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游弋》作者:陆离流离 || 111.9万字

言寓荆笑,“那就约什吧。”
沈默狠狠给了他一拳,“难道不科比?”
言寓荆捂着胸口笑,“一点也不,暴力也没用。”
沈默看他面上明显抽搐,知道是强忍着痛,不觉又自责起来,迟大哥是什么脾气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肯定是还疼得厉害,想到这里,又不免为兄弟担心,“浴巾,没事吧。”
言寓荆无谓的耸耸肩膀,“没事。从跟着他,就没有一天不挨揍的,不打还不习惯。”
沈默还来不及答话,言寓荆头上就又挨了一巴掌,迟念明显凶神恶煞,“说什么?”
沈默瞪他道,“迟大哥,你就不能讲理一次吗?”
迟念拍了拍言寓荆,“出走的账还没和他算,回去先给我蹲三天马步。”
沈默也不知迟念说得是真是假,可是言寓荆倒是明显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对沈默道,“我没事。秋盟主对你还好吧。”
沈默倒没想到他会问这么直接,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点了下头。
言寓荆笑笑,“那就好,好好打球。”
沈默看他居然立刻就要走,突然间就有些舍不得,这一次,浴巾真的变了许多,曾经那样一个甚至带着些幼稚的飞蛾扑火气息的莽撞少年仿佛一刹间就不在了,蜕变得令人心惊。他不知道自己最好的兄弟遭遇了什么,甚至不敢问。这么多年,他感觉得到,他在隐忍,在一方面说服自己放开的同时一方面要求自己不要忘记。可是,他不明白的,是那份从前没有的成熟下到底孕育着什么。
迟念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只是拍了拍沈默肩膀,“体能还是跟不上,套路继续做,不用监督吧。”
沈默就知道肯定是不会被赦免的,不免狠瞪迟念一眼,“才不用。”
迟念爽朗的笑笑,拉着言寓荆走了。沈默呆呆看着,言寓荆没有回头,一眼也没有看,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为什么,人可以成长的这么快,又为什么。突然之间在浴巾的眸子里看到了同迟大哥一样的隐忍的忧伤。
乔熳汐等迟念走远才笑着拍拍沈默,“迟念会好好照顾他,不用担心。”
沈默点头,“嗯。”
乔熳汐笑道,“我和你禹落哥要去意大利,这些天乖乖和瑀宸在一起,好好练球,听到没有?”虽是命令,却温柔的接近叮咛。
沈默仰起脸,“什么时候?”
乔熳汐笑,“现在。我已经叫安管家送收拾好的东西去安检了,我们直接去机场。”
沈默不由得有些不满,乔熳汐宠溺的摸摸这个小家伙的脑袋,“等那边的事了了,哥亲自替你请假,来丹麦给哥当伴郎好不好。”
沈默摇头,“不好。”
乔熳汐笑着捏他鼻子,“这还值得怄气?”
沈默居然是一脸的天真无邪,“不可以。人家都说伴郎不可以比新郎帅的。”
乔熳汐难得被这小家伙算计,连一向温和的文禹落都难免将眼睛笑成月亮。乔熳汐看沈默懂事不少,也明显放下心来,习惯性的揉了揉他头发就毫不顾忌的牵着文禹落手去了。只剩下非罹一个人,沈默明显也没有要陪大叔的意思,乔熳汐一走,就跑回去训练了。非罹一个人靠在椅子上,吮着他的棒棒糖,暗想,这个味道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吧。可是却在下一秒立刻跃离椅子,身子向下一滚就已经抽出了枪,干净,敏捷,绝不拖泥带水,可非常没有动作片效果的是,一只篮球从球馆弹了出来,几秒之后,何胥跑过来,“罹叔,对不起。”

有时候,会议室空旷的环境本身就是一种压力,自从秋瑀宸说了“小非,你留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被水泵压着的空气向非璟煜昭示着一个事实。你扛不过的,早死早超生吧。
秋瑀宸似乎不愿意再耗下去,冷冷的两个字,“过来。”
非璟煜没有应是,只是走过去,其实很多时候,如果只是他和秋瑀宸两个人,他很少去回应那些在他看来傻呵呵的话,秋瑀宸也很少计较。
眼前的男孩依然微微扬着下巴,带着几分倔强,更多的,是心灰意懒的支持。眼神并不焦躁,可是,却很适时的传达出催促。
“委屈了?”只是简单的三个字,没有情感,听不出是安抚还是嘲弄。
非璟煜只是按部就班的回答,“没有。”你现在哪里还会在乎我是不是委屈。
秋瑀宸居然破例笑了笑,“坐吧,别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非璟煜挑起嘴角笑了笑,这算什么,怀柔政策吗?不需要。
秋瑀宸瞟了他一眼,也不强他坐,“罹叔对你怎么样?”
非璟煜偏过头,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不安。不要问我这些,尤其是在这种地方,我会觉得是陷阱。
秋瑀宸站起身,非璟煜下意识的向后一退,秋瑀宸看他,“小非,最近不舒服?”
非璟煜摇头,“没。”终于还是坠入陷阱了吧,就是受不了你的一点点好。
秋瑀宸重新坐下,目光转向严厉,“知道为什么留你?”
非璟煜苦笑,果然,只是陷阱。他咬了下嘴唇,却又迅速松口,连压抑都不愿被你看到,“知道。”
沉默。又是沉默。
良久,秋瑀宸抬起眼睛,“锁门。”
非璟煜摇头,眼神孤傲,“不用。”
秋瑀宸的眸子立刻冷下来,非璟煜只觉得全身都似是被凝结,却终究笑了笑,笑得浅而薄,像雾,“不用。我知道,你不会再管我了,锁不锁都一样。”只一句话,明明是自己说的,为什么还会这么伤人。
秋瑀宸仿佛没听懂他说什么,表情依然坚硬,“为什么旷会?”
非璟煜没说话,非罹整天烦着他,每天蹲点似的在他必然出现的地方等着,他一向厌恶可以随时被找到的感觉,他也讨厌被掌控,所以,想看他等空一次。这个,教练应该是知道的吧,所以,才会问,“罹叔对你怎么样。”原来不是大棒蜜枣,而是步步为营。
秋瑀宸的语声很冷,“一个玩笑比赛前会议都重要吗?”
非璟煜抿了抿嘴唇,作为一个球员,这样的理由旷会,确实很儿戏吧。
非璟煜抬起头,对上秋瑀宸冰凉的目光,突然又偏过头去。很少这么直面他的失望,通常情况下,会在他休息室撑着桌子,一边挨揍一边挨训。可是,那样的日子也永远不会再有了。
秋瑀宸的语声更冷,“这样都可以走神吗?”
非璟煜抬起头,条件反射的道歉,“对不起。”可惜才三个字,却突然觉得滑稽得可笑,原来,没有藤条的训斥未必就不会疼痛。
秋瑀宸站起身,“你是自认为可以不用参加战术讨论还是认为和七中这样的球队打根本不需要战术。”
非璟煜垂下头,“我没想那么多。”
秋瑀宸的声音立刻严厉起来,“这是理由吗?”
非璟煜将头埋得更低,比起教练提出的两条,自己的没想过更加不可原谅吧。为什么,即使已经被丢弃,还是那样的畏惧着他。
秋瑀宸像是根本就不想再和他用好脾气交流,语声也是越发的令人心寒,“告诉我,你在球队是什么?”
非璟煜不敢说话,只是咬着嘴唇。
秋瑀宸的视线比声音还冷,直逼得他连做只鸵鸟都没勇气,小声道,“队长。”
秋瑀宸的目光更加锐利,非璟煜不得不大声道,“队长。”
秋瑀宸一点也不留情面,“你就是这么做队长的吗?”
非璟煜没想到,居然是这么难堪。从前,即使是在他面前连内裤都不许穿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堪过,这一次,竟是真的一点保留都没有了。好像他不再是那个被喜欢被宠溺的小非,一切都用这么公事公办的态度,是我让你失望了,还是你早已打算和我划清界限。
秋瑀宸像是完全不介意非璟煜在煎熬,口气越发冷淡,“社规第14条。”
非璟煜立正,“缺席重要会议必须提前两小时请假,任何人不得无故迟到早退或旷会。”
秋瑀宸下一句问得很慢,“队长呢?”
非璟煜没说话。
秋瑀宸狠狠一眼瞪过去,“难道何胥没有教过你要怎么样做一个合格的队长。”
非璟煜道,“师兄说,队长没有请假的权力。无论什么原因。”
秋瑀宸听他说师兄两个字,难免有些不忍心,只是道,“没有那么专制,可是你的理由完全不可以。”
非璟煜低着头,他一向不习惯认错,错了就是错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秋瑀宸明明知道他知错了,却还是要逼他说出来。
秋瑀宸没在这点上纠结,只是淡淡的两个字,“十下。”
非璟煜却突然像是舒了一口气,恨不能说谢谢。
秋瑀宸走过会议室的书桌里随便丢出来一个本子一支笔,“记账,记清楚,我想,你今天需要记的东西会非常多。”

作者有话要说:可爱的默默,可怜的小非

四千字哦,陆离还在生病呢,5555555555555555
虽然没有上课,还是坚持更文,这么敬业,好好称赞自己一下,抽抽鼻子,好委屈的说
(:slight_smile:) 嘻嘻……

谢谢雨泪的补分哦,辛苦了

谢谢大人们捉虫,(:slight_smile:) 嘻嘻……

第五十三章 挨训的小非

秋瑀宸走过会议室的书桌里随便丢出来一个本子一支笔,“记账,记清楚,我想,你今天需要记的东西会非常多。”
非璟煜没说话,拿着笔在本上划了划,又不知道该写什么,于是非常灵巧的将笔在手中掂了个个,然后摇了摇头,走过去重新将笔和本递给秋瑀宸,“给个数吧,我自己找师兄去。”
秋瑀宸抬起头,接过他递上的纸笔,非常平静的放在桌上,随便打了个手势,“转身。”
非璟煜咬着嘴唇转过身去,却下意识的将腰向前抽了抽,秋瑀宸“嘭”的一脚就踹过去,非璟煜身子往上一挺,秋瑀宸伸手就将他拽过来,“惯得你是不是!”
非璟煜被他踹得瘫在地上,心中一阵发寒,什么时候也这么粗暴了,从前打得最狠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耐烦,小家伙的爆脾气一上来就再也忍不住,“嫌烦就少碰我,谁求你管我呢!”
秋瑀宸蹲下身子直视他眼睛,“你再说一句试试!”
非璟煜在心中骂了无数遍,但是看到他那双墨如凝夜的眼睛就说不出话,只能不情不愿的低下头,秋瑀宸骂他,“永远都是这样,下次再顶嘴可打脸了。”
非璟煜没说话,可是又一次听到这种带着些无可奈何的责备就在心中暖起来,如今岂止是受不了他的好,连他的威胁都觉得是幸福。
秋瑀宸站起身,冷冷撇下一句话,“起来。”
非璟煜撑着站起来,没等秋瑀宸吩咐,自己乖乖的走过去拿了纸笔记了十下欠账,又想因为刚才的无理而再加,可秋瑀宸却轻轻按住他的手,非璟煜抬起头,秋瑀宸的声音依然没有温度,“我不认为和哥哥发发脾气应该被计算到账本里,现在,告诉我你的想法。”
非璟煜居然在这时候问了一句相当令人抽搐的话,他道,“那我要说什么。”
秋瑀宸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语声淡漠,“说你觉得应该怎么样做一个好队长。”
非璟煜没立即回话,像是在想的样子,秋瑀宸倒是对他的认真态度很满意,安静的等着,甚至还推过来凳子要他坐下想,非璟煜自然明白自己是没什么资格坐的,只是摇了摇头,良久才小声道,“大概,是像师兄那样吧。”
秋瑀宸没看他,只是给了一个非常高傲的侧轮廓,非璟煜继续道,“嗯——我说不出来。”非璟煜又一次低下了头,有些道理,真的明白,可是很难启齿。
秋瑀宸轻轻摇头,像个哥哥一样,“小非,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什么样的队长。”
非璟煜有些怄气,“不选我就不选我。”
秋瑀宸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是不是?”
非璟煜连忙表白似的摇头,“没。”
秋瑀宸的语声依旧很淡,“那就快点,再闹就罚你脱了裤子在墙角边跪边说,我可不心疼。”说到后一句,却是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非璟煜看秋瑀宸终于笑了,也不再紧张,缓缓道,“嗯,如果我是教练的话,应该是会选师兄那样的队长。”
秋瑀宸看他红着脸,越说越羞愧,后来竟是将头埋到地底下去了,于是起身轻轻揉了揉他坚硬到扎手的头发,“小非,我没问你这个。”
非璟煜想了想,道,“我觉得,队长应该识大体,要有能力让大家团结起来。”
秋瑀宸重新坐下,“那你是怎么做的?”
非璟煜抿着嘴唇,甚至带着点小委屈,“可是他们真的打的很差。尤其是那个海亓,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秋瑀宸点了点头,“海亓的事我至少要负一半责任,他像是很关心我和小默,总是会偷偷观察我们。我也懒得藏着掖着,这一场本来还想试试他,但是没想到他对情绪的控制力这么弱,这样的人怎么担当得起下一任队长的责任,小非,你多帮帮他,毕竟,目前还没有想到有谁比他更合适的。”说到这里,又狠瞪他一眼,“从何胥开始,球队的队长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非璟煜撇嘴,“我不。你要马毓琨去管他,我最讨厌和那种拖泥带水的人交往了。”
秋瑀宸没有丝毫愠色,只是相当平静的道,“加20。”
非璟煜委委屈屈的在账本上记下了恶狠狠的二十下,秋瑀宸道,“做队长,必须要有为球队所有人负责的责任心,这一点都摆不正,怎么让别人服你。”
非璟煜垂下头,“是。”
秋瑀宸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直接道,“小非,无论你怎么想的,不要在球场上质疑教练的命令,无论什么理由。”
非璟煜想到在第一节之后和秋瑀宸就海亓的问题争执,却又明显不服气,“凭什么,我是队长。”
秋瑀宸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不凭什么,这是起码的尊重。我是你的哥哥可以让着你不和你计较,难道别的教练也不介意吗?”
非璟煜小声道,“我也不会再有别的教练了。”
秋瑀宸轻轻叹了口气,“小非,做事情不能只是想想就成,罹叔前些天有和我提过希望你先去风坛历练,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就说,那罹叔怎么还敢让你参加堂会。”
非璟煜没吭声。秋瑀宸轻轻拍拍他,“小非,无论是谁,无论多宠你,可是自己一定要认清楚,恃宠称骄比恃才傲物更要不得。否则,即使不给罹叔和自己惹麻烦,也会让人家笑你不懂事,知道吗?”
非璟煜挨着秋瑀宸旁边的椅子坐下,低低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管风坛的事。”
秋瑀宸笑笑,“那是由不得你的。”说完这句又郑重起来,“让你当队长,也是想让你学着怎么去领导别人,怎么样让一个团队更好。”
非璟煜低着头,秋瑀宸接下来的一句话几乎是重到让他没办法再重新将头抬起来,“可是,你很让我失望。”
秋瑀宸看都没看非璟煜,“你知道该怎么样做,也知道怎么样做可以更好,可是一定要选这么极端的方式,小非,有意思吗?”
非璟煜全部的防备被他一句话拆穿,突然间就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秋瑀宸问,“你觉得自己今天检讨会的表现怎么样。”
非璟煜重新站起来,小声道,“不好。”
秋瑀宸的声音又一次严厉,“头抬起来。”
非璟煜缓缓将头仰起,又迅速垂下,低低道,“做队长不应该站在球员的对立面上,他们赢了球,应该鼓励,就算是打得不好,也应该找到解决的办法。而且,有些话说得太重了。”说完了这些,非璟煜已经脸红的什么都说不出了。
秋瑀宸悠然道,“只有这些吗?”
非璟煜摇了摇头,待秋瑀宸看他,又点了点头。
秋瑀宸的声音很冷,“你自己跟我说,今天你说了多少遍离开退社!”
非璟煜已经实在是不能将头埋得更低了,秋瑀宸的呵斥却让他不得不重新缩起来,“一个球队最重要的是什么。绝对不是有几个球星,我记得告诉过你,篮球是五个人的。这些低年级生无论是技术还是体能都没办法和你比,可是,他们热爱篮球的心和你是一样的,你凭什么要他们离开?”
非璟煜听他骂得这么严厉,也不敢辩解,只是听着,秋瑀宸道,“今年的联赛主要用来锻炼队伍,等到张昀翔毕业,马毓琨毕业,我和沈默离开,你也不可能明年还打下去,你告诉我,如果你看不顺眼的都要踢走,明年的联赛谁来打?”
非璟煜抬起头,“我只是觉得他们不够努力。”
秋瑀宸说得直接极了,“努力,什么是努力,努力是逼出来的。你自己跟我说,你的哪一项数据不是藤条抽出来的。是谁因为没有对手就消极训练被我罚到边跑边吐的?小非,他们和你比是他们不够努力,你和Ricky比是谁不够努力?”
非璟煜听秋瑀宸居然一点也不措辞就这样直愣愣的点出来,一方面难堪另一方面却又惭愧,秋瑀宸收了眸中的责备,放缓了语气,“小非,你有开除社员的权力,可是,我希望你明白,在做出每一项决定的时候,仔细考虑一下,这是不是会让一个同你一样的孩子梦想破灭。Z中的招新手续有多繁复你不知道,可是,每一个可以站在你面前的人,都是很难得的,所以,不要用退社或者处分去威胁他们。如果真的不适合,威胁也没有用,明白吗?”
非璟煜有点不服气,“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想威胁他们。而且,如果他们做错什么,我会承担的,像师兄从前做得一样。”
秋瑀宸的语声很温和,“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何胥也相信你可以做到。但是这都不重要,他们会不会相信你能做到?做队长是很委屈的一件事,甚至是一点点私心都不可以有,小非,我希望你试着去学习怎么样去用心,而不是一切都凭感觉。尤其是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做却故意任性的时候。”
非璟煜道,“是,我记住了。”
秋瑀宸点头,“觉得自己该不该罚?”
非璟煜哪里能回应这样的话,只是沉默,秋瑀宸也不逼他说,“自己记吧。”
非璟煜涂涂抹抹了好几次,才将本子交给秋瑀宸,秋瑀宸看他最后给出的数字居然是一百三十,而前面被涂掉的明显是个四位数,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三十前的一百涂掉,加上前面的三十,冷声道,“只有六十下,是希望你长长记性。回去告诉何胥,今天先打三十,剩下的,一天一下。下场比赛前可以休息三天。”
非璟煜在喉间嗯了一声,秋瑀宸站起身,“今天的停赛是对你提个醒,社规是球员规范的最低标准,如果连这样也做不到,就什么都不用想,哪怕你是非璟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懒懒,nana ,t6的辛苦补分,(:slight_smile:) 嘻嘻……
每周都会看到有大人好认真的补分,真的好感动哦~
今天陆离好C的算了算啊,和季榜最后一位还差两百多万分,大概还有不到一个月吧,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上季榜,呵呵~

文未校对,欢迎捉虫,有错必改

第五十四章 幸福未满

非璟煜走上球馆就看到那些挥洒青春的男孩子们,随口纠正了两个新生的投篮姿势,又亲自做了示范,才打了手势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六点晨练,解散。”
球员们三三两两的离去,马毓琨张昀翔居然真的非常有兴趣的在打one-on-one,用的还全是游戏招式,两个人球风相类,动作飘逸灵动极具观赏性,海亓一个人在那边练习,沈默倒是相当有领袖气质的指导着几个低年级生,不时有人跑到沈默这里来询问自己要怎么投,沈默虽然说不上耐心,可是讲解的非常清楚,不过这小家伙除了在家人面前,走哪都是一副死人脸,仿佛除了说话脸上的肌肉就不会动似的。他生就一副冷漠样子,不过在面对篮球的问题上倒还真有几分传道授业解惑的精神。
非璟煜只站了一会何胥就远远的一路运球到他面前,声音压得非常低,“教练怎么说。”
非璟煜摇头,“没什么。”
何胥没再追问,略点了下头,“罹叔在外面球馆。”
非璟煜皱眉,“还没走。”
何胥平时是最孝顺的,又是出了名的神经大条,也不多想非璟煜和非罹之间的诡异关系,只是瞪道,“快点去。”
非璟煜也不多辩解,一个人出去,才刚走不到一分钟,秋瑀宸就过来,却是看到沈默在教那些低年级生,脸色不觉一沉,何胥又怎么会不明白,连忙道,“罹叔在外面,是我叫小非出去的。”
秋瑀宸冷声道,“你今晚好好跟他讲讲怎么做队长,顺便自己也做个温习。”
何胥非常不争气的一颤,“是,教练。”
秋瑀宸略点了下头,叫道,“沈默。”
沈默听秋瑀宸叫他,做了个非常帅的hook shot,对旁边的球员道,“注意运用手腕的力量。”说完就跑到秋瑀宸面前,如任何一个刚入队的低年级生一样向秋瑀宸鞠躬,“教练。”
秋瑀宸在心里暗笑这小家伙的闷骚,面上却是依然冷硬,比他更闷骚的用标准的教练风格点了下头,径直到休息室去了。
沈默跟在后面,心中却在嘀咕,也不知道秋是怎么想,是要算账呢,还是只想找我,越想就越紧张,第四节的失误就像是个哈哈镜,让他自己都认不清自己了。秋瑀宸开了门进去,也没说话,自己在饮水机那捣置了半天,不知为什么,今天的饮水机出水特别慢,沈默忐忑的心情可禁不起细水长流,就这么吊着,还真是受不了。
秋瑀宸接了水过来递给沈默,笑道,“突然发现何胥不天天过来看着,连个饮水机都不合适,真应该发三倍的薪水给他。”
沈默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才狠狠踹了他一脚,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恶狠狠道,“哥和禹落哥去意大利了。说等伯母处理完了事,要我们直飞丹麦去参加婚礼。”
秋瑀宸笑着揉了揉自己小腿,沈默泄愤似的那一脚还真不轻呢,“哥还说什么?”
沈默恶狠狠的模仿着乔熳汐声音,“告诉瑀宸,教给他的都还回来了吗?问问他是不是又想站军姿了。”
沈默说完居然还得意洋洋的瞪着秋瑀宸,“惨了吧,看哥不和你算账。”
秋瑀宸笑道,“学得还挺像。”
沈默发出一个浓浓的鼻音鄙视他,却又忍不住问,“怎么知道我骗你的。”
秋瑀宸笑,“熳汐哥不喜欢拖延。要罚的,绝对等不到下一次。”
沈默笑,“谁说?哥每次都这样和我说。默默,教给你的都还给我了吗?是不是又想——反正好多惩罚可以替换。”
秋瑀宸摇头,“那是对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沈默切了一声,秋瑀宸道,“不过说实话,你今天打得还真不怎么样。”
沈默没说话,果然,再努力,在他眼里都是不怎么样,秋瑀宸又哪能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笑道,“前面扣的太多了。和七中这样的球队打,你体能也能下降这么快,迟大哥没罚你还真是好运气。”
沈默骂道,“那是因为迟大哥知道你会罚我。还有,他说套路和柔韧都不许停。”
秋瑀宸笑着摸摸他头,“前三节打得还不错,不过扣那么多谁都吃不消的,说过你多少次都不听,难道每次非要压在惩戒室里打才长记性。”
沈默又一次恶狠狠的坚决贯彻了他的招牌动作,踩脚加横蹍纵蹍侧着蹍,然后迅速上提脚掌,飞速下跺,秋瑀宸被他踩得只能将脸抽成一团苦笑,沈默骂道,“我才没有非师兄那么讨打。”
秋瑀宸半开玩笑的将他身子拎过去,在屁股上不轻不重的用脚背扫了下,“下次别再这么扣了,知不知道。哪有这么玩的,一场比赛扣了二十三个,以为自己是神啊。”
沈默委委屈屈的嘟着嘴,“知道了。”
秋瑀宸没再和他闹,自己取了一卷带子,“走,我刚才把关于你的部分全部剪好了,我们去会议室看看。”
沈默道,“回家看不行吗?”
秋瑀宸知道他不想在学校里被优待太多,只是笑笑,“没什么的,小非以前也经常和我一起看带子的。”
沈默心中一痛,却将笑容调整的越发灿烂,也越发僵硬,“以前你也给非师兄剪辑吗?”
秋瑀宸知道他又多想,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那怎么能一样?”
沈默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想到自己的情人曾经也对着将另一个人当做焦点,心中就不是滋味,可那个人偏偏是弟弟,又能怎么样。沈默摇摇头,“算了,都是以前了。”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还为他做过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对他这么用心。
秋瑀宸握了握他手,“小默。”
沈默笑,“秋,不要解释。你也解释,我会觉得自己很小气。走吧。”
秋瑀宸抱他,沈默挣了挣,“在学校呢。你不觉得海亓好像已经知道了吗?”
秋瑀宸故意装糊涂,“知道什么。”
沈默又一次抬脚,跺,多方位蹍,再狠跺,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小家伙就跳着跑去会议室了。
沈默小心翼翼的锁上会议室的门,又反锁了两圈,秋瑀宸已经放好了带子,“过来吧。这个地方没人愿意来的。”
沈默还是不放心,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锁才在秋瑀宸身边坐下,秋瑀宸伸手拢住他,沈默安安静静的靠在他胸膛上,却又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曾经这样靠着你。虽然这样的细腻连自己都鄙视,可是实在是管不住混乱的思维。
秋瑀宸放开手在他头上狠狠弹了一下,“要你靠着是希望你看得更舒服,如果再走神的话,就别怪我让你用很难受的姿势看了。”
沈默嗯了一声,不觉在心中骂,每次一遇到关于篮球的事就是这张扑克脸,真不知道怎么想的。秋瑀宸却像是刚才那句破坏气氛的话是被蛊惑才说的,又伸手揽住沈默,空闲的右手掌握着遥控板,“开场的第一个球,意识非常好,判断也很准确。篮板很及时,可是,宝贝,发现没有你是和我一起抓到的。”

