”
秋禹宸只是用右手手肘碰开了热水阀,然后伸出双臂将自己的宝贝环在胸前,微笑,“水要凉了。”

非罹是个很笨很笨的男人,也曾年少风流过,同陆栀希一样,半生游戏人间,只是不像陆栀希一般,无儿无女,了无牵挂。对非景煜,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不该有的情愫,也曾痛苦过,毕竟,这个世界,对于同性相恋比乱伦宽容的多。他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非景煜想一想。
一直,想给儿子最好的,从小到大,除了送非景煜去SNG的那一次,他是从来没有逆过儿子意的,甚至非景煜小时候呓语想要长城,他也派人去偷砖,迟念那时候笑他,“你不是恋儿成痴吧?”
他也不知道,人的感情,自己最是说不清,其实就算说破天去,也不过一句我愿意,容不得旁人置喙。可是,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容易。他现在都不知道,送五岁的非景煜离开,是真的为了他解释的怕宠坏孩子,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从非景煜回来,他知道,是自己伤了儿子的心,十年,生忍着,生忍着,也只偷偷去看过两次。非景煜回家,已是十五岁的少年,那时候,对儿子,唯一能期待的,也不过是不远不近地叫声爸。他知道,他亏欠儿子太多,以至于秋禹宸有一次同他说起,“小非最怕迷路,所以一定要把通讯器挂在胸前,要是找不到我,这孩子怕是又要胡思乱想了。”
他那时候羡慕,也为儿子放心。这么好的哥哥,他知道秋煋和陆栀希的事,甚至在心里暗暗想过,如果儿子真认准了秋禹宸,他宁愿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和秋煋换,够了。他像一个小心眼又试图故作大度的女人一样去试探,可是,非景煜心中对秋禹宸,竟是一点琦念都没有的。他松了一口气,却又怕,非景煜飘零一生,连个归宿也没有。
终于,秋禹宸帮衬着,自己也努力着,非景煜终于对自己不再那么讨厌了。偏偏,自己居然那么不知轻重,那么掂量不出分量,不怕死也不怕不要脸面,和儿子摊了牌。
原本血缘是伤害之后还依然彼此牵系的唯一理由,但,自己为老不尊,又有什么脸面要求儿子呢。说出了多年不敢说的话,于是,当年MVP的最大热门半途退赛,一出阳关三千里,从此故人不路人。非景煜逃到了西班牙,自己想找,又该怎么去呢。因此,常常在墓镧同迟念病酒,迟念也说他,愿意,就去找回来。可是,凭什么找呢,是父子,还是情人?好在,儿子天生是有些本事的,在ACB也混得风生水起。一年之后,终于回来,听到他再叫自己一声,尽管只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喂”,非罹也不由得老泪纵横。原想着,父子间也是有些情分的,可谁知,他回来,竟是为了秋禹宸。多年的养育之恩,在他心中,却连半点兄弟之情都及不上。有时候看着他晚上空抓着手挣扎,泪流满面,梦魇着“谁都不要我”,他这个做父亲的,又心疼,又恨不得狠下心,是不是绝了他这一点念想,就能将儿子逼到自己这来。不敢奢望爱情,哪怕转嫁一点点的对父亲的依赖也好。
非罹知道,自己早都不是可以大把荒唐的十几岁,拼不得儿子的青春年少,就算是要熬,也熬不到他回心转意那一天,更何况,从来没有给过希望,又何谈回心转意。只是,听到他亲口说结婚两个字,明知道不过是委婉的嘲笑,却还是少不得悸动。但是,连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辈子,杀人放火,纵欲无度,做过最多的好事,不过是给卖唱的盲人碗里丢几十块钱,这样的人,上苍又凭什么要眷顾。可是,人虽然卑贱到这个程度,也会有些不切实际甚至自私的想法,就这一辈子,他想要的能给的,就全给他。最好,景儿能不结婚,若是实在要结婚,虽也盼着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可是想到自己终究是强作瓮公,也不免会南辕北辙的伤感。
非罹安静地坐在不加炭的暖炉边,默默想着自己的后半生。非景煜从地下室里走上来,似看非看地向这边扫了一眼,非罹忙站起身,“是要水吗?”
非景煜声音还是那样,不温不火,“书。”
非罹想,他就是一个这么没皮没脸又没智商的人,做不到儿子一个手势就知道他所需求,更不要说,那些文艺的心有灵犀。非罹忙拿了桌上一本□杂志递过去,说实话,他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非景煜冷冷淡淡看他一眼,目光中甚至连鄙夷都没有,“最上面那本,填志愿的。”
非罹自己都鄙视自己,又老又没用,倒是非景煜不计前嫌,仿佛很能理解他的空虚生活,看他脸色不好,还破天荒地关怀一句,“爸,在家就多休息,别想那么多事。”
非罹笑了下,就算对自己好的时候,也要加上称谓,问候,不过是尽儿子的本分。他又能怎么说,狠拍脑门,“这脑袋被炉子烤焦了。”
非景煜接了书,又看了他一眼,非罹知道,儿子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同情,他于是躺在沙发上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快去写吧,我拉伸下肌肉。”他也知道,他不是迟念那种天性洒脱的人,只是,这么大的年纪,也只有扮扮老不正经大脑脱线才不会让非分之想显得那么突兀可笑吧。
非景煜没说什么,重新下楼去,非罹又移到暖炉边,其实,人年纪大了就会没出息,总想着靠着些什么,非罹明白,那些公园里遛狗的老人,也不过是想有个伴。想一想,自己其实还好吧,占着父亲这个名头,老了,儿子也会养,不至于死在家里直到有人来收管理费才被发现捂出一身尸臭。想到这,非罹又笑了,觉得自己是笨蛋。索性懒懒的,不动脑子了。
非景煜再一次上楼来,手中还拿着志愿表,“爸——”
非罹扬头,神色依然很年轻,“啊?”
非景煜低声道,“Z大可以吗?”
非罹点头,“不错啊。师大的烧饼交大的面,Z大的美女满街转。”
非景煜皱了下眉,非罹忙道,“其实,你是SPM的会员,这些对你不重要——”
非景煜道,“我只是想打CUBA。”说到这里又问,“专业呢?”
非罹打着哈哈,“反正只要能打篮球,都随你高兴。要不你问问,看你秋教练要怎么填。”
非景煜不过应了一声,“嗯。”
非罹还是笑,表情夸张,“实在想不到,婴幼儿护理也好啊,看你那么喜欢迟慕禹。”
非景煜终于回过头,“爸,你正经一次好不好。”

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平凡的美好
沈默一个人团在被子里不肯起床,秋禹宸俯下身子轻轻吹自家宝贝软绵绵的耳朵,沈默被他弄得麻酥酥的,睡又睡不稳,起又懒怠起来,只是一个劲的在枕头上蹭头发。
秋禹宸看自家宝贝那个懒睡样子就笑了,真是恨不得拧他鼻子两下,可终究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再也不敢的,只能柔声叫道,“小默,起床了。”
沈默倒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每逢秋禹宸叫他起床就是缩、蹭、转、藏、忍五字诀,秋禹宸看看腕表,已经八点了,这个小家伙,就算在墓镧每天被迟大哥压着早起也该补眠够本了。可终究是才央着宝贝回来,实在不敢再吓唬他,只能坏心眼得轻轻挠他腰眼,沈默其实也没有睡着,可就是赖着不想起,被秋禹宸一闹,索性踢了被子,一个翻身将情人压在身下,狠狠咬了情人嘴唇一大口代替早安吻,然后蛮不讲理道,“睡觉!谁让你烦我!”
秋禹宸也真是受气本色,“醒了就快起来吧。”(想到每天早晨锲而不舍叫我起床的杏子,在此对她致以崇高的敬意。)
沈默迷蒙着眼嘟着嘴,“没睡好。”
秋禹宸忙道,“是,在墓镧肯定很辛苦。每天吃不饱睡不好还要艰苦训练受小黄帽欺负。”
沈默先撒着娇点了头而后才道,“没有啊。”
秋禹宸看情人意识清醒了这才连忙将他抱起来服侍他穿衣服,“粥已经弄好了,快起来吧。”
沈默也知道每次都是这样闹着不肯起也没意思,但是究竟心有不甘,觉得不整治整治情人心里不舒服,明明还能再赖一会的。秋禹宸看穿他心思,只能笑笑,“想什么呢?”
沈默抱怨道,“你答应的要我好好休息。”
秋禹宸道,“是啊,八点了,还不算好好休息。”昨晚被情人在浴室欺负地要用保鲜膜套住受伤的右手,身体其他的部分都随便他蹂躏了,还要怎么样啊。唉,自家宝贝如今绝对是虐秋虐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终极状态。
起床气没处发泄的沈小默同学狠狠瞪了一眼秋禹宸,秋禹宸无奈,只能道,“好吧。那你说,还要怎么样。”
沈默微微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已经打上沈默印戳的秋禹宸,秋禹宸突然间有些恐惧,忙道,“今天还要去看小蓝帽。”
沈默想了想,虽然在墓镧的日子并不长,但是,这么久没有奴役情人,不补偿回来实在是有些不上算的,因此道,“把手抬起来。”
秋禹宸乐意哄着情人,也由着他性子,将双臂侧平举,想着自家宝贝要怎么样。
沈默却突然间换上了乔熳汐面孔,连声音也沉了,“举高。”
秋禹宸好脾气地任他闹,将双臂举高,双掌在头顶合什,沈默一时起了玩心,居然跳下床去,“等我。手不许放下来。”
秋禹宸笑,“当然。”
秋禹宸看着情人向里间小卧跑,尽管还在这被折腾,也忍不住发扬菲佣本色,叫道,“穿拖鞋。”
沈默没理情人的婆妈,一会就拿了一只羽毛笔过来了。
秋禹宸这会可是脸都白了,他是最怕痒的。
沈默轻轻眨着睫毛,甚至还装腔作势得长长嗯了一声,这才拿着羽毛笔走过来,秋禹宸紧紧闭上眼睛,记忆中关于“痒”的恐怖记忆一点一点涌上心头,连眉间距也越来越窄,可渐渐地,却发现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睁开了眼睛,看沈默拼命搔自己腋下,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沈小默偏偏不信邪,要秋禹宸把头扬起来,自己用羽毛连着扫了好几下,秋禹宸还是没反应,沈默这才意兴阑珊地把羽毛笔扔到了一边,眼神看起来无辜极了,“怎么不痒呢?”
秋禹宸忍不住狠狠吻住了情人眼睛,笑道,“嗯,自己挠自己也不痒的。”
沈默听出情人低劣的讨好,不置可否。
秋禹宸一本正经道,“其实,两个人原本就是一体的,而我们各自都只是一半——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有,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生命才算是完整了。”
沈默狠狠踹了秋禹宸一脚,“这是跟陆二叔学的?”
秋禹宸非常憨厚地摇头,“没有。是我特地买的《完美情人速成攻略之情话一百篇》。”

沈默非常不满地瞪了秋禹宸一眼,他才不希望他的秋学习这些没用的东西呢。虽然这个秋傻傻笨笨呆呆,经常委屈了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他是极喜欢的。如果每天尽是甜言蜜语舌灿莲花的讨厌机灵,那才叫无药可救。不过,想到他为了哄自己回来,真是煞费苦心,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秋禹宸倒是没有沈默那么多意识转换,只道,“怎么了?实在不行,我站起来给你踩吧。”两个人如今肩并着肩靠在床上,沈默要碾三跺四可真不容易呢。
沈默哼了一声,“不用了。不过,要把那个一百篇全忘掉。”说了这句,又觉得秋罚他背东西做不到还能罚抄个一百遍什么的,可是,他要让秋忘掉,就不知该怎么罚了。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欺负他一回,居然连老天都不帮忙,沈默也不免有些忿忿。
秋禹宸看出情人心思,绝对是积极地不得了,“你要是想不出,还有《惩罚情人宝典之忠犬养成法》和《讨好情人秘诀之自我惩罚圣经》,实在需要的话,就参详一下吧。”