沈默听他居然一点也不打磕巴的说出这么让男人觉得不可接受的宝贝两个字,恨不能立刻抗议,但秋瑀宸的重心却根本不是这个,他只是顺着自己心意说,意在提醒沈默,沈默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顾着咬文嚼字了,秋瑀宸以看带子就忘了顾及,看他没有回应,马上沉下脸,顺手就将他拉过来按在自己腿上,“啪啪”两巴掌,虽然没脱裤子,却打得特别狠,“想什么呢?回话!”
沈默此时依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秋瑀宸却像是一点也不浪费这个OTK的姿势,又是两下抡下去,带着内劲的巴掌痛得沈默直吸气,秋瑀宸要他重新坐好,虽然只有四下,可是屁股已经不敢沾椅子,秋瑀宸道,“认真看,你的位置在哪里,我和篮筐的距离是你的两倍。想想你的启动速度有多慢。”
沈默屁股上火烧火燎的,也不敢在分神,“嗯,我会加强练习。”
秋瑀宸点头,“不过这个战斧扣得很漂亮,这场比赛打得很激情,总觉得像是有什么要昭告全世界知道似的。”说罢还若有所悟的笑笑。
说着又望向他笑。沈默实在受不了情人的变脸速度,什么嘛,刚才还按在腿上狠揍,现在倒又回复了好情人的样子,可是难得听他称赞一次,还是不免振奋。第一次,被你牵着手当做是唯一站在所有人面前,以我们的共同理想作为鉴证,又怎么可能不振奋。总是说我这一场扣得太多,可是这种被当众承认的喜悦,除了扣篮,还有什么能够表达呢?秋,我相信,你也是明白的吧。
秋瑀宸笑着将他拉起来,伸手揉了揉小家伙挺翘的小屁股,沈默害羞,一个劲的向旁边躲,秋瑀宸笑着拉他坐在自己腿上,“好好看,再走神可罚你坐凳子了。”
沈默再一次狠踩秋瑀宸的脚,借口,绝对是借口,这样被你抱着,还怎么好好看啊。

骊歌看到乔熳汐的时候不觉又一次数落了他这个懂事的让人操心的儿子,这个权倾天下的女人也同任何一个慈爱而又带点唠叨的母亲一样,“说过多少遍叫你不用来,我现在说话都不管用了是不是?”
乔熳汐笑着抱住她,一点也不像睥睨众生的乔魁首,“妈,熳汐想你了嘛。”
骊歌笑,“要不要我接小公主过来,她也想你了呢。”
乔熳汐摇头,“不用。我每天都有和她联络,她最近在忙怎么样用葡萄藤酿酒。”
文禹落一个人跟在身后,听骊歌和乔熳汐闲聊,只是目光流转之处,早已发现了至少三十个暗保,不觉感慨骊歌排场之大。乔熳汐笑着问骊歌今晚有没有安排,骊歌摇头,“不用你忙。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叫人带你和禹落四处玩玩。”
文禹落笑得淡定,他似乎从来不用讨好谁,“谢谢妈。”
乔熳汐却绝不是来度假的,只能用专属于儿子的撒娇手段和骊歌抗议自己要工作。
骊歌笑道,“你现在最要紧的工作就是赶紧说服乔家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上次和你伯父吵了一架,听说他天天半夜骚扰瑀宸。后来总算默认了你的婚事,不过你的婚礼他应该是不会来了。别理他,来了也扫兴。不过,我怕乔家那些老古董烦人,你要晏鸢出面,教教他怎么点那些老家伙的死穴。”
乔熳汐点头,“妈,熳汐的事又让您劳神了。晏鸢是您用的最顺心的人,熳汐的婚礼是小事,让他帮您处理大事吧,别耽误在熳汐这里。”
骊歌嗔他,“再说一句看我不罚你,骊歌的儿子结婚怎么能是小事?”
乔熳汐笑得很讨巧,“妈说是大事就是大事,最大的事。”

第五十五章 非即非离

第二天的早晨,秋瑀宸在五点五十就看到了站在那里指挥球员们训练的非璟煜,大概是他骂得太凶,虽然还有十分钟才到规定时间,大部分的球员还是整整齐齐的站好队了,一个挨一个的做定点投篮,秋瑀宸冲沈默笑了笑,这个小家伙今早真的太辛苦了,迟念罚,乔熳汐也罚,现在又要提前半小时训练,都不知道几点起床才合适。
“报告。”沈默乖乖的站在队列外面,非璟煜看他已经换好了球衣,随意点了一下头,就立刻回转,要他加入练习。
只这样的一瞥,秋瑀宸却看到他面色白得可怕,向前走了两步,非璟煜要躲闪,又觉得没有必要,秋瑀宸只一看,却见他发迹处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连勉强站立着的双腿也像是要立刻倒下去,只是脊骨依然笔直,双腿紧并,也绝不是偷懒的姿势。秋瑀宸瞬间就心疼起来,非璟煜却已经偏过了头,“简阅,注意你的角度。”
秋瑀宸看他又是一副仿佛精力充沛到马上可以下海擒龙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叫道,“沈默。”
沈默正在四十五度位置投中一个空心,听秋瑀宸叫他,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顺着队伍跑出来,“是,教练。”
秋瑀宸点了下头叫他跟着过来,待到走廊里才轻声道,“小默,我——我想看看小非的伤。”
沈默早都猜到秋瑀宸会提这样的要求,心中狠狠的紧了一下,却强打着精神抬头笑道,“好啊。我又不是毛主席,用不着早请示晚汇报。”
秋瑀宸待要伸手去拢他,沈默却已经退了一步,“教练先在休息室等着吧,我替你叫队长去。”说完也不待秋瑀宸说话,逃一样的跑了。秋瑀宸看着他背影张了张口,可是一句“不用了”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知道,小非这孩子,伤成这样一定是不会让别人看的,若是罚了他就由他自生自灭,那还算什么哥哥。当初不是承诺过要对他好吗,不是对自己发过誓,一定要他做天下最幸福的弟弟,可是如今要怎么面对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孩子。但是,他又如何去面对沈默,又何尝不是对小默承诺过要对他好,不再让他伤心失望。弟弟还是情人,仿佛是同一条河的两条支流,本属同源,却又终于绝不相交。
秋瑀宸拉了张椅子坐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就是非璟煜推门进来,面色越发苍白,口气却是明显的公事公办,“教练,您叫我。”
秋瑀宸长长舒了口气,“你过来。”
非璟煜往后一退,满是戒备,“干嘛。”
秋瑀宸沉下脸,“过来!”
非璟煜看教练发了脾气,也不敢再犟,不得不一步一步的向前挨。
秋瑀宸起身一把拉住他,只这么一下,额上的汗珠就狠狠砸下来,秋瑀宸不觉在心中叹了口气,语声带着浓浓的责备,“这一身伤怎么弄的?”
非璟煜像是早知道他要问,回道,“难道你不知道?”
秋瑀宸倒是根本没有介意他的态度,看到只一句逞强的话,他的脸色竟像是又白了几分,又怎么还忍心骂,语声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三十下打成这样?”
非璟煜又看到他怜惜的目光,哪里还能犟得起来,咬着嘴唇道,“嗯——”却是吞吞吐吐,还是道,“真的是只有三十下。”
秋瑀宸的眉毛像是几乎要立起来,“我不相信何胥这么没有分寸。还是,你又做错什么了?”
非璟煜小声道,“不是师兄打的。”
秋瑀宸先是要说他,可是看他腿抖得站都站不住,也是狠不下心来,直接伸手将他打横抱起来,非璟煜本来还在挣扎,可是一牵扯到后面的伤就再也忍不住,又是难得的再一次享受温柔,一点点的倔强哪里抵得过本能,意识还被疼痛折磨得不堪反应,双手就早已经习惯性的勾上了他脖子。
秋瑀宸将他轻轻放在床上,却没有拉被子,心中的火气委实不算少,但是却一直隐忍不发。从来,训诫就不止是简简单单的挨几下那么简单,除了他授权的何胥,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去碰非璟煜那么私密的地方,他明白这孩子脸皮薄,恐怕也不肯轻轻易易的就被别人打了去,若不是从前就让何胥管过他也曾经一起被自己管教,恐怕非璟煜也不会接受在另一个人面前放下身段。可是,今天竟是听他说出这句话,“不是师兄打的”,简简单单六个字,秋瑀宸却不觉就往外冒火。
秋瑀宸压住性子,哪怕是这个时候了也依然只是问,“何胥呢?”
非璟煜将头埋进枕头,低低道,“我爸什么都知道,一直拖着不让我走。师兄来家里找我,被他命人麻翻了。”
秋瑀宸知道何胥没事也放下心,非罹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遇到关于非璟煜的问题,这个男人的脑袋就只剩下摆设的功能了。秋瑀宸只是皱了皱眉,用手指狠狠戳了戳他伤处,“你这是怎么弄的?”
非璟煜本就痛得厉害,又哪里还忍得住,不觉就惨呼出声,秋瑀宸一点也没有怜惜,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冰,“谁打的?”
非璟煜强忍着痛探出手,紧紧拉住秋瑀宸,“瑀宸哥,你生气了?”
秋瑀宸回过头,“谁打的?”
非璟煜从来没见秋瑀宸变过脸色,即使是从前最不听话甚至吸毒的时候,可是今天,他竟是发了这么大脾气,也不敢解释,只是用小指轻轻勾着他讨好,秋瑀宸的手指有些僵,没有任何回应。非璟煜只觉得一颗心都像是被掏空了,只是低低道,“对不起。”
秋瑀宸沉着脸什么也没说,非璟煜又握了握他手,“我保证以后不任性了,哥。”
秋瑀宸的语声很淡,“我再问最后一遍,谁打的?”
非璟煜撑着身子爬起来,全不顾身后的伤火辣辣的燃成一片,“风坛刑堂的人动得手。我戴了隐形眼镜,他们不知道是我。”说到这里就看到秋瑀宸脸色越来越沉,不觉又小声道歉,“瑀宸哥,我错了。”
秋瑀宸听他这一句,脸上连生气都看不到了,语声有一种浓浓的事不关己的冷淡,“你趴着吧。”
非璟煜哪里还能安安稳稳的趴着,又向上撑了撑,扶着秋瑀宸肩膀,“哥,我不是故意的。”
秋瑀宸一把将他手打下来,“不是故意的你戴眼镜干什么。”非璟煜的眼睛标志般的昭示着他风坛少主的身份,如果不是诚心,只看那两只眼色不一的眸子,也没人敢碰他。
非璟煜一句话也不敢解释,乖乖得在床上趴着,却在心中委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说要打三十下,师兄又不在,我才去刑堂的。要是不化装,哪有人敢动我。
秋瑀宸又如何能不知道这任性到找抽的小孩想什么,声音冷得不得了,“你挨上三十下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就一定要知道你挨揍才开心?”
非璟煜什么都不敢说,只是把头埋在枕头里听他骂,在心中一遍一遍默念着对不起。秋瑀宸越想越生气,这孩子虽然欠收拾,但自己都不舍得下这么重的手,看他今早这个惨样子,昨晚成什么了根本就不敢想。秋瑀宸不想理他,站起身将被子拉下来,“你睡着吧。”说完就要向外走。
非璟煜最怕秋瑀宸对他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睡不着,看他要走就发急,“哥,你别生气,你打我吧。”才刚开了口又知道自己说错话,秋瑀宸早都不愿意打他了,想到这里,又不觉黯然,也不看秋瑀宸,自己重新趴好。
秋瑀宸听他一着急就讨打,心中也不知是挫败还是失望,可是看这小孩一脸懊悔的样子,又舍不得在和他发脾气,重新走到他身边坐下,轻轻揉着他头,“小非。”
非璟煜将头抬起来,苍白的脸在一瞬间红得发烫,秋瑀宸轻声问,“对哥很失望吗?”
非璟煜听他问得这么轻,却这么悲凉,赶忙拼命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秋瑀宸沉默良久,才道,“那为什么宁愿伤害自己也不告诉我。”
非璟煜身上疼得厉害,自己也不知道还怎么说,终于找到一个借口,“从爸那跑出来已经很晚了,我怕哥睡了。”
秋瑀宸又怎么能不知道这是一个根本不经推敲的晃眼,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屁股,痛得非璟煜一颤,秋瑀宸摇了摇头,“手机和通讯器一直开着。从你跟着我开始就从来没有在晚上关过机,你在西班牙的那一年也是一样。”
非璟煜听他这么说,只觉得自己全部的委屈都值得了,在西班牙的一年,从来都不敢关机,也不敢让手机没电,时时记得清理垃圾邮件,就是害怕错过了你偶尔的一声问候,可是你竟是真的忍心一句也没问过,你知道我那一年是怎么过的吗?明明是最怕黑的,却总是强迫自己每天都活在黑暗中,只因为从前你每天看到熄灯就会过来陪我。你知不知道我多少个晚上怕到抽搐,抓破了无数条床单却从来没有试着开过床头灯。每天都会恐惧,恐惧你曾经的宠溺那么不真实,只是一次小小的任性,就要永远失去你。温柔的时候,怎么样闹都可以,冷漠的时候,却让人经不住怀疑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秋瑀宸站起身伸手抱他,非璟煜摇头,秋瑀宸蹙眉,“快点,给我看看你的伤。”
非璟煜看他眉心纠结,没轻没重的一句话脱口而出,“看也没用。”
秋瑀宸狠狠一巴掌拍下去,直打得非璟煜痛呼出声,“我不打你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但是不代表你可以随随便便给别人打。”
非璟煜听他这么说,又委屈起来,“那你还让师兄打我。”
秋瑀宸叹了口气,这小家伙终于还是介意的,秋瑀宸伸手抱起他,柔声道,“你乖乖听话,以后不叫何胥打你。”
非璟煜抿着唇,“你气别人打我?”
秋瑀宸被他这么直白的一问,也不觉有些错愕,他顺了顺非璟煜背脊,“我不喜欢。”
非璟煜难得的露出一个非常漂亮的笑容,双手紧紧缠着秋瑀宸脖子,抿着嘴唇的羞怯样子若是被非罹看到恐怕得欲火中烧而死,秋瑀宸轻轻褪他裤子,非璟煜将头埋进他臂弯里,大概是身上的伤痕太明显,非璟煜今天并没有穿球服,深秋的天气,这孩子别说是穿秋裤,连长裤都薄得要人想抽他,才刚将质地非常柔软的长裤褪下,秋瑀宸就一把将这个小孩揽在怀里狠狠的一巴掌,非璟煜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挨打,一时吃痛就咬破了嘴唇。
虽然没褪内裤,可是大腿上却是凝结的大块大块的淤血,一看就是挨过打之后根本没有处理过,秋瑀宸恨不能将这小孩撕了去,“说,是不是故意的?”
非璟煜没说话,秋瑀宸一把拉下他内裤将他按在床上,从臀到腿,居然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甚至还有两处地方是明显的伤口感染,刚才看到他腿还发得出脾气,现在竟是心疼的连话也说不出,轻手轻脚的替他轻轻将被子拉上,就自己去柜子里拿药箱。
刚刚用镊子夹着药棉蘸了双氧水,就听到何胥在外面喊报告,秋瑀宸掀开非璟煜被子,小家伙明显有些害怕,毕竟,打成这样的屁股被师兄看到,还真的怪难为情的,秋瑀宸轻轻用棉球替他擦着伤口,隔着门问何胥,“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头晕?”
何胥听秋瑀宸这么问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也猜到非璟煜在里面,“没事了,教练。我先去看他们训练了。”
秋瑀宸没说话,何胥也知道他不会回应,自己先跑了。
秋瑀宸虽然尽可能的放轻了动作,但是非璟煜依然疼得不住颤抖,不过小家伙这次居然是疼得笑出来的,傻呵呵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秋瑀宸看着他狰狞的伤口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就不知道自己做一下简单处理吗,感染的这么厉害,怎么办?”
非璟煜小声道,“我哪知道他们下手这么狠。而且,我看过的。”
秋瑀宸消毒的手立刻重起来,直痛得非璟煜冒汗,悠悠问了句,“没脱裤子吧。”
非璟煜点头,“嗯。”
秋瑀宸缓缓道,“打破了裤子碎布浸在伤口里了,你自己揭布的时候扯下来一块皮。不愧是SNG训练营的精英,伤成这样都站得住。”
非璟煜听他这句略带着嘲讽的话,只能小声道歉,如此嚣张的孩子在他面前却像是连本性都迷失了。
秋瑀宸嘴上虽说得凶,可早已经暗恨自己刚才又打了他两巴掌,手上的动作也越发温柔。非璟煜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微微闭着眼睛,虽然疼痛,却早都沉浸在微醺般的柔软里。却突然听到秋瑀宸道,“小非,罹叔也不想送你去SNG。”
非璟煜原本沉在他的温柔里,却突然听他提到非罹,居然不管不顾的蹬了一下腿,“那是他的事,和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小非真是个不知好歹又可怜的孩子啊

陆离觉得这一章里的秋秋和小非有一种很难言的关系,一种试图放手却又无法抛下的东西,其实,秋秋对小非,放不下的,最重的,永远是无来由的疼惜,毕竟,在熳汐训诫他的时候,他发过誓,以后有了弟弟,一定要给他幸福

谢谢了了的第三篇长评
谢谢aa,keyuleft晴家坏坏,一直支持离离,Lakers-Odom,魅儿,nana,sian_119的补分,谢谢各位大人长久以来为《支离》冲榜付出的努力,真的好感动,陆离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很幸运的写手,可是,也真的很庆幸,拥有你们,大大的拥抱,大家辛苦了
鞠躬!

第五十六章 秋秋的心思

秋瑀宸嘴上虽说得凶,可早已经暗恨自己刚才又打了他两巴掌,手上的动作也越发温柔。非璟煜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微微闭着眼睛,虽然疼痛,却早都沉浸在微醺般的柔软里。却突然听到秋瑀宸道,“小非,罹叔也不想送你去SNG。”
非璟煜原本沉在他的温柔里,却突然听他提到非罹,居然不管不顾的蹬了一下腿,“那是他的事,和我无关。”
秋瑀宸只是轻轻替他清理着伤口,也不知该怎么劝,非璟煜五岁的时候,非罹就送他去了以残酷著称的SNG训练营,据说,真正的原因是怕自己舍不得管他,害怕资质奇佳的孩子终成纨绔。可是,那么小就被如此无情的丢弃,恐怕是没有办法不留下阴影的吧。曾经,秋煋也提过送秋瑀宸去SNG的事,倒是骊歌舍不得,终于压了下来。每当秋瑀宸看到非璟煜现在的样子,也觉得心疼,SNG给了他最强的训练,最好的功夫,可是也养成了他偏激的性格。这必将随着年幼时那些不堪的尔虞我诈一起沦为一生的纠结,这样一个直心肠的孩子又要怎么办。
秋瑀宸轻轻替他擦了药,即使是那么私密的地方,也并没有任何暧昧或者□的成分,只是因为他的不知好歹而心疼,他承认,对这个弟弟,他有太多的不忍心,他也承认,他根本不是一个好哥哥。乔熳汐至少没有打断过他两根肋骨,也没有逼得他一次又一次用自虐去求得怜惜。只有一次,那样任性的一次,换来的是惨无人道的责罚和永远不能泯灭的刺字。秋瑀宸知道,其实,在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结,他一直告诉自己,非璟煜是弟弟是朋友,甚至是弟子,可是,他不敢正视,他在内心深处,将非璟煜当成是另一个自己。乔熳汐曾经给他的太过沉重也太过沉痛,他不愿让非璟煜也去承受那些相同的关于责任,荣誉,生命,理想之类的崇高到让人连拒绝都没办法说服自尊的东西,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此刻坐在非璟煜身边的是乔熳汐,他会怎么做,于是,他以他假想的乔熳汐的处理方式为原点,拼命的朝相反的方向走。他生命的每一步似乎都在重复着乔熳汐曾经走过,或者替他安排的路,难道,这就是他作为最懂事的弟弟的最隐蔽的反抗?这样的反抗明显就是同乔熳汐曾经以最惨烈的方式手把手的交给他的成熟理智完全背离的选择,可是,他走不出那个幼稚的桎梏,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要一次又一次的做让自己都鄙视自己的事。他知道,这样的方式对非璟煜是伤害,对沈默是伤害,甚至最后对乔熳汐都是伤害,可是他忍不住。他想试试,除了乔熳汐的极端,有没有另一种方式可以让一个同样优秀的弟弟成长起来。但是,他却忘记了,在面对非璟煜的问题上,他也选择了曾经乔熳汐选择的藤杖,唯一不同的,是他放大了乔熳汐的偶尔温柔。可是这样的温柔就像是慢性毒药,一天一天的累积,终于到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秋瑀宸替非璟煜上好药,微笑,目光柔和,仿佛病床上的不是非璟煜,而是自己,他可以无情,可是,只要非璟煜叫一声“哥”,他就可以将一切全部都丢下。那仿佛是早在七年之前乔熳汐下的魔咒,是不是因为,曾经,即使他叫破了喉咙,那个冷酷的哥哥也没有回应。
晨光的熹微总是会让看到一点希望的人将整个世界都当成是春天,非璟煜满满足足的趴着,疼痛已成了包裹着血管筋骨的皮肤,他愿意完全的忽略这许多痛楚,也懒得去思考一些连秋瑀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秋瑀宸轻轻替他拉了拉被子,语气温柔,可是声音竟是泛着寒,“小非。”
非璟煜本来乖乖趴着,听到他的声音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微微扬起脸,“哥。”
果然还是魔咒,秋瑀宸深深吸了口气,用理智将自己拉回来,“小非,哥问你一句话,只问一遍。”
非璟煜听他说得郑重,咬牙撑起身子,秋瑀宸轻轻按下他,“你趴着就好。”
非璟煜点头,“我从没骗过你。问吧。”
秋瑀宸缓缓道,“这伤,是不是故意的?”
非璟煜的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下来,良久才道,“你怀疑我?”
秋瑀宸看他这个样子哪里还狠得下心,忙俯下身子哄他,“不是就不是,委屈你了。”
非璟煜第一次在他的爱抚下偏过头,“你不信我。”
秋瑀宸摇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是熳汐哥,不会介意什么原因,只要看到一身伤,自虐也好,其他的什么也罢,只要加倍惩罚堵了后路就是。可是,我做不到。所以,我只能问你。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任何一点点。”说了这些,却像是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只是轻轻坐下来拍着他脊背,轻声道,“一天一下的惩罚先停了,下场比赛之后再说吧。今晚训练之前到我这来换药,以后都一样,早晚各来一次,直到你伤好了为止。”
非璟煜轻轻抬起头,“瑀宸哥,你会不会不方便?”
秋瑀宸笑笑,“你不用管我的事,照顾好自己就成。”
非璟煜一撇嘴,“挑来挑去居然挑了那么一个麻烦的嫂子。”
秋瑀宸轻轻拍他头,“哪那么多话,精神好了就起来训练去。”
非璟煜伸手将被子拉上来蒙在头上,“不去。”
秋瑀宸笑着替他将被子拉下去,“小心嗓子干。”

沈默实在是很佩服自己的度量和耐性,此时此刻,居然还能替非璟煜履行着队长的职责,冷静,理智,甚至麻木。知道提前请示,这应该是进步吧。他到底不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可是,又该怎么做,他想过,要不要让自己在非璟煜面前成熟一点,像禹落哥照顾自己一样的照顾他。可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到应该在非璟煜面前摆什么样的表情。晨练结束之后,沈默站在球馆门口,不知道是该等秋瑀宸还是回去上早自习,一直犹豫到最后一个球员走出球馆,才下决心要等他。沈默问自己,我是不是应该和秋好好谈谈,才一抬头,就看到何胥。
“队长。”即使已经变身助教,但仿佛还是叫队长顺口。
何胥笑了笑,“等教练啊。”
沈默红了红脸,点头。
何胥倒像是想说什么,但被沈默用询问的眼神盯着看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讪讪笑了笑,终于问了一句相当让人无奈的话,“那个,你是什么星座的?”
沈默实在是没办法把星座这种事情和何胥联系起来,确认看好长时间才道,“双鱼座。怎么了?”
何胥全不见平日的精明干练,“连昕让我问下,看你和教练星座合不合。”
沈默脸红了下,却想到连何队长也在以这样的方式关注着他们的爱情,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何胥倒真不是八卦的人,“教练一直都很冷静,可能对你真的有些不一样。现在在球队能够依靠的人越来越少,希望你懂得为教练分忧。还有小非,他是队长,你们只有好好合作球队才能好起来。现在外面的媒体都在炒作他第一场比赛坐板凳的事,还有你和他打架的事也被翻出来,外面都在炒你们不和,这对球队的团结是非常不利的。你们都是教练很看重的人,希望都能以大局为重。”
沈默听他这么说,不觉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
何胥的思路倒是很清晰,“球队最重要的是团结,而作为球员而言,我强调对于教练和队长的服从。沈默,你是很优秀的,也是自己人,而且,现在的表现也很优秀。小非的脾气不好,得罪了很多人,从助教的角度而言,我希望他能够得到你的支持,毕竟,在Z中,有些人的分量绝对不轻,比如你,这对他很有帮助。”
沈默抿了抿嘴唇,“外界的评论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绝对尊重球队的任何一任队长,而且,我支持他的很多做法,比如体能训练。”
何胥点了点头,正待要说什么却看到秋瑀宸走过来,“你不用上课?”
何胥连忙起立,沈默也跟着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打了招呼,秋瑀宸毫不避讳的伸手拢住沈默的腰,沈默要向后退,却被他一把拉住,何胥抬起头,“教练。”
秋瑀宸皱眉,“嗯?”
又是一阵很没出息的心跳,何胥终于鼓足勇气道,“何胥认为,海亓的情绪波动是个很好的例子,希望您能照顾到大家的情绪。”说完这句话,就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古代一心求死的谏官。
秋瑀宸实在是对这个连清洁工今天穿着什么公服都能联想到球队的敬业助教没有办法,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下头,不过环在沈默腰间的手却一直没放。何胥倒是也没觉得自己要扮演这种正直忠义角色,接着道,“我今天早上是后两节有课。就算是前两节课现在赶过去也来得及。”
秋瑀宸嗯了一声,“用不用我叫人替你看看麻药有没有什么影响。”
何胥摇头,“没事,罹叔看过了才叫我来的。”说到这里又不免担心,“小非没事吧。”
秋瑀宸也不知是该说有事还是没事,只是道,“不用担心。这孩子一时想不开,你有空开导开导他。”
何胥倒也实在不愿意继续灯泡下去,应了是就自称回学校去,秋瑀宸当然也不会留他,等他一走开,就轻轻吻了吻沈默脸颊,“对不起,又担心了吧。”

第五十七章 结

何胥倒也实在不愿意继续灯泡下去,应了是就自称回学校去,秋瑀宸当然也不会留他,等他一走开,就轻轻吻了吻沈默脸颊,“对不起,又担心了吧。”
沈默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每次都是这么理所当然的回到自己身边,天真的无辜,像是完全不知道曾经给过的伤害一样。他那么甜甜蜜蜜的偎过来,拒不拒绝都是自己不对,又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心里就酸酸的。又是听到他说对不起,现在最讨厌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了。当这三个字变成口头禅的时候,真不明白曾经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秋瑀宸的抱歉居然会一时间沦落得这么廉价。
秋瑀宸显然因为沈默的走神而有些慌乱。“小默,怎么了?”
沈默摇头,浅笑,“没什么,走吧,上课了。哦,对了,非师兄没事吧。”
秋瑀宸锁紧了眉,“这孩子总是自讨苦吃。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改天有机会和罹叔谈谈。”
沈默点头,“嗯,那就好。”
秋瑀宸像是还在想非璟煜,也没有在意沈默说什么,那个孩子现在趴在床上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不知他这一身伤罹叔知不知道,最好是不知道吧,否则,风坛的刑堂只怕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沈默看他搂着自己却想着别人,不觉有些黯然。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是他生活的唯一,他不知道,或许,从来不曾。可是他确定,现在,他已不再是他生活的主题。秋瑀宸又想了一会,才发现沈默也没什么话好说,不觉尴尬一笑,自责起来,居然又冷落他了,他下意识的搂了搂沈默的腰,沈默却大大的向前迈了一步,“快走吧,早自习快下了。”
秋瑀宸快步跟上去,却看他刻意同自己保持着距离。平常时候倒也就罢了,沈默在学校总不愿同他过分亲密,可是现在心中竟格外不是滋味,想到他的宝贝又不理他,以沉稳冷静著称的秋盟主就火烧火燎的,大步追上去,沈默的步子却迈的比他更大,连喊报告都要比他快一拍,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今早是英语早读,英语老师一向是最喜欢沈默的了,这个雅思可以考过8.5的男孩子本来就值得任何一个英语老师将他当成宝,又看到后面是秋教练压阵,更不会说什么,不过小家伙明显脸色不大好,老师也只以为是沈默又挨了秋教练的训,不觉很是同情。秋教练的变态一向是人尽皆知人神共愤的,凶的时候真的可以吓死人。温柔的时候嘛,除了上次欣赏过沈默睡姿的数学老师,还很少有人见到过他不黑脸的样子。沈默低着头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秋瑀宸随后也坐下来。英语老师竟格外诧异的停顿了一会。这小孩,真嚣张。她记忆中,无论是何胥或者非璟煜,只要和秋瑀宸一同进来,都一定要等秋瑀宸坐下之后鞠了躬才坐,沈默却像是完全漠视了这似乎是约定俗成的礼节,而且看起来,秋瑀宸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还真是有趣。不过高三的早读是很少真正早读的,老师总是能争分夺秒的将早自习当成是另外一节课。沈默看了看黑板,虚拟语气,不是很难,却依旧专心致志的听着。他很少举手,甚至连大家经常一起回答的yes之类都很少说,但是即使不发一词,表情依旧认真的让老师恨不能把他拉到讲桌上来为其他人做个表率。
早自习下的时候,沈默还是没和秋瑀宸多说话,表情和刚进校时一样,高傲,冷漠,偶尔在别人拿过题目的时候细细讲解,从来不问听懂了没有,也不抬头,却永远能在对方稍稍露出疑惑之色的时候重新讲得更清楚。“就是这样,注意这里should的用法,或者你改个倒装试试。”沈默确定来问问题的这个女孩子听懂了,尽管,人家还一直谦虚地低着头,他也没有继续啰嗦的欲望,将练习册不着痕迹的推了推。
那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脸都红了,却依然小声道,“这里有我做得一项关于短文改错的专练,327页,可以麻烦沈同学帮我看一下吗?”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沈默回答,放下自己的辅导书就红着脸往别处去了。
秋瑀宸早觉得这女孩子不对劲,沈默还没有翻书却自己伸手拿过来,推到桌子的边缘,用最小心翼翼的方式将书页挑开,沈默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伸手就将书拿过来,“没那么多人要害我。”一翻就翻到327页,却看到是一张薄薄的信纸。沈默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天,真是什么方法都有,这都什么年代了。
秋瑀宸直直看过去,沈默也没拿信,就将书合上亲自起身交给女孩,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题目很简单,没什么问题。”
女孩知道是拒绝,低下头紧紧抿着嘴唇,一张脸比霞光还动人,不过,那边秋教练的眼神倒是比日光还灼烈。沈默没有再继续制造机会的意思,还了书就要转身,没想到女孩子居然也跟着站起来,还是非常不怕死的走到秋教练身边,眼神坚定,带着些青春期少女独有的义无反顾的娇羞,“教练,请问,篮球社还需要助理吗?”
沈默直接晕厥,要问也问对人啊。居然是——
秋瑀宸倒是没有被醋意冲昏头脑,只是道,“这件事去问田橙吧。”如果他早知道田橙的决定这么不靠谱的话,不知还会不会做这么引狼入室的指示。所以下午训练,这个比苹果还可爱的女孩子真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秋瑀宸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不知是因为真的如骊歌说得秋瑀宸没情趣不招女孩子喜欢还是教练的身份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尽管校草的美名占了尽四年,追他的女孩子还真不如追沈默的多,而且,沈默属于各种类型通吃的,高傲如褚清沙,或者可爱如刚才的这个叫密谧的女孩子都非常喜欢他,而且,那一年里,尽管褚清沙强势在前,各种类型的女生还都趋之若鹜,相比起来,秋瑀宸的女生缘就比沈默差多了。虽说追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也没有沈默这么夸张。如今这一个,居然还追到篮球社来了。
秋瑀宸转头看沈默,他居然连表面上的一点不悦都没露出过,甚至在人家递水的时候还非常温柔的说谢谢,秋瑀宸觉得没有一刻这么火大过。那完全不同于当年褚清沙和沈默演吻戏时的酸涩,而是一种被警告着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沈默将水重新递过去,那个密谧居然就真拿自己当沈默的专属助理了。递水,送毛巾,擦球,一直围着沈默转。那边田橙仿佛一点也没注意到,可是,海亓的眼光却偏偏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身上瞟。是在确认吗?无论什么原因,这孩子不专心啊。
沈默今天的手感像是非常好,每进一个球,那女孩子就拼命鼓掌欢呼,仿佛沈默就是救世主。秋瑀宸倒还不至于真的为这种事吃醋,但心中总是不爽的。他明白,沈默是在和他较劲,他在告诉他,你的小默生气了,你最好快点用除了对不起以外的方式逗我开心,否则,后果自负。
秋瑀宸轻轻顿了顿嗓子,“沈默。”
沈默又是一记抛射,女孩子尖叫的声音证明了一个道理。喉咙就是比耳朵坚强。沈默跑过来,鞠躬,“教练。”
秋瑀宸点头,“你过来。”
沈默没动,站着。秋瑀宸根本不在乎,自己向前走,他明白,众目睽睽之下无视教练命令的事,作为他不愿意被任何人看到端倪的小默还是不会做的。
沈默默默跟在他之后,在心中笑笑,摆教练的架子是吗,奉陪!
秋瑀宸带人穿过走廊来到教练休息室门口,转身,媲美光速的变脸速度,“小默。”
沈默抬头,如今类似于叫教练的低位段数已经不屑于使用了,他只是一脸无辜的抬起头,沉默才是绝佳的武器。
秋瑀宸看他汗水铺了满脸,非常自然的抬手,沈默向后退了退,却突然一愣,又是向后退了一大步,自己伸手擦了擦。
秋瑀宸抬起头,“生气了?”
沈默摇头,“我为什么要生气。”
秋瑀宸小声道,“因为,我和小非。”
沈默突然抬起头,目光锐利,语声冰冷,刚才玩笑般的表情突然不见,“你明知道我会生气,还要继续这样做,那我生气还有什么意义。”
秋瑀宸刚要开口,沈默已经截口道,“不用说对不起。我不想听。”
秋瑀宸再一次抬头,确认这么冰冷的话真的是他的小默说的,不觉有些错愕,沈默什么都不再说,重新回到球馆。秋瑀宸一回头,却看到了教练休息室门口请勿打扰的牌子。原来,非璟煜早已经在房里了。
沈默突然间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不够大度,为什么不能在看到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之后笑着问他师兄伤得严不严重,为什么不能像书里写的一样推他进去给人家上药。早上还在为他“请示”的小小细节感动,下午却马上明白那就是先斩后奏。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我会介意,明明知道我会难过,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他却永远可以这么理所当然,永远可以做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秋,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到底是我太笨还是你太聪明。
那个叫密谧的女孩子还在殷勤的等着,沈默却连逗秋瑀宸的心情都没有了,本来只是想看看他明明心烦意乱却又强作镇定的样子,可是突然发现,那对于那个人,或许就是本能吧。沈默什么也不愿想,一个人抓着篮球往框里灌,也不愿意去看别的人。为什么,明明好端端的情趣最后却这样收场,又为什么,再一次扭头就走的时候,他却不曾追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秋秋默默小非就是一个结,真的很难解啊

谢谢漪俐儿,樱桃园的补分,谢谢火舞的长评,大家辛苦了

第五十八章 如果能够开解

非璟煜靠在他胸膛上,根本舍不得动,生怕一说话,那些久违的温柔就不见了。
秋瑀宸抱着他,用拇指轻轻刮刮他脸,“小非,嗓子疼不疼。”
非璟煜摇了摇头,硬硬的头发蹭到了秋瑀宸下巴,秋瑀宸一边要他靠着,一边将枕头垫起来,柔声吩咐,“侧靠着,小心压到后面。”
非璟煜像是舍不得他胸膛,秋瑀宸揉了揉他脸,“乖,靠一会。”说着就轻轻扶他。非璟煜虽然舍不得,但终究,那是从今以后只属于别人的怀抱,在理智上也无法去苛求,只是向后顺着他意思。当他对自己好的时候,就乖乖听话,这样子,是不是,温柔就可以长一点。
秋瑀宸打开了饮水机,又去洗手间盛了一小盆冷水轻轻泼在地上,边洒水边问,“吃饭了吗?”
非璟煜小声道,“吃了。”
秋瑀宸平常见惯了他飞扬跋扈的样子,如今这么乖巧倒有些不习惯,可是,他此刻竟是连自己的情绪都驾驭不好,只是顺着性子,又回头问道,“吃得什么?”
非璟煜想了想,“泡面。”
秋瑀宸皱眉,“怎么吃这种东西。”
非璟煜小声道,“我爸叫了好多菜,没有喜欢的。”
秋瑀宸实在是不明白非罹这个男人,疼非璟煜的时候,真的是恨不能把超市都开进非璟煜口袋里,可是,他却连非璟煜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秋瑀宸洒了水将盆收起来,打开抽屉拿出几张外卖单子侧过去指给他看,“饿了吧,想吃什么。这一家的冬瓜汤不错,烧得很鲜,胃里暖一点。还有这一家的清炒油麦菜也很好吃,一点也不油。”说着又指了几个平时非璟煜爱吃的,想到上次非罹的番茄炒蛋要非璟煜反了胃,也不替他叫这个。
非璟煜看他替自己张罗,突然间就觉得又回到了从前,每一次,被他罚狠了就赖在休息室不肯走,秋瑀宸总是会叫他喜欢的菜陪他吃。甚至在他开心的时候还陪他喝一点酒,害怕他冷,就天天替他晒被子,一点也不在乎平时不近人情的冷血形象。有时候,被狠罚了疼的厉害,就将自己抱在怀里替自己唱法国民谣哄着睡,真的是当成宝贝宠着。可是,自从出走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那么纵容过自己,在秋家的时候天天挨训挨罚,不在秋家的时候,还是只有闯了祸才能让他多看一眼。今晚不知是为什么,居然这么温柔。可是,这种温柔竟是那么不真实,仿佛是心不在焉,看着他,就这么做了,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秋瑀宸看水已经烧好了又重新替他盛好,却不端过来,而是取了个大杯子盛了凉水才将热水放在里面冰着,自己在柜子里拿药。非璟煜看他做这一切仿佛都有条不紊,却是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秋瑀宸仿佛是意识游离了一般,不觉小声叫他,“瑀宸哥。”
秋瑀宸回头,“有事?”
非璟煜看他眼神温柔得空洞,连刻意的遮掩都没有,但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觉有些害怕,小声问,“瑀宸哥,你和沈默吵架了?”
秋瑀宸笑了笑,“没事。”
非璟煜从床上跳下来,秋瑀宸看他又是这样子,不觉严厉道,“又想挨打是不是?”
非璟煜却根本不理他威胁,连鞋都没有穿,走过去拉着他手腕,“瑀宸哥,你休息一会吧。”
秋瑀宸被他一拽,正在配药的手突然有些颤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累。你上床去吧。”
非璟煜身后的伤依然扯得厉害,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哥,你不用撑。你好不好,没有人比我更知道。”
秋瑀宸突然转头,看着眼前仿佛有些不像非璟煜的非璟煜,非璟煜捏紧了他手腕,“你每次难过的时候,都会柔软的让人害怕。”
秋瑀宸甩开他手,“闹什么,快点上床去,小心我揍你。”
非璟煜摇头,眼中是洞悉一切的悲凉,一句话仿佛是放血一般的残忍,戳穿了秋瑀宸却钉死了自己,“不用瞒我,如果不是真的精神恍惚,你又怎么会忘记要刻意疏远我。”原来,奢求这条路,清醒比一厢情愿更残酷。
秋瑀宸听了他一句话只觉得全身的每一寸骨节都痛起来了,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他,可终究还是伤害了这个孩子,他转过身轻轻拍了拍非璟煜,非璟煜像是后悔又说了这么不知轻重的话,不敢看他,秋瑀宸揉了揉他头发,看这小孩还是赤着脚站在地上,于是将他抱起来,非璟煜怕又是一纵即逝的温柔,向后躲了躲,秋瑀宸的声音有点严厉,“别乱动。”说着就将他抱起来,要他头枕在自己肩膀上,像是抱一个小孩。非璟煜像是怕他又后悔,也不敢靠,只是在秋瑀宸怀里缩着身子。秋瑀宸将他放在床上,又轻轻拉好被子,才重新转身去调药膏,非璟煜一个人闷着头后悔,又说这样的话了,哥肯定都不喜欢自己了。
秋瑀宸将要用的药膏都倒在一个小碗里慢慢调,也不见他说什么话,非璟煜一直皮肤过敏,那些特制的乳液药油之类都用不了,非璟煜自己倒不介意,实在受不了了就擦点红花油,也不怕疼,有时候也涂点外面药店买的温和一些的药,秋瑀宸从前心疼他,他要用的药都是向文禹落学了自己给他调。秋瑀宸将小碗放到一边,自己走过去拿冰好的水,替非璟煜喂了两口,非璟煜低眉顺眼的靠着喝,秋瑀宸倒是喂得小心,生怕他呛了水,可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喂过这一杯之后重新盛了一杯晾着,自己去卫生间洗了手端着调好的药走过来。
非璟煜偷偷看他,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出,见他从下面揭自己被子,竟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下意识的缩了缩腿,登时扯到后面的伤,痛得咬牙切齿。秋瑀宸将药碗放在床边,走过来抬起他的腰,轻轻褪着裤子,非璟煜像条大鱼一般摇了摇,秋瑀宸轻轻顺着他脊背,温柔的令人心悸,“小非,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要你。”
非璟煜只听他这一句话,竟突然间安静下来,秋瑀宸一点一点的替他将长裤褪到膝弯,又小心翼翼的脱他内裤,“即使有时候不理你,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着就重新坐下,将药碗端过来,非璟煜的臀暴露在空气中,冰凉的触感让他没办法用足够的意识去判断究竟秋瑀宸说的是什么意思,毕竟,羞耻是人的本能。
秋瑀宸轻轻先是用双氧水替他消了一下毒,才将调好的药膏顺着伤痕平平整整的刷上去,动作温柔,语声比动作更温柔,“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弄得一身伤,你说我该不该疼你?”
非璟煜却被他这么一句淡淡的责问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心中怕得不得了,生怕他真的烦了自己,狠狠的咬着枕头不说话。
秋瑀宸看早晨替他处理过的伤口明显好一些,也放下心来,却依旧是很平和的语气,“每天只会想些根本不可能的事,十七岁的人了还只是和罹叔斗气,和我死磕,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非璟煜像是有些委屈,“我没有。”
秋瑀宸用指腹轻轻按了按他臀上的肿块,非璟煜吃痛,紧紧攥住了被单,秋瑀宸却不像是要nuedai他,继续温柔的替他将冰冰凉凉的药膏涂上去,“我以为你迟钝到连疼也不知道。”
非璟煜趴着没说话,秋瑀宸却刻意重重的扬了扬手,打在还没上药的左臀上,非璟煜疼得颤抖,秋瑀宸的语声一瞬间冰下来,“知不知道疼?”
非璟煜抽了两口气,将头从枕头里抽出来,“知道。”
秋瑀宸继续上药,“知道就给我记住。”
非璟煜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被教训,还是第一次。尽管没有疼痛做注解,秋瑀宸的每一句话却依然是难以违背的命令,“以后,不要再让我觉得打你就像是拍一条丧失感觉的鱼。喜欢你绝对不是因为你肯为了我自虐,打你也不是为了告诉你我还在乎你。”
非璟煜细细回味着他说得话,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秋瑀宸已经替他涂好了药,拉上被子,不过裤子却没提,“今晚不许洗澡,吃了东西早点休息。明天还是会疼,但是不许偷懒,该做多少训练就做多少训练。”
非璟煜听着他的话,像是不明白又像是明白了,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秋瑀宸坐在他身边,一字一顿,“以后不要总是拼命暗示自己。小非,我那么清楚明白的告诉过你,我只有你一个弟弟,也只要你一个弟弟。你就一定要逼我罚你脱了裤子翘着屁股一下藤条说一次才相信吗?”
非璟煜被他看似平和的语气说得脸红,只是紧紧抿着唇,秋瑀宸轻轻按着他后背,“今晚回家之后,面壁一小时,想想我和你说的话。”
非璟煜红着脸,“是。”
秋瑀宸约略点了下头,“规矩还记得吗?”
非璟煜轻轻点了点头。
秋瑀宸皱了皱眉,半晌没说话。非璟煜知道这是对他鸵鸟行为的惩罚,只能咬着嘴唇道,“裤子要褪到脚踝,不能乱动,不能想和反省无关的事。”其实,乔熳汐给秋瑀宸的规矩要比这严厉的多,只不过秋瑀宸自己觉得没必要也逼得非璟煜这样,所以,也只有这几个要求。看他不再死扛,也不和他计较,“既然后面有伤,我不逼你站到最标准,但是,不要乱晃。”
非璟煜点头,“是。”他们的反省一向是独立的,没有人会检查,也没有人会监督,程度怎么样,效果怎么样完全是凭自觉,秋瑀宸看他像是没什么要说,也轻轻舒了口气,这孩子的性子还是这样,只希望,今天说清楚了他能够想明白。罚也罚了,骂也骂了,哄也哄了,劝也劝了,其实,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真正重要的不是他怎么做,而是非璟煜怎么想。可是,他却只能用尽一切方法将该做的全部做到,可是他不知道,其实有时候,面面俱到的冷静和理智才是情感真正的羁绊。

第五十九章 秋秋的日子

秋瑀宸才刚刚走出房门就接到了通讯器的感应,属于秋煋的频道让他不得不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按到角落里,用半秒钟将自己锻造成没有情感没有情绪的工作机器,立正,用最恭谨也最疏离的语气叫父亲。
那边的秋煋像是丝毫不期待儿子的反应,只是道,“你昨天的案子都写了些什么,尤其是关于银行履约保函的部分,不知所云,立刻重做,明早九点之前给我传过来。”
秋瑀宸抿了抿嘴唇,“是瑀宸的疏忽,对不起。”如果是九点之前的话,那就是说今晚最少也要忙到三点了。那份案子一直很努力的在做,也给熳汐哥检查过,按理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既然父亲不满意,就将关于保函的部分重新明确一下细节吧。反正交过去的东西,无论做得多辛苦,一遍总是过不了的。
秋煋只是哼了一声,像是对秋瑀宸的态度非常不满意,却也不好再抓住不放,凭心而论,秋瑀宸做得还是真的很不错的,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考虑的很周全,备注方案也有六个之多,尤其是保函的部分,非常细致,可是秋煋却像是从来没有欣赏过。“你哥现在在哪?”
秋瑀宸习惯了秋煋毫无过渡的问话,只是小心翼翼的应答,“熳汐哥应该在佛罗伦萨。”
秋煋哼道,“什么叫应该!他的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秋瑀宸终于明白,原来案子的事只是幌子,可惜了自己又要熬夜去改一个明明可以不必改动的借口,“是瑀宸没说清楚,熳汐哥是在佛罗伦萨。对不起,熳汐哥的婚期瑀宸不知道。”
秋煋狠狠道,“不知道!难道你母亲没告诉你要你什么时候过去?”
秋瑀宸的回话很谨慎,“是瑀宸没有考虑周全,母亲只是说忙完意大利的事就通知瑀宸过去。”
秋煋在那边沉默良久,秋瑀宸只是垂着头等,将呼吸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良久,秋煋才道,“大概的日期呢?我听说是下月初九。”
秋瑀宸下意识的咬了下嘴唇,“真的很抱歉,瑀宸不知道。需要瑀宸确认吗?”
秋煋没说话,又是大约三十秒才道,“不用!给我重新做一份投标报价说明和费率表,把里拉同人民币现在的汇率也算清楚。”也不等秋瑀宸应是就断了通路。
秋瑀宸长长叹了一口气,做报价说明的时候不止有人民币,美元,欧元,旧法郎的比对,甚至因为竞标的有一家中泰合资企业,泰国公司的股份只有14%,还是怕父亲问起,连泰铢都换算好了。没想到,连现在早已经用欧元交易的意大利也要将里拉换出来。这种小事,明明就可以叫秘书做的,却终究还是将儿子当奴隶使,真不知道秋煋在想什么。
秋瑀宸只是碍于儿子的身份不愿去想,其实又怎么会真的不知道,连秋煋自己都觉得找的理由太单薄,不得不又重新找点事掩饰,实际上,自从他和骊歌吵架之后,秋瑀宸的日子就更不好过。做什么错什么,不做更错。儿子仿佛成了他折磨骊歌的工具,秋瑀宸是有苦说不出,干脆连苦不苦都懒得想,这么多年,反正已经习惯了。父亲,终究还是在乎熳汐哥的吧。