秋禹宸开车载着自己宝贝情人来乔家,自从乔慕宸被接回来,乔熳汐就对乔家旧宅做了极为完善的修缮。移栽的花草树木全是小蓝帽喜欢的,更别说是小家伙心心念念的篮球馆了,不知为什么,这孩子像是继承了秋禹宸的先天细胞,看到篮球就兴奋地不得了。抱着篮球在小床上打滚,有时候还用小脸贴贴蹭蹭,搞得乔熳汐恨不得要小家伙日后以此为生。
小蓝帽吃饭是很乖很乖的,尤其是默默爹爹来了之后,沈默心疼得将宝贝拢在怀里揉揉捏捏,小蓝帽也奶声奶气地叫着默默爹爹,乔熳汐在一旁笑,秋禹宸看情人高兴,自己也恨不得抱着小蓝帽转圈。
不过沈默等他刚移动过来就推着他回去,“秋,你长得这么凶,小心小蓝帽害怕。”
秋禹宸恨不得去照镜子,我长得凶吗?
沈默看情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连连点头道,“当然,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氧气含量突然降低了。”
秋禹宸笑道,“那也不是因为我长得凶,不过是罚了几个深蹲嘛。”
沈默拽着小蓝帽的手恨恨道,“几个?整整六百个!冷血秋!”
小蓝帽看默默爹爹咬牙切齿的样子,坚决贯彻朋友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的原则,也跟着比划道,“冷血出!”
乔熳汐皱眉,“你教孩子是什么东西!”
沈默倒没想到哥哥会因为这么一个玩笑呵斥他,也吓了一大跳,只得小声道,“没有,我和小蓝帽开玩笑的。”
乔熳汐道,“小小年纪因为有你撑腰就学得不敬长辈,这是哪的坏毛病!”
沈默怕哥哥铁血本性发作欺负孩子,连忙将小蓝帽抱在腿上,晃着他两只小手,嗲声嗲气地教他,“二叔——对——不起——”
小蓝帽也晃着脑袋跟着学,“爱叔——对——唔起——”
秋禹宸看着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可爱样子也不禁笑起来,蹲下身道,“没关系。”
可小蓝帽也真是不给秋禹宸面子,他才要伸手也捏捏小家伙面颊,小蓝帽居然吓得向沈默怀里一缩,又道,“爱叔对唔起,对唔起——”
可怜兮兮的样子闹得乔熳汐也不禁笑起来,文禹落端着点心出来,看到几个小家伙闹着玩,也不禁笑了。
乔熳汐看了看桌上的三碟点心,“小蓝帽的呢?”
沈默原以为乔熳汐问得是小蓝帽的饭,笑道,“不用了,这些点心都是软的,我待会掰好了喂小蓝帽吃。”
文禹落笑着端了一个空盘一碟子黄豆过来,放在桌前。
沈默奇道,“小蓝帽可以吃这个?”
乔熳汐笑而不答,小蓝帽倒是自觉地很,看到功课来了,也不陪沈默了,自己乖乖向桌前走,甚至还学着沈默掐他的样子掐着沈默脸哄他道,“默默爹爹自己玩儿——”
沈默乐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见小蓝帽走到桌前,将小碟子和空碟子一左一右放在自己手边,提起了右手,用拇指食指中指三个指头捻起一颗黄豆粒放在空碟子里,每一次都是用三根指头,每一次也只拿一颗,沈默看小家伙带着蓝色的小围脖站得端端正正,圆嘟嘟的脸蛋上表情煞是认真,也不禁问乔熳汐道,“哥,小蓝帽是在干什么?”
乔熳汐答他,“捉黄豆啊,你不认识黄豆?”
沈默狠狠瞪了乔熳汐一眼,哥那么疼他,他才不怕呢。
文禹落出来笑道,“默默去洗洗手吃点心吧。这个训练,只能用三根手指一个一个拿,是磨他的性子。而且,对练习手指灵敏度和以后握笔研墨都有好处。”
沈默也算是在豪门大宅里长大了,如今看小蓝帽认认真真练习,这才觉得,原来所谓养尊处优也不容易啊。于是道,“没关系,我看快完了,我等小蓝帽一起吃。”
文禹落笑道,“右手完了还有左手,每天小蓝帽都要做完训练才能吃东西的,你不用等他了。”
乔熳汐也道,“他练习的时候不能说话不能分心,你别看着了,和禹宸吃东西吧。”
沈默也察觉到了,若是平常,自己说要等小蓝帽,他肯定在自己怀里蹭着头晃着小手说默默爹爹先吃了,可如今和文禹落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见小蓝帽有反应。于是,他也不再等,自己去吃点心,只是还时不时地望着那边。
只见小蓝帽练过了右手就非常自觉地练左手,沈默越看越觉得惊心,才一岁半的孩子,站在桌前五分钟,竟是连动也不动一下,用得不是软趴趴的在自己怀里的撒娇姿势,而是头正颈直张肩拔背的标准站姿,虽然因为年纪和体力的原因不是很完美,却也绝对神似。沈默突然发现,小蓝帽左手的动作竟然比右手还快,暗暗思索着,不觉得这孩子是左撇子啊,知道肯定是哥哥的训练了。见他左右手都练完了,竟是用手指在碟子中弹黄豆,沈默知道,这对于一个一岁半的孩子而言,要用准力道不把黄豆弹出去,可就难得多了。
果然,才弹到第四颗,小蓝帽不知是心急了还是手劲没用对,一下子就把黄豆弹出去了,可小东西非常聪明,竟然想到用空碟子去接,可双手才将碟子拿起来,不知怎么的,手上一滑,竟是连碟子也摔到了地上。
虽然碟子落在地毯上声音不是很响,沈默还是吓了一跳,才要过去看,乔熳汐却已经伸手拦住了他。
沈默看小蓝帽自己乖乖蹲下来将地上的黄豆都捡起来放在碟子里,自己却嘟着小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沈默一时有些错愕,却看到小蓝帽乖乖垂着手低着头站在乔熳汐面前。
乔熳汐原在吃点心,看小蓝帽走过来才转过身子,小蓝帽抬起头看了默默爹爹一眼,乔熳汐没说话,自己起身去大厅角落里,小蓝帽人小腿短,却也拼命加快步子跟在后面,看着背影可怜极了。
沈默好奇,想要跟过去,文禹落却轻轻摇了摇手。
过了一会儿,小蓝帽又重新跟着乔熳汐出来,依然乖乖地站在桌前重新弹黄豆。
沈默压低了声音问乔熳汐,“怎么了?”
乔熳汐笑道,“不用心做功课,当然要自己翘着小屁股乖乖挨揍了。”

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生则生
陆栀希从秋煋胸口抽了脚,自己蜷了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秋煋在一旁看文件,午后的阳光照进来,透着几分偏袒有情人的暖意,陆栀希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呵欠,“你满足了?”
秋煋从厚重的案牍中抬起头来,眼神迷茫,“啊?”
大概是阳光太舒服,连他的帽衫都被烘得暖融融的,陆栀希难得的没有发脾气,“小帽子们,如愿以偿,你满足了。”
秋煋揉了揉眼睛,他近日来眼睛时常会涩得厉害,好在陆栀希每晚睡前都会替他点眼药水,两个人都是半个古稀的年纪,同床共枕,却很少做太过消耗体力的事,因此一些普通的照顾都会带着些温柔的味道,秋煋道,“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了。”
陆栀希道,“我猜,你也会满足。”
秋煋笑了下,不去想情人语中带着几分嘲弄,对于两个小帽子,他是打从心里喜欢着的。
陆栀希看着他微笑,种种挚爱款款搁置在心里,目中怜惜也是点点斑斑,含蓄而真实,突然间觉得,自己爱上这个男人,尽管他自私懦弱,可终究还不算太失败吧。
秋煋收了目光,望陆栀希道,“你呢?”语声带着些讨好。
陆栀希摇头,今时今日,他已不是十七岁,本以为十八年后再见,一定会聒噪着自己过往种种,那些怨气和曾经被厌弃都那么深重地折磨着他,可终究,他还是成熟了。只道,“你不会再逼禹宸结婚了吧,也不会逼他去捐精子。”
秋煋沉默了许久,他是很难去预设未来的人,因此只道,“我能控制的范围内。”
陆栀希牵起了嘴角,将自己后背舒展在阳光下,“也好。我约了骊骊。”
秋煋一惊,“为什么?”
陆栀希道,“因为,骊骊明天生日。”他本以为自己会调笑一句,做丈夫的,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自己妻子生日吗?可终究,他也知道,伤人伤己,毫无必要。
秋煋微微皱眉,陆栀希没有踹他,也没有咬他,只是道,“我想,大家安安静静一起吃顿饭。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秋煋闷声不吭,陆栀希知道他心中不愿,却又不忍拂了自己的意,只道,“我不是想给自己难堪,我也想知道,对默默,她究竟,接受多少。”
秋煋有些恹恹的。
陆栀希坐起来,让阳光一缕一缕爱抚他头发,“他是我大哥的儿子。”
秋煋嗯了一声。
陆栀希目中闪着光,不知是泪还是别的什么,“我大哥走了这么多年,我都没能为他上炷香,默默是他唯一的儿子,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能让他像我一样。”
秋煋突然间有些难过,“栀希——”
陆栀希摇头,“我任性、脾气差、蛮不讲理,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取舍之间,不过是孰轻孰重,我比不上秋家的尊荣,可是,我知道在禹宸心里,默默比得上。可是,骊骊不是个可以猜度的女人。这些年,我总觉得,自己就算立时死了,也无所谓。可如今,没有她一句话,我不安心!”
秋煋握住他手腕,“栀希——”
陆栀希摇头,“我忘不了,是我哥给我偷无花果,是我哥替我扛错,是我哥拼着坐牢拼着被我爸打死也要砍了我继母不让我受委屈。从小到大,我哥为我扛了那么多,我没有孩子,默默对我,就像禹宸对你一样。”
秋煋长叹了一声,“栀希,你放心。我找人看过,默默这孩子,命中注定有贵人扶助,一辈子不受委屈的。你看迟念、乔熳汐、文禹落,现在加上你,还有禹宸,谁不是把他捧在手心里。你当他是你的孩子,就和我的孩子一样。栀希难道信不过我?”
陆栀希扯了下嘴角,“你的孩子?你的禹宸被你逼得差点成了废人,你最好还是不要太拿默默当自己人了。”
秋煋本是一颗真心表白,谁成想陆栀希伤感片刻之后又恢复了从前的女王毒舌,只能叹自己没赶上好时候,除了拼命陪笑脸,还能说什么呢?
倒是下午,骊歌亲自打电话给陆栀希说自己不过来了,“女人一过二十五岁,最怕的,就是每年生日了,没想到,陆栀希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陆栀希笑,“抱歉,我只是看不出你明天就二十六了。”
骊歌无心和他调笑,直奔主题道,“怎么,想要我一句话?”
陆栀希这次不再玩笑,无比郑重,“骊骊,你是我陆栀希一辈子的红颜知己。可如果这句话打了半点折扣,你我三十年的交情一笔勾销!”
骊歌依然保持着平静优雅的语调,“我明天才二十六,和你哪有三十年交情?”只是她毕竟是极聪明的女人,知道有的东西是玩笑不得的,立刻道,“栀希,你听着:只要禹宸要他,无论他是谁、做过什么,就是我的儿子。”
陆栀希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骊歌突然笑了,“谢谢。”
“嗯?”陆栀希有些疑惑。
骊歌道,“谢谢你每年的‘骊歌’,今年的味道,我特别喜欢。”
陆栀希挂了电话,却突然看到秋煋一张面瘫脸,秋古董难得的质问,尽管语气还是软软的,“你又为她调香水了?”
陆女王狠狠瞪了他一眼,秋煋非常不争气地将五官扯回来,走到最适合陆栀希下脚的地方,陆栀希是个好情人,绝对不让秋煋失望,狠狠一脚就踹过去,“我可以为全天下的女人调香水,就像你不能为任何一个女人调香水一样,这个,还需要我解释吗?”

“妈妈、妈妈”褚云飞伸着小手叫褚清沙,夜九正将水端过去。
褚清沙抬了头,将手中的绣件放下,尽管沦落至此,好歹还有些活可以做,只是她用八只手指做其他人十指做得事,虽然不慢,但也快不了多少。看到夜九站在自己身边好久,心中一直沉着心事,若不是儿子叫破,恐怕还没有反应过来。
夜九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苦的。”廉价的绣件,荷包钥匙扣什么的,老板收了卖出去,至少是十倍的利润,可是,她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
褚清沙微笑了下,将褚云飞抱起来,“阿飞该喝奶了。”
褚云飞小小年纪就非常懂事,褚清沙才抱住他,他一下就亲了妈妈一口,夜九没说话,将耗费他们三人三分之二收入的昂贵配方奶粉冲好。褚清沙逗着儿子,还不到一岁的褚云飞在妈妈怀中蹭着要喝奶,夜九笑道,“小小年纪就这么色,真像陆二少。”
褚清沙笑了,“没有,阿飞是饿了。”
夜九将板门锁得严严实实,他们三人并不是住在街边,而是在别人房子的顶楼处用木板搭了间小房子,褚清沙解了衣衫,褚云飞倒是真饿了,小豹子样的扑上去,夜九偏过了身子,十一个月,完全不必在让孩子喝母乳了。
褚云飞饭量很大,可毕竟褚清沙奶水并不是很足,不过小家伙很懂事,虽然话说不了几句,但是动作倒是让妈妈快快穿上衣服,别着凉了。
夜九怕褚云飞饿得快,将冲好的奶在两只杯子里来回倒着试图让它快点凉,等褚云飞叼着奶瓶心满意足地在窄小却软绵绵地床上翻滚的时候,褚清沙也终于露出了笑容,“阿飞真乖。”
夜九淡淡道,“你去吗?”
家庭教师的工作,收入算不上丰厚,但至少不用这么清苦,褚清沙道,“我考虑过了,还是算了。他们要求一定要住在那边的,一周才能见阿飞一次呢。”
夜九知道她会这么说,来了这些日子,满可以找到一份得以糊口的工作,可是,没有一家雇主能够容忍带着一个不满一岁孩子的要求。其实,她也没指望着褚清沙会答应,只是道,“阿飞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褚清沙低着头,重新拿起了绣件,这是唯一可以二十四小时在儿子身边又能换到钱的工作。
夜九道,“清沙,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褚清沙没有抬头,只是将绸布翻了面看细细密密的针脚,轻声道,“九姐,钱,是你的。”
夜九道,“好。你自己的,乔熳汐先后给你的,完全可以保证你和阿飞不再过这种生活。”
褚清沙只是道,“我还活得下去。”
夜九知道和她说不通,也不再劝她,这个女人,固执起来,真是让人忍不住要骂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褚云飞倒是心无旁骛,自己咕嘟咕嘟的喝奶,也不理妈妈和九姨吵架,只是偶尔会瞪着又大又亮的眼睛,努力去想什么的样子,非常可爱。
过了一会,就听到有人敲门,其实,根本算不上门,只是一块破板子,夜九狠狠拉开门,看到是楼下小孩,神情冷淡,“褚阿姨,我妈妈让我上来问你借火柴。”
褚清沙笑道,“你稍等一下,我去拿。”
夜九冷冷道,“天天借火柴,前几天,我不是才拿了一大盒给你妈妈送过去吗?”
那孩子倒也有些怕夜九,缩了缩脖子,褚清沙笑道,“九姐姐,没关系。可能是找不到了吧。”说着就将火柴递给那小男孩。
夜九劈手就夺过来,“找不到?”
那小男孩被夜九盯着,吓得都快退到门外边去了,却还是颤颤地伸着手,“我妈让我借火柴。”
夜九毕竟是拿惯枪的,手非常快,那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指尖火光一点,夜九将火柴在那男孩眼前狠狠一晃,男孩吓得软着脖子向后急退,可是腿软了也跑不了,楼梯本就是木板子搭的,男孩急得一踩,竟是将半截木板踩得咯吱作响,夜九灭了火柴,也怕他踩空伸手拉他重新上来,“你们家火柴呢?”
那男孩惊魂未定,哪里还敢说话,褚清沙才拦道“九姐姐你别吓小孩子”,那男孩就已经哆嗦着道,“我妈妈说,我们家的留着下个月用。”
夜九望着褚清沙,褚清沙却也只是笑笑,叫那小孩将火柴拿下去,夜九道,“清沙,你也太——”
褚清沙没有让她说完,“能容我们在这楼顶有个安身之处总该多谢人家。而且,我的日子,注定是不能太好可也不能被一盒火柴饿死的,是吗?晏先生。”
晏鸢正站在门口,楼梯非常窄,那小孩和他不能并身立着。
夜九冷冷望着晏鸢,“圣母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让死,也不让活。你自己看看,这是人过得日子吗?”
晏鸢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褚小姐亦不改其志。”
褚清沙始终淡淡的,“晏先生看过了,清沙这样过活,圣母想必还算满意。”
晏鸢道,“下个月,恐怕乔少爷又会派人来照顾褚小姐了。”
褚清沙道,“你放心。乔魁首的一番心思,清沙是不会辜负的。也请你带一句话给圣母,时时刻刻派人盯着,未免小气。”
晏鸢点头,却又将一摞美金放在褚清沙桌上,“褚小姐放心。晏鸢与人为奴,自有自己的难处,这是晏鸢的一点心意。”
褚清沙知他每次来都会留下一点心意,她也不拒绝,神色依旧如常,“谢谢。九姐,替我送晏先生。”
晏鸢又从包里摸出一只小小的三连环来,“这个,是送给小少爷的。”
褚清沙只是点了下头,“谢谢。”
夜九送晏鸢出去,神色始终冷淡,“其实,你也不必每次都送钱送东西。你明知道,那些钱,清沙也不能用的。”
晏鸢只是道,“一点心意。”
夜九嗤了一声,“骊歌明明不是如此容不得人的人,不知为什么,居然会这么对清沙。逼得她到这部田地,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晏鸢只是沉默。
直到四年后,夜九才明白,不是骊歌容不得,而是这个每次都带着一点心意的人,谋算地是很多点异心。只可惜,她们都察觉得太迟了。
夜九送了晏鸢回来,就看到褚清沙在用那只三连环斗褚云飞玩,夜九吓了一跳,忙从褚清沙手里抢过来,“你也太大意了。”说着就拿在手中验看。
褚清沙道,“不会有事的。她若想对付我们母子,不必用这种方法。”
夜九想想也是,却是在手中晃着,“这个,解起来很困难吗?”
褚清沙笑,“你试试。”
夜九平素自负聪明,也不觉得拿在手里摆弄,玩了大概十来分钟,竟是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看褚云飞眼巴巴地望着她,笑道,“我不行。”说着就扔到床上。
褚云飞倒是好玩的,学着九姨的样子也伸手拉拉扯扯,夜九笑道,“小心,不能吃的。”
褚清沙道,“放心,云飞很聪明,不会放进嘴里的。”
夜九笑道,“嗯。这个新鲜的,够小家伙玩一阵子了,你正好还能做点活,不用一直陪他。”话才说到这里,却突听得褚云飞大大地嗯了一声,忽闪着大眼睛满脸疑惑的样子禁不住让夜九就捏了他一把。
褚云飞晃着脑袋,褚清沙也笑,“又欺负他?”
夜九却是一声,“咦?”
褚清沙抬头,“怎么了?”待到低头看时,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床上,竟是三只完整的圆环,褚云飞的表情带着婴孩特有的迷蒙,似是不明白,为什么刚到掌中的玩具就变了个样子。
夜九呆呆道,“他居然解开了。”

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平淡是真
沈默,十七岁。
秋禹宸,十八岁。
非景煜比秋禹宸小四个月,如今也是十八岁了。
秋禹宸同沈默商量着填志愿,其实他早已是双硕士学位,更何况大学里面课也不紧张,只由着沈默学什么他便一同报了。沈默知道他读大学都只是为了陪自己打UCBA,因此也不在意情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态度。
志愿表交上去就是等考试,秋禹宸怕非景煜又自恃聪明偷懒,或者压根不将高考当成是一回事,因此也特地压着他来自己这边复习。大概一是因为沈默在,二是因为非景煜也长了点心眼,不大偷懒,秋禹宸倒也没请出藤杖来督促他学习。
非景煜这些天以考试为名在秋家住着,沈默这一次折腾耗去不少时间,最终复习时间还不到一周,其实秋禹宸表面上逼着那两个小家伙,自己心里是真没底呢,那两个小家伙总算还参加过诊断考试,他可是一次模考都没有的。非景煜一直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倒是沈默常常学到两三点钟。秋禹宸也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着,沈默偶尔从题库中抬起头来,也是叫他,“你不用看书?”
秋禹宸虽觉得定不至于落榜,但同样的考卷,若一不小心比他们俩考差了以后可难管这两个小东西,在照顾沈默之外也做做真题什么的。尽管三个人都不是标准的用功学生,可高考毕竟威势仍在,连非景煜也能乖乖晚自习到十一点,日子过得也快。
距高考真正开始只剩下半个下午,秋禹宸大概也知道如今也不用太紧着他们了,非景煜早都不学习了,沈默一周四轮复习全结束,说实话,若论考试,倒是真难有人能拼得过当年S省的中考探花呢。他本是三人中最认真的,如今也透口气,非景煜早松下来了,秋禹宸嘴上不说,心里也高兴,小默这些天这么折腾自己,他可是忧心呢。
如今偷得半日韶光,再加上报纸电视整体吹嘘考前减压,三个人也就乐得坐在一块喝茶。
非景煜笑问沈默,“这么拼命,想当高考状元啊。”
沈默笑道,“状元多麻烦,留给你吧。”
非景煜对秋禹宸讨巧道,“我哥在状元哪轮得到我,说不定一不小心失手了,高他一分他拿一下藤条来换,我就亏大了。”
沈默接了秋禹宸递过来的红茶,却也很不厚道地和非景煜一起刻薄他,“那倒是,秋最不讲理了。”
秋禹宸说不得沈默只能踹非景煜,“知道你没正经学过也不为难你,不过要是上不了Z大的线,差一分一下藤条也不算冤枉你。”
非景煜对沈默道,“我没说错吧。”
到底是明天就要考试,秋禹宸今天也没有留非景煜在家中住,考试要带的东西,秋禹宸写了一张小条交给非罹要他帮非景煜整理,等吃过晚饭,秋禹宸和沈默就送非景煜回去。晚上临睡前又打电话给他,要他一定带全东西。搞得非景煜恨不得说自己哥哥未老先痴呆,自然,也不过在心里想想。
秋禹宸和沈默的高考前一晚倒是默默的浪漫,秋禹宸替沈默洗过澡,两个人并着肩靠在床上,说些进了大学之后打UCBA的事,沈默和秋禹宸商量自己想试试打控卫,秋禹宸笑说,“不行。”
沈默伸脚踹他,秋禹宸解释,“我想打控卫,你还是打小前锋,然后,我每天给你喂球。”
沈默玩味着他语中绵长的承诺,笑道,“又不是只有控卫才能喂球。”
秋禹宸笑着吓唬他,“UCBA人才济济,你若是不好好训练,我可不假公济私让你首发。”
沈默瞪情人道,“我若是连首发都打不到,也没脸让你假公济私。”
秋禹宸看沈默又犯了倔,同他玩笑,伸手将他揽到胸前,用手指戳戳他屁股,“要是混不到首发,当心这里!”
沈默明明被他抱在怀里,可不知为何,听着这玩笑似的威胁,竟是心头一颤。
秋禹宸看看表,十一点,他和沈默平常都是十二点才睡,明天要考试,想着没必要特地调整生物钟,不过早睡一会也是好的,因此道,“睡吧。”
沈默也怕总是想以后的事会越想越兴奋睡不着,因此乖乖躺下,秋禹宸伸手扭灭了床头灯,微笑,闷骚地用自己小指勾起了沈默小指,心道:一直牵着手,一起向前走,真好。

高考两天实际上也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紧张,但究竟不轻松,等到最后一门理综结束,非景煜直呼终于熬到尽头。秋禹宸口中威胁他若是上不了线就天天跪家法,可究竟是极疼自己这弟弟的,打电话给非罹说小非今晚住在这里。
回到家吃过晚饭,秋禹宸手机振动,接起来一看,竟是海亓。
“教练——”海亓的声音还是很腼腆。
秋禹宸知道他素来敬畏自己,倒是没想到他会亲自打电话过来,自然多谢他关心。倒是海亓有些羞涩,低低道,“也请教练代我祝沈默和队长考个好成绩,嗯,还有谢谢队长。”
秋禹宸自然说好,挂了电话笑望非景煜,“海亓,说谢谢你。”
非景煜不过哦了一声,沈默想到非景煜究竟是极有责任心的,怕自己毕业了球队没人挑的起来,特地教海亓很多东西,他是从心里感激,可非景煜对谁都是冷言冷语的,当面道谢,有些说不出口,不知怎么的,他倒是极怕非景煜的。不过话说回来,整个Z中,除了非景煜怕秋禹宸外,不怕他非大少爷可真不多。
过了一会张昀翔也打了电话来,秋禹宸也很关心他,当然说得还是那些一定会考取之类的话。这边刚和秋禹宸说完,那边沈默手机就响起来,竟然还是张昀翔。
“张学长。”沈默和他交情其实并不是很深,只是知道他一直照顾自己,心中也尊敬他。
张昀翔笑道,“考得不错吧。”
沈默一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问题,只是嗯一声,“张学长应该也不错吧。”
张昀翔笑,“还成。应该没问题。”
张昀翔并没有报Z大,也没有选同样的篮球名校X大,他挑了个中规中矩的一本院校,不很有名,但是口碑很不错。

先后又有很多人打电话问候,倒是何胥最后打过来,非景煜还打趣他,小心教练治罪。
何胥大概也知道教练小非和沈默考试都是没问题的,高考的话题也没说多少,提起来就是篮球社,秋禹宸早都有所打算,何胥在Z中做了一年助教,其实就是为他积累经验,自己毕了业,教练的职位自然是他接了,这也是顺理成章的。秋禹宸平时对何胥动藤条虽然狠,可说实话,他自己心中也知道,这几个弟子,恐怕自己家法教育最成功的也就是何胥了,把篮球社交给他自己也放心。其实当时发邀请函给沈默就在心中认定了他是这一届的队长人选,可没想到,自己一纸邀请函太受上苍眷顾,连自己后半辈子都邀请来了。沈默跳了级,能和自己打UCBA当然高兴,可是也不得不为篮球社未来考虑。Z中篮球社一向星光闪耀,海亓在历任的几届队长里,恐怕是最弱的了。不过他究竟也给了海亓不少锻炼的机会,Z中的十六连胜也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这当然也是后话了。
当天晚上,秋禹宸、沈默、非景煜三人也终于真正体验了一回做学生的感觉,十二点领了答案估分。
非景煜对估分这一不人道的现象非常不满,毕竟,S省是考试前报志愿,再说,已经考完了,估也没用。但说实话,他心中到底还是忐忑,比起落榜了,他更怕哥哥的藤条,比起藤条来,更怕落榜后没面子,因此也学着沈默一步一步加了算了。说实话,他非大少爷也真是不会估分,估出来那个成绩,连他自己脸都青白青白的。
秋禹宸无意瞥他一眼,非景煜居然吓得连冷汗都砸下一滴来,秋禹宸问道,“多少?”
非景煜咬了下嘴唇,“五百七。”
秋禹宸倒也没打算因为这个问他罪,只道等成绩出来再说吧。后来是沈默看他那紧张样子不忍心他遭难要他把答案写了自己替他估,生生多出五十分来。不过这也不是完全保证的成绩,但非景煜心中究竟放心些。心里松了一口气,就暗暗盘算着不知哥估了多少。
秋禹宸看出他心思,也不说话,不过淡淡笑,绝对的莫测高深。非景煜被他笑得屁股麻酥酥的坐不住椅子,于是借口不打扰夫夫甜蜜生活,自己睡觉去了。

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恒等式(大结局)
秋禹宸才刚刚开了沈默手机,几十个来电提醒接二连三地蹦出来,秋禹宸连忙换了静音,考过了试,这些日子陪着沈默无非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当然还包括户内户外体内体外几种运动。
沈默被铃声惊醒,疏懒地扶着腰,恶狠狠地在心中骂着可恶的秋,居然这么狠,可是究竟不睁眼,还在床上赖着。
秋禹宸知道昨晚两个人“取暖”时间太长,“运动量”过大,今天小默肯定不会早起的,于是打算去书房上网,高考查分第一天,这种琐碎事情,沈大少爷才不肯做,铁定交给他。
可是才刚走到门口,沈默手机又振起来,陌生的号码,秋禹宸心中一动,接了,果然,“您好,请问是沈默同学吗?”
秋禹宸道,“您好,我是他的篮球教练,沈默去晨练了。”
电话那头的人果然做过功课,“您好,我是XX晨报的记者,请问您是秋禹宸秋教练吗?”
秋禹宸只应了一声,电话对面的声音非常真诚,“恭喜您,也恭喜沈默,以七百零二点五的高分成为N市的理科状元,在全省也仅仅以两分落后第一名,排在第三。”
秋禹宸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却也是不由得高兴,只是他语声依然沉静,“谢谢。”
那记者也不废话,“不知沈默同学愿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呢?”
沈默如今在床上睡大头觉,秋禹宸虽知他性子,倒也不便太为他拦下来,只道,“沈默现在在晨练,我会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他的。”
大概这记者也知道秋禹宸的背景,试探道,“自己的学生取得了这样的好成绩,秋教练现在的心情怎么样?”他这次可不问秋教练愿不愿意说两句,万一秋禹宸说不愿,这个电话不就白打了。
好在秋禹宸心情极好,道,“沈默一向很有天赋,学习成绩一直很稳定,而且还在这次的高中篮球联赛中夺得了最有价值球员。作为他的教练,我很欣慰,作为他的同学,我很高兴,。”当然,他把作为他的情人,我很骄傲这句话咽下去了。
那记者还想追问两句,可是秋禹宸也不再多说,他倒是拼命嘱咐,希望能够和沈默亲自联系。秋禹宸没同意也没拒绝,接了这个电话就替沈默关了机。若是熟人的话,可以直接找他的嘛。