秋瑀宸走上球馆,球员们已经三三俩俩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海亓和沈默两个人,还有那个叫密谧的女孩在一边献殷勤,都高三了,像是一点也不在乎宝贵时间。
沈默看秋瑀宸走过来,也没有打招呼,继续自抛自投自捡,秋瑀宸早都想将他的宝贝小默抱在怀里了,奈何这里有两个碍眼的大灯泡。秋教练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是七点多了,海亓像是还不知道累一样,沈默也不知是宣泄还是别的什么,继续对着篮筐发狠。
秋瑀宸想说什么,可沈默实在没有要理他的样子,因此只是折过去指点了海亓几句,又回转头对依然兴味盎然的密谧道,“冬天的闭馆时间会早一点。”
密谧知道这已是秋教练的逐客令了,不觉嘟起了嘴,不情不愿的收拾,还小声嘀咕着,现在明明是秋天。沈默打板将球扔进篮筐,重新跑过去又捡回来,看也没看秋瑀宸,对密谧道,“你住几栋?”
密谧看着沈默漫不经心的用毛巾擦着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性感的无以复加,听他的意思像是还要送自己回去,整颗心都兴奋的像要化掉,低着头小声道,“不用了,我住B栋,离这里很近。现在也不是很黑。”
沈默只是点了下头就直接往出走,小女孩只觉得天花板的灯比星星还要亮,踩着小碎步跟上,“呃,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沈同学,你只穿着球衣,出去不会冷吗?”既然不用了,干嘛问人家出去冷不冷。
沈默没说话,只是继续向前走。除了秋瑀宸,普通人要让这座冰山开口还真是有难度。小女孩在后面跟着,沈默一路都没什么话,小女孩找了好久话题终于道,“我好喜欢姚明啊。”
沈默猜想这个女孩子除了姚明也不认识什么别的人了,没说话。
小女孩却还是不死心,“我觉得姚明和叶莉的孩子肯定以后不会打篮球了。”
沈默对这个话题一点也不敢兴趣,除了都是中国人之外,他对姚明没什么特别的好感,扎实厚重,那并不是他欣赏的球风。不过,这些也没必要和这个小女孩说。送她回宿舍只是礼节,倘若还要搭讪,真的很没意思。
小女孩叽叽喳喳的说了半天,也不见沈默有任何回应。终究是找不出什么来说得了,默默的跟在沈默后面,细细欣赏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却一个不留神,险些摔倒。沈默伸手扶住他,又迅速放开他手腕,女孩子的脸居然一直红到了宿舍楼下。
“沈同学,谢谢你送我回来。”说话的时候像是嘴里含着东西,甚至低着头不敢看沈默的脸。
沈默只是嗯了一声,示意她自己上楼去,小女孩像是还不想走的样子,沈默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波中都不带着催促,只是站着,女孩子停了好久,才小声问,“沈同学,你很冷吧。”
沈默依旧是没说话,小女孩似乎也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咬了咬嘴唇小声道,“那我先上楼了,你也快点回去,当心感冒啊。”说到这里却又是重新脸红起来,蹦蹦跳跳的就跑上去了。
沈默看她上了楼也不再继续等,转身向球馆走去,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才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了秋瑀宸正站在路口,晚上七点多,宿舍楼下的男生女生还很多,秋瑀宸就那样抱着衣服站在路灯底下,如同等待晚归的孩子。沈默有些错愕,但更多的还是尴尬,略略一顿,又大踏步的向前走去。偶尔有男生女生过来打招呼,甚至还有路过的老师,“小秋,还没回去。”
秋瑀宸只是点下头,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沈默。
沈默从他身旁走过去,没做停留,秋瑀宸也没有拦,继续跟上,甚至没有加快步伐,始终是落后沈默一两步的样子。沈默在前面走,秋瑀宸就在后面跟着,偶尔看到他因为冷而抽起肩膀,随后又倔强的保持挺拔的姿势。
秋瑀宸快步追上去,沈默加快了脚步,秋瑀宸叫他,“沈默。”

沈默停步,转身,“教练。”
秋瑀宸替他披上衣服,不温柔,也不粗暴,甚至没有帮他拉拉链。
沈默自己将衣服拉好,很暖,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瑀宸只是道,“走快一点吧。”
沈默回了一句心不在焉的是,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怄气是为了什么。终究,还是气你只会和我说对不起吧。他紧紧拉了拉外套,其实,秋很好,够温柔,够体贴,可是,我不是女人。沈默加快了脚步。
秋瑀宸刻意落后几步,走在阴影里,毕竟,教练和球员一前一后的组合还是很碍眼的,等转到了球馆门口,秋瑀宸大步扑上去,将沈默打横抱起来,沈默有些慌,毕竟是在学校里,如果被人看到,真的这辈子都不用做人了。秋瑀宸像是知道他的疑虑,迅速将他抱进去用脚关了球馆的门。
沈默一到球馆就要跳下来,秋瑀宸却紧紧抱着他不放手,触手的冰凉让他的心疼,径直就冲到浴室才将他放下,什么也不说就脱掉了他的衣服,沈默挣扎着,“秋瑀宸,你这个混蛋你要干什么!”
秋瑀宸也不说话脱掉他球衣内衣,就将他推进去,自己连衣服也顾不上脱,就开了热水,将沈默按在热水里替他擦着,自己还穿着衣服,却是有一半身子都淋在水里,可是他根本不介意,只是用温暖的双手替沈默擦着热水,沈默本来还在骂,可是看他因为冲了水衣服全贴在身上不觉就心疼起来了,“秋,你干什么。我自己洗。”
秋瑀宸依然是阴着脸不说话,就着热水抚着沈默背,臀,腿,又将他向后推了推,让热水冲遍他全身,沈默却突然在热水里打了个喷嚏,秋瑀宸一把将他拉过来,在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掌,虽然不怎么疼,可是借着水声,却非常响,“和我怄气也该知道轻重,这么冷的天,打过球出了一身汗穿着球衣回去,你感冒了怎么办?”
沈默在水中踢他,“你凭什么管我?我不对你想打就打想罚就罚,你不对的时候呢?”
秋瑀宸在水中轻轻摸着他脸,“我不对的时候也给你打给你罚,你要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拿自己出气就不行!沈默是秋瑀宸的,永远都是秋瑀宸的,秋瑀宸不许任何人伤害沈默。”
沈默踹他,就着水声连耳膜都是轰轰隆隆的,“你说得好听!最会欺负我的不是别人,就是你!”
秋瑀宸轻轻摸着他头发,什么也不说。只是用手指顺着他,沈默生气,就狠狠拽着他衣领,虽然打上去的是热水,可是这么贴在秋瑀宸身上,却还是让他冷得不得了,沈默在水中乱踢,噼噼啪啪的将水踢得到处都是,伸手就将他湿的透明的衣服扒下来,甚至不是解着衣服纽扣,而是直接撕掉,浸了水的衣服并不好扯,秋瑀宸被这样一拉,后背就是一条红印子,沈默扯了半天扯不开,一个人生着闷气,又是两脚踹过去,“脱掉,都脱掉。”
秋瑀宸脱掉衣裤,沈默一把将他拉进热水里,自己的半边身子全都在外面,秋瑀宸心疼,伸手环住他,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出去,将他拉回来,小心翼翼的轻抚他脊骨,“还生气吗?”
沈默又是一阵踢打,直踢得他脚趾疼,小家伙用力甩着湿淋淋的头发,“我和你说过没有,我最讨厌听你说对不起。”
秋瑀宸低头狠狠吻住他,一只手环着他腰,另一只手却将他手握起来,紧紧贴着他身子,将他手抬过来,“啪!”的一声,狠狠的就是一巴掌,握着他手腕清清脆脆的打在自己臀上。
这一巴掌下去,两个人都脸红的不得了,沈默被他紧紧的吻着唇,也没办法挣扎,“啪啪!”又是两巴掌,秋瑀宸抓着他手腕向自己抡下去。
沈默也不知是因为深吻还是羞涩,一张脸已经浓得如血一样,整个身体却是被秋瑀宸裹着,根本抽不出来,只能由他拿着自己手往下抡,手腕都被他握得生疼,可想而知秋打得有多重。
沈默狠狠的咬了一口秋瑀宸嘴唇,秋瑀宸吃痛,握着他的手松了下来,沈默趁机挣脱了他,将秋瑀宸身子扳过去,水柱成股成股的流下来,冲着他后背上的秋瑀宸绝不放弃篮球几个字,他臀上,背上,腿上都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右边臀上还有清晰的三个巴掌印子,沈默知道是刚才秋瑀宸拿着他手打的。又是诧异又是心疼,秋瑀宸转过身轻轻吻了吻他额头,“小默,别再生气了,你的秋惹你生气了也给你打好不好。”
沈默没有回答,甚至不要他说下去,只是紧紧扣着秋瑀宸后背,吻上了秋瑀宸双唇,两个人满脸都是星星点点的水,直到沈默实在没办法呼吸才松开了口,一张脸在水波中红得非常魅惑,“我不打你,这是你自己打的,疼了也不给你揉。混蛋,我才不给你揉!”

第六十章 秋秋的打算

两个人将浴室的热水都变冷之后,秋瑀宸就随便穿着沈默的衣服抱着裹着早已准备好的大浴巾的沈默去休息室找衣服。沈默眼神迷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秋瑀宸轻轻吻了吻他,沈默迷迷糊糊地也懒得回应,只是躺在他臂弯里睡。187厘米的身高在他这里仿佛根本就没有一点压力,沈默搂着他脖子,除了会因为陡然降低的温度而小小的瑟缩一下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秋瑀宸笑笑,这个宝贝,累成这样。只能好脾气的将他抱回去找了自己的衣服替他穿好,沈默除了会偶尔伸伸腿要他穿衣服之外,根本就不动,秋瑀宸笑,这个小家伙,最近越发的懒了。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将他抱上车,沈默居然是翻了个身在副驾上继续睡。秋瑀宸将车开得很稳,暖气也打得很高,甚至还将本来就单薄的衣服又脱下来一件给他披上,正开着车就听到沈默手机在振,秋瑀宸接起来,却看到显示是妈妈。秋瑀宸轻轻推了推沈默,沈默睡眼惺忪的,秋瑀宸将车靠在路边小声叫他,“伯母打电话给你,快起来接。”
沈默揉了揉眼睛,才坐起身,秋瑀宸的外套就滑落下去,小家伙眨巴着眼睛,“嗯?”
秋瑀宸拍他,“伯母电话。”
沈默一把将手机抢过来,“妈。”
那边沈栎濬的声音传过来,“默默,在忙吗?”
沈默没心没肺的笑了笑,“没,今天在练球,有点晚了。刚才才听到。”
沈栎濬停了片刻,才道,“天凉了,多穿点衣服。”
沈默将眼睛笑得弯弯,“嗯,不冷。妈,教练会照顾我。您也要照顾自己。”
沈栎濬似乎是笑了笑,却也不知道还该说什么好,毕竟,和儿子的话是越来越少了,而且,想说的又那么难以启齿。默默一向懂事,又不用自己操心,这些年一个人也将自己照顾的很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都很清醒,可是,这个做母亲的却始终是不称职,如今又哪里还能多说,只是道,“妈可能过了这个月就不那么忙了,还能和你一起过中秋。”
沈默像是个大孩子,“妈如果忙的话也没关系,不要赶工作,太辛苦了。我在教练家里,哥哥们都对我很好。”
沈栎濬喃喃道,“那就好。嗯,默默,我听说,乔董要结婚了。”
沈默嗯了一声,“哥大概是下月结婚吧。在丹麦。”
沈栎濬疑惑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沈默向秋瑀宸那边靠了靠,小声道,“妈,我也想去。哥一直都对我很好,而且,我也答应了做伴郎。”
沈栎濬笑了笑,儿子长大了,从小就没怎么管过他,他如今有自己的想法,也难免,更何况,他的父亲就是Gay,他自己对同性恋自然也没什么抵制。不过,乔熳汐结婚的消息真的很劲爆,毕竟在上流社会,玩玩男宠和公然出柜是完全不同的。这不得不说是一件相当有勇气的事。大概是因为骊歌和秋煋的原因,他们结婚的消息并没有铺天盖地的跃然头条,否则,这个婚只怕就别想结了。不过既然人家的父母都没有意见,自己又何必多事,只是道,“我知道。你要是答应了就去吧。也没什么不好。”
沈默只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世界上最开明的母亲,比秋家的皇太后好一千倍,可终究只是试探性的问道,“妈现在很忙吗?”
沈栎濬道,“怎么了?有事?”
沈默咬着嘴唇,“默默想问您个问题?”
沈栎濬看了看表,“嗯。”
沈默用右手握着手机,左手和秋瑀宸十指相扣,“妈,您知道,哥和他的爱人都是男人。您,会不会介意他们——”
沈栎濬像是听出了他话中的玄机,心抖得一颤,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道,“别人的事,自然不会介意。”
沈默抿了抿嘴唇,沈栎濬突然笑了笑,“上次你带来的那个女孩子气质倒还不错。”
沈默只觉得心都凉了下来,沈栎濬也没再继续话题,“默默,现在天黑的早,以后练球别这么晚。对了,如果方便的话,乔董婚后我想叫助理约他和秋少爷一起吃顿饭,照顾了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沈默只是道,“嗯。我会和哥说的。妈,已经很晚了,别太辛苦。”
沈栎濬依然笑了笑,“嗯,你也是。再见。”

秋瑀宸轻轻握了握沈默的手,沈默笑容灿烂,“我妈答应要我替哥做伴郎。”
秋瑀宸看他强作笑颜,一颗心如同被浸过一样,对不起,又委屈你了,想到小默的懂事,更加觉得自己辜负了他,只是轻声道,“小默,改天我带你去非家好不好。”
沈默抬头,“干嘛?”
秋瑀宸笑,“做人家哥哥的,去弟弟那里做做客也没什么不好。”
沈默偏头,“师兄比我大呢。”
秋瑀宸笑着发动车子,“从我这里算。”
沈默没说话,秋瑀宸将车速放的很低,要他趴得舒服点,虽然无论什么时候,开车都不是聊天的好时机,秋瑀宸却还是想趁着这个不算坏的气氛和沈默聊聊,“我和小非小时候并不熟。”
沈默语声平静,“嗯。”
秋瑀宸接着道,“他五岁的时候就被送去SNG,你大概也听说过这个地方。”
沈默点头,“SNG精英训练营,那是通往天堂的地狱。我爸没心情管我,我妈顾不上管我,他们都对我很宽容,从来没有强迫过我,也顾不上强迫。沈家还是在打拼的阶段,很忙。我妈很辛苦,所以,我有时候也会想,其实,我爸是Gay倒也好,否则,再传出什么,真怕我妈难过。”
秋瑀宸点头,“嗯。我明白。”
沈默停了很久,才道,“非师兄他父母真狠。不过SNG对学员的要求很严格。”
秋瑀宸道,“小非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中法混血儿,他的母亲是个法国女人,血统很高贵。不过是因为难产去世的。”
沈默低头,“原来他没有母亲。”他自己也是父亲早逝,而且,为了那个男人,他一出生父亲就离开了他,也和没有没什么两样。心中不觉对非璟煜又多了一分同病相怜的感情。
秋瑀宸嗯了一声,“小非从来没说过他被送走的事,但是终究还是没办法不介意的吧。这孩子性子偏激,和在SNG的日子也有关系。”
沈默点头,“那么小就被送走。”
秋瑀宸点头,“嗯,熳汐哥说,罹叔是怕自己会宠坏他。”
沈默冷冷一笑,“就是这样的理由吗?”
秋瑀宸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道,“后来,他跟了我。这孩子的脾气虽不好,可是,却是忍不住的让人心疼。一直做人家弟弟,也想试试怎么样才能做个好哥哥,可是,我终究是比不上熳汐哥吧,什么都做得滴水不露。”
沈默将头从手臂中抬起来,“不会啊,我看非师兄挺喜欢你的。”
秋瑀宸笑了笑,轻声问道,“小默,其实,罹叔一直是很喜欢小非的。我也希望小非能够想开一点,可是,罹叔好像从来都不了解小非在想什么。有时候想帮他都没法子。”
沈默想了想,“那非师兄怎么那么听你话,你教教他爸啊。”
秋瑀宸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小非这孩子性子偏激,稍稍冷落他一点就不知要出什么状况。更何况,自己的弟弟,终究是舍不得吧。而且,人和人不一样,罹叔要是照我从前那么做,恐怕小非会反感。”
沈默笑着,“你从前怎么做?”
秋瑀宸打了个转弯,“和对你差不多吧,不过,他比你麻烦,吃了不少苦头。”
沈默抬眼瞟他,秋瑀宸用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摸他头,“还介意呢。”
沈默摇头,“没有。只不过——”
秋瑀宸听他这犹犹豫豫的语声吓了一跳,连忙将车靠边停了,“小默——”
沈默只是趴着,过了一会才道,“不用紧张。我只不过,有时候自己也会感觉奇怪,好像他比我更适合你更需要你一样。”
秋瑀宸笑着过去将他抱起来,自己坐在副驾上,“对我不一样吧。”说着,就伸手轻轻顺着他脊背,“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肯让我打,或者你打球好之类的。”
沈默脸红起来,没说话,如果这是表白的话,那也太直接了吧。
秋瑀宸笑,“其实,第一次将你按在惩戒室的时候,你的反应和我想的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小非就不一样了,他被打过之后,才等我回了头,就是一把随身的小匕首向自己削下去,若不是我发现的早,他现在恐怕都残了。”
沈默捏着秋瑀宸手腕,“削下去?”
秋瑀宸点头,“是。他说,被别人碰过是技不如人,今天要走,就付点代价。我怕他胡来,所以只好把他打晕了。”
沈默咬着秋瑀宸手背,早都想到非璟煜欠扁,可欠扁到这种程度真不容易。
秋瑀宸轻轻摸摸他头发,“小默,所以以后不要死扛,抗不过的终究抗不过。”想到这里又不禁暗笑,当年教训小非,更惨的时候也有,那孩子的脾气简直无法用形容词来描述。可是,自己竟然也下得去手,偏偏对上沈默,还没落鞭自己就心疼的不得了。终究是狠不下心啊。
沈默看他居然嘴角含笑,嗔道,“笑什么。”
秋瑀宸轻轻摇头,“没什么。小默。累不累,如果不累的话,我想回去和你讲讲我和小非的事。当然,如果你肯听。”
沈默弹了下腿,“也没什么想不想听,不过,我更愿意听你跟我讲下场比赛要怎么打。”
秋瑀宸拍拍他,“不用担心。我会和你商量的,说不定,要你和小非打配合。”
沈默有点难以置信,秋瑀宸却笑着打趣,“我觉得,你们俩一起挨罚的时候,都是很默契的哦。”

第六十一章 我们想要的

其实很多时候,开口却很难知道要说什么。秋瑀宸和沈默回到家,将这个宝贝安置好了,却觉得,这样谈话也太过郑重。想要开个头,却不知怎么个开法了。
倒是沈默晃晃悠悠的在房里做着习题,“要说什么,说吧。”
秋瑀宸愣了一会,要说什么,难道说,其实我和小非只是兄弟的关系,那也太难开口了吧。因此他只是道,“你知道,小非的人缘不大好。”
沈默点了下头,他自己的人缘也不怎么样,爱莫能助。
秋瑀宸笑了笑,“其实,有时候你和这孩子倒还真有点像。”
沈默没抬头,“很多人这么说。”
秋瑀宸接道,“刚开始我也这么想,后来,发现越来越不一样。”
沈默笑,“什么不一样。”
秋瑀宸没答话,却道,“在球队里,除了何胥,也没什么人还待见他。其实,要他当队长,也是很自私的选择。”
沈默咬了咬嘴唇,实在是不能不在乎,篮球是你最重要的原则和底线吧,可是为了他,竟然也愿意这样做。
秋瑀宸又怎么会忽略他的一点点微小的心理变化,起身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头,“这大概就是哥哥对弟弟的不同了吧。总是希望他能长大,能走得更远一点。所以,愿意为他创造更多的条件,也只是想有一天要放手。就像是迟大哥不喜欢我太惯着你,他总是说,瑀宸,爱他就将他当成是男人来爱,默默从来不需要你拢在怀里。”
沈默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潜台词,对弟弟总希望能逼他长大,对情人,却想抱在怀里永不放手。
秋瑀宸笑笑,“小非这孩子也是一样,可是,他太依赖我,他并不是幼稚,只是拒绝长大,这是最让我头疼的。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沈默抬起头,“我也想不出,不过有时候,真的想自己永远只是这么大,长大了,就要面对很多事吧。”
秋瑀宸点头,“是。他在西班牙吃了很多苦,去了美国也不得志,这孩子从小看来是被人放在手心里捧着,可是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小默,你说,如果是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罹叔。”
沈默将笔盖盖上,“如果我爱他,我就一辈子不原谅,如果不爱他,那原不原谅已经没有意义。秋,所以,我觉得,让非叔叔去求师兄原谅也没什么意义。”
秋瑀宸死死盯着沈默,这一句话说得如此令人辛酸,真不知该怎么才好。如果爱他,那一辈子就不原谅。对于情人而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丢弃吧。如果被抛弃过一次,又怎么可能原谅就算。秋瑀宸不禁问自己,“那如果伤害了很多次呢?”
沈默将头偏过去,在心中暗怪自己不该说了心里话,可是为了帮到秋瑀宸,却依然道,“其实你说的对,每个人和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我想,非叔叔最该明白的应该是非师兄需要的是什么。”
秋瑀宸根本没想到他的小默居然会为他想这么多,原本根本不敢想要他出谋划策,只是想说出来让他不误会就好,可是,他竟是对非璟煜的事这么上心。
沈默揶揄道,“难道你没有做过别人弟弟。”
秋瑀宸想了想,“我和你们大概不一样吧。在熳汐哥那里,我也不算单纯的弟弟。”
沈默有些心疼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听着秋瑀宸讲他和非璟煜的事。
“小非跟着我的时候,像个孩子——”
沈默却仰起头,“秋,你今晚忙不忙?”
秋瑀宸一愣,“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沈默道,“因为你的这件家居服太厚了,我记得哥不喜欢书房太热。我猜你又要熬到很晚。”
秋瑀宸没说话,暗叹这孩子的细心。沈默却只是道,“你和他的事,我不明白的也能改天问你。秋,该忙的就去忙吧。”
秋瑀宸轻轻吻了吻沈默面颊,沈默只是笑了笑,等他走出房门才在心中暗道,“他既然肯说,重要的,早都不是他和非璟煜的从前了。”

秋瑀宸处理完一大堆事务的时候,沈默已经在被子里蜷着身子了。秋瑀宸小心翼翼地上床,生怕吵醒他。沈默习惯性的在外面虚虚地仗着手臂,秋瑀宸摸了摸他胳膊,依然是冰凉。不觉又心疼起来。替这个小家伙将被子向上拉了拉,沈默是明显的不满,连睡着了都是嘟着嘴。即使他看不到,秋瑀宸还是笑了笑,这孩子,越来越磨人了。习惯性的伸出手背拢他,用自己的体温传递一点温度。那一夜,互相拥抱的两个人都睡得很安稳。安稳到第二天早晨秋瑀宸的起床的时间比平常晚了近三分钟。
沈默睡眼惺忪的问秋瑀宸,“昨晚几点睡的。”
秋瑀宸只是笑着轻轻抚他懒懒的眼皮,“不是很晚,睡得很好了。”
沈默瞪他,才道,“对了,昨晚哥有打电话给我。”
秋瑀宸笑着起身替他准备洗脸水,“嗯,哥应该没什么事。”如果有事,又怎么可能直接打给沈默。乔熳汐一向喜欢沈默的很,总有些不放心。
沈默拉了拉被子,像是又想赖一会的样子。秋瑀宸替他摆好棉拖鞋,“快起来,换了衣服去晨练。”
沈默吐了吐舌头,这些天,只是非璟煜规定的提前半小时晨练就要他吃不消,更何况是又要完成迟念和乔熳汐的惩罚。不过小家伙从来没有偷过懒,这一点倒是让人忍不住的喜欢。等来到学校的时候,沈默到的依然不算早,但是也没有迟到。
秋瑀宸看到在场边的何胥和非璟煜,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下头,但是,当非璟煜看到大摇大摆的进来的非罹时,他实在是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何胥望了秋瑀宸一眼,秋瑀宸却将眼神投给沈默,示意他自己训练,向非罹走过去。
“罹叔来找我还是小非?”秋瑀宸问得直接。
非罹笑,“来看小非练球,顺便来找你。”
秋瑀宸嗯了一声,“有事?”当非罹放下长辈架子的时候,秋瑀宸也不会故意嚼着那些城市化的客套来惹人厌。
非罹皱了皱眉,仿佛是很忧心,却还是道,“没什么,我觉得璟儿最近气色不太好,想请医生替他检查一下。他不肯,所以趁着你在来找他。”
秋瑀宸没再说什么,只是要非罹去休息室等。非璟煜可就郁闷了,一早上的晨练时间都因为老爸的突然而至而变得相当无奈。毕竟,他明白,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球员训练的地方一向是禁止外客的,非罹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恐怕会让人对他产生误解。
果然,秋瑀宸在休息室也是这样说的,“罹叔,社规是禁止家长在训练时间来参观的。”
非罹有些懊悔,居然还有这么一说,看来又给小非带来麻烦了。他没有解释,除了对非璟煜,他不屑于对任何人解释什么,只可惜,非璟煜却不愿听关于他的事。
非罹和秋瑀宸都不算多话的人,好容易捱到训练结束,非璟煜回来,非罹才放下了心。
秋瑀宸打开休息室看了看,没看到沈默,确定他一定还是在练习,大概是怕自己的到来会让非家父子尴尬吧。
非璟煜进了门,彻底将非罹当成是氮气,忽略,秋瑀宸最近也觉得他脸色不好,既然非罹担心,就要他去查查。秋瑀宸才说了一半,就听非璟煜对着非罹抱怨,“我没事,你很烦。”
秋瑀宸抬头道,“小非,我也觉得你最近气色不太好,皮肤太白了。”
非璟煜没说话,对秋瑀宸的要求,他一向是不愿意拒绝。这些天他搬离了秋家,就三分故意七分无意的nuedai着自己,气色能好才是不可能。
非罹知道秋瑀宸说话管用,就一直等着秋瑀宸开导他。谁成想秋瑀宸就只有一句话,“有空的时候记得把单子给我,今天如果不忙,就去医院或者回去躺着请家庭医生看看。”
非璟煜皱眉,双眉紧蹙的样子与非罹如出一辙,秋瑀宸并没有计较他态度,只是道,“没事的话现在也可以。用不用替你叫点吃的。”
非璟煜摇了摇头,非罹倒是对儿子的食堂饭很感兴趣,说是想吃一点,非璟煜虽然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风凉话,却终究没有不许他父亲买。秋瑀宸在心中暗道,“看来罹叔真的下了功夫。”才想到这里,又觉得如今自己在这里耗着也没意思,就打算出去找沈默去,要他们父子先谈。他明白,倘若不是在自己的休息室,非璟煜怕是连和非罹说句话都懒得开口。
秋瑀宸才刚刚转到拐角,就看到了正欣赏着雪白墙壁的沈默,他不觉得心里一甜,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惦记自己啊。