秋禹宸回到房间,小家伙已经醒了,眼睛亮亮的,秋禹宸笑问,“睡好了?”
沈默摇头,“没有。”
秋禹宸笑,“没有也要起了。知道考了多少?”
沈默看秋禹宸脸色倒是不错,不过还是有些紧张,问他,“多少?”
秋禹宸倒是不卖关子,“702.5,全省第三。”
沈默听到分数,倒是和自己估得差不多,他也估计这次能上七百的,只是没想到,居然又考了个探花,中考就是第三,高考居然还是第三,难道,这是喜欢看《多情剑客无情剑》的缘故?
沈默傻傻笑了下,问他,“秋,你呢,故意答错那么多题,考了多少分啊?”
秋禹宸道,“不知道,我才刚替你开机,记者电话就打进来了,没来得及查呢。”
沈默心道不想接受采访,可是又知道不行,但是想想自己考了个第三,恐怕大家都围追堵截状元去,因此也不在意,只是催秋禹宸,“你也查去。”
秋禹宸笑,“肯定能上的,没事。”
沈默如今知道了这消息,说实话,虽有一点点遗憾,可心中到底是高兴的,因此也不再睡,秋禹宸才服侍他穿好衣服,自己手机也炸起来,果然,找不到沈默,学校自然要找他了,“小秋啊,沈默考了个状元,知道吧。你能联系上他吗,记者上学校来了。”
秋禹宸只道,“挺好。”
教导主任如今非常兴奋,Z中虽是名校,可是毕竟状元难求,更何况,这些年区县学生势头很猛,沈默虽是探花,可到底是打破了连续六年本市学生不入S省一甲的魔咒,N市的媒体兴奋着呢。教导主任道,“他手机关机,给他妈妈打电话,他妈妈也联系不到他,打到家里,他家里佣人又说他不在。”其实沈默住在秋禹宸家里,在Z中是公开的秘密,教导主任这样说,不过是给秋禹宸递话。
沈默对秋禹宸点了点头,秋禹宸将手机交给他,毕竟学校是一番好意,他性子虽然冷漠些,可并不是不懂事,“谢谢主任,我是沈默。”
“状元?不是第三吗?”
“哦,谢谢主任。”
“那就到学校吧,谢谢老师。”
“没关系,我,还有教练。”
“好的。”
沈默挂了电话,无奈道,“去学校吧。”
秋禹宸笑着替他收拾,也好,总不能叫沈默在自己家里接受采访吧。
果然,媒体甚是热情,沈默自然也是老生常谈,感谢学校感谢老师感谢同学什么的,学习经验自然是没创意的上课专心听讲,注意劳逸结合。不过因为他自己本身是全面发展的典范,这番话倒也很有说服力。不过说起采访来,只在学校接受了一场,秋禹宸也说明天沈默要参加全封闭的篮球训练营,总算推了那些高考状元宣讲会之类的活动。
第二天的报纸标题甚是耸动,什么球场考场双状元之类,更有人挖出了沈默雅思考九分的经历拼命渲染。可是毕竟沈默只接受了一场采访,其他的,就是老师同学的吹捧了。倒是每年高考结束都有企业对高考文理一甲前三名进行现金奖励,沈默号称参加训练营无法到场,倒是何胥代他领了奖学金一万元整,晚上亲自送到教练这来。
成绩下来了,非景煜也一起过来,甚是热闹,他考了六百二十九,是个擦边分数,其实应该没多大问题,但是沈默考得太高了,衬得他瘆得慌。

秋禹宸倒是第一时间和乔熳汐汇报分数,乔熳汐一手抱着小蓝帽一手接电话,“六百六十一,可以。”
乔熳汐挂了电话文禹落在一旁笑,“这次你让禹宸放了多少分?”
乔熳汐道,“我没太要求他,别进前二十就行。”
秋禹宸毕竟是做黑道的,曝光太多不太好,因此他这次特意放了五十分选择题,保证自己不进全市前二十名。考试之后,就将自己选择题答案和刻意涂错的题目全发给了乔熳汐,乔熳汐知道他绝不会欺瞒自己,根本连看都没看邮件。
倒是小蓝帽在一边拍乔熳汐脸,乔熳汐看了报纸,笑着逗小家伙,“默默爹爹,状元;状元,默默爹爹。”
小蓝帽倒是极有创新精神,挥舞着小手,“丈元丈元,爹爹爹爹。”

非景煜知道了哥哥分数,虽然自己的成绩不大扬眉吐气,倒也究竟有了些底气。
倒是沈默不忍心情人受委屈,笑着解释,“秋这次放了五十分呢。”
非景煜其实也猜得到哥哥肯定是放了水了,当时秋禹宸在医院里,罚他和沈默做题,检查时根本不看书后答案,错题一抓一个准。因此笑道,“七百一十一,哥干嘛不考个状元玩玩?”
秋禹宸瞪他一眼,“就你那点分数,报志愿还敢挑专业,化学系能进吗?”
非景煜被哥哥训斥,只是低头扁嘴道,“我化学系是随便填的。”
秋禹宸待要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自从沈默考了状元,手机可真是没消停过,接起来,竟是小黄帽,张口就道“默默爹爹,棒棒棒;秋二叔,羞羞羞。”
非景煜被秋禹宸说得正脸红呢,马上有人替自己报仇,心道小黄帽果然是个福星。
沈默接了电话,先隔空亲亲小黄帽,才叫道“迟大哥。”
没想到是言寓荆接电话,笑道,“不错啊,当年尽想着没考上状元了,现在终于第一了。”
沈默笑说还成,电话里又是迟念教小黄帽的声音,“秋二叔,大笨蛋,智商差差差。”
沈默笑着替秋禹宸抱不平,“迟大哥,秋是故意的,其实他考得比我高呢。”
迟念却又教小黄帽道,“默默爹爹,小笨蛋,情商低低低。”
言寓荆不厚道地在一边笑,“我再加个横批,天笨之合。”
沈默微微红了脸,秋禹宸却道,“小黄帽这么小就分得清智商情商,真聪明。”
沈默和非景煜同瞪他一眼,好冷啊。

两个月后,秋禹宸和沈默共同收到了录取通知书,Z大的通知书同很多学校的一样,大红底色,正面映着历史悠久的校门,喜庆而庄重。
那天,沈默洗过澡,一进卧室,就看到秋禹宸将两个人照片贴在墙上,普普通通的七寸照片,两张都是规规矩矩的单人照,他笑道,“干什么?”
秋禹宸没说话,却是珍而重之地将沈默录取通知书拿起来,端端正正地贴在了他照片下面,回头对沈默微笑,那一刻,沈默突然觉得自己的秋笑容如此神圣。
于是并肩跪在他身边,双手捧起他的录取通知书,和自己通知书对齐,在秋的照片下贴好,还小心地按着角。
两个人牵着手,没有拥吻,没有誓言,甚至是有些幼稚地完成了这个庄重的仪式。两年之后,喜欢涂鸦的小蓝帽在他们的照片下面画了两个手牵着手的小人。
小家伙满以为闯了祸,在房里等秋二叔处置,小黄帽将弟弟拦在身后,小男子汉似的站在秋禹宸面前,没想到,一向严厉的二叔居然一手一个抱起了他和弟弟,跪在床上,分别握住两个人的小手,在涂鸦旁写下一句话——
秋禹宸 +沈默 = 一生

六个月后,那里,变成了他们婚照的位置。

八十年后,那里,变成了他们遗照的位置。

于是,秋禹宸曾经的承诺成为了恒等式。
这个世界,有了秋禹宸,有了沈默,有了迟慕禹,有了乔慕宸,有了褚云飞,有了爱,于是,有了家,有了一生。

——正文完

年轮

有人说,十八年是一个轮回,那,如今的沈默和秋瑀宸已经走过一个轮回了。秋瑀宸有时候会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会发了脾气一脚将自己踹下床的男人就是十八年前的少年吗?他想到了那个故事,有一只新组装的小钟得知自己每年要走三千二百万次,非常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成如此繁重的工作。可是,另一只大钟告诉他,只要一秒钟一下地走着就可以了,一年之后,小钟走过了三千两百万次。
秋瑀宸边换泳装边想,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和小默已经过了多少天呢?默默心算一下,真的是个伟大的数字。这些年,他和沈默都依然保持着晨练的习惯,可是,今天的泳池只有自己一个人呢。小默昨天飞香港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大概要一星期才能回来。秋瑀宸默默算着,小默离开的时间,那小钟摆了多少次呢?尽管三十四岁的男人幼稚起来是一件很令人无语的事,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思念。十八年,那么一眨眼就过去了,可是一旦他不在,只是一夜都那么难熬。
非璟煜的专属铃声将他从水池中拉出来,秋瑀宸有些紧张,毕竟是清晨五点半,而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小非绝不会这时候打电话给自己的。
“哥,有个人需要你过来确认一下。”独属于风坛坛主的成熟语声,镇定,沉着,唯一没变的是对兄长的信任与依赖。
秋瑀宸知道非璟煜如今真的很忙,也不拖延,换了衣服直接去风坛总堂。
十八年后的非璟煜,面上的线条更加犀利,整张脸像是被岁月削出来的,当年倨傲的少年如今更是带着坚强决断的桀骜气质,褪去了年少轻狂,却多了几分被鲜血杀伐带来的冷酷无情。
“小非。”无论他长多大,变成什么样,他都是小非,是哥哥眼里最值得疼惜的孩子,只是改变了宠溺的方式。他想,这就是情人和弟弟最大的差别,十八年前,他为沈默洗衣叠被,十八年后,他可以依然为沈默洗衣叠被,但是,他不能永远让非璟煜躲在他的怀抱里二十年,尽管,只要他需要,他什么都可以给,无论是肩膀还是胸膛。
非璟煜成熟的很快,比起从前的飞扬跳脱,更多了几分冷静睿智,“今早去验货,偶然发现了一个人,想要哥来看看。”
秋瑀宸只是点了下头,他知道,如果非璟煜没有更多的说明什么,那么通常代表,第一,这件事几句话说不清楚;第二,他去看了自然就会明白。因此,秋瑀宸加快了脚步。
非璟煜到的地方是一间库房,通常较大的库房里都会有供看守货物的人值夜的小床,这间库房就是。如今侧躺在小床上的自然是非璟煜要秋瑀宸看的人,秋瑀宸并没有立即走过去,只是在几步之外打量着床上的人,只一个背影,就是清瘦又倔强的样子,本来背影是绝不看出倔强的,可是那个躺在床上的人竟是连背都挺得直直的,身子却紧紧向里贴着墙,像是要将自己嵌在墙里,露出被子的半截肩膀就像是被砍了一刀一样,切口都是平平整整的,秋瑀宸终于明白原来所谓瘦削就是这个意思。
秋瑀宸向前走了几步,知道床上的少年是在装睡,他对非璟煜点了下头。一桶浓盐水立刻被送了上来,然后干干脆脆地泼在少年身上。非璟煜一向崇尚简单,果然,少年立刻跳了起来,却又揉了揉眼睛,“干嘛?”
秋瑀宸一看到那少年的脸就已经呆在那里,非璟煜早已判定这少年的戒备心理极强的,明明知道即将被浇上冷水,而他身上的伤是绝经不起这一泼的,但是他依然躺着不动,甚至起来后也要作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非璟煜明白,如果不是常年的苦难生活,绝练不出这样的心机。
秋瑀宸此刻却是什么都没有想,他甚至根本没办法指挥自己的大脑去想任何别的事,因为,这少年长了一张和沈默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尤其是挑眉时的骄傲神情,勉强蔽体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破破烂烂的布料下是纵横交错的伤痕。隐忍的倔强表情要秋瑀宸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那时候小默拖着一身的伤站在台阶测试机前,说“教练,沈默准备好了。”
秋瑀宸就那么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少年,比十七岁时的小默更加清瘦,比十七岁时的小默更加倔强,秋瑀宸知道,他是可以在那桶水泼下来的时候离开的,可是,他宁愿痛,也不愿退让,甚至连他的肩膀都不曾动一下,直直地挺起后背去迎接,已经成了本能。秋瑀宸更加细致地打量他,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嘴,他抿紧的唇,甚至连睫毛也是高傲地翘起的,他的每一寸都像极了沈默,甚至,秋瑀宸怀疑他就是照着年少时的沈默刻出来的,只是全身的线条更加坚硬,眸子中少了几分属于沈默当年的先天的优越感而多了几分戒备和不甘。只有尖尖的下巴像另一个人,褚清沙。
秋瑀宸一直盯着他,然后走过去,将那少年身上的那层破布拉下来,出乎他意料的,那少年并没有动,没有挣扎,只是讥诮地笑,仿佛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又仿佛你要怎么样都不能改变他。
秋瑀宸脱下自己的外套替他披上,那少年颤了一下,却又是一声冷笑,秋瑀宸根本不理会他,也没有回头,“我要带他走。”
非璟煜点头,“是。我已经取了血样, DNA报告马上就会出来。”
秋瑀宸道,“不用验了,除了他,还有谁能生得出这样的儿子?”
那少年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一张脸白得可怕,“你是谁?”
秋瑀宸先对非璟煜打了个手势要他送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然后才抬眼看他,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我是你爸。”
那少年呆呆愣了一分钟,拼命摇头,“不是的,我妈说,我爸已经死了,早就已经死了。”可是无论他怎么样晃动自己的脑袋,秋瑀宸的目光总是如影随形,他知道,那一潭漆黑的眸子马上就要将他吞没,他没办法去对抗,也没办法去质疑。甚至,他在那样的目光下,丧失了去反抗的勇气。这在他十七年的生命中是从不曾存在过的,因为,如果不是他的勇气,他的坚强,他没办法活下来。
衣服已经送来了,甚至还送来了一小瓶药油,少年并没有拒绝,秋瑀宸就那么看着他将药油倒在自己皮肤上,因为是背对着他,秋瑀宸看不到他面色的表情,却仔仔细细看着他耳后抽搐的肌肉。秋瑀宸的大脑终于开始了活动,一个儿子,居然,居然一觉睡醒之后就多了一个儿子,看来,这个孩子吃了不少苦,那他到底能不能接受自己。小默一直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他若是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儿子一定很高兴,他这时候才能理解十七年前,父亲对自己说的,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拒绝自己想要一个儿子的欲望,是的,确实如此,可是,如果小默看到儿子受了这么多委屈,不知又要多么自责了。想到小默曾经对自己说的,如果他有孩子的话,一定要做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秋瑀宸的心就狠狠地疼起来了。若是小默知道他这一身伤,他甚至不敢想,沈默会多么心痛和难过。
少年已经涂好了药,看了看箱子上的崭新的衣服,终于还是又套上了秋瑀宸的外套。我是你爸,他现在的脑子太乱,乱到根本没有办法去想,什么叫我是你爸,什么叫除了他,还有谁能生得出这样的儿子。自从母亲过世后,就总是一次一次的被算计,冒充是他父亲的,是他叔叔的,是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的,大把大把。那少年笑了笑,向日葵一样的笑容,秋瑀宸试图从他瞳孔中去辨别属于沈默的一部分,却觉得,这孩子就像是冰凌子一样。
“和我回家。”秋瑀宸一向习惯于这种语气。
那男孩低着头走出去,秋瑀宸跟在他后面,非璟煜并没有跟着,只是对秋瑀宸点了下头。那男孩仿佛是心不在焉,秋瑀宸看他用行如风来惩罚自己血痕横陈的身体,每一步迈下去至少都要牵扯到两条伤。好在他甚是坚韧,非但不要人看出他痛苦,甚至不要人看到他隐忍。
秋瑀宸的宾利就停在路口,那少年站在车前扯着嘴笑了下,秋瑀宸才正要开车门,那孩子居然狠狠咬着牙向前一路疾奔,秋瑀宸却并没有追,只是在车门边站着,难男孩想回头看看,却又怕示弱,竟是拼了命似的一直向前跑,秋瑀宸却是开了车回家了。他知道,他非来找他不可。

褚云飞一个人坐在摩天轮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游乐场快要关门。一个线条犀利的男人牵着女人的手冲进来,却又在摩天轮前放开,“还好赶上了。”
褚云飞心很乱,没心情去想别人,只看到男人在售票处不停地交涉,等到终于可以再坐一次的时候,男人却突然望着他愣住了。
管理的女人催他,他却一直看着自己,一点也不心急。然后将女人抛在身后,自己坐在褚云飞旁边了。
褚云飞全身上下都痛得厉害,他没有挣扎的气力,也没有抗议的必要。不在乎有时候就是一种不屑。
终于等到摩天轮停住的时候,那男子问了他第一句话,“你姓褚还是姓沈?”
褚云飞用余光打量着他饶有兴味的眼光,却不由得觉得自己流年不利,最近遇上的人都是疯子,他轻轻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却是偏过头去,“我没姓。”
那男子笑了下,“总该有个称呼吧。”
褚云飞的语声满是讥诮的寂寞,“你可以叫我,阿飞。”
那男子却笑得越发寂寞,甚至寂寞地洗练,褚云飞非常不爽他的这个神情,于是,立刻还回去,“你叫什么?”
那男子道,“李寻欢。”
大概是知道这并不是很好笑,那男子伸手一把揽住他相当粗暴地揉了揉他头发。褚云飞猎鹰般警戒着,甚至又重新将自己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又理了理。
那男子狠狠踹了踹他,却是回头对那女人道了再见,“笨蛋!我是你叔叔!”

秋瑀宸没有算错,褚云飞还是回来了,不过只可惜,是言寓荆抓回来的。
褚云飞抿着嘴唇,将外套扔还秋瑀宸,相当潇洒地晃出门,只可惜才刚到门口就被言寓荆踹了回来,连刚才的几步都白走了。
“疯子!你干什么!”褚云飞的脾气不怎么。
言寓荆的脾气更差,直接拽过来一通蹂躏,然后一把甩进去给秋瑀宸,“师父说要他和小黄帽一起练功。”
褚云飞狠狠一甩手,“关他什么事!关你们什么事!”
秋瑀宸这时才悠悠站起来,对言寓荆道,“不行,他,我要亲自管教。”
褚云飞冷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三天,足够了解太多事,自从他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就是秋瑀宸的时候,褚云飞恨不能将身上的外套剪地只剩线头。秋瑀宸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那一年,他五岁,没有下雪,也没有风, 可是,很冷,冷得出奇。五岁时的他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母亲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是,等母亲的手离开了自己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怎么叫也叫不醒了。十二年以后的他才真正明白,原来,掌心的温度就是一个母亲最后的爱。他不信,拼命地摇着妈妈的身体,紧紧握他的手,甚至是低低认错,保证自己会乖乖听话。可是,妈妈永远不可能再张开眼睛了。
褚云飞从来不想自己是怎么过的,他也没想过要恨谁,甚至是秋瑀宸。可是这个名字让他没办法正视,因此,他望着秋瑀宸的时候狠狠地握着拳。
秋瑀宸对言寓荆点了下头,言寓荆识趣地走了出去,秋瑀宸一把将褚云飞提起来按在椅子上,三天,也足够他了解太多事。
褚云飞挣扎,他直接拎起他衣领将他拖上二楼,刚开始还有些心疼,后来直接将他提起来就拖上了楼,褚云飞的脚钢琴似的弹奏了楼梯乐章。
意料之中的,褚云飞的小腿因为他自己的挣扎在楼梯上磕青了好几块,意料之外的,一进这间房,他竟然是不挣扎了。
“这是你父亲的房间。”秋瑀宸还算有耐心,毕竟是亲儿子呢,总希望他不会有太大的抵触,更何况,谁都看得出这两年他过得不好。
褚云飞讥诮地笑,连上扬的唇角都仿佛要对抗整个世界,“我没有父亲。”
秋瑀宸看着他,安静看着,褚云飞对视,一分钟,三分钟,七分钟,直到十分钟后才懒懒道了句,“省事。”
秋瑀宸摇头,可是眼神却逼得褚云飞要跳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你就可以这么高高在上的看着我,秋家欠褚家的,你以为你还得清?
秋瑀宸却根本没有要和他算的意思,他三岁就明白这个世界是不可能有公平的,如今也一样。因此,他只是道,“以后你住在这里。明天早晨五点起床,五点二十晨练,吃过早饭就可以上学了。”
褚云飞瞥看他一眼,“谁说我要留在这?”
秋瑀宸一把握住他肩膀,“这里是你家,你不在家里能去哪?”
褚云飞才刚刚扯开嘴角,秋瑀宸已经狠狠打断,“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明白,无论你逃多远,我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可是,你日后必将受更多委屈。”
褚云飞说了自古以来最伤人的四个字,“与你无关。”
秋瑀宸只是在椅子上坐下来,面容平静,十八年后,他更加倾向于用语言而不是暴力去解决什么问题,选用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比较温和的方式,绝对是成熟的标志,“我查过你这些年的经历。”
褚云飞冷笑,“我不用查也知道你的经历。”
秋瑀宸只是道,“你听到的,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褚云飞却根本不看他,语声中满是悲哀,“我不用听,也不用看。”
秋瑀宸了解他倔强背后浓烈的悲哀,有些心疼地站起身拍拍他,褚云飞却相当警觉地一躲,重新转过身来,“你既然要谈,我就同你谈。”

秋瑀宸诧异于他的反应,十七岁的少年,同样的倔强,同样的聪明,可沈默当年又哪有这样的心机。秋瑀宸相当不喜欢,他甚至没有真正的试图啊接受一个儿子的理智,看到他,他会内疚会心疼会想要照顾他,可是,不是身为一个父亲的自觉,而是身为一个情人的自觉。潜意识会要求他将眼前的少年与当年的沈默进行比较,期望中自然是越接近沈默越好,可是现实又哪里会那么简单,他相当不喜欢他如今的态度,觉得他一点也不可爱。因此,他的面容越发沉静,毕竟,如果父子亲情要通过谈判来解决,显然是非常难以令人接受的。
褚云飞大概也看出了秋瑀宸的想法,相当随意地将衣领竖了起来,面上是典型的玩世不恭,“那就是说没事了?”
他本以为秋瑀宸会挽留,可是他竟是动也没有动,任由他走出了门。

褚云飞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想到秋瑀宸所谓的晨练规划种种就觉得好笑,莫名其妙多出一个父亲,还真把自己当父亲看吗?
褚云飞回到出租屋,睡眼惺忪的一个女孩子张开眼睛,“你去哪了?”
褚云飞只是脱了衣服倒头就睡,“有事。”
女孩子伸手胳膊抱住他脖子,又用相当技巧地姿势缠住他腿,“知不知道我想你?”
褚云飞先是在那女孩子口上狠狠咬了一下,才道,“想我死?”
女孩的脸瞬间白下来,声音越发姣嗲,“咬得我好痛,真这么想我?”
褚云飞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双手按着那女孩双肩,面上的线条更加犀利,那女孩腿下已经动作开了,甚至已经开始轻轻呻吟,褚云飞却在她鱼一样扭腰的时候笑了,笑容烈地如日光一般,“接着叫啊。”
女孩叫得越发卖力,甚至整个身体都缠了上来,整个身体烫得发亮,仿佛滚烫地白铁皮上叫春的母猫,“小飞——”
“嗯?”褚云飞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那女孩身体有些僵,却又立刻佯作风情,“今天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说着就用舌尖轻轻挑 逗着,“我来帮你哦。”
褚云飞用手指勾着她脸的轮廓,那女孩连媚眼都带着贪婪,“今天来个吹拉弹唱做全套,我就不信你还能撑得住。”
褚云飞却是连按都不按他了,松了手自己在旁边躺着,那女孩爬起来贴着他身子将自己埋在他胯间,“难道你还能强得过国家队。”
褚云飞笑,“九十分钟不射吗,看你有没有本事加时。”
女孩子立刻浪笑起来,伸出舌头却是隔着内裤,仿佛丢了勺子的小孩舔冰激凌球,可是女孩的舌头还没开始活动,褚云飞就道,“上个星期四早上九点半你在什么地方。”
那女孩动作顿了一下,又立刻笑道,“我在什么地方你还能不知道吗?”
褚云飞笑,“我只知道,三天前我在什么地方。”
女孩抬起头,神情紧张,“飞,你什么意思。”
褚云飞坐起身子,轻轻捧起她脸,“我从来不动我上过的女人,消失。”
那女孩才刚刚慌慌张张地跑出去,言寓荆就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这样的你也要。”
褚云飞的表情立刻变得生冷,生得仿佛正在掉粉的生煎,“关你什么事?”
言寓荆揪着他头发就将他从床上拉起来,“知不知道你才十七岁!”
褚云飞冷哼一声,“那又怎么样,和你一样一辈子窝在个树林子里打手枪?”
言寓荆尽管看过他资料,知道他自从褚清沙过世后就在贫民窟长大,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到这种程度,褚云飞冷笑着望向言寓荆,“你知不知道比单场一百分更刺激的是什么?”
言寓荆知道他即将要说的话,还不等他开口就是狠狠一巴掌掴在脸上,褚云飞动都没动,脸上带着一片火辣辣说出了他本打算要说的话,“睡不够两万个怎么算活过!”
言寓荆简直被他气得要发疯,这可是浴波和清儿的亲儿子,他脾气本就不好,这些年来依然忍不住,整张脸都气白了,褚云飞拉过被子就将自己埋在里面,“我就是无可救药的垃圾,你们这些人,永远别想改造我!”

秋瑀宸想他大概还不能算是一个父亲,因此,他当着乔慕宸的时候并不十分理直气壮,大概是因为乔家家教很严而秋瑀宸又实在算不上有趣的缘故,乔慕宸同他并不如同沈默亲近,如今也是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立在他面前,“二叔有什么吩咐?”
秋瑀宸心道,同龄人之间大概好交流些,但是有些话又实在不好张口问,倒是显得有些诡异,因此只是道,“你有熟悉的朋友没有?”这话的问话方式相当贾政,秋瑀宸觉得自己真的迂腐透了。
乔慕宸越长大就越像他当年,尤其是张肩拔背却又低头垂手的谦卑样子,“除了哥哥,慕宸并没有什么结交的同龄朋友。”
秋瑀宸有些失望,乔慕宸是真真正正的接受精英教育长大,同龄人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想来少年之间交流应该容易些,还是说了自己的问题,“你觉得十几岁的孩子会喜欢什么?”
乔慕宸心道,每个人喜欢的东西怎么会一样,可是又哪里敢这样说,因此只是道,“大概各有爱好吧。”
秋瑀宸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笼统些,于是接道,“那喜欢赛车和篮球的孩子呢?”
乔慕宸很想回答他,那就是赛车和篮球了,却终于道,“应该还是属于自己的车,或者是可以看很期待的比赛。”乔熳汐从来不会无限度的满足他的欲望,没有任何原因,他想在某天现场观看的比赛就泡汤了,因此,乔慕宸并不敢对什么表现特出的热切,但是无论如何,却都瞒不过乔熳汐的眼睛。
秋瑀宸若有所思,却终于决定试试,大概沉思了十几秒才道,“我最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和他一起聊聊。”
乔慕宸连忙应是,心中却道,失散多年的儿子,看你和默默爹爹怎么交代?

秋瑀宸说要乔慕宸有空和褚云飞聊聊是一种期待,到了乔熳汐这里就变成了政治任务,于是,乔慕宸就肩负着恢复邦交教导弟弟的伟大重任去找褚云飞了。对于怎么样做一个哥哥,乔慕宸一点也不陌生,尽管在迟慕瑀那里,他是弟弟,绝对的弟弟。兄友弟恭不止是态度,更是生活的准则,可是,迟慕瑀天性和迟念太过相像,不耐烦搞那么多虚礼,俩兄弟倒是乔慕宸常常替他挡灾。
乔慕宸特地带了礼物去找褚云飞,当然,礼物是避 孕 套。本来嘛,出其不意才能出奇制胜。只可惜才刚一迈进门,就看到褚云飞被拷着手铐带出去。乔慕宸微微皱了皱眉,侧身一让,却看到了一张和沈默极其相似的脸,“等等。”
“什么事?”问话的男人倒是精明强干的样子,只是语气不善。
乔慕宸倒是完全继承了秋瑀宸的沉着稳重与乔熳汐的绵里藏针,“他是我弟弟,今年还不满十八岁。”
“你满十八岁了吗?”男人笑了。
乔慕宸丝毫不怯懦,“可以看下证件吗?”
男人还没说话,褚云飞已经道,“翼盟的人。”不过四个字,语声中的讥诮却是掩都掩不住。
乔慕宸抬腕看了下手表,“立刻消失,或者,永远消失。”
男人撇了撇嘴,“乔少爷,这件事,只怕魁首也管不了。”
乔慕宸笑,“那欲流管得了吗?”
男人不再说什么,他当然明白,这个世界上真正躲不过的只有两种东西,洛神的泪,夜神的枪。男人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警服,替褚云飞打开了手铐,乔慕宸点头,“多谢,圣母那里,我自会交代。”
男人这时才恭恭敬敬的向乔慕宸行礼,带着一干人远去,乔慕宸笑望着褚云飞,“我以为你会拒绝。”
褚云飞冷冷道,“我为什么要拒绝。”
大概是因为跟着乔熳汐文禹落长大,乔慕宸看到同龄人并不如秋瑀宸当年那么冷淡,“原来你是默默爹爹的儿子,难怪秋二叔那么上心。”
褚云飞倒是完全遗传了沈默当年的冷淡,“是吗?”说着就回头走,莫说是没有一点答谢乔慕宸的意思,却是连一点搭理乔慕宸的意思都没有。
乔慕宸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比起那些无聊的训练,看着小一号的默默爹爹也满有意思,沈默从小就极疼他,平时有了委屈心事都是和沈默说,说实话,默默爹爹比真正的父母要亲近多了。虽然秋二叔平时也对自己很好,但总感觉他太严肃,心内虽然想亲近,但是还是没有默默爹爹那么好相处。本来以为这个失散多年的儿子是秋二叔的,居然是默默爹爹的,看起来真的好像。尤其是带着三分不信赖的表情,乔慕宸心道,不知默默爹爹回来会怎么说。
褚云飞并不是很抗拒乔慕宸跟着他,从小生活的这些年,他明白很多事,有些东西,再抗拒也会发生,有些东西,再期待也会失去,如果习惯了不曾拥有,就等于提前知晓了永远无法忘记,所以,这个世界处理一切事物的终极法则都只有四个字,顺其自然。

乔慕宸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和褚云飞长谈,可是才在屋里做了不到五分钟,褚云飞就真的被警察带走了,不是隶属于任何组织的人冒充,而是真正的警察,乔慕宸立刻紧张起来,褚云飞倒像是习惯了一般,“现在你可以走了。”
同乔慕宸说话的语气仿佛自己不是要被带走而是自己打算喝茶所以要逐客一样,乔慕宸交涉未果,知道自己毕竟分量不够,等到褚云飞才被带出去,就立刻打电话给乔熳汐,乔熳汐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绝对是心有惊雷面若平湖的典范,甚至还吩咐乔慕宸不用告诉秋瑀宸,由他去亲自通知。乔慕宸应了是回来,就看到义父和哥哥,乔慕宸从来都是最会讨巧的,迟念也很喜欢他。不过言寓荆对他就淡淡的,乔慕宸打过招呼,乔熳汐就挥手要他下去,倒是迟念叫住他,“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就让小蓝帽听听又怎么样!”