第六十二章 待破冰

课堂上的沈默和秋瑀宸依然一点也不张扬,大概是因为沈默总是刻意地低调着,尽管无数的人总是高调宣称自己对Gay的理解,但是,发生在自己身边是另外一回事了。很多人总是会以一种上帝宽恕羔羊的姿态对所谓的不同性向者给予造作的理解,但是他们并不明白,喜欢同性并不是一件需要人宽恕的事情。不过沈默也不是擅长于考虑这种事的人,甚至有时候不屑于去考虑,因此,他只是似正经非正经的乖乖坐着听课。偶尔有不会的问题也只是一个人闷着头想,绝不会对秋瑀宸表现出一点点询问的意思。倒是秋瑀宸经常抽过他的练习册轻轻用指尖点一点桌子,“听着,这道题目应该——”
沈默通常都是腼腆地红着脸,然后一句话不说,只是不知究竟有没有用心。秋瑀宸倒是不在乎他听讲的态度,反而总是会在讲完之后随手写一两道题目,做对了自然没什么,做错了也不怎么惨,最多再讲一遍就是了。可沈默倒是很不好意思,不过埋头苦学互相帮助对于高三而言也是很常见的现象,也没有人会介意。
密谧的热情终究让沈默和秋瑀宸都难以接受,其实那并不是一个外向型的女孩子,只是这一次显得有点过火。不过显然面对没有竞争力的对手,秋瑀宸的醋意小了不少,唯一的反应就是讲题之后自己出了更加艰涩的题目,然后因为沈默做不出而再讲一遍。
秋瑀宸和沈默真的都很喜欢这样简单的小日子,大概是被沈默难得的羞怯和脸红醺起了性子,秋瑀宸居然不怕死地对沈默提出了又一个小要求,“今天下课我们去小非那里好不好?”
沈默没置可否,轻轻扬了扬眉毛,“再说吧。”
秋瑀宸在桌下紧紧扣着他手腕,“我陪你去!”
沈默皱着眉小声拒绝,“不要。”
秋瑀宸的语声带着几分命令味道,“默!”
沈默尽可能地以不引人注意的姿势甩他手。反复几次,不过这样的坚持总是抵不过他手指的力度,和自知掐疼了他之后心疼又自责的表情,那时候,他的秋会表面上写出合适的概率公式,却轻轻用指腹抚他被捏过的地方。
沈默的内敛终究抵不过秋瑀宸的强硬和霸道,其实,自从和他一起后,这个人就很少单独展示他的霸道,仿佛曾经那个强势的秋瑀宸不曾存在过一样,沈默有时候会在他温暖的手指在自己背脊上打着圈的时候暗问,这是那个初次见面就罚了自己将近600个深蹲的人吗?说实话,有时候秋瑀宸在他面前讨好到连他都难以置信。
沈默正走神,秋瑀宸狠狠瞪他一眼,“这个是怎么做的!”
沈默沉下心看了看,阶乘符号被刚才因为和他对抗而心烦意乱的涂鸦淹没。
秋瑀宸的表情冷硬,“用点心。”
沈默暗暗嘟了嘟嘴,却没辩解,自己专心致志的写起题目来。
秋瑀宸静静欣赏他略带着赌气的专注样子,大概没有被训练过,沈默很难将一心两用的事做得出色。不过,秋瑀宸其实心中还是不希望他的小默变得太机械,如果可以一边逗着小小的情趣一边解析繁杂的题目,恐怕真的要无趣了。

沈默却显然还在钻研题目,偶尔抬起头会对上数学老师的目光。秋瑀宸其实并不是很习惯于霸道,事实上,任何事他都愿意和沈默商量着来,有时候甚至包括该揍多少下。但这一次,他希望沈默听他的。他明白,乔熳汐一直想将他锻造成坚强果敢的典型,但是,遇到自己在乎的,难免有些羼杂不清。小非和小默的事,因为自己犹豫地太久,将三个人都陷入尴尬。于是,他告诉自己,这一次,要果断一点,为了他们,也为了自己。

来到非家的时候,秋瑀宸带了礼物,满满一食盒的饺子,芹菜馅。
将饺子交给了管家去煮,礼貌地拒绝了下人的带路,秋瑀宸微笑着带沈默走向非璟煜卧室,“小非的家很大,很容易迷路。”如果连秋瑀宸都觉得他家很大,那那所大房子绝对小不了。
果然,七拐八拐的,好奇怪的装潢,看不出是在中国,倒像是中世纪的欧洲城堡。嗯——沈默在心中暗想,自己走会不会走丢了,沈家和秋家都算是豪宅了,可比起非家来,恐怕真的是该当做节约型社会的典型来弘扬。
沈默跟在秋瑀宸后面,走过去的时候正看到非璟煜骂出了一个医生,秋瑀宸没有敲门,一手牵着沈默一手推开门,非璟煜的房门,他很少用敲的。其实,一年前,他的房门对非璟煜也一样。那个孩子总是会在累了倦了委屈了的时候跑进来,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忙。可是如今,那个孩子终究不会这样做了吧。
“教练?”看到秋瑀宸自然是开心的,可是,看到沈默明显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时候。
非璟煜的卧室大得令人发指,卧室该有的都有,客厅该有的也一应俱全,秋瑀宸又怎么会没感觉到这两个小家伙的别扭,只是将沈默按在沙发上,自己走过去相当熟练的从非璟煜床后的帘子里抽出一张折叠椅,自己坐下。
秋瑀宸看他面色是难得的绯红,又瞥到床头来不及收拾的体温计,38.3的高温让秋瑀宸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回头叫沈默道,“小默,帮我去淘个冰帕子。”
非璟煜撇嘴,“不用。”
秋瑀宸将手按在他额头上,烫手,小声训斥,“发着烧还有心情骂人!罹叔呢?”
非璟煜没答话,秋瑀宸扶着他躺下,看他要挣扎,又换了柔声安抚,像是哄小孩子,“你乖一点,烧坏了怎么办?别叫小默笑话你,他生了病都是乖乖的。”
沈默已经拿了冰帕子过来,却没有给秋瑀宸,直接替非璟煜敷在额头上,说话的声音有点像掐架,却自带着一股子真诚,“你要不要紧?”
非璟煜回话的声音也别扭,可是明显的,他并不反感沈默的询问,“没事。”
秋瑀宸握了握沈默手,“你替我看着他,我找点药。”说完就又进了里间,只一会就拿来退烧药和消炎药过来,沈默其实还是有几分照顾人的潜质的,居然早都倒好了水,非璟煜又哪里肯喝,居然要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破孩来照顾,就算是嫂子也不习惯啊。这副衰样子都被他看过了,以后在他面前还有什么面子。
可是就这么被秋瑀宸架起来,药都送到嘴边上了,吃也要吃,不吃也得吃,否则,看教练这副妻管严的德性,惹恼了他当着那人的面狂揍自己一顿,那是真的不用活了。权衡再三,又觉得,其实那人也不错,才说服自己妥协。
沈默却是越发地善解人意,居然在此时道,“秋,帕子不够冷,我外面找点冰块。”
沈默才一转身,秋瑀宸还没来得及在心中称道,非璟煜已经叫道,“不用。”虽然说完之后就恨恨地咬了舌头,但话也说出来了,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只好任由他看着秋瑀宸给自己把水和药灌下去。非璟煜丢人的不敢抬头,差点呛了水,一张脸本就烧着,如今更是红得让他恨不能埋到被子里去。平日里秋瑀宸若是这么喂他,他准保是要勾着哥哥脖子撒会娇,或者赖在他怀里不起来的,可如今嫂子就在旁边,他自己都觉得一个大男人这样子怪难为情的,喝完了药就迅速缩回被子里去了。也不管额上的帕子掉在被子上。
秋瑀宸回过头冲沈默笑笑,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去重新换一条。秋瑀宸一走,房间的气氛未免有点沉闷,两个人各自不待见,又都不是多话的人,一个害羞,一个别扭,本来倒是有好多共同语言,比如下场比赛什么的,可竟是没人起话头。更何况沈默也觉得非璟煜发了烧需要好好休息,也不接话。
好在秋瑀宸的帕子换的极快,这样的压抑也没有持续多久,非璟煜实际上是相当厌恶现在这个造型的,什么啊,简直太不男人了,可是秋瑀宸替他亲手敷的,又怎么舍得丢掉。秋瑀宸轻轻拍拍他,替他将被子拉得严严实实的,像是裹着木乃伊,“不要踢被子,好好睡一觉。不舒服了叫我,我和小默去罹叔那坐坐。”
虽然今天在沈默面前丢了人,但是哥哥的温柔还是这么舍不得的,就要走了倒真是舍不得,秋瑀宸轻轻按他,“我今天给你带的饺子,醒来要是好一点了就叫他们端过来,吃不下的话多喝点汤,要是难受就给我发感应,我过来给你打一针。”
非璟煜想到又要在屁股上挨一下就恐怖,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打针了,倒不是怕痛,只是讨厌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若是秋瑀宸替他打倒是没什么,就是沈默厉害,若是教练惧内换个护士医生什么的给我来一针,My god,那成了什么世界。

第六十三章 进展

非罹的卧室很特别,沈默跟着秋瑀宸在城堡里七旋八转的转了半天,居然是向下走的,作为装饰的壁炉和铜像在他看来也越来越不真实,哪一个正正经经要住房子的人会这么装潢,真是别扭。尤其是一道材质如石的木门更是让他无语。秋瑀宸转过头道,“罹叔是住地下室。”
沈默在心中暗暗琢磨,真是奇怪的癖好,秋瑀宸突然笑了笑,“他和你生日是一天呢。”
沈默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和那个圣诞老人一天生日,天啊,杀了我吧。我们身上哪有半点点一样的地方啊。
秋瑀宸轻轻敲了敲门,这里的门应该是电脑控制的,不过,若是碰上这种长相如酒窖窖门一般的会自动打开的卧室门还是会觉得有点诡异。
秋瑀宸牵着沈默走进去,卧室外面的一间没有人,于是很自然的进里间,还是没有人,继续进。非罹像算准了时候,秋瑀宸和沈默刚走到门口,一扇长得和窗子一样的门就被打开了,瞬间□了耳朵的就是非常夸张的拉拉队的欢呼声。
非罹并没有调低音量,只是关了门要秋瑀宸和沈默出来坐,“在看璟儿的带子。”
沈默看到他扯下了腕带,才知道是感应系统,否则,凭这房间的良好到变态的隔音,他怎么可能听得到敲门声。
秋瑀宸开门见山,“小非发烧了。”
非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面上却难免有些纠结,“嗯。”
秋瑀宸的思维转换比非罹的卧室门还诡异,他居然在这时拉过沈默的手对非罹道,“这是我的爱人,沈默。”
非罹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这个迟来而毫无意义的介绍,“知道。”
沈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真的可以以如此干脆的身份出现在秋瑀宸的世界里,甚至是被宣告一般的介绍,小家伙顿时红了脸,非罹不厚道的大笑出声,“房间里有碟片,张伯伦。”
秋瑀宸只觉得沈默的眼睛都闪出绿光来,点了点头要他进去,非罹靠在沙发上,等沈默冲进去之后才叹气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秋瑀宸的回话僭越了任何一个晚辈的礼数,“至少在他发烧的时候陪在身边,不至于嘴上起了一层皮连水都喝不到一口。”
非罹摇头,“他要赶我怎么敢留?”
秋瑀宸没说话,但这绝对不是哑口无言,而是沉默的嘲弄。非罹并没有计较他的态度,事实上,关于非璟煜的事,秋瑀宸真的对这个迟钝的非爸没办法,如果这样的性子都能讨得小非欢心,那真是连小非都对不起。
非罹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我叫人替他检查,大夫只不过说是要打退烧针他就发起脾气将人都赶出去。给他叫了东西,他也觉得不合胃口。想不出他还愿意吃什么。
秋瑀宸轻声询问非罹叫了什么,只一听那些飞禽走兽奇药浓汤秋瑀宸就受不了,他果然是不了解非璟煜。
秋瑀宸站起身,在这个深秋的季节,他觉得有些冷,地下室的空调也打得很低,秋瑀宸转身敲了敲房门,开门的是明显嘟着嘴的沈默,果然,被打扰了看带子,秋瑀宸抱歉的笑笑,“冷了吧。”说着就脱了自己外套替他披上,“小心感冒了。”
沈默咧了下嘴,继续回身看带子,大概是还没清醒,毕竟,关于张伯伦的影像,除了广为流传的那几段,其余的真的很难见到。
秋瑀宸不再说什么,拍拍他肩膀要他继续看。自己则转身走出来。
非罹随手递过一杯水,只喝了一口,秋瑀宸就觉得纯净的发苦,非罹抬起头,“他怎么样?”
秋瑀宸道,“38°3,已经吃了药,希望过一会会好。”
非罹点头,“他这些天总是很晚睡,一个人在球馆练到三点多,叫他也不答应。我以为是你罚他了。”
秋瑀宸摇头,“没有。篮球的事,他很自觉,从来不用我管太多。”
非罹点了下头,似是想说什么,终于道,“那就好。”
秋瑀宸站起身,轻轻叹了口气,“小非喜欢吃家常菜。早餐通常喝白米粥,煮的浓浓的,轻轻放点盐。丰富的时候再加切成小丁的榨菜,他就吃得很开心了。晚上吃得很少,尤其讨厌在晚上吃油腻的东西,药膳就更要不得。因为从前在SNG,食物的营养价值预示着训练的强度。晚上要加罚的人通常晚餐都很丰盛。小非中午会稍微吃得多一点,但是也喜欢吃清淡的菜。尤其喜欢吃鱼,因为慢慢挑刺的时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有时间来细细品味午餐的。至于素菜,他喜欢吃那种带着家的味道的东西。不用做得多夸张,爽口就好。他最爱吃番茄炒蛋——”说到这里就回头看了非罹一眼,瑀宸记得,这是罹叔唯一会做的一道菜。
非罹只觉得身体如同被过了电一般,甚至连水杯都端不稳,秋瑀宸接道,“小非还喜欢在周六的时候吃饺子,猪肉芹菜馅,调味的时候记得不要放姜,他不喜欢。小非怕口干,每顿饭都要有汤,但是他反感人参燕窝这类的东西,因为从前有人逼他吃到吐。”
秋瑀宸一直站着,甚至没有看非罹,“小非怕黑。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希望有人陪。有时候会做噩梦,那时候不要叫醒他,给他掐你的手。”秋瑀宸笑了笑,“这孩子做梦的时候都很凶恶,一定要打赢了才放手的。”
非罹根本没有机会插话。
“小非喜欢薄荷的味道,如果有机会,希望可以在他的房间里种一点。还有,这孩子口是心非,嘴上骂得越凶,心里面越想要。哪怕他踢踢打打,或者是用自虐威胁,最好不要丢他一个人在房里。”
非罹低下头,像个小学生。秋瑀宸却不再说下去,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要将那个可怜又可疼的弟弟丢了,仿佛在用这样一种方式,将原本是属于自己的责任转嫁给非罹。想到这里,他没办法再继续,只是转头笑了笑,“瑀宸陪罹叔去看看小非吧。”
非罹点头,刚才那种惭愧又伤感的表情瞬间不见,“好啊。”依然是笑,玩世不恭。
秋瑀宸笑着去推门,向非罹回头笑道,“又扰着他了。”
非罹敷衍般地笑了笑,却在心中暗暗为非璟煜心疼,从前秋瑀宸是如何宠他,恐怕比对沈默也差不多吧。如今,也难怪他想不通。
秋瑀宸出来的时候轻轻拍了拍裤子,想是沈默又踹他了,不过嘴角噙着笑,无非是小情趣,非罹原本是必然要取笑几句的,可如今,竟是一点这心思也没有了。

骊歌微微倾着手中的红酒杯,微笑。依然是一脸与世无争的慈悲,只可惜,堂下一片黑压压的血肉模糊的匍匐在地的类尸体将珍贵的波斯地毯染成了暗红色。
骊歌身后是躬身直立的文禹落,左边椅子上坐着微笑的乔熳汐,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对死亡与骊歌如出一辙的高贵欣赏,就让人毫无疑义的相信,他们是母子,真正的母子。
骊歌的声音很轻,“还有谁替我问问他。”
顺着他手指方向,终于看清楚那具没办法分辨人形的抹布样的存在居然还喘着气。骊歌的微笑很美,很淡,可是,四周站立着的人竟连气都不敢透一口,已经逼成这样都问不出一句口供,更何况,谁也不敢保证,等自己走过去,他有没有断气。
骊歌轻轻摇了摇头,悠悠一叹,“禹落。”
文禹落从骊歌身后走出来,一时间,仿佛世界已经凝固,只有他的举手移步是真实。
可是,这举手移步竟突然之间和世界的存在同步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像是只走出来了一下,可是,每一个人都看到,奄奄一息的那具身体已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尸体。
文禹落并没有停步,而是向后走,停在了一个一脸惊慌失措的小喽啰面前,回头,凝视着骊歌,不发一言。
骊歌笑得越发开心了,只轻轻一挥手,却听得乔熳汐叫道,“且慢动手。”
骊歌没说话,乔熳汐站起身,整个一座大厅里,坐着的只有他和骊歌两人。如今,他也已跪在骊歌面前。“圣母,属下——”
骊歌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乔熳汐没再坚持,只是道,“属下无礼,僭越了。”
骊歌笑了笑,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乔熳汐手里,“起来吧。”说着就自己一步一步得走到文禹落面前。“你觉得,是他?”
文禹落还没说话,被指认的猥琐男人依然是一脸呆滞。
骊歌轻轻点了下头,拿起那人的手,文禹落微微躬身,手指在那男人手背上一弹,那男人咬着牙并没有躲,却只听得咔的一声,骊歌已经捏碎了他手腕。依然是微笑,令人心悸,用眼神指着文禹落,问那男人,“你认识他?”
男人边呼痛边喊冤,骊歌甩了他手,已经有人送上来水和毛巾。
骊歌并没有脱下右手的手套,只是洗了洗刚才碰过那男人的左手,重新走回自己位置了。只几步,耳后就全是阴恻恻的惨叫声。一声一声,裂人心肺,文禹落跟在骊歌身后,依然是淡定,从容,出尘,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人,已经在一瞬间杀死一人,认出主谋,甚至种下蛊毒。
骊歌轻轻挥手,“散了吧。”依然是她最先起身,身后跟着乔熳汐,然后是文禹落。
她轻声问文禹落,“你什么时候看出来他是D17?”
文禹落的声音更轻,您叫我的时候,我明白他在期待,尽管那人的口够紧,可是,他只相信死人。所以,我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笑意。他明白,十四不懂逼供,只懂杀人。”

第六十四章 平淡

秋瑀宸和非罹进屋的气氛有些诡异。因为,非罹的家,非罹儿子的房间,他反倒比秋瑀宸还多了一分怯,站在门口的时候都有些犹豫,“小非怕是睡了吧,别打扰他休息。”
秋瑀宸笑了笑,“罹叔不用担心,这小家伙肯定还没睡呢。”
非璟煜果然是还没睡,一个人在床上不停翻身。只可惜看到非罹居然跟在秋瑀宸身后走过来,用了三秒钟时间思考是装睡还是自动忽略,然后,他选择了自动忽略,直接对秋瑀宸道,“嫂子没陪你?”
秋瑀宸愣了愣,“嫂子?”
非璟煜一副嘲讽他明知故问的样子,“沈默。”
秋瑀宸的表情倒是相当的严肃,“他又不是女人。你也这么没规矩的叫禹落哥?”
非璟煜小声嘟囔,“还不是当女人一样的哄着。”
秋瑀宸捏了捏他鼻子作为惩戒,又轻轻摸了摸他额头,果然是不那么烧了,小声问,“饿不饿?听罹叔说你没吃东西。”
非璟煜的声音明显委屈,“吃了。”
秋瑀宸笑问,“吃了什么?”
非璟煜理直气壮地道,“红烧牛肉面。”
秋瑀宸笑,“叫得哪家外卖?”
非璟煜将头蒙在被子里,“康师傅。”
秋瑀宸无奈摇头,这孩子,总是吃泡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希望罹叔以后能好好照顾他。
秋瑀宸递了个眼色给非罹,非罹居然也难得的别扭起来,好容易盛了一杯水,就是不好意思往非璟煜嘴边送,非璟煜大大的翻了个身,“我不渴。”
秋瑀宸似重非重地拍了下他小屁股,“快起来,越来越不听话了。”
非璟煜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不情不愿的就着非罹手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又用手肘捣着秋瑀宸,“累了,要睡觉。”
秋瑀宸笑着摸他额头,“那你睡,罹叔陪你好不好。”
意料之外的,非璟煜居然没拒绝,翻了个身躺下,死死闭着眼睛,像是再也不愿理人。秋瑀宸去窗帘背后替非罹拿凳子,他却一个猛子弹起来,“那不是有沙发嘛。”
秋瑀宸笑了笑,“乖乖睡你的,出出汗就好了。”
秋瑀宸退出非璟煜房间找沈默,非罹在他房间坐着,仅仅是坐坐沙发,就已经觉得非常满足了,但是,非璟煜显然根本没有丝毫搭理他的打算,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睡,什么都不说,但是,非罹感觉不到自己陪着会让他觉得安心,这或许才是最大的悲哀。他不确定,他没有拒绝自己,是因为秋瑀宸,还是因为,只是不屑。非罹有时候是个太过自我的人,一厢情愿的用自己的方式对非璟煜好,又一厢情愿的否决自己全部的方式。从小到大,他从来不知道非璟煜需要的是什么,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而是他自己考虑的始终与非璟煜的实际需要相反,别说是他自己,就连非璟煜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那么直接而干脆的做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情,还一直认为自己会非常开心。

文禹落靠着窗,“汐,你不想他死?”
乔熳汐摇头,“那不是我的事。我只是觉得,他为D17忍到这个地步,不值。”
文禹落浅笑,“所以你认为,我不该杀他,而是应该逼出来他隐瞒的究竟是什么。”
乔熳汐点头,“是。”
文禹落笑了笑,“其实,他什么也没有隐藏。只不过因为,他不愿意D17死。”
乔熳汐笑得有几分嘲弄,“宁愿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文禹落依然恬淡,“或者,只不过是因为,他不能容忍对自己的背叛。”
乔熳汐轻轻揽住他的腰,“你认识他?”
文禹落点头,“是。所以我知道,他没有秘密,所以我希望,他快点死。圣母的手段若是都使出来,我怕,他还要再残喘三天。”
乔熳汐没再说话,“或许。”
文禹落也没说话,只是暗自唏嘘,做杀手的,很难爱上一个人,爱上了,即使明知是错的,也要强迫自己爱下去。否则,怕是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又想到迟念,不知他最近怎么样。迟念对他的心思,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可是他对迟念,却注定只能是辜负。
文禹落轻轻叹了口气,“陪我去见见圣母吧。”
乔熳汐笑了笑,“妈既然接受你,就不会要求你每件事都备案的。妈对自己的孩子一向很宽容。”
文禹落也笑,他通常会用微笑来表示不赞同,他和乔熳汐相识十二年,有整整十年都陪在他身边,却很少逆着他的意思,更是从来没有顶嘴申辩,但是,他想做的事,乔熳汐根本拦不住,这一次也是一样,乔熳汐尽管口中说着没必要,还是陪着他去找骊歌。
从前,乔熳汐很少这么光明正大的去确认文禹落的身份,不是因为考虑世俗的眼光,而是因为觉得两个男人牵着手实在很诡异。文禹落离去的两年才让他明白了不曾怜取眼前人是多么锥心刻骨的一件恨事,那时候,纳兰的浣溪纱不知读过多少遍,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念一次就滴一次血,后来连那本册子也被血迹泡得辨不出字来。
乔熳汐和文禹落走进骊歌房间的时候,骊歌正悠悠闲闲的做手膜,手上才涂了磨砂膏,一个看起来非常机灵的法国男孩正在替她修剪指甲。乔熳汐和文禹落进来,她并没有睁眼,只是道,“坐吧。”
文禹落在她下首坐下,乔熳汐却没坐,自己去盥洗室洗了手,等他回来时男孩已经修好了,正顺着指甲周围容易起倒刺的地方按摩,乔熳汐打了个眼色要那男孩退下,自己一边跪了轻轻替骊歌按着。
骊歌还是没睁眼,只是挥了挥另一只依然戴着手套的手,文禹落会意,拿了个厚厚的软垫子垫在乔熳汐膝下。法国男孩倒是极为知情识趣,对着骊歌微微一躬就出了门,将工具手霜都留着,轻轻关上了门。
尽管听不到任何声音,骊歌却在那男孩离开的一瞬间问道,“禹落,有事?”
文禹落笑笑,“方才那两个人,禹落都认识。”
乔熳汐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后拿起了按摩膏,骊歌笑着数落他,“糟蹋东西,先从手背指尖开始涂。”
乔熳汐笑了笑,“是。”
骊歌现在才像是反映过来,“你倒沉得住气?”依然是闭着眼睛,语声平淡,听不出她话中是什么意思。
乔熳汐又是顿了一顿,骊歌撒娇似的甩了下手,却故意没甩脱,嗔道,“用点心。要是别人也像你这么三心二意的,这双手就别想要了。”
文禹落也笑,“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厅上也没有禹落说话的份。”
骊歌轻轻叹了一声,有些慵懒,“这时候倒懂规矩了。难为你眼睁睁地看着他过了一天的刑,你若是真的开口,说不定,我会放了他。”
文禹落依然很沉静,“妈不是说过,禹落最大的好处就是等得忍得。”带点撒娇的味道,却是不卑不亢。若他不是能忍能等,又何至于明明能够走出墓镧,却生生地等了两年。
骊歌果然笑得越发开了,“你比熳汐清楚,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也不待文禹落回话,又指点着乔熳汐,“鱼际穴按重一点。”
文禹落仰起头,“妈最近会头疼?”
骊歌笑,“没有,只是偶尔有些晕。”
乔熳汐倒是有些担心,“禹落,你替妈看看脉。”
骊歌笑着踢他,“本来没什么事,被你烦的都要老了。”
文禹落笑道,“不用担心,没事。望闻问切,望可是排在第一位的。”
骊歌倒是一语双关,“禹落的眼睛还是这么毒。”
文禹落起身,“禹落不该瞒着您的。”
骊歌这才张开眼睛,“坐吧,不是什么大事。”
文禹落没说话,他明白,骊歌又怎么会真的不知道。否则,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又何必要夜神亲自动手。既然话已说透,又何必再继续,因此,他只是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看乔熳汐根据骊歌的指示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她手指,从根部向指尖螺旋状旋转拉伸。只可惜,乔魁首的理解能力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虽然骊歌的手指非常柔软,但是绝对不可能超越人体极限去转三百六十度,所以,硬充内行的傻儿子难免被取笑。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文禹落在旁边坐着,偶尔加入话题,但更多时候只是微笑,豪门的上门女婿倒是真的不好当。