年轮

乔慕宸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和褚云飞长谈,可是才在屋里坐了不到五分钟,褚云飞就真的被警察带走了,不是隶属于任何组织的人冒充,而是真正的警察,乔慕宸立刻紧张起来,褚云飞倒像是习惯了一般,“现在你可以走了。”
同乔慕宸说话的语气仿佛自己不是要被带走而是自己打算喝茶所以要逐客一样,乔慕宸交涉未果,知道自己毕竟分量不够,等到褚云飞才被带出去,就立刻打电话给乔熳汐,乔熳汐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绝对是心有惊雷面若平湖的典范,甚至还吩咐乔慕宸不用告诉秋瑀宸,由他去亲自通知。乔慕宸应了是回来,就看到义父和哥哥,乔慕宸从来都是最会讨巧的,迟念也很喜欢他。不过言寓荆对他就淡淡的,乔慕宸打过招呼,乔熳汐就挥手要他下去,倒是迟念叫住他,“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就让小蓝帽听听又怎么样!”
乔熳汐像是丝毫不明白迟念说什么,迟念只是冷冷哼一声,文禹落笑着端茶点出来,乔慕宸连忙去帮忙,迟慕瑀吃了两块桃酥就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了,迟念骂道,“当年是谁答应一定会照顾好褚小姐母子,又是谁在出事之后说自己亲眼见到了他们母子的尸体,如今是怎么回事,怎么又突然冒出个儿子来,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乔熳汐依然是淡淡的,“我当年亲自去查过,我记得,我们都去查过,你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吧。”
迟念被乔熳汐一句话堵住了嘴,倒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是迟慕瑀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乔叔不是最能干,难道要默默爹爹的儿子真的被关起来。”
迟念狠狠揉着迟慕瑀的头,“关几天要他长长记性也好,怎么什么都干!”
乔慕宸心道,他长大的环境和我们不一样,有些东西真的没办法强求的,可是他毕竟不像迟慕瑀那么随便,长辈面前依然没有他随便开口的份。迟念虽然这么说,如今却也催乔熳汐,“你保他还是要瑀宸去保他。”
乔熳汐道,“他的儿子他自然自己去。”
正说着秋瑀宸就已经打了电话回来,自称保释倒是很顺利,就是褚云飞不肯跟他走。
言寓荆狠狠踹了一脚茶几,“我看看去!”
迟慕瑀站起身,“我也去。”
迟念抬脚给给了屁股一下,“你爹爹去就成,你凑什么热闹。”
迟慕瑀拍了拍屁股上的鞋印,“我是他哥。”
迟念嗯了一声,却绝想不到褚云飞居然犟到这种地步。

他们看到褚云飞的时候,真的很有将他按在墙上暴打的欲望,这小家伙才刚刚进去几分钟,居然就已经揍了两个同被拘留的男孩,甚至秋瑀宸被特许进去看他的时候,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很凶悍的男孩被逼做着苏秦背剑的动作,这当然是监狱文化的经典了,褚云飞的牢狱之旅却像是度假一样。
秋瑀宸哪有那么多废话讲,进去不过一个点头要他和自己出去,褚云飞倒好,看守所的人还在,他居然将牢床当东床,翘着二郎腿用脚趾拒绝秋瑀宸了,“我过的挺好,你该到哪到哪去。”
秋瑀宸才不是什么好脾气,直接拽起他就往外拖,没想到褚云飞居然对身后的所谓狱友吼道,“看到了没,大陆就是这么没法度的地方!”
秋瑀宸紧紧望他,“回家。”
褚云飞狠狠地心跳了一下,终于又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言寓荆和迟慕瑀自然不可以随便进去的,可是他们在小会客室里见到的褚云飞却更加不成样子。
秋瑀宸从十几岁就开始试着去教导谁,但是褚云飞是绝对的油盐不进。秋瑀宸甚至于已经乏力到说出了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话,“不要在这里丢人,有什么事跟我回去再说!”
褚云飞冷笑,“现在来保我!我从前在达拉斯坐牢的时候你在哪!”
秋瑀宸望着他,“从前的事,有误会,也有我们的错,但是,我和你爸都会补偿你。”
褚云飞冷笑,“补偿?你有本事让时间倒流,你有本事让我妈活过来?”
秋瑀宸的目光一点也不抛躲,他习惯说实话,“我不能。”
褚云飞却笑得更冷,“你只怕是庆幸你不能吧,如果时间真能倒流,我妈真能活过来,你难道还将他还给我们?”
秋瑀宸皱眉,“我用不着和你解释,你父亲有你父亲的选择!”
褚云飞道,“没有选不选择,只有值不值得。他没选我妈,只不过认为我妈不值,可是我告诉你,他自己才是一文不值!他根本就配不上我妈!”
秋瑀宸还没说什么,言寓荆已经上来就给了他两脚,直接踹进墙角里,脸上又是挨了狠狠两巴掌,“你爸你妈的事你知道什么?你妈过世得早就没人管得你了?”
褚云飞反手擦掉嘴角的血,“我就是没人养没人教怎么了!我就是没人管也知道自己爽的时候要带套子!”
言寓荆看着那张和年少时的沈默一模一样的脸,却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样的话竟能从这样的口里说出来,提起他衣领才又要打,秋瑀宸已经拦在前面,“算了,本来就是我们对不起他。”
迟慕瑀这时才缓缓走进来,也不和秋瑀宸打招呼,只是盯着褚云飞,半晌才道,“你是怪默默爹爹不该生你还是生了没养你。”
褚云飞心中腾地跳了一下却扭过头故意没说话。
迟慕瑀道,“你若是怪默默爹爹不该生你,你虽回不到套子里去,但也能回到罐子里去,真觉得不该到这世上,谁都拦不住你。”
褚云飞被他狠狠一戳,只是咬着嘴唇。
迟慕瑀接着道,“如果是因为这些年,默默爹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儿子,可是,他对我和小蓝帽就像亲生的一样,你既然回来了,他就更会对你好——”
迟慕瑀还没说完就被狠狠打断,“不负责任的男人,谁稀罕!”
言寓荆狠狠一膝盖撞过去,“你爸不负责任你就负责任了,你负责任现在怎么进来的?”
褚云飞一撇嘴,“女人本就信不过,进来又怎么样?”
言寓荆狠狠将他头按下来,“你到底是不是你爸的儿子,你知不知道那个女的还不到十八岁,你搞大人家肚子!”
褚云飞狠狠一撞,言寓荆又怎么会被他撞到,褚云飞瞪着眼睛,“他搞大我妈肚子的时候我妈就十八岁了?”
言寓荆气得抓住他头发就将他往墙上撞,秋瑀宸分开他手,“我和他说,你和小黄帽先回去吧。”
言寓荆恨恨骂道,“说个屁!清儿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儿子!”口中骂着,却还是又从外面丢过来一只包裹,“看你那个倒霉样子,换身衣服再出去!”
褚云飞一脚就将言寓荆扔过来的包裹踹出去,“要你可怜!”
迟慕瑀的脾气也并不好,看他居然这么不知好歹,扭头就过来扯住他衣领,“有空照照镜子!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路是自己走的,没有什么比自暴自弃更可怜!”

言寓荆和迟慕瑀出了门,褚云飞看着秋瑀宸,“没事了?没事我回去了?晚上还有节目呢!”
秋瑀宸沉着脸,“你知不知道强 奸未成年少女是什么罪?”
褚云飞抠着头发,“强 奸?通奸还差不多吧!”
秋瑀宸伸手将他身子扳过来,“货呢?”
褚云飞道,“什么祸?飞来横祸!”
秋瑀宸语声很沉,“警察抓不到证据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以为风坛那份你吃得下?”
褚云飞笑,“我吃不下,可我也吐不出!”
秋瑀宸看他一脸痞子样,和沈默当年的贵族气质格格不入,可眉宇间的桀骜却又要他痛得纠结,“你才多大,知不知道毒品生意现在连图腾都不做!风坛也早都打算抽身,你以为那个女人靠得住?”
褚云飞又何尝不知道就是那女孩出卖他,可是嘴角的笑就像是挂在脸上,“你也知道女人靠不住,所以搞男人啊!比女人爽得多吧!”
秋瑀宸脸色立刻黑下来,“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褚云飞心蓦地一跳,却终于撑着苍白的脸假笑道,“我比他有出息,和男人玩也只做上面那个!”
秋瑀宸如今的脸色竟是连怒气都看不出了,“你再说一遍!”
褚云飞觉得自己的胃整个揪在了一起,“我就是再说一万遍又怎么样!谁不知道他操够了女人又张大了腿给男人操!”
秋瑀宸眸子在一刹间整个灰了下来,旋即又回复了颜色,“你知不知道他是你父亲!”
褚云飞哼了一声,“他不配!我他妈的就说了,他不配!好好的男人不做非要当屁精!他天生属兔的是吧!”
秋瑀宸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不是愤怒,只是伤心,痛悔,为沈默难过,他从小最是孝顺,完全没办法接受一个儿子这样评价他的父亲,“我再说最后一次!他是你父亲!”
褚云飞向后退了两步,笑得各位惨淡,秋瑀宸还没来得及判断他意图,褚云飞居然一把将自己裤子连同内裤拉了下来,秋瑀宸一张脸直接白了,连话都说不出来。褚云飞却是用手指不断挑弄自己分 身,秋瑀宸冷眼看着,表情镇定,褚云飞居然手上动作却抬着头直视秋瑀宸眸子冷笑,秋瑀宸没有低头,只是从他的眼神去判断,高 潮的那一刻,褚云飞用手掌捧着喷射的白浊,秋瑀宸如同看死尸一样的看着他,褚云飞一只手提上裤子,向秋瑀宸走了几步,却是将手掌抬起来,将掌中的浊液摔过来,秋瑀宸侧身一避,于是浊液全都挂在了墙上,“我褚云飞这辈子不欠谁的,当年他给我一滴,如今我还给他一把!”
秋瑀宸被他折腾掉了全部的耐心,直接拽过来就将他按在墙上,一把拉下他内裤,“不知道廉耻怎么写就别怪我不给你脸!今天,我就替你爸好好教训你!”
“我爸?他都没养过我凭什么教训我?你就更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才刚骂道这里,臀上就立刻暴雨一样的一顿痛击,褚云飞整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巴掌噼噼啪啪地落,褚云飞好容易才喘口气张口就骂,“变态!你这个变态!”被按在墙上的褚云飞惊叫,这时才开始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口中犹自在骂,大概是习惯了,一连串的英文单词蹦出来,绝对继承了沈默的脏话天赋,秋瑀宸停了三秒,却是狠狠地一巴掌下去,长长地一声惨叫,立刻从褚云飞口中喷了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忍得住,可只是这一下,整个人就已经贴进墙里去了,秋瑀宸全部的耐心被他挑拨的一点不剩,所有的怒火都燃在了手上,褚云飞在巴掌下挣扎叫骂,上骂秋瑀宸三十六代祖宗,下骂沈默龌龊下贱不负责任。
秋瑀宸听他骂沈默骂得那么难听,更是一点内劲都不留,“你可以恨他,可以不认他,但是你不能轻视他!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叫他为你负责任!”
褚云飞在秋瑀宸巴掌下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挣扎的气力,只觉得身体被挤进墙里,而后面就像是一片火追着,最初一连串的新鲜叫骂过后,只能不住诘问,“凭什么!你凭什么!”
又是一连串至少二十巴掌砸下去,“就凭我是你爸!”
褚云飞挣扎着,“我没爸!”
狠狠地一巴掌,击下去的时候褚云飞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了,他从来想不到,挨过鞭子,电线,PVC管,甚至是铁棒,可是,如今却连几巴掌都受不住,“你凭什么!他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你们都没有养过我,凭什么管我!”撕心裂肺的叫喊,秋瑀宸觉得整颗心都被他几句话扯碎了。刚才他就叫过,如今又是这样问,秋瑀宸心知这孩子真是非常在乎这个的,想到他自幼丧母又只身在异国漂泊,不知受了多少苦,偏激一些也是难免,可是手上的巴掌却还是没有停,“我们是没有养过你!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有你!”
褚云飞被秋瑀宸打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冷汗河水一样的刷在脸上,后背和衣服黏在一起,两条腿完全失去了支撑能力。秋瑀宸从来没有下手这么狠过,他用巴掌的时候出手一般都不带内劲,练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自己手上的劲力,可是今天着实是被气急了,褚云飞整个臀上已经紫的可怕,绝看不出是手掌打的。
褚云飞整个人早已软的没办法支撑,要不是秋瑀宸用另一只手将他按在墙上,整个身子都要缩在地上了。
秋瑀宸喘了口气,知道打他也不是办法,又狠狠拍了十下就松了手,褚云飞身子几乎要倒下去,秋瑀宸一把将他拉过来,将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才要提裤子,却突然觉得不对,本来已经丝毫没有力气的褚云飞突然起了一脚,却因为牵扯到身后又仰倒下去,秋瑀宸重新将他拉起来,“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再打你了,你若一定要逼我,就回囚室去,你丢得起人我也丢得起。”
褚云飞面上全是冷汗,连眼睛都被蛰得挣不开,如今却是吓了一跳,秋瑀宸伸手拨了拨他刘海,褚云飞没力气躲,却在秋瑀宸的手离开之后一把拔下了一股头发,秋瑀宸反手就是一巴掌,“借你把刀把脸也削掉啊!”又是将他拨拉地一转身重新将他裤子脱了,在他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还是要把这里也剁了。”
褚云飞苍白的脸立刻烧起来,秋瑀宸却是亲自替他拉上裤子,“很多事你没办法反抗,跟我回去吧。”
褚云飞冷笑,“我没那么贱!”
秋瑀宸伸手就揪住他耳朵,“随你怎么想!”说着就一拽他耳朵将褚云飞向外拖,褚云飞觉得自己的耳朵就要被他拉下来了,身子不由得跟着他向前走,却还是隔空飞着腿,却是一脚都踢不到秋瑀宸身上,只能要自己身子东倒西歪,秋瑀宸不放手,耳朵几乎已经要扯裂了一样。
秋瑀宸走出门,褚云飞却一把拉在门把手上,门狠狠地撞上,褚云飞强忍着痛,“我不会和你走的,你们秋家欠我们两条命,你今天有种,就给我拉断了!”
秋瑀宸放了手,却又是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是我们秋家!你记着,你也是秋家的儿子!”
褚云飞身后痛得厉害,根本没办法回话,秋瑀宸望着他道,“我是没种!我没办法给你拉断了,没有一个当父亲的能忍心弄残自己儿子。可是你想想你妈,想想你妈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是什么心情!她一个人那么辛苦带你,为了你连死都不在乎,她若是知道你如今是这个样子,她就是在天堂也和地狱没什么区别!”
褚云飞听他这话,想到母亲过世后自己的种种,想到自己的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突然间忍不住,身体顺着门滑下来,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秋瑀宸拉他起来,轻轻替他擦拭面上的泪珠,却在他要反抗时一把打掉他的手,“褚小姐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女人,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年,只要她一句话,只要她肯开口说她已经有了孩子,我留不住你父亲的,谁也留不住你父亲。可是,你母亲却什么都不肯说,不是因为她不想,不爱,只是因为,她不愿意用你去强留他。她怕,终有一天,你父亲会因为这个原因恨你这个儿子。可是他不知道,你父亲从来是最想做一个好父亲的。”
褚云飞没说话,秋瑀宸道,“我不了解褚小姐怎么想,可是,我知道任何一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过得好一点。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是我和你父亲对不起你。可是,你如今,又如何对得起你母亲?”
褚云飞望着秋瑀宸,一瞬间,被他目中绝对真诚的关切打动,可是,想到那天褚清沙的那双手,却根本没办法去正视。
一个全身带着森冷气息的男人站在他们母子面前,“你准备好了吗?”
母亲微笑,轻轻用手指点着他脸,“飞儿,以后要好好过,知道吗?”
然后,母亲用最温暖的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直到他懂事,他才知道,母亲的另一只手,已经将最烈的毒药送入了口中。她竟是连血都舍不得让自己看到,因此,宁愿自我了断,也不要他听到枪声。
褚云飞抬头,“如果我认贼作父,就更对不起我母亲!”

年轮(3)

褚云飞抬头,“如果我认贼作父,就更对不起我母亲!”
秋瑀宸长长叹了一口气,“三天前,我哥交给我一件包裹,是十二年前从达拉斯寄来的,里面,有你母亲的遗书,如果你真的还当自己是她儿子,就和我回去看一眼。”
“三天前?”褚云飞心思极细,即使是这个时侯,还依然能够抓到问题的关键。

秋瑀宸点头,“你认不认识夜九。”
褚云飞知道,秋瑀宸如今是真的打算将从前的一切心平气和的和他谈一谈,毕竟,对于母亲,对于当年,他和秋瑀宸唯一相似的就在于都是在不自觉中被剥夺了知情权的人。
秋瑀宸看他不再抗拒,知道终究是因为褚清沙的缘故,也不再激他,带他上了车。
褚云飞端端正正地坐在副座上,秋瑀宸知道这样的坐姿带来的绝对痛苦,却终究没有去说什么表示关心的话,这样的情状,怎样做都是虚伪。
褚云飞想了想道,“你说得是九姨,她在母亲之前过世。”
秋瑀宸嗯了一声,“十七年前,夜九带来几页你母亲的日记,自称自己马上就要结婚了,要嫁给一个军人。”
褚云飞并没有如电视剧中反应的一样大叫你说谎,他知道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秋瑀宸接着道,“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太多,坦白说,我们也不愿想太多,因为这对我们而言,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你父亲有时候会提起,说不知你母亲有没有生孩子,男孩还是女孩,孩子要叫什么。很坦率的说,你母亲,在我们的生活里,并不算是很惊心动魄的经历,因此,提及的也越来越少。更何况,周围的人都知道真相是什么样,也刻意不在我们面前提起。因此,你父亲居然有儿子,是我见到你才知道的。”
褚云飞并不怀疑秋瑀宸语言的真实性,因为这种事,没有欺骗地必要,更何况,疼痛让他的直觉清晰了好多,他确定,这是真实的。
秋瑀宸接道,“也因为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你母亲根本没有结婚,因此,她的信也一直是被拦截的,直到你出现。
褚云飞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不置可否,秋瑀宸既然已经解释了,自然解释地更清楚,好在褚云飞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他确实跟上了秋瑀宸的宾利,可是眼神却在犹疑中带着太多热切。
大概是知道这封信的用处,秋瑀宸收藏地很妥帖,褚云飞才看了第一眼就抑制不住地咳起来,因为他清楚地认得信的笔迹,或者,是遗迹。
信写得很简单,用词却是不卑不亢,而个别词句,诸如“相信秋盟主定不至拒绝将死之人。”却端的是读来令人泪下,却又终究无可拒绝。
褚云飞大概是刚才哭过,如今却是强忍着泪水,秋瑀宸伸手点着信上的字句,这相当是褚清沙的临终之言,褚云飞自然无话可说,信上词句甚为恳切,即使是秋瑀宸,不是第一次看,却也免不得一阵唏嘘,他轻轻读者褚清沙的句子,“忍辱将云飞托付于你,当可代将死之人略进养育之责。”
又是向下两行念道,“虽心知秋盟主定会将云飞视如己出,可云飞个性跳脱,难受豪门之羁,切望秋盟主看在清沙面上,容他自由之身。”读到这里褚云飞已经偏过了头去,这是褚清沙相当于遗书的信笺,可是,她丝毫不提自己身受的威胁,只是一心为儿子设想,甚至害怕秋瑀宸对他太过严苛,连可能莫须有的担心也在这样的信里特地叮嘱。甚至于后来的两句更为直接,直接写道,“心知所托强人所难,但云飞本性飞扬,恐怕多有冲撞家法之处,实盼秋盟主能以训导为教,少受藤条棰杵之苦。”大概当年何胥和沈默的情状,聪明如她早已洞察二三,如今临终托孤,只剩下一颗母亲的心,哪里还考虑太多,这怕是一个母亲提笔最后的挣扎了吧。
这封信写得半文不白,用语很是正式,大概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写得郑重些更能引起重视,可是,却连一句犬子之类的称呼也没有,提到褚云飞的个性,也不过是飞扬跳脱一类中性词,绝没有顽劣之类的谦语,可知她心疼儿子实在心疼到了极点,因此竟是连随便谦虚几次也舍不得。
秋瑀宸又重头到尾将信念了一遍,末尾的署名是将死之人,落款的日期却正是她离世的七天前,秋瑀宸珍而重之地将信重新叠好,对褚云飞道,“你母亲的遗言,你都看到了?”
褚云飞没有应答,这实在是一句不知该如何回应的话,秋瑀宸问他的意思也不是看过或没看这么简单,而是要他做一个决定,是遵从母亲的遗愿,或者,是另有打算。
秋瑀宸道,“你母亲的遗愿,尽管晚了十二年,我也一定会完成。至于你,我给你时间,但是,不是选择的权力,而是考虑的自由。”
褚云飞回头瞪他,他实在没有力气说什么。秋瑀宸却道,“你可以暂时先住下来考虑,房间是上次带你看过的房间,规矩是我上次提过的规矩。你母亲说过,希望我对你以训导为教,但那是她的希望,不是我的习惯,要想少吃苦头,就最好一切按规矩做。”
褚云飞只是冷冷哼了一声,秋瑀宸却不再和他废话,将他拉进沈默从前的房间里,褚云飞挣扎地很无力,“谁说我要住在这里!”
秋瑀宸将他推进浴室,“你母亲!你母亲要我代她照顾你,难道你连她的遗命都听不进去?”
褚云飞本就被秋瑀宸打得没有力气反抗,如今看到母亲的亲笔信,心中就更没有了打算,秋瑀宸却是抬腕看了下表,“现在是三点四十七,你刚从那种地方出来不勉强你,五点的时候洗完就可以。今天是第一天,你身上又有伤,我不会要你做太难的练习,但你必须习惯以后的生活。我永远不会去适应你,要想让自己活得舒服点,就最好马上学会跟上我的节奏。就这样。”说完就立刻开了淋浴,褚云飞显然还没有跟上秋瑀宸的节奏,衣服被冲得贴在身上,虽然水温很舒服,可是到底不太好受。可秋瑀宸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直接出了门。五分钟之后再进来,已经送过来一套半旧的家居服,大概是沈默的衣服,“五点我在这里等你。”

沈默打电话回来的时候秋瑀宸正在看关于褚云飞的资料,厚厚地两摞,三天都没有看完,秋瑀宸看着熟悉的号码,有些犹豫,“小默。”
沈默倒是还不错的样子,“听说你最近很忙。”
“啊?”有些来不及反应。
沈默道,“真的很忙吗?我刚打了电话给小蓝帽,他说你最近都很辛苦。”
秋瑀宸松了一口气,醋道,“先打给他啊。”
沈默在那头禁不住笑出声来,“小蓝帽是孩子嘛。”
秋瑀宸也笑笑,“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小心点,别太辛苦。”本来想说早点回来,可是想到沈默回来自己却还是搞不定褚云飞,心中不由又担心起来。
沈默也叮嘱了他几句,秋瑀宸心里存着事,也不再聊,秋瑀宸还想说什么,终于没来得及开口,想试探一两句,又怕影响他心情,索性等他回来一起告诉他。
这边秋瑀宸倒是好打算,那边迟慕瑀心就急了,“爸,你说他会不会接受秋二叔。”
迟念敲着迟慕瑀头,“当年的事没查清楚之前什么都不好说,不过,应当不至于太抗拒。”
迟慕瑀望着言寓荆,“爹爹?”
言寓荆一脚踹过去,“烦着呢。”
迟慕瑀相当不爽,但到底不能和言寓荆顶嘴的,迟念轻轻用脚尖碰了碰言寓荆,“默默还没怎么样,你倒是愁得不知怎么才好。”
言寓荆叹气,“那孩子吃了那么多苦,性子又偏激,浴波从小就最喜欢孩子的,你看他多疼他们兄弟俩个,若是知道自己亲儿子过得这些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样。他从小没父亲,一直和我说,如果自己有机会,一定不让孩子失望——”
迟念伸了伸懒腰,“事情已经发生了,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孩子再倔也是他儿子,难道还真有铁了心和老子干的儿子不成。小黄帽就够倔,你问他敢不敢和你干!”
言寓荆心烦,“师父,那是他们,他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的,可是——”说到这里又觉得说不通,他自己也是从小无父无母,心中盼着有个父母就好,即使父母曾经抛弃过自己,只要他们还肯认自己,就已经是天大的满足了。可是,他终究不愿意这样去想,如果和他一样变得敏感而卑微,那他宁愿小小默轻视沈默,因为这样,至少他心里不是无依的。

出乎秋瑀宸意料的,褚云飞并不是一个喜欢刻意去做什么的孩子,他说五点钟,褚云飞就已经等在房里了,秋瑀宸道,“这是你自己的房间,不用这么拘束。”
褚云飞没说话,秋瑀宸将一件包裹交给他,“这是你母亲寄来的,你大概想知道,带给你看看。”
褚云飞却没接,反是抬头望他,“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秋瑀宸连想都没想,“我当你是儿子。”
褚云飞笑笑,面容讥诮。
秋瑀宸一把拉住他将他裤子拽下来按在床上,“我若不当你是儿子揍你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褚云飞没说话,秋瑀宸却将被子替他盖上,“趴着。”
顺从有时候才是真正的反叛,褚云飞并不动,因为动或者不动,对他并没有什么不同。秋瑀宸在家居服口袋里摸出来一管白药,并不是很温柔,却是非常有耐心的替他喷上。秋瑀宸知道自己下手的力度,因此,那些被发酵一样的肿痕并没有要他特别疼惜,男孩子要贱养,他一直相信。
秋瑀宸并没有像照顾沈默非璟煜那样的替他掖好被角,却在望他的时候说了简单有力的五个字,“我替你报仇。”
褚云飞蓦地心中一暖,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抽来自己狠狠一耳光,笑,“谁做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秋瑀宸用手指轻抚这他面上迅速浮起的肿痕,“我不喜欢自虐的习惯,你母亲的死和秋家无关。”
褚云飞还是没说话,却是连眼角都带着鄙夷,秋瑀宸并不介意,接到沈默电话之后他就决定,这个儿子,是他秋瑀宸和沈默的儿子,既然认了他,就让他亲自成为自己的儿子,因此,他的耐性显然要更好些,“不是我妈做的。她若是要动手,等不了五年,她若是要动手,你也绝不会知道。”
褚云飞想来想,似乎接受来这个解释,却又仿佛觉得秋瑀宸说来句废话,秋瑀宸抬腕看来看表,“你可以先休息十五分钟,然后来我书房拿一张我给你的规矩,顺便谈一谈你以后的生活。”
褚云飞摇头,“不用等十五分钟,现在吧。”
秋瑀宸点头,“赛车,篮球,解码,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爱好?”
褚云飞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会解码?”
秋瑀宸并没有纠缠的意思,不过一句想知道自然会知道敷衍。
褚云飞摇了摇头,“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做。路边捡来只小狗突然发现居然是自己从前丢掉的,所以想把一切都补回来,可是,你连过去的一秒都追不来又怎么去说十七年。我永远不会是你满意的儿子,既然我母亲要你管我,就算是打死在这里我也没什么好说,可是,你没必要要我真的对你怎么样,我做不到,你也没理由要求。”
秋瑀宸并不愿现在就直面这个太惨淡的问题,只是道,“我请了专门的解码专家和运动教练来教你,最迟明天就会有一份属于你的课表,当然,如果你能够听懂,我也很希望你可以喝小蓝帽一起上学。”
褚云飞只是偏过来头,“随你。”