非罹这边依然是在当二十四孝老爸,秋瑀宸却已经是一百二十四分的体贴。好在沈默这个小家伙看带子看到不明白的地方请教教练的时候还是比较客气的,从阵容到排兵布阵,这小家伙的问题还真不少。其实,秋瑀宸最初是想将沈默培养成帅才的,所以才一度每天都让他写战术模拟和实战分析,只可惜,剧情永远不会向既定轨道发展,因此,狠心教练调整了计划。不过,沈默显然是有取代秋瑀宸自己做教练的野心的,秋瑀宸也重新上起心来。等看完了两卷带子,非罹自然留两个人吃饭,沈默心心念念的却还想着比赛的事。
非璟煜来到餐厅的时候沈默正拿秋瑀宸的头当篮筐使,敲一下脑门就算打板了。非罹看着秋瑀宸的窘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老爸做成这样也不是很丢脸了。非璟煜其实还没有完全退烧,只是他想着秋瑀宸在餐厅又怎么肯安安静静躺着,非罹只好替他拉了个好大的躺椅,下面又垫了厚厚的被子,非璟煜对这样的优待没有一点兴趣,随便扯了个凳子坐在秋瑀宸左边。
秋瑀宸摸摸他额头,“还没好呢下来干什么,回去躺着,罹叔待会给你端上去好不好?”
非璟煜摇头,“我就喝点粥。”
秋瑀宸厅他嗓子有些哑,就知道非罹没给他房间放加湿器,大白天蒙着被子睡,又怎么会不口干。不过,终究是没说什么,毕竟,非罹并不是懂得照顾人的那种。
沈默倒像是才从刚才的录影中走出来,听非璟煜嗓子不好,不由问道,“房间太干了吗?”
非罹这才意识到,只是颇为憨厚的笑了笑,非璟煜倒是大方的摆手,“没事,喝点水就成。”
秋瑀宸难得见这两个小家伙这么和谐,心里都乐开了花了,可面上还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欠扁表情,一心一意地期待着沈默和非璟煜再上演温情戏码,只可惜,两个人都太闷,加上非罹总是不合时宜的插科打诨,直到吃完了一顿饭,两个人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这倒没什么,可更遗憾的是,连沈默和自己出了门,非璟煜也只是一句教练再见而已。
上车,发动,行驶五十米后,沈默长长舒了一口气,在心中暗叹,好险,总算是没有出状况了。嗯,多亏张伯伦。

第六十五章 不同的责任

第六十五章 不同的责任
言寓荆将自己狠狠的摔在床上,又狠狠地弹起来再摔了一次,这已经是这些天第十四次挨骂了。居然还不带重样的,难道我真有这么差劲。从前学的东西,要么说姿势不对,要么说着力点不对,要么说力度不够,感觉自己遇到他的十几年都是白活的一样。好在并没有像沈默说的一样,一个马步罚半天,否则,恐怕真的要累死了。更何况,今天又去了褚清沙曾经住过的地方,心中就越发的不平静。那是一个好女孩子,只可惜,浴波辜负了他。训练的时候想得太多,难免分心,挨骂也是必然的。
迟念一脚踹开了他房间的门,“你吃不吃饭!”
言寓荆摇头,“累!”

迟念一把将他拽起来,“累也出来吃。”
言寓荆揉了揉肩膀,真的是疼,只轻轻一碰,针扎一般,迟念虽然充溢着怒火但也饱含着关心的眸子像是刺透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师父,真的累。”
带着些许示弱的话一出口,迟念也是生生地被逼回了脾气,按理说,这孩子一直跟着他,也不用催得那么紧,但是,他学东西快忘得也快,总是不停加罚,到如今,仿佛高利贷似的,每天总是累得连动也懒得动了。迟念又不是秋瑀宸那种好脾气的人,不愿意吃东西就端着碗坐在旁边喂着哄着,把非璟煜和沈默都惯得不成样子。本来心里已经软下来,但看言寓荆累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却还似怄着气,又少不得冒火。一脚就踹过去,“起来,等累过劲就不累了。”
言寓荆自从跟了迟念,倒也收了些性子,两个人若是都脾气不好,总要一个来退让。更何况,王云天的死让他明白了太多事,这世界,没有谁会真正应该让着你,若是习惯了被一个人保护,就总会沦为脆弱。
言寓荆低着头跟着迟念出去,迟念的房间没文禹落那么诗情画意,不过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小破屋子。墓镧豪华的房间也不少,不过迟念总是过不惯锦衣玉食的生活。当年在翼盟,秋瑀宸替他安排的房子要他住着像受罪,于是将一间库房改了,才住着舒泰。
言寓荆也是从小漂泊惯的,对这些也没多大要求,如此比起来,沈默倒真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晚饭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兔子虽是自己烤的,但却是超市买来的。毕竟,这地方的野味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而且,随便一只麻雀和文禹落都沾亲带故的。馒头倒是迟念自己蒸的,不太白,但是很香。粥熬得很稠,大概是怕言寓荆吃不饱,菜也炒得很多,颜色很好,味道也很好,如果非璟煜在,他一定喜欢这样的饭。言寓荆就着馒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若是自己做了这么多,却没人吃,想必也是该生气的。人总是因为苦难而变得懂事,于是,小家伙相当狗腿地替迟念撕了块兔肉放在碗里。其实,他看迟念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居然还会做饭的,没想到居然做得这么好吃。其实,他自己常年在外,炒炒土豆丝之类的还是可以的,不过实在是累得做不动了,常说有事弟子服其劳,他这徒弟当得倒好,连饭都没做过几顿。
迟念其实管他并不严,不过是看他精神好就多教些,精神不好就少学点,反正有的是日子打发,又不用升级考试,倒是言寓荆难得有人真心的教他点实在东西,学得太卖力。迟念看他自己上心,难免就管得严一点。师徒二人如今可说是都没什么记挂的,哪怕是用相依为命来形容都不夸张了。言寓荆有时候还时常唠叨唠叨沈默,迟念却实在是连文禹落的名字都舍不得拿出来念,只一个人放在心里。日子打发得不快也不慢,倒还算充实。尤其是住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迟念虽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墓镧和欲流都要照顾到,但他向来不是乔熳汐那么励精图治的人,因此也过得轻松。
“师父,你说秋盟主对浴波怎么样?”言寓荆看迟念太闷,知道他少不得想着文禹落,只能说说话陪他散闷。
迟念倒是没那么多规矩,也不用守着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用筷子另一头敲了敲言寓荆,“哪来那么多想头,瑀宸是个烂好人,从来都轮不到他欺负别人。我看默默挺能制住他的。”
言寓荆点头,“嗯,那清儿的事,你说秋盟主知不知道?”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迟念哼了一声,“乔熳汐生怕有什么妨碍到他宝贝弟弟,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瑀宸怕是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知道。”
言寓荆咬着嘴唇,连平时最爱吃的木耳都吃不下,“师父,其实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孩子是浴波的,就和是我的一样,而且,我也认了无期,我想帮浴波养他。”
迟念一口粥直接喷出来,“你要怎么办,难道你还能娶褚小姐吗?兄弟妻,不可欺难道你没听过?”
言寓荆将馒头搭在筷子上,“我会试着和浴波说,如果无期长大一点,说不定,还可以让浴波收养他。那毕竟是他的孩子,这样对清儿不公平。无论乔熳汐给清儿多少钱,这都对她不公平。”
迟念抬头,“荆儿,你现实一点。对于默默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这个孩子永远不在他生命里出现。否则,谁都没办法保证真相不会被泄露出去。那时候,恐怕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乔熳汐要结婚了,他也想过要领养孩子,甚至想过要领养默默的孩子,但是褚小姐拒绝了。你没做过别人母亲,可你总做过别人儿子,你认为,褚小姐会不会把儿子放在这种家庭养,更何况,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言寓荆抬起头,目光坚定,“师父,或者,我真的可以娶他。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而且,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我也不希望无期以后会问清儿,他的爸爸在哪里。而且,如果不是为了我,浴巾也不会和褚小姐弄成这样子。”
迟念实在是觉得自己叫他下来吃饭真是多余了,平白白的居然考虑这么不现实的问题。迟念甚至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有一天,言寓荆拢着褚清沙抱着褚无期站在沈默面前告诉他这是我的妻子和孩子沈默会是什么反应。更何况,没有父亲的孩子固然悲哀,但是,生活在一个为了责任而结合的家庭难道就不悲哀吗?
迟念长长叹了口气,“荆儿,你或者可以再想一想,更何况,褚小姐也不一定接受你的建议。她就算真的为孩子找父亲,我想,最不可能的就是你。”
言寓荆没再说话,这些事,他想了很久,甚至在褚清沙告诉他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在想了,毕竟,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他的兄弟对不起人家,自从王云天过世之后,他就想得更多。今天,又一次去了褚清沙曾经在墓镧住过的地方,他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迟念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想这个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时半会也劝不过来,若是将他暴打一顿也不现实。实在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将沈默拉过来砍了,干得这是什么事,想古代那些后宫嫔妃,拼了命要怀个孩子也不行,怎么就那么一次,居然就出了这么多麻烦,越想越憋闷,索性不想了,扔下筷子自己一个人出去转,还不忘吩咐言寓荆一句,“吃了洗碗。”

沈默可丝毫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居然有一个因为他而存在的小生命,他自己都是个孩子,又如何能够照顾另一个孩子。或者迟念说的不错,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吧。
沈默一个人在练擦板跳投,今天抽签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非常郁闷,居然这么早就碰上最强劲的对手二中,这也被很多人渲染为总决赛提前上演。其实,沈默和二中队长赵越疆有些不和,当年二中也有邀请过他的,甚至开出的条件更好。不过,终究还是敌不过秋瑀宸平平淡淡一纸邀请函,或许,缘分在那个时候就定下了,逃都逃不掉。
秋瑀宸给他订的规矩是,每天练习投篮,跳投投中五百个,擦板跳投两百个,定点投篮五个点50组,罚球三百个。当然,都是投中。其他的仰卧起坐,负重深蹲,伏地挺身,腿弯举,两头起都是各一百个,拉跟腱,拉韧带之类的更是亲自监督。所以,沈默的训练时间很大程度上是不够用的,秋瑀宸又事多,很难时时刻刻都陪着他。只能等他练到差不多才陪他练一会,有时候是和他玩玩,不过,秋瑀宸对训练是从不懈怠,每天等他睡了都会再一个人练习,早上也起得比他早,他有时候觉得吃不消,就想想他的秋比他辛苦多了呢,于是自己也有了训练的动力。可是,一个人练习有时候就和一个人下棋一样,实在无趣。不怕死的小家伙又突然动了念头,如果非师兄能够过来和我一起练习呢?这些天,秋瑀宸为了要他放心作出的努力他不是没有看到,而且,他看到非璟煜那个凄惨样子,真的是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秋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呢,他还是大家的教练,而且,答应何胥的话他自己还记得。他明白,下一场比赛会非常艰苦,可是,大家和队长磨合得都不很好,如果自己在这时候再不站出来,那球队又怎么才能够真正的同心协力走下去?这是沈默第一次拷问自己,也是沈默第一次向自己妥协,他紧紧抿了抿嘴唇,将篮球狠狠地打在板上,秋,就当我再赌一次,我们一起对非师兄好吧,希望,你再也不要让我失望。

第六十六章 好日子 小日子

沈默偎在秋瑀宸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话,心不在焉的孩子正想着要如何和他开口提请非璟煜一起过来训练的事,毕竟,那时候也算是自己把他赶走的。秋瑀宸擦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听他犹犹豫豫地搭话,暗猜这小家伙又要干什么。还来不及问,就听管家说乔少爷要沈少爷去听电话。
秋瑀宸将毛巾替沈默包在头上,又给他拉上了厚厚的外套才要他去通讯室。
萤幕上的乔熳汐笑容依然温和,“默默最近有没有用心练功?”
沈默像个邀宠的小熊一样大大的点头,“嗯。”
乔熳汐微笑,“又要比赛了吧。既然最近都这么乖,哥就不罚你了。”
沈默乐呵呵地笑出来,真的是太累了。如果乔熳汐就在他身旁的话,他一定会蹭蹭哥哥的,毕竟,他还是个刚刚十六岁的孩子。
乔熳汐又问了他关于最近和秋瑀宸的事,沈默笑着说秋对他很好,比哥在时还要好。说到这又偷眼看他,却忘了其实换一个角度站乔熳汐就不可能在屏幕中看到他的。小家伙的目光带着点试探,“哥,马上就比赛了。这次是和二中打,我有点紧张。他们打球不很干净。”
乔熳汐点头,“恩,二中的队长好像叫赵越疆吧,这个人打球很粗暴,不过应该已经退役了吧,我记得他和何胥是一届。”
沈默皱眉,“哥也知道他?”
乔熳汐笑笑,“那也不代表什么,怎么?”当年虽然退出篮球界,终究还是舍不得吧。所以,才在退出之后还关注着新人,甚至现在也忘不了。乔熳汐有时候甚至强迫自己不去想所谓梦想,毕竟,他知道,对于他这样一个无人眷顾的人,上天给的已经太多了。
沈默道,“他没有退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乔熳汐的声音很淡,“瑀宸不是也没有退役?如果这样说,二中会觉得更不公平。”
沈默低下头,“对不起,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乔熳汐点了下头,“瑀宸那里肯定有关于他的资料,你好好看一看,他善于利用裁判的视觉盲点你也可以很容易的反利用。不过,我倒认为你应该看紧的是另外一个人,身高大概只有一七五的一个后卫,如果没有他替赵越疆送球,也没有那么容易。至于赵越疆,你大可以交给非璟煜,以暴制暴最适合他。甚至在高中篮球界,你也找不出打球比非璟煜更猖狂的人。”
沈默抿着嘴,哥哥不碰篮球已经整整两年,本以为,他真的不在乎了呢。只是不明白,哥为什么不肯亲自教我,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如日中天的时候退出。不过,他虽然好奇,却也知道,那肯定是哥哥最不愿提的隐痛,如今,既然已经结痂,又何必还要去撕开。好在已经听哥哥提到了非璟煜,想问的也没有那么难开口了,他抬起眼睛,乔熳汐正悠悠闲闲的用咖啡杯喝牛奶,大概又是被文禹落逼的。
“哥,我想,我还没有和非队长好好配合过。”沈默说得很小心。
乔熳汐却怎么会不明白,“你有什么打算?”
沈默也不再婉转,“我想叫非队长来家里和我一起打球。”
乔熳汐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态度,只是道,“这没有什么不好。只是默默,哥希望你明白,这个决定,是你真正想这样做。不是为了球队,也不是为了瑀宸,有时候,为自己活一次也没什么不好,对不对?”
沈默咬着嘴唇,“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不讨厌他。”
乔熳汐笑了笑,“你自己想想吧。如果真的是为了自己,那哥会支持你,就算是日后怎么样,也不会觉得委屈,毕竟,你只需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
沈默点头,“记住了。哥,要不要我叫秋过来。”
乔熳汐摇头,“不用了,要他忙吧。你也早点睡,免了你的惩罚就不要再熬那么晚,好好休息。”
沈默倒是相当的乖巧,“嗯。哥也是,我听秋说,那里很危险。”
乔熳汐笑得很淡,“怎么会?就当和你禹落哥度假吧。哦,婚期大概是下月初九,等确定了哥直接替你请假。还有,前些天你妈妈特地打电话给我道喜,替我谢谢她。”
沈默笑得很开心,像个瓷娃娃,“嗯。”

沈默终究是作出了决定,说完自己的打算之后就紧紧闭着眼睛缩在秋瑀宸怀里,他不想看秋瑀宸感激的目光,他这样做也不是为了秋瑀宸感激他。秋瑀宸轻轻拢着他,连语声都透着怜爱,“睡吧。”
沈默缠上秋瑀宸的腿,秋瑀宸本以为这小家伙又想要,可是手才刚刚动起来,沈默就已将他打下去,“睡觉!”
秋瑀宸无奈的笑笑,这孩子,真是磨人,但是,又这么可疼,连捧在手里都怕握得太紧捏疼了。说起来,其实真的已经禁欲好久了,每天都抱着他睡,可是能看不能吃,倒还真是有点痛苦。不过,他一向是这样的性子,什么都顺着沈默,温柔体贴的不得了。哪怕是这种事,沈默不要,即使他自己再想,也连诱惑都不会的。一双手只是规规矩矩的抱着,像个小学生。沈默大概是这些天实在累得厉害,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头就没心没肺的睡了。秋瑀宸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沈默圈在怀里的手关了灯,自己也闭上了眼睛。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在遇到沈默的这一年,他也对自己非常不满意。从来,他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勇气,可是,在一次一次的伤害面前,这个看似要被他保护的孩子却比他更勇敢。秋瑀宸有时候会做很奇怪的梦,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一只弹力球,无论怎么滚,怎么弹,甚至弹得多高,都永远跳不出盒子去的。再然后,正方形的盒子突然变成了他自己,再然后,他自己被拉成了菱形。他也曾经研究过精神分析学,他觉得,这预示着被异化,被扭曲。可是,等他真正清醒的时候,就再也来不及去想。一睁眼,生命中的一切就都是责任。甚至他自己也在一刻不停的暗示自己,秋瑀宸,这就是你应该做的,他从小受的教育,无论是来自父亲还是乔熳汐,他们都告诉他,错了就应该罚,可是对了呢,永远是理所应当,甚至没有人会去提。毕竟,曾经某个时候,连睡不着都是他的错,会换来严厉到没有丝毫怜惜的呵斥和加倍的体能训练,有时候,甚至连呵斥都没有,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简简单单的手势,然后,他不得不在每个人都熟睡着的深夜里从虽不温暖但很温热的被窝里爬起来背起同他的身体完全不等比例的负重,为根本不是自己的错负责任。后来,秋瑀宸就再也不敢睡不着,可是,那种状态也不像是睡着了,闭着眼睛,不代表就可以梦,就像现在。秋瑀宸紧了紧自己胳膊,他暗暗笑,有点像个偷偷化着半块糖果的孩子,其实,小默,你恐怕都不会知道,我也这么依赖你呢,能让你躺在我怀里,仿佛自己都活了一样。
第二天,秋瑀宸醒了,所以,一切的防备和习惯到仿佛贴身皮肤一样的伪装又穿起来。秋瑀宸来到球馆,他依然是那个坚强果敢的秋教练,他一向很明白,在什么场合扮演什么角色,正如如果他现在是在恒河的办公室,他会拥有被企业所需要的沉稳持重,如果他是在翼盟,他会变得同任何一个帮派龙头一样冷酷无情。他看着跑过热身在另一角做提踵练习的沈默,表情温润,再一回头,却是练跳投的海亓,非璟煜的态度依然不很好,“难道你自己不觉得这样的姿势很累吗?你的启蒙教练难道没教过你基本功?”
何胥在一旁暗暗摇头,小非啊小非,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说一句想打篮球,就有人安排最好的启蒙教练。更多的人还是自己在露天球场上用最蹩脚的姿势诠释着篮球梦吧。
秋瑀宸看着非璟煜,微笑,这孩子,虽然嘴上说不喜欢海亓,到底是不曾藏私的,那样个性而又带着霸气的非式投法,他自己也不知摸索过多少遍,可是对海亓,没有一点点保留。这孩子,你可以说他任性,可以说他霸道,但是,你绝不能说他自私。
非璟煜等大家的自由练习都差不多就叫集合训话,他依然不是多话的人,“抽签的结果是和二中作战。这支球队打球很脏,又是他们的主场,不过没有关系,毕竟,他们的实力和我们还差得很远,大家不用有压力。下面我会教你们一些躲避袭击的动作,沈默,上来配合。”
“是。”关于篮球的问题上,沈默一向是没什么架子的。
非璟煜将球抛给沈默,沈默非常凶狠的带球冲过来,非璟煜却没有动,沈默狠狠的撞过去,却只是轻轻的用肩膀一碰,非璟煜回头问道,“这要怎么判?”
张昀翔道,“带球撞人。”
非璟煜点了下头,“阻挡和带球撞人一向是很难分辨的,尤其是客场作战,更给了对方制造我们带球撞人的机会。所以,大家一定要在运球的时候找准路线,并且注意配合和掩护。队友的习惯大家合作了这么久都很清楚,当有人拿到球并且高速启动的时候,为他开辟一条道路,很多犯规,靠配合是可以避免的。你们在比赛时最大的不足就在于习惯单兵作战,我承认,这里很多人的单打能力都很强,但是,二中不是普通的对手,希望大家在这一点上注意。”
说着又要大家按照平时的分组站好,自己拿了球要沈默替他掩护,两个人配合的相当默契,防守形同虚设,篮球擦进篮网的时候,秋瑀宸都忍不住鼓起掌来。张昀翔和马毓琨的拦截固然没有尽全力,可是沈默对于非璟煜打球习惯的熟悉却不得不令人佩服,其实,配合不止是传球,只是一直以来,很多人都理解的狭隘了。
训练结束后,非璟煜依然是没有任何废话的进行总结,秋瑀宸站在所有球员背后,何胥却是站在非璟煜旁边面对着大家的,他分明看到教练眸子里有一种光芒,如果可以定义,那叫做骄傲。那一刻,他是真的为小师弟高兴,终于有一天,他也可以负担起全部的责任,而不止是那个霸道到有点长不大的孩子。

第六十七章 平凡生活

非璟煜依然没有得到秋瑀宸的称赞,甚至连他自己也忘记了去希冀什么。自从有了沈默,他就不愿意再去更多的给自己找麻烦,只是希望,有一天,有一个时候,如果自己真的做得很好了,哥哥可以笑一下,不用多说话,或者,只是点头也可以。他默默地收拾着东西,偶尔有新球员会礼貌地过来说队长再见,他回头,或者只是嗯一声,背影像极了当年的秋瑀宸。秋教练的名头太过响亮,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他曾经还是秋队长呢。
沈默依然刻意站得离秋瑀宸很远,紧紧抿着嘴唇,侧脸很骄傲,张昀翔拍着他肩膀,“今天做得不错,不过动作还可以再隐蔽一点。”
沈默点头,非璟煜今天教了很多有点不厚道的小技巧,沈默学得很快,但总是放不开去做。他一向打球都很干净,非璟煜自己也不太用这些方法,因为基本上,高中篮球界没什么人敢真真正正防他的,除非是觉得自己的骨头是钢筋混凝土的。
“教练。”非璟煜鞠躬,秋瑀宸并没有回头,“我走了。”
秋瑀宸这才嗯了一声。
非璟煜有些失望,可还没迈步就听道秋瑀宸叫他,“小非。”
“嗯?”
秋瑀宸转身,轻轻拍拍他肩膀,“记得吃药,水别太烫了。要是觉得自己还受得了,今晚来我这里练球。”
非璟煜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却在更短的刹那黯淡,“不用了。”清醒的时候,还是怕为难哥哥吧。
秋瑀宸没有解释说是小默叫你来的,他明白,这种时候,这样的说辞只会让这个骄傲的小孩觉得自己正在被施舍。他轻轻笑了笑,眉毛有点紧,“又想和我怄了?”
非璟煜摇头,“哦。那我吃过饭过来。”
秋瑀宸点了下头,“先在家里少吃点,我要他们给你煲冬瓜汤。”
非璟煜低头,“嗯。”那份强压着的受宠若惊让整个人都变得更落寞。
秋瑀宸看他越发苍白的脸和小心翼翼的期待,恨不能立刻将他抱在怀里揉着哄着,从前飞扬跋扈的非璟煜究竟哪去了?这个孩子,有多久没叫过自己哥哥了,曾经不管不顾将自己从书房里拉出来陪他打球的孩子,曾经因为挨了打还不肯陪他一起参加三对三而绝食的孩子,曾经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踢他踹他又会在清醒之后别别扭扭捧着藤杖道歉的孩子,曾经看不到他就会在睡梦中辗转反侧甚至泪流满面毫不掩饰脆弱的孩子,那是他最重要的弟弟,也是第一次发誓要用心去守护的人,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竟对他那么残酷,残酷到逼迫他克服曾经养成的依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
秋瑀宸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居然真的狠得下心扔掉他整整一年,即使是他真的做错事,这样的惩罚也够了吧。怪只怪,两个人都太倔强,两个人都太在乎,所以,才一边期待一边忘记了让步。秋瑀宸叫了他一声,“小非。”
非璟煜抬头,没说话。冰蓝色眼睛里是同琥珀色一样的战战兢兢的迷茫。
“哥会一直对你好。”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也不忍看他被感动的脸,转身,决绝。