年轮

秋瑀宸替褚云飞办了入学手续,现在已经是夏季,过了入学时间,秋瑀宸想了很久,还是安排去高二和乔慕宸一起上课,不过是说能听懂就听听,并不是让他学什么东西,只是希望他能够和同龄人多交流,这孩子大概是吃了太多苦,和同龄人的交往少得可怜,他性格带着些沈默天生的冷漠,又带着些褚清沙的高傲,让人很难亲近,好在乔慕宸脾气性格都不错,秋瑀宸也是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相处。
“二叔。”乔慕宸见着秋瑀宸自然是乖乖的。
秋瑀宸拍了拍褚云飞头,褚云飞下意识地去躲,却又没有躲得开,不过后来甩了下头发。
秋瑀宸道,“和二哥一起上课。”
褚云飞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学校,说实话,对这样的一所学校,他心中虽说不上向往,却也还是非常喜欢的。
乔慕宸垂手道,“二叔放心。”
褚云飞觉得心烦,什么都不想说,自己径直走进了校园,乔慕宸对秋瑀宸鞠了个躬,“慕宸先进去了。”
秋瑀宸想嘱咐两句什么,又觉得自己烦,只是点了下头,乔慕宸跟上去一把拉住他,“教室在这边,你去哪里?”
褚云飞皱眉,“谁说要去教室?”
乔慕宸微微侧了下头,“不去吗?”
褚云飞道,“我答应他来上学,又没答应他要在教室呆着。”
乔慕宸犹豫了下,可是看到他轻颤的长睫毛和露出袖口的伤突然就觉得什么都不在乎,“那你想去哪,Z中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
褚云飞没说话,只是跟着乔慕宸走,乔慕宸本来并不是多话的人,但是看到褚云飞就像是要把肚子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一样,“这里就是我爸和默默爹爹还有二叔曾经上学的地方。”
褚云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曾经,父亲念书的地方,他知道,这也是母亲念书的地方,如果不是这里,父母就不会相遇,也不用经历那么多悲哀,而他也不用一个人漂泊。

“音乐厅在哪?”褚云飞回头问。
乔慕宸知道他想到母亲,这些天,文禹落讲了很多褚清沙的事给他,他早都想到秋瑀宸搞不定这孩子一定会找乔慕宸求助。
褚云飞沿着宫廷园林一般的校园终于绕到了音乐厅,乔慕宸突然握住他手,“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伯母的。”
褚云飞一颤,“什么?”
乔慕宸点头,“新年音乐会。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再也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做的那么好。她是唯一一个可以拉的女孩。”
褚云飞咬着唇,“我想进去看看。”
乔慕宸道,“好,我去找人拿钥匙。”
褚云飞摇头,“不用了。”说着就立刻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不知名物体,随便两下就捅开了门锁,乔慕宸顿时就是一片欣羡,这样的技术,爸爸和父亲都会的,但是,他们都不肯教自己。想到自己今天没有上课和褚云飞偷进音乐室的事若是被爸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顿家法,但是看到褚云飞面上的激动之色,又哪里还受得了,不过是几下藤条,难道还真能有什么不成?心中虽是这样想,却还是紧张的心中乱跳。
褚云飞自然不知道着些,只是进去之后就翻箱倒柜的找照片,“在哪里?”
乔慕宸摇头,“我只是听父亲说过。”
褚云飞嗯了一声,继续找,学校音乐会不知开了多少次,但是没有一次是像褚清沙那次一样的,褚云飞正字翻,却在一堆写着年份的剧目里找到了一张剧照,甚至不用看下面标注的名字,就知道,那是属于母亲和父亲的青春。
荆轲刺秦,那一秒,母亲踮着脚尖,浅吻着父亲眼睫,褚云飞顺手就摸出一根笔,在剧照上写了大大的五个字——
唯一的幸福。

乔慕宸看他眼中的颜色慢慢黯淡,看他沉沉默默的呆立,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四处环顾,褚云飞翻了很多旧照,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母亲的照片,乔慕宸还在找,褚云飞已经出门了,“找不到就算了,走吧。”
乔慕宸回头,“不用,我再找一会。”
褚云飞摇头,“人都不在了,还要照片有什么用。”
那是乔慕宸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的笑容让人想到上帝,高傲,犀利,嘲弄,很少人笑能笑得那么犀利,甚至比不笑的时候显得更加冷酷,更加寂寞。他仿佛是被上帝抛弃的孩子,完美珍贵,却始终只是弃子。

年轮5

乔慕宸刚进家门就知道空气的流速有些诡异,十七岁的乔慕宸已经相当明白同性恋是怎么回事,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大概是因为先天的优越,并没有带着什么逃避的心理,宽容,本就是成熟的一种,
乔慕宸想安安静静的上楼,乔熳汐突然放开文禹落唇,“过来。”
乔慕宸连忙鞠躬,“爸,父亲。”
文禹落淡定的笑,乔慕宸望着乔熳汐眸子,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实话实说道,“今天和褚云飞去了音乐厅。”
乔熳汐没说话,语言作为训诫的方式,一向是落了下乘,而且,他不必说什么。文禹落已经随便靠着了,从小到大,乔熳汐教育孩子他都只是看着,可是,孩子轮到他教的时候,通常情况下都要脱好几层皮。
从前教乔慕宸练枪,几乎在树林里丢掉半条命。文禹落不过一句明天继续,可是只有天才知道,明天是不是还能出现在这里。
乔慕宸并不十分紧张,因为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相当时候,爸爸还是个比较讲理的人,因此他只是道,“我带他去音乐厅,看看褚阿姨曾经的照片。”
乔熳汐很平静,只是道,“很好。”
乔慕宸不知还该说什么,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着,乔熳汐也不问,他不喜欢逼供一样的方式,儿子有什么,都要自己说。
乔慕宸抿了抿嘴唇,“他真的好可怜。”
乔熳汐只是点了下头,乔慕宸抬头,“慕宸想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熳汐突然抬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
乔慕宸狠狠握着拳,“因为是我们对不起他,所以我们就要强迫他忘掉吗?我们最没有资格说那是过去的事。”
乔熳汐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乔慕宸,文禹落轻笑道,“过来。”
乔慕宸蓦地一抖,可是却并不敢违抗命令,文禹落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却又不知用什么手法一击,乔慕宸立刻就抽搐着倒在地上,乔慕宸狠狠咬着牙跪起身子,“慕宸谢父亲教训。”
乔熳汐偏了下头,似乎有些不忍心,文禹落却只是轻轻一挥手,“当年的事,你若怀着委屈,褚云飞只会更委屈,他若是心里认定我们对不起他,就更不可能和你默默爹爹,秋二叔好好相处。做人家哥哥的,总该明白什么才是大局。自己回房去吧。”
乔慕宸的整个身体根本稳不住,只能死死用指甲抠着地板,发出令人心颤的咝咝的声音,只是发出一个“是”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哪里站得起来。
乔熳汐回过头,看乔慕宸在地上挣扎,只是淡淡道,“站起来。”
乔慕宸狠狠咬着嘴唇,身体已经抽得不受自己控制,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站起来,乔熳汐和文禹落却不看他了,两个人双双上楼去。
文禹落在监控里冷静的看着乔慕宸挣扎,终于还是道,“出手重了些,恐怕要过一阵才能撑起来。”
乔熳汐轻轻摇头,“不过是个孩子。”
文禹落只是道,“我最喜欢瑀宸,难道还能不疼他吗?当年的事,我已经讲得清清楚楚,他若还是不辨是非,受些苦楚也是应该的。”
乔熳汐长长叹了口气,“哪里是一些苦楚?”
文禹落眼睁睁的看着地板上大滩的汗迹,只说了一句话,“体能居然这么差。”

褚云飞回到家的心情自然是不好的,洗了手就听下人说少爷在等他吃饭,随便看看桌上的菜,倒是自己平时喜欢吃的。一直在美国流浪,回到自己国家来吃什么都是香的。
秋瑀宸不惯搭讪,不过是随便夹菜给他吃,褚云飞想推让,可看他用得是公筷也不说什么,不过他夹什么吃什么,长这么大,还没人对他这么费心思过。
食不言寝不语,一向是秋家的规矩,一顿饭闷闷的吃完了,倒是褚云飞自己说了些学校的事。秋瑀宸知道他还是想上学的,也放心了些。明知道他听不懂,也不问老师讲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倒是褚云飞自己道,“今天去了音乐厅,有以前妈的照片,很美,那时候,她的手指还在。”
秋瑀宸只是嗯了一声,这件事,他不知该怎么说。难道告诉他,他母亲的手是因为哥哥才断的吗?
褚云飞有些不耐,直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秋瑀宸抬头,“谁?”
褚云飞皱眉,“沈默。”
秋瑀宸知道他心中对沈默还存着误会,不可能立刻接受,因此也不勉强,只是道,“他毕竟是你父亲。”
褚云飞笑笑,“我叫他他敢答应吗?”
这个话题辩了太多遍,也没有再辩的意义,秋瑀宸索性不答话,真说起来,除了一场吵闹让褚云飞更远着他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因此不过转移话题道,“音乐厅的人居然肯给你们看照片,真难得。”
褚云飞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秋瑀宸,“我褚云飞长这么大从来不求人,自己进去的。”
秋瑀宸沉下脸,“你自己还是和慕宸?”
褚云飞不耐烦的将脚搭在桌上,“我开了锁他自然跟进来了。”
秋瑀宸狠狠瞪了他一眼,“跟我走。”
褚云飞悠闲地在桌上晃着脚,“有事?”
秋瑀宸一把就将他从桌上拉起来,“跟我去乔家,你害死他了。”
真正进门的时候,褚云飞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什么害死了,至于吗,不就是没上课嘛,撬锁之类都属于技能,还能因为这个怎么样。
乔熳汐一看秋瑀宸带来了褚云飞,就知道他是为谁而来的,不过一句,“你禹落哥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惩戒,现在在花园。”
褚云飞看到秋瑀宸都是气不打一处来,看到乔熳汐自然就更不买账了,小小的惩戒,凭什么啊。不过他常年在外漂泊,什么都没有眼色还是有几分的,人在矮檐下,别连累了乔慕宸才好。
拖着秋瑀宸到了花园,就看到乔慕宸拿着大剪刀在花圃旁边跪着,褚云飞心中不知怎么的,就像是被托住了一样,疾奔过去,却看到乔慕宸满头的汗,而且,是挽起了裤管跪着,乔慕宸看他来了,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爸叫我修剪花草,二叔带你来的?”
褚云飞回头看秋瑀宸,乔慕宸连忙行礼,只是将剪刀的刃口冲着自己,却没敢放下来,秋瑀宸有些心疼,却终于不会表达,只是道,“要云飞陪陪你。”说着就一边去了。
褚云飞拉他,“又没人看,跪在这干什么?”
乔慕宸一挣扎,腿上就碰到了花刺,蔷薇红得像血一样,褚云飞拉他拉不起,又看他偏过了身子,伸手去摸他手中的剪刀,才发现竟是重的出奇,乔慕宸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
褚云飞要接过来,乔慕宸不过笑笑,“我这样子你也看到了,若是不用心受罚,等你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一会就好了,等等吧。”
褚云飞看他虽然头上不断冒汗,可是竟还带着笑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虽然自幼漂泊,可是却比他幸福多了,有父母的孩子甚至还不如流浪儿,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想到自己连累他,更不知说什么才好。乔慕宸跪得直直地仔细休整蔷薇的叶子,“其实,爸罚我也是为我好。毕竟,撬门溜锁这种事,不是我们该干的。”
褚云飞冷冷哼了一声,“那什么是我们该干的,脱光了裤子给人操吗?”
乔慕宸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剪刀,狠狠瞪他,“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默默爹爹?”
褚云飞看乔慕宸真的发了急,竟是气得都颤起来了,心中虽然不服,可嘴上到底是不肯服软的,只冲道,“难道不是吗?”
乔慕宸望着他的眼神一瞬间空起来,“你什么都不明白,凭什么乱说话!”
褚云飞看他整个身子都在抖,早都后悔了,如今也不敢再说,只是轻轻扶着他肩膀,可口中究竟是一句认错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沉着脸。
乔慕宸身子却颤得更厉害,脸色也白得可怕,却只在摇头,“默默爹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褚云飞不服,“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乔慕宸握着剪刀的手不停在打颤,却还是挣扎说道,“你什么都没看到。从小到大,都是他最疼我,他若知道自己有儿子,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褚云飞看他说话都在气喘,剪刀已经根本举不起来了,心下暗暗后悔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可是到底十几年的怨愤,索性什么也不说,只问你怎么了?
乔慕宸强打着精神跪着,想勉力提起剪刀重新开始,却终于没有分毫力气,刚刚将手腕抬起来,人已经倒在了蔷薇丛里,褚云飞一急,什么也顾不得,立刻将他抱起来,手臂上顿时就被蔷薇的刺整整齐齐地扎了几排。此刻却是什么也顾不得,连忙将乔慕宸抱出去了。
秋瑀宸一看乔慕宸样子就知道文禹落给他身上下了类似于蛊的禁制,恐怕又是到了发作的时候。看褚云飞胳膊上扎了刺就仿佛是扎在心上一样,不过知道他一定先担心乔慕宸的,只是立刻带他去见文禹落。
文禹落看了看昏倒的乔慕宸,面容平静,抬首问褚云飞,“你刺激他了?”
褚云飞一愣,文禹落看他表情就知道说中,“本来以他的体能,不至于如此不济。”
褚云飞想说什么,可是对着文禹落却突然觉得张不开口,当时心里就八个字,面若天仙,心如蛇蝎,文禹落却根本不看他,只是道,“瑀宸,先带他出去。”
褚云飞心中有千百般不愿,可是看着文禹落就是一句也说不出来,顿时觉得一阵妖异,刚走到门口却看到乔熳汐,刚才郁结在胸的愤懑立刻就爆发起来,“他是你们的儿子,你以为他是什么?那片地里全是刺你知道吗?他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他那么可怜了都不怨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我虽然无父无母,可是他也不见得比我好在哪里!”

年轮6

褚云飞心中有千百般不愿,可是看着文禹落就是一句也说不出来,顿时觉得一阵妖异,刚走到门口却看到乔熳汐,刚才郁结在胸的愤懑立刻就爆发起来,“他是你们的儿子,你以为他是什么?那片地里全是刺你知道吗?他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他那么可怜了都不怨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我虽然无父无母,可是他也不见得比我好在哪里!”
乔熳汐只是淡淡道,“你大可以这么想,但是你记住,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他不可以,你也不可以,甚至我自己,也不可以。这世上的很多事,如果你不能反抗,就只能接受。”说到这里,像是想到自己从前,心中不由得一片凄然,转身进房去了,任由褚云飞在门外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