海亓在另一边低着头,眼中的羡慕却是藏不住,无论非璟煜还是沈默,那是他不可企及的世界。
马毓琨只是微笑,很多事情,如果自己想不通,别人没办法去安慰,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幸成为被上帝选中的孩子。这样的阶段,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当年的何胥还不是一样被嫉妒也被羡慕,但每个人有自己的路,看得开的人也只是因为早一点发现一直扛着大斧头努力披荆斩棘的那条不属于自己而已,无论迟早,无论受过多少伤,谁都要迈出这一步的。
非璟煜走出球馆的时候,只觉得空气都是新的,原来,从来没有被丢弃。原来,自己当年的任性已经被原谅,他默默问自己,我要不要和队长去道歉?因为我,害他差点不能打球。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好意思。正犹犹豫豫间,却看到一个非常眼熟的运着球过来。
非璟煜没有抬头,在这个地方,还没有人敢拦他的路。
“非璟煜。”
非璟煜依然没有正眼看人的习惯,也没有要绕路的意思,直直地就走过去。
“跳一个?”
非璟煜相当粗暴地伸手打过去,看也没有看,却堪堪地拍到球上,打手这种错误,他已经很多年没犯过了,教练的弟子一向不被允许犯低级错误。
非璟煜还是没话,甚至没有眼神,可是有时候,漠视是最彻底的蔑视。如果连球都拿不稳,又谈什么单挑。
被打掉球的男生果然很顽强,再一次带球冲过来的时候,梦幻般的步法已经逼得非璟煜没办法继续走直线。防守不弱,非璟煜暗暗判断。然后,“断!”
没有花哨的假动作,甚至根本不需要掩饰,如果是猎狗抓兔子,或者兔子还可以跑,但如果是猎豹呢?非璟煜一向崇尚最简单的方式,无懈可击。
篮球被抓在手里,然后他重新弹开去,“三年后吧,如果你还打球的话。”
没有轻蔑,可是中肯的评价往往更伤人。他第一次抬起头,这才看到那个人的13号球衣,“赵越疆。”
天知道,如果不是秋瑀宸逼他要知己知彼,他恐怕根本不会记得这个人是谁。
“我想邀请你加入二中篮球队。手续没有问题,我保证,你每一场都有至少三十五分钟的上场时间,只要你愿意。”
非璟煜走得更快了。这样的邀约,连拒绝都觉得是浪费口舌。
“你现在有什么意义?谁都看得出来,你就是秋瑀宸的弃猝。自从你出走之后,他先捧何胥再捧沈默,上一场比赛看得还不够清楚吗?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教练把王牌按在板凳上一整场的道理。你就是Z中的高级替补。”
非璟煜连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哥哥是什么心思,自己难道还能不明白,需要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你现在在Z中唯一的价值就是——就是——你既然回来是为了打球,还有四场,今年的MVP我们二中挺你。”
非璟煜回过头,“弃卒,下次背台词的时候先查查字典,弃猝?merde!还有,挑拨就敬业一点,先把词记熟 。”
赵越疆有些脸红,却还是固执道,“我说的你可以考虑,你该明白我在二中的地位,我要挺你,你——”
非璟煜的语声很淡,因为,气质并不需要用音量来衬托,“你也该明白我在整个篮球界的地位!告诉你的教练,冠军的球队不止要有冠军的技术,还要有冠军的气度!”

赵越疆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教练,“我说过这招没用你一定要我去,非璟煜能离开秋瑀宸他就不可能回来?真他妈恶心,我就不信我们不挖他就赢不了球。凭什么队长就要忍辱负重,凭什么我就活该被他挤兑?我本来就对他没兴趣,何胥今年又打不了,真不知道造那么多假证明逼我留在场上有什么意思?”

二中的教练杨卫国一直是只老狐狸,非璟煜可不可能被挖角他清楚的很,这些年,一直研究着秋瑀宸的排兵布阵,他相当确定,下一场的首发就是非璟煜,沈默,张昀翔,马毓琨,或者依然上海亓,或者是秋瑀宸自己。如今这么早就遭遇Z中,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他们球队内部的不和,非璟煜与沈默不和早已被各大小报轮番报导过了,而《篮球新势力》的记者更是用了整整两个版来追本溯源了沈默和非璟煜,尤其是上一场,被称为最大牌海归的高中生明星非璟煜回国,多少记者借了摄影机来记录他回归的第一场比赛,结果,秋瑀宸居然放了所有记者的鸽子,对此,有资深球评人作出了相当权威的推断,认为非璟煜已彻底成为弃子,甚至后来Z中教练组都不得不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非璟煜并未上场只是因为刚刚回国同新球员的磨合还不好。但这显然是站不住脚的理由。而非璟煜和沈默在队内打架事件也传得沸沸扬扬,很难让人相信这其中没有隐情。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秋瑀宸对当年非璟煜的意外退赛作出的交代和惩罚,有以正效尤的意思,毕竟,Z中最不缺的就是大牌。更何况,七中也不是一支值得动用非璟煜的队伍。不过,这种观点显然没有多少人接受。而杨卫国就正是想用这种大气候来做文章,毕竟,非璟煜的冲动可说是扬名国际国内。只要能够借助舆论挑拨到他,那么这场比赛的胜算又多了几重。
赵越疆哪里能想到这么多,打球都从来不懂得用脑,更何况是这些心计,因此一个人坐着生闷气,偏偏他从上初中就跟着杨教练,终究是连抗议也不敢更大声了。
其实杨卫国此刻的心情更糟,因为据赵越疆的转述,非璟煜仿佛转了性,一点也不受激。这一步棋也不知走得对不对,倘若真的是毫无功效,那这么下作的手段都出了,却平白惹人笑话?可是,难道在仅有的五场比赛中被罚了整整一场这样的奇耻大辱,非璟煜真的能不在乎?杨卫国突然觉得有点头疼,看来,下面的比赛是场硬仗。

第六十八章 左边 右边

非璟煜低着头浅浅啜着冬瓜汤,他喜欢用淡淡的几乎没什么味的汤泡饭,烫烫的,吃起来很舒服。这孩子的口味其实一点也不挑,因为在SNG那种地方,挑食就意味着没有东西吃。
“小非,怎么不吃菜?”其实很多时候,秋瑀宸对这个弟弟都温柔的不得了。
非璟煜抬起头,象征性的夹了一筷子茄子送进嘴里,又低下头扒饭,秋瑀宸瞪他,非璟煜的眼神相当无辜,“我吃过了。”
秋瑀宸摇头,“在家吃了什么?”
非璟煜举着筷子停了片刻,“啊?嗯,番茄炒蛋,蛋有点腥,土豆丝炒肉,肉太老了,平菇油菜,油菜是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吃起来像火腿吧,看不出来样子。”
秋瑀宸笑,“都是罹叔做的吧,很好啊,反应过来你喜欢吃家常菜。”
非璟煜点头,“味道还可以吧,比SNG的营养套餐好吃,也没有糊,盐也合适,米饭也蒸得很软,有点像年糕。”
秋瑀宸笑笑,“在家吃了不少吧,还吃不吃得下水果?我给你做了果盘。”
非璟煜连忙点头,“还吃得下。我想吃柚子。”
秋瑀宸笑出来,“知道。”非璟煜一向喜欢吃大柚子,其实,倒真的是小一点的味道好,不过,他喜欢秋瑀宸替他将大大的柚子皮切成莲花瓣的形状,然后在里面放上小灯穿起来,从前,这样类似于小橘灯的东西挂了他一整个屋子,用新年时的装饰小灯泡穿起来,橙色的灯光总是会让他觉得屋子很温暖。毕竟是在没有温度的地方长大的,即使坚强,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不感动。其实,秋瑀宸只是不喜欢他总是睡觉开着太刺眼的灯,有柚子皮遮着,会睡得稳一点。从前,肯为他花心思,无论自己多累多苦,都不会忽略这个宝贝,以往种种的随手为之如今都要刻意提醒自己了吧。好在,一时间的幸福让非璟煜没有闲暇去思考这些温柔的残酷。
秋瑀宸夹了一小块鱼,剔了鱼刺,望着非璟煜微笑,两个人有的没的说些历届联赛的事,非璟煜知道,一瞬间,自己又在希冀了。但习惯果然是强大的东西,秋瑀宸顺手就将鲜嫩的鱼肉放在了左手边沈默的碗里。
冰凉!
曾经,他也这么理所当然的将剥了壳的虾放在右边。
一左一右,他的左边,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无论怎样的好,那个人,才在他的心尖吧。原来,很多年以前,即使沈默没有出现,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沈默听秋瑀宸和非璟煜聊天不知不觉的就吃完了米饭,才打算喝点汤,秋瑀宸就将他的碗端起来,果然是一整颗心都在他身上,沈默摇头,“不要虾皮。”
秋瑀宸笑着哄他,“吃几颗就好,你又不喝牛奶,要缺钙了。”
非璟煜闷着头继续喝汤,缺钙吗,从前不是也逼着我喝牛奶,用带刻度的杯子盛,剩一毫升就打一下。不过,还是哄着的时候多吧,现在,真的是连挨打都没有福气了。非璟煜在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他大大的咽下最后一口汤,又盛了满满一碗,终于明白,原来世界上的事就这么现实,只要还希冀着,就永远没办法大度,是不是哥哥,是不是别人的爱人都一样。
他抬起头,看着沈默,“你也一样这样想吧?”
秋瑀宸正在夹菜,听他没头没脑的冒出来这么一句,有点疑惑,笑了笑,“你们俩打什么哑谜?”
沈默第一次在非璟煜面前如此宽和的微笑,因为那半双浅褐色的眸子里隐隐约约的嫉妒和不甘与他自己如出一辙,他和非璟煜在同一时间放下筷子——
“秋,我吃饱了。”
“教练,我吃饱了。”
然后,两个小家伙一起跑出去,秋瑀宸突然觉得自己好婆妈,“刚吃过饭,别跑。”

一起坐在双人秋千上,两个小家伙并不是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既然是迈出第一步的人,沈默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秋说,让我和他一起照顾你。我想,你不需要,而且,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坦白,本来就是成熟的一种。直面一切的问题,这是长大的表现。
“我无所谓。”欠扁的小非。
沈默笑,笑容中弥漫着乔熳汐的味道,“我想的很明白,无论谁和秋在一起,都一定要对你好,那是逃不掉的。我哥说,有些时候,我们必须勉强自己做一些事,因为如果真的可以勉强自己,就证明其实本身也没那么抗拒。”
非璟煜只是挑了挑眉,坦白说,他和沈默不是很熟,而且,他不是一个习惯去向谁妥协的人,有些人,一辈子注定只在一个人面前软弱。
虽然坐在一架秋千上,沈默却并没有看非璟煜,“所以,有些事情,其实并不像本身想的那么难。”
非璟煜皱眉,“我不觉得。”
沈默笑得有些奸诈,奸诈的不像沈默了,“是吗?”
非璟煜冷笑,“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无聊。乔熳汐说的话,我不认为都有道理。有时候,勉强自己勉强到不觉得是勉强了,不是因为本身不抗拒,而是因为已经习惯了麻木。而且,我不认为你真正做过几件勉强自己的事,甚至乔熳汐,他又做过几件勉强自己的事?他那样的人,认定了就只看目标,牺牲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从来没有勉强过自己,有什么资格谈勉强。你呢,就更没有多少被勉强的机会吧。”
沈默的微笑成熟的令人心悸,“你不喜欢我哥?”
非璟煜果然没有注意到已经被成功转移话题,“像他不喜欢我一样。我凭什么要喜欢他,他是很强,把别人卖了还要人家帮着数钱,数完之后还要一脸愧疚的跪在他面前忏悔,为什么自己只卖了这么点,真是对不起他的养育教导。”
沈默难得听到有人对乔熳汐这么经典的评价,想想又觉得还真有点道理,但是又怎么可能不为哥哥说话,“其实也不一定,哥有时候很好。”
非璟煜哼了一声,“他最好的地方就在于,狠狠的揍了你一顿之后,你还要感恩戴德的想,他揍我是看得起我。”
沈默不厚道的笑,“难道你也被哥揍过?”
非璟煜已经是用鼻子说话了,“我没你那么好的运气,他还看不上揍我。有时候想不明白,瑀宸哥怎么那么容易被收买,不过,恐怕是我没机会被揍吧,若是有天真落到他手里,说不定也像你和瑀宸哥现在一样傻。人和人之间的事情,谁也说不定。拜托,说点别的吧,你不觉得两个男人坐在这聊乔熳汐很变态吗?”小非这个小家伙还真是直心眼,才这么一小会功夫,居然已经被沈默带的七歪八拐主动要求新开话题了。这不能不说,乔熳汐的道理还是有道理,如果不是心中本身就不抗拒,想要勉强自己和沈默聊天也不容易吧。

马毓琨一个人懒懒地坐在双杠上,看着那些在露天球场上奔跑的孩子,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们一样,拥有如此无忧无虑的篮球梦想,可以一直努力,甚至完全不为了什么。
“一个人。”先发声,再跳上双杠,显然,来人并没有玩笑的想法。
马毓琨看着张昀翔,“这两天阿亓很辛苦,今天让他少练一会。”
张昀翔不是个喜欢打哑谜的人,尤其是和老朋友,“赵越疆也找过你了吧。”
远处是单纯的男孩子们加油的声音,不知是在几年前,他们也曾经因为看到有人会灌篮而兴奋地跳起来。
马毓琨笑,“连阿亓他都找过了,不过是杨教练亲自出马。看来阿亓的分量比我们俩都重。”
张昀翔勾住他肩膀,“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为了找我们,只是要我们心乱而已。海亓就很有可能,而且,比我们有用。毕竟,他还可以再打一年。”
马毓琨道,“你永远是这么透彻。”
张昀翔抱着膝,“我只是没多少欲望而已。教练让我上,我就好好打,教练不让我上,我就坐板凳好了。”
马毓琨轻轻碰了碰他膝盖,“不是吧。”
张昀翔笑得很坦然,“从前自然会想,可如今,会为自己的腿着想,我的伤虽然不重,到底不能太拼的,教练一直很体谅我。”
马毓琨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手势,张昀翔笑,“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就给教练这个手势,他会换我下来。”
马毓琨长叹,“教练就是有这个好处,永远不会让任何人觉得自己被忽略。所以,二中挖角实际上也没什么意义。就算他本事通天,联赛中途球员突然换了学校,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赛制虽然不很完善,但是,这也绝对没有发生的可能。”
张昀翔点头,“所以,其实二中这次也没捞到什么实际的便宜。不过,这种情绪要是带到球场上,难免会误事。”
马毓琨点头,“我会叮嘱海亓,这孩子很敏感。”
张昀翔依然只是笑笑,笑容有些飘渺,“敏感也没什么不好,谁都是从这一步过来的。过了也就过了,没谁会真的介意。只是当时,自己稍稍得看开一点,可能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马毓琨一愣,眼神瞬间黯淡,“翔,你还是在意的吧。”
张昀翔微笑,“我前些天看到邵咫塬,你猜他在干什么?”
马毓琨摇头,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担心。不为邵咫塬,为这个一切都看得透的兄弟。
张昀翔语声平淡,“在卖衣服,很嘻哈的路线。然后,一些运着球的孩子从他身边擦过去,谁还记得当年叱诧风云的十九号?”
马毓琨没说话。
张昀翔道,“所以,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一切都不必看得那么重,人只是为自己活着。就像如今,二中这么急功近利甚至不择手段又是为了什么,其实,哪怕是冠军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像如今的联盟,奥尼尔拼到什么程度,可大家关心的只是科比或者詹姆斯有没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乔丹?如果这么说,乔丹是不是很伟大。呵呵,也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脱离这个时代。如今,又有谁还提起张伯伦?哪怕是我们这些人,又有谁真正了解他,除了他的一百分和两万个女人?所以,真的觉得,球场上的事情,不必太执着。”他不像非璟煜,他不偏激,他不像沈默,他不执拗,因此,他即使是说如此意味萧索而又带点抱怨的话,也并不让人觉得是愤激,反而觉得,是看破一切的平和。在篮球这么激情的领域里,真的很少有现役球员如此苍凉。
马毓琨却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兄弟,乔熳汐,邵咫塬,张昀翔,事实上,他们属于同一时代。校园篮球界的更新换代太快,并不会似NBA有96,03,08同台飙戏的热闹。当年的乔熳汐君临天下,可是,邵咫塬和张昀翔也是那个时代的传说。可是,因为一次被算计的伤病,他再也不能回到巅峰。竞技场上,暗黑的东西太多,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悲哀的是,算计他的,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他的球迷。
只是为了回报曾经每天都会爬墙看他练球的孩子们,他挺着膝伤走上球场,17分钟砍下了最不可思议的27分,却在第18分钟倒在篮球场上。然后,告别联赛一年。一年之后,他终于知道那个赛前流着泪推着自己所谓身患绝症的母亲来“逼”他上场的“球迷”不过是和他开了一个不友善的玩笑,可是,那时候居然也信了,还那么天真。但是,最寒心的,并非被欺骗,而是一年之后,重回球场,曾经他认为值得他拼尽一切的球迷正站在对手的场地上,呐喊着那些曾经感动过他的话,并且,举着横幅告诉他这已经不是他的时代。
那一天,张昀翔得到了他篮球生涯最高的51分,然后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了一件非常犯众怒的话,“球迷也不过是球迷而已。”
那是他最后一次的年少轻狂,从那以后,他淡定,他透彻,他依然是球场上的飞仙,可是他不再执着。因此,沈默在教室里更多看到的是他奋笔疾书的背影,篮球,不过是他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份单纯的梦想而已。那一刻,他为自己打球,只为自己打球,把什么荣誉责任通通都抛到一边,球迷有太多的选择,他背负不起,所以,他不愿再背负。

第六十九章 强强联手

海亓微微抿着嘴坐在小酒吧里,天然的腼腆让他有些羞怯,但是并不显得懦弱,眼神不是很坚定,但也不闪躲,“请问还有其他事情吗?对不起,我必须回去练球了,要不然马学长会骂我。”
杨卫国微微皱眉,“你可以再考虑一下,Z中不是一个适合新人出头的地方。”
海亓抬头,有些脸红,“嗯,我也知道。球队里,每个人都是球星。可是,球星也是会毕业的啊,我觉得我努力下去还有希望。谢谢杨教练对我的欣赏,但是,秋教练还有球队的前辈都对我很好。我觉得,还是Z中更适合我。”
杨卫国冷笑,“是吗?你的新队长呢?不一定吧,你比我更明白,队长在Z中那个秋瑀宸只当甩手掌柜的球队意味着什么。什么都不做年年当最佳教练,他也不会脸红。”说到这里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小气,连忙转移话题,“更何况,还有新加入的李辡虎视眈眈,你以为二年级现在是你一枝独秀?”
海亓的脸更红了,却像是没注意到杨卫国的话,“我没想那么多,马学长说要我好好打球就可以,或者,等我问过学长再决定吧。”
杨卫国将手中的酒杯放下,“那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海亓点头,将果汁的钱留下,杨卫国挡住了他的手,他再动,杨卫国再挡,然后笑,“秋瑀宸难道没有提醒过你,小臂的力量还要加强。”
海亓没回他的话,默默将零钱放进兜里,抱起自己的篮球,“谢谢杨教练。”
然后,转身离开。却没有出门,而是去厕所给马毓琨发了条信息。接到回复才走出来。
才走到拐角,果然就看到二中队长赵越疆带着几个素来最能打的痞子球员走过来。
“教练的提议,你想好了吗?”
海亓依然红着脸,即使外面的风很冷,如今的气氛很阴,“赵队长——”
赵越疆只是道,“答应了,就把赵去掉。”
海亓的声音很低,“我答应——”
赵越疆扔过来一张纸,“既然答应了就在这上面签字,以后就是队友了。”
海亓接过来,是转校申请,他的脸依旧很红,“我答应杨教练回去考虑。”
“我操你妈!耍我们是不是!”
如今的痞子出口必然要强调自己和对方母亲的未发生关系,仿佛不这样就不够威风。
海亓抬起头,脸色立刻白下来,“嘴巴干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赵越疆冷笑,“教练果然没看错,你装这一副白痴样子给谁看?”
海亓的脸色更白,“你可以骂我,但是最好对我妈尊重点。”
冷笑,讥诮。
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孩子又如何受得了,“有种出来单挑!”
赵越疆笑,“有血性!”
海亓一个人在前面走,只百米不到的地方,就绕到了一个废弃球场,一个人站在篮下,将手中的球拍过去,“地方是我选的,球也是我的,叫你先跳。”
赵越疆一把将篮球打到一边,“谁和你挑这个!你加不加入二中!”
海亓看他已经接过一根木棍,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单挑居然是指打架,却终究不怯懦,“好!”

第二天的晨练,非璟煜没有看到海亓,平常这孩子总是会提前半小时到的。训练真正开始的时候,海亓依然没有到,非璟煜突然觉得非常生气,一向勤奋的孩子犯了懒病,比从来的懒小孩更让人生气的多。五分钟后,他已经决定,如果海亓今天早上还来的话,无论什么理由,先罚两百个俯卧撑,两百个两头起,5000米跑再加2000米蛙跳。管他做不做得完,做不完不上课也要做。
非璟煜相当有指向性的望了很多次马毓琨,马毓琨一句话也没说,十分钟后,海亓真的来到了球馆。
“对不起,队长,我迟到了。”脸色苍白,腿也有些不对劲,像是弯不起来。
非璟煜即使不皱眉都能让人吓出病来,尤其是那只冰蓝色的眸子,“篮球社的社规是摆设吗?先外面跑几圈清醒一下。”
马毓琨似乎要说什么,却是没有开口。
海亓抿了下嘴唇,“是,队长。”
非璟煜回过头,其他的球员们只觉得凝结的空气又重新开始流动,不过吹得是冷风。沈默也有些心凉,居然真的这么有气场。看来,今天要告诉秋,要他明天早点叫我起床。不过难得被哥免了惩罚可以稍稍多睡一会呢。
大家练习,直到晨练结束,去外面跑几圈的海亓只怕已经跑了好几十圈,却依然不见非璟煜叫他回来。
“报告。”
非璟煜瞥了一眼马毓琨,“有事?”
马毓琨抿着嘴,“队长,是不是可以叫海亓先回来?”
非璟煜只是随意一摆手,“好。你通知他再跑十圈就回来吧,俯卧撑在球馆做就可以。”
马毓琨出去还不到一分钟,却又突然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老师模样的女人。“学校这么多社团,怎么被体罚的总是你们篮球社的。腿上的口子都伤风了,还怎么跑步?校医室不希望每天都要过去用担架抬晕过去的社员。出了一个何胥就以为体罚真那么管用吗?不知所谓!学生真的有什么谁负责得起!”说着就把假条塞给非璟煜,还一边嘟囔着,都是脑袋抽筋,爬不起来了还写什么假条!
非璟煜没说话,盯着那个女校医出去,然后就是相当简短的两个字,“解散!”
马毓琨立刻跑出去,非璟煜却一闪身拦在他面前,“他怎么回事?”
马毓琨只是道,“先看人,别的事以后再说。”
非璟煜皱着眉和马毓琨一起冲过去,却看到沈默和张昀翔已经坐在校医室了,海亓正挂着液体,张昀翔笑着数落,“这就是逞强的后果!要你先请假吧,现在还不是一个结果。先好好休息吧。”
沈默的话不多,却极为有力,“大家会替你打赢二中报仇的!”
海亓紧紧抿着唇,不说话。非璟煜一冲进来就直接掀起被子,小腿上缠着纱布,他的声音很冷,眸中的颜色幽深,“谁做的!”
海亓即使是侧着身,也被他语声中的寒气所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然后才小声道,“没有,钉子划了一下。”
非璟煜上手就是头上一巴掌,“说实话!”
海亓几乎被打闷了,马毓琨道,“很难猜吗?你打他干什么!”
非璟煜哼了一声,对海亓的态度依然不友善,“等着打八强赛!”
说完就立刻转身连头也不回,“队长!”张昀翔叫了他一声。
“shut up!”非璟煜掀了帘子就走。
沈默立刻跟了出去,“你等等!”
非璟煜转过头,“有话就说!”
沈默站在他对面,“不用告诉秋让他来处理吗?”
非璟煜皱眉,“你以为你多大,出了事就告家长吗?连海亓都知道被人暗算了要忍着不让我知道,shit!”
沈默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去!”
非璟煜皱眉,沈默笑,“反正被秋知道拦阻不力和共同犯案也没什么大差别,他是你的球员,难道就不是我的队友吗?”
非璟煜只是道,“希望你的拳头不像你的话这么啰嗦!”
沈默的拳头自然不像他的话这么啰嗦,他在墓镧的三个月并不是白练的,他非常明白怎么样打倒一个人,然后,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二中的篮球社成员是不用上早自习的,尤其是现在,反正社员也多数属于无望高考的那一类,又是紧要阶段,有些人索性连第一节课都不上。
“砰!”
“咚!”
又是一个人倒在非璟煜的拳头下,木质地板仿佛都要被跌倒的人砸穿了。
“你他妈的少给我嚣张,别忘了这是谁的地方!”
非璟煜没有回应,只是给了沈默一个眼色,沈默将门锁得紧紧的,缓缓走了过来,“今天就是要关门打狗!”
被打倒的男生用力爬了起来,一回头连眼睛都亮起来,“队长!”
赵越疆锁上了球员通道的门,抡起清扫用的拖把,“我今天就让你们俩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关门打狗!”
非璟煜根本没有什么废话,眼光只冷冷一扫,“十三,我七你六!”说完就已经上去夺赵越疆手中的拖把。
旁边的球员们立刻涌了上来,非璟煜看都没看一眼,直直就冲赵越疆冲过去,过来两个铁塔般的男生一起向他这边撞,他只是一个劲的向前冲,眼看三个人就要撞上,非璟煜却突然一低头,左边的男生向右,右边的向左,仿佛是两辆即将相撞的火车,非璟煜却是被两辆火车夹在中间的车灯,非璟煜却在这时向后一退,又突然以难以置信的反应绕了一个圈,整个人已经绕到了火车的后面,借着加速力就是一个倒着的回旋踢,两座铁塔轰然倒地,仿佛连球馆都震了起来。
赵越疆没想到非璟煜居然这么快,甚至还不及防备,只听得通隆一声,手中的拖把居然已经到了非璟煜手上,非璟煜向后一退,却又是突然挺起一脚,赵越疆向左边一躲,非璟煜的拖把已经甩下来,赵越疆待要再躲已经反应不过来,急急的一个趔趄,非璟煜的拖把立刻跟了下来,不偏不倚就打在赵越疆头上。另外两个男生立刻包上来,非璟煜只轻轻一跳,就踩在赵越疆背上,“咯”的一声,虽然很轻,但只看赵越疆扭曲的面容已让人心凛,非璟煜毫不犹豫的将胶棉拖把抡出去,以左脚为原点,硬生生的在赵越疆背上划了一个圈,胶棉扑碰!扑碰!就顺着他的转速抡在围上来的三个人脸上,脚下是赵越疆惨叫的声音,而本来围上来的三个人被湿漉漉脏兮兮的拖布打中,脸上口中都是脏水,也顾不上和非璟煜动手,正噗噗噗噗不停得吐着口水。非璟煜一回头,却看到已经有一个瘦子正向门外跑,待要去追,却突然听到有风声,“师兄,接着!”
橙色的篮球正向他飞过来,非璟煜一挥拖把,将高速旋转的篮球当棒球击了出去。
“碰!”
篮球正砸在瘦子背心,非璟煜看也不看那逃兵,沈默已经难得痞痞地踹着被他打倒的六个人走过来,“师兄,你慢我一步。”
非璟煜只是点了下头,正有两个被打倒的试图爬起来,非璟煜直接将拖布柄狠狠在赵越疆背上一跺,长长的一声惨叫几乎揭破了屋顶,本来已经快站起的两个人又乖乖趴了下去。
非璟煜提起赵越疆,“海亓是你打伤的?”
赵越疆哼了一声,面色苍白,可是目中却是毫无掩饰的嚣张,“那又怎么样!”
非璟煜突然松手,将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赵越疆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拽起他脚踝,拖着他走到篮球架旁边,语声很淡,“不怎么样。”
沈默突然觉得一阵心凌,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非璟煜却突然弯下腰,将赵越疆右腿悬空架在篮球架上,“只不过,谁废了我的人一场,我就废他一辈子!”
“师兄!”
“啊————”
沈默刚要冲上去,已听得一声尖锐的惨叫,非璟煜缓缓将脚收回来,伸手一拽,将赵越疆拖到地上,赵越疆头一偏,已经晕了过去。沈默几乎是冒了一头冷汗,上前一摸,才确定非璟煜刚才狠狠的那一脚向他悬空的右腿踹下去,他腿骨已经完全被折断。
非璟煜一把拉起沈默,“不用看,断了,接不上。走!”
二中的球员本来被他气势所慑,不敢上前,如今却实在受不得这样的奇耻大辱,纷纷爬起来向他们俩挑战,更有人冲过去开球馆门,“快点,队长被人打死了!”
十二个人有的打有的叫人,沈默和非璟煜一时又哪里拦得住,非璟煜放翻了围着自己的两个,正过来帮沈默,可腿竟被人抱住,狠狠一脚甩开,却是一把将沈默推开,“你快跑!”
沈默又怎么可能扔下他一个人在这里,有机灵的球员已经开始用手机拍照片了,非璟煜甩开紧紧抱着自己的一个铁桶,一脚就将那款三星的翻盖踩成了直板,“快走!待会有照片拍到你就永远别想打球了。”
沈默骂道,“少废话!你还不是一样!”口中说着话,又打倒了两个,却突然拉住非璟煜,“跟我走!”

非璟煜跟着他向观众席窜,可恨椅子竟然是固定在地上的不能踢翻两个来阻挡后面的伤兵锲而不舍的追,好在他们俩的本事打这几个倒是没什么,就怕人越来越多。沈默跑到观众席中央的通道,向左边一拐,却是每个球馆都有的边门,狠狠一踹,就已经和非璟煜两个人出去,门后却是一个废弃的厕所,两个洁癖的小孩此刻也顾不上讲究,一个踩一个拉攀上厕所的房顶就跨上了外墙,沈默先跳,可是才站在墙上,却突然愣愣地站在那里,非璟煜催他,“怕什么,快跳。”
沈默仿佛见鬼一眼的回过头,脸色比刚才还要白,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非璟煜不耐烦,移步跨上他身边,“我先跳,在下面接——”
话还没说完脸色就变得比沈默还可怕,只恨一双脚被定在那里竟是动不了,否则,真的宁愿重新回球馆去,“教练。”

第七十章 待宰羔羊

沈默仿佛见鬼一眼的回过头,脸色比刚才还要白,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非璟煜不耐烦,移步跨上他身边,“我先跳,在下面接——”
话还没说完脸色就变得比沈默还可怕,只恨一双脚被定在那里竟是动不了,否则,真的宁愿重新回球馆去,“教练。”
秋瑀宸抬起头,语声很冷,很淡,“下来。”
沈默一咬牙,闭着眼睛就跳下去,“嘭”的一声,非璟煜站在墙上都觉得腿被震麻了,沈默微微趔趄了一下才勉强起来,可怜兮兮的看着秋瑀宸,秋瑀宸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只是盯着非璟煜。非璟煜究竟是有经验,微微一矮身子,左脚蹬在墙面上右脚借势跳下来,刚站稳就对秋瑀宸鞠了个躬,“教练。”
秋瑀宸直接转身,非璟煜只觉得能听到他肩膀和空气摩擦的声音,一颗心七上八下,更不知道要怎么才好。只能跟沈默乖乖地站在他身后,跟着向前走。御砦鞍跟在非璟煜身后,沈默倒是好久没见到他了,大概是秋瑀宸不愿将帮会的事带到家里来。御砦鞍旁边的一个男人沈默是不认识,非璟煜记得前两天和非罹去给一位帮派中的耆宿祝寿匆匆见过一面。
两个人跟在秋瑀宸身后,也不敢多想,愤怒的冲动一过,倒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没想到秋瑀宸居然绕了一圈来到了二中的正门前,非璟煜真的忍不住了,“教练,这是二中——”
秋瑀宸什么也没说,回头轻轻瞟了他一眼,非璟煜只觉得心跳就像是飙车时的油表一般蹭蹭蹭的向上长,乖乖闭上了嘴。
两个小家伙刚才闯进来的时候虽然是趾高气扬的,可如今刚刚踢了人家管砸了人家场子,又被人家逼得跳墙,现在再回去,非璟煜倒还罢了,沈默是真的不好意思。只是低着头缩着手抿着嘴,一步一步挨向前。
秋瑀宸径直就走到球馆,门口已经围了很多学生,只可惜门是关着的,秋瑀宸才微微点了点头,御砦鞍旁边的男人已经垂首道,“是。”
果然,等秋瑀宸刚走到门口,杨卫国就已经将球馆的门打开了一道缝。围观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甚至还有人开始叫秋瑀宸的名字,秋瑀宸仿佛根本听不到,提步走进去,非璟煜跟在身后,沈默第三个,随后御砦鞍和那男人也跟上。
球馆一片狼藉,但是沈默和非璟煜都看得出,狼藉的有些太不对劲。因为这里完全和他们跑出去的时候是一样的,非璟煜当即觉得不对,还没开口,杨卫国已经对那个男人道,“龙哥,你看这——”
非璟煜当即就骂出来,“你给我闭嘴!我今天过来挑场你居然还带保护现场的,明摆着阴我!”
杨卫国没出声,秋瑀宸也没出声,却是径直走到贵宾席坐了,杨卫国得理不让人,直接对秋瑀宸道,“秋教练,如今这情况你看清楚了,完全是你们Z中的人过来滋事——”
秋瑀宸看也不看杨卫国,对那个被称作龙哥的男人点了下头,男人立刻掏出一张银联卡,“杨教练,马上就要比赛,这件事闹大了对双方都不好。”
杨卫国道,“不是我不给龙哥面子,实在是不知道阿越的伤怎么样,更何况,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刚才球员们也已经把这件事报告了大赛组委会。组委会很重视,今年三中和十九中,外国语和六中都发生了球员之间的激斗,甚至国中和天中已经上演械斗,二中和Z中的比赛,外界都很关注,我就是想私了,如今也是无能为力。所以——”
非璟煜看他一副令人作呕的做作就受不了,直接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从那被称为龙哥的男人手里拿过银行卡插进自己兜里,“赵越疆的腿断定了,我非璟煜出手,就没有还能接骨的道理,就算接上了,我也见一次给他折一次!这件事,你想了也是了,不了也得了!”
沈默实在是想不到,这个非师兄居然无知者无畏到这种程度,教练就在旁边坐着,居然还敢撂狠话。
非璟煜直直盯着杨卫国,那只冰蓝色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杨卫国也不禁有些退缩,却又胁迫道,“秋教练,如果你的球员是这种态度,恐怕,这件事就没法谈了。”
秋瑀宸缓缓站起身,非璟煜的腿立刻软起来,像是站在海水里,愣是借不到力,秋瑀宸缓缓道,“是死是残,残几次,医药费我都会负责。至于这件事,事出有因,相信杨教练比我更清楚。”
沈默从来没想到他的秋也有这么夸张的时候,残几次?那不就等于默认了非璟煜见一次折一次的话了。杨卫国明显底气不足,却依旧要做困兽之斗,“秋教练,我的球员现在还在接骨,这件事如果捅出去,你想要只手遮天,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非璟煜听他提这个就生气,“你少跟我废话,我的人还在打点滴!下一场,我灭定你们二中,若是八强赛我的人还爬不起来,我要二中篮球社从此消失!别以为我非璟煜有空和你开玩笑!”
秋瑀宸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对非璟煜伸了伸手,非璟煜咬着嘴唇,想要不给,却终究是不敢,只能将刚才的那张银行卡拿出来放在秋瑀宸手上,乖乖的站在他身后。
秋瑀宸的语声很平静,“杨教练,球员通道的门是用钥匙反锁的,几个边门也是在里面锁上的,这件事究竟是我的球员一时冲动还是你的球员蓄意设计恐怕现在还难有定论,组委会那里,我会有交代,也希望,你将来能有好的交代。”说着就将银行卡放在他手上,“密码是6个2,这些钱不是赔偿,只是道义援助!若要上诉,最好上诉到篮协,我陪得起!”
秋瑀宸根本不等他回应,带着沈默和非璟煜出去,御砦鞍和那个男人却留了下来。
秋瑀宸才一走出校门,就立刻加快了脚步,自己开了车门,却不叫他们俩坐,两个身高超过一百八十七厘米的男孩标枪一般立在车旁,秋瑀宸缓缓道,“体力这么好,蛙跳回去吧。”说完就自己开车绝尘而去。两个小家伙乖乖的对着汽车尾气鞠躬应是,抱着头一点一点的向回跳。

秋瑀宸开车回去,却听到管家说何少爷来了,秋瑀宸点头进书房,却看到何胥正面壁站军姿。秋瑀宸的心情自然是非常差的,却勉强压着火,刚才在车上接了几通电话,今年的联赛暴力事件已经是好几起了,尤其是这一场,二中摆明了设计Z中,恐怕要压下来也没这么容易。
秋瑀宸轻轻敲了敲书桌,“不关你的事,回去吧。”
张昀翔一看非璟煜的架势就知道自己拉不住,连忙联系何胥,何胥迅速将事情报告给秋瑀宸,秋瑀宸知道非璟煜已经去了二中,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直接联系了和二中素有来往的一个小帮派头目,叫御砦鞍带他去二中试图私了,但是却根本没有想到,非璟煜居然下手这么不知轻重,一出手就废了人家一条腿。等赶到二中,到了球馆才看到正门锁得紧紧的,门口却围了一大批人。想到上次沈默和二中交恶就是从球馆边门爬墙出来,于是就等在那里,果然,一分钟不到,两个小家伙就已经出现在墙头。
何胥低着头道,“是何胥管教不严。”
秋瑀宸忍了一路火,此刻却还是憋着,“不关你的事。他们俩个我都管教不了,何况是你。”
何胥还想再说,秋瑀宸直接拿起了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呵斥,“一定要我追究你逃课的责任才肯走吗?”就将他生生地逼了出去。
何胥出门前听到的唯一一句话是,“请接张主席。”
何胥轻轻叹了口气,想到一向对高层不假辞色的教练要为了这两个闯祸精去低声下气的求人,实在是也恨不得把这两个小家伙拉过来狠狠揍一顿。

非璟煜和沈默现在却真的宁愿被拉过来狠狠揍一顿,二中离秋家别墅的距离实在是比Z中还要远,开车都要近半小时,更别说是蛙跳。更何况,两个人一起跳,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实在是太丢脸了。
尤其是沈默,刚刚还在庆幸哥哥免了惩罚,这下倒好,全还回来了。更受不了的是,非璟煜的体力好的简直不像地球人,他必须要拼尽全力才能跟上他的速度,自己已经是必须要张着嘴喘气了,可非璟煜居然只是呼吸稍微急促一些而已。
“不要用嘴呼吸。”非璟煜的声音很硬,但却明明带着关心的味道。
沈默咬着嘴唇,怕大口喘气又被他笑话,非璟煜却只是道,“你的嘴闭起来,用鼻子吸气的时候提踵,呼气的时候向前跳,并不是跳的越高就越远,试着向前跃。”
沈默嗯了一声,认认真真的按他说得跳,却有些不习惯,越跳越慢。
非璟煜放慢了速度等他,“你的呼吸尽量长一点,呼吸的频率和跳跃保持同一,其实呼吸不完全是用口鼻,有一种印度的秘术是可以用皮肤呼吸的。等回去了我可以教你。”
沈默摇头,“先过了这一关吧。我怕是没有机会了。”

第七十一章 我也会难过

秋瑀宸放下电话,狠狠握着拳的骨节已经发白,结果并不如人意,“今年的恶性事件有很多起,组委会决定,暂时停赛调查。”
这样的内部消息让他没办法去面对那些怀揣着梦想的孩子们,昀翔,阿琨,甚至他自己,沈默,非璟煜都是最后一年了,而那些年轻的队员们倘若没有经历大赛的历练,又如何能面对联赛的最大断层。秋瑀宸紧紧握着听筒,毫无感情的忙音正一点点拷问着他,他死死扣下话机,却又在第二秒中被惊醒,难道是有了转机?可接起电话才听到,“盟主,据医院传来的消息,那名男生的情况并不乐观,即使接骨成功恐怕今后也不可能参加剧烈运动。”
秋瑀宸忍不住提起右拳就要砸到书桌上,却终于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将拳头变为手掌,又缓缓放下来,“我知道了。”
秋瑀宸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全部的愤怒当成压缩饼干一样的按下去,拨了乔熳汐的电话,漫长的等待让他每一秒都承受着试图挂机的折磨。
“有事?”终于听到哥哥的声音,即使是猜到有什么发生,也依旧平和,可秋瑀宸自问没有这么好的涵养。
“对不起,哥。联赛出了一些状况。”
乔熳汐仿佛并没有听他汇报的愿望,只是道,“球队交给你了,这些事你自己决定。如果是想倾诉,我就听听,其他的,不用问我了。”
秋瑀宸抿了下嘴唇,习惯性的立正,犹豫片刻,终于对自己妥协,“打扰哥了,祝母亲和您晚餐愉快。”说完就等待乔熳汐挂机。
乔熳汐嗯了一声,就结束通话,却在嘴角不自然的笑,瑀宸这孩子,终究是不肯将自己只当成是哥哥的。

秋瑀宸看着眼前两个汗津津的身体,眉毛已经卷在了一起,声音很冷淡,“很累吗?洗个澡去惩戒室休息吧。”
两个小家伙都不敢多话,应了是却不敢起身,尽管已经累到想躺在地上,却都乖乖的将手背在身后跳出去。
沈默跳进房间就倒在了门口,一向洁癖的小家伙狠狠的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才强迫自己起来洗澡,他和秋瑀宸的小窝一向都带着情人的气息,可此刻竟是半分也不敢停留。甚至只是在水中站了一下,冲掉一身的汗水就匆匆跑出去,却在跑出了门才想到没有带藤杖。那是不是要取出来带过去,沈默犹豫了,如果,非师兄没有带呢,那自己岂不是?可是,一定是逃不掉这顿打的吧。沈默用拇指的指甲狠狠的刺着食指指节,终于咬咬牙将那个恐怖的东西揣在了衣服里。好在已经形成了习惯,每次挨打前都会穿很宽松的运动衣。导致他现在看到三叶草就有些眼晕。
沈默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快的了,甚至走到惩戒室门口的时候还在犹豫要不要像上次一样站在门口斜45°角的地方,仅仅是思考这个问题就脸红的不得了,实在是鼓不起勇气来,只好咬咬牙开门进去。一进门,却看到非璟煜和秋瑀宸居然已经都在里面了。
沈默迅速闪进去,却没有在任何明显位置找到非璟煜的专属藤杖,这一来,小家伙的一张脸直接像是被放在充气机里冲爆了一样的红色,连忙将藤杖藏到身后去,秋瑀宸似乎根本没打算收敛脾气,直接走过来从他背过的手中抽过藤杖就是狠狠的一下,直直敲在手背上,沈默似乎能够听到藤杖打在骨头上的声音,一阵钻心的疼。“臧什么?不是威风的很吗?”
说着就将藤杖重新扔回沈默身上,还不知要说什么, 非璟煜的声音却像是突然从音箱里蹦出来一样,“事是我挑的,人是我废的,打他干什么?”
沈默哪能让非璟煜替他扛错,连忙解释道,“没有,是我们俩一起。”
秋瑀宸的声音像是爆出来,“我知道是你们俩一起!去地真快,拦都拦不住!”
非璟煜一扬头,侧脸的轮廓被灯光勾勒地异常倔强,“我还是那句话,那样的人渣,我见一次废一次!”
秋瑀宸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沈默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得灯影乱晃,非璟煜却动都没动,秋瑀宸直直盯着他,“你就是这种态度?”
非璟煜的心跳可不像他的表情那么镇定,但却依然嘴硬的不得了,“我就是这种态度,问不问都是这种态度。谁敢动我的人,我就不要他好过!”
秋瑀宸脸色更阴了,非璟煜却根本不懂收敛,甚至还带着点笑容,语声挑衅,“难道你不是一样?”
沈默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人不怕死到这种程度,秋的脸色他都不敢看了,可是非璟煜居然这么——真是不知该怎么形容。
秋瑀宸的声音很冷,“你是来这和我吵架的?”
非璟煜低下头,却还是道,“如果有错,我只是不该在联赛前打架。”明显的,重音是联赛前而并非打架。
秋瑀宸轻轻看了他一眼,“如果是这样,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了。明天交一份检查给何胥,你可以出去了。”
非璟煜看着他冷漠的目光,嗤地一笑,满是嘲讽与讥诮,“既然注定不会管我,问这么多又何必?”
说完就迅速转身,甚至因为动作太快力度太大,头发上的水飞得到处都是,沈默张了张口想叫他,可还来不及发声,秋瑀宸已经一步上前,直接将他连着衣服拽回来,“你打架很有理是不是?你为了自己的球员出头,我就应该给你立个碑最好竖在篮球社门口对不对?”
非璟煜偏过头,没说话。
秋瑀宸的声音很硬,“你从哪学的毛病,无论对不对,开口就是我不管你?我不管你你就可以废了别人一条腿吗?”
非璟煜抬起头,“那又怎么样?我还是那句话,谁废我的人一场,我就废他一辈子!不过是个人渣,我就不信,整个N市还有我非璟煜废不起的人!”
这句话才一说完,秋瑀宸立刻反手一巴掌抡过去,挥掌带起的风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非璟煜向后退了一步,“噗!”的一声,当即就是一口血,然后是忍不住的一阵猛咳,他稳住身子,直直盯着秋瑀宸,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出来,过了一分钟,非璟煜才伸手去摸被打的左脸,手指刚碰到肿起的指痕,就烫了一样的将手缩回去,又隔了几秒,才重新抬起头,望着秋瑀宸眼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跟着他多少年,每一次不听话,他都威胁说下次再这样就打脸了,可是,从来也没打过他,哪怕上次被何胥打了一巴掌,他虽然嘴上不说,可自己也看得出来,他心疼的不得了。可是如今,为了一个外人,他居然舍得这样打他。非璟煜突然觉得连心都冷了,原来,不疼不爱了就是这么简单,以前不要都会给的,现在求着也不给了。以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现在都可以做了。他什么都不想说,低下头拨了拨额前的刘海,看也不看秋瑀宸就向外走。原来,这些天,一直是自己自作多情,什么永远不会不要你,什么哥会一直对你好都是假的,恨只恨现在才看清楚,也难怪会自取其辱。从来没想过,居然是这个样子,其实,一直纠缠,也只是自己想不开吧。
一直低着头走到门口,非璟煜握上门锁,突然笑了笑,他问自己,“非,你会不会舍不得?”
仰头,还来不及给自己一个答案,却又一次被拉回来,“还要怎么样,没打够还要再打吗?秋瑀宸,你给我放手,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打我!你要是再碰我,我马上去学校投诉!”一边骂一边挣扎,他从来没有挣扎的这么厉害,甚至是第一次被他按住揍的时候,也没有挣扎的这么厉害。非璟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踢,打,踹,抓,套路打过了不管用就胡乱出拳,手脚一起被按住了,就用女人的方式咬,“你给我放开,你别以为现在是翼盟一家独大,你今天动动我试试!”
秋瑀宸一把将他扔在床上,却不等他跳起来就直接拉过来,死死按着他后背,却将腿折过来,几乎要将一个人对折了,非璟煜的柔韧并不是很好,被秋瑀宸这样压着,只觉得腰,腿仿佛都要断了,却还在不停叫骂,不断挣扎,秋瑀宸突然放了手,他的身体像是一个瞬间弹了起来,非璟煜在床上一个挺身,一脚就向秋瑀宸踹过来,秋瑀宸没有躲,生生受下了,甚至笑了笑,偏过了头,所以,非璟煜并没有看到他偷偷咽下了一口血。
非璟煜被吓了一跳,他盛怒之下那一脚根本就没有收力,更何况,哪里能想得到秋瑀宸根本不躲,可是脾气一上来,那样决绝的人又怎么会收关,说话也是带着骨头,“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秋瑀宸,我已经看透你了,我不会再乖乖让你打了。”说着又是一脚踢过来。
秋瑀宸这一次伸手就抓住他足踝,重新打回去,推得他站不稳倒在床上。沈默在旁边站着,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插嘴。他知道,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
秋瑀宸只是站着,等非璟煜又一次站起来,“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如果你发脾气,是你真的看透了,你真的够了,那我无话可说。小非,我也不想再打你了。我拉你回来,只不过想告诉你,我打你,绝不是因为你废了别人的腿,也不是因为我不再疼你了,而是,你对你自己的态度。整个N市都没有你废不起的人,你告诉我,是因为你是非璟煜,还是因为你是非罹的儿子!”
非璟煜没有想到他居然是为了这个掌掴自己,终究,他的瑀宸哥还是舍不得为别人打他罚他,非璟煜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原来下了千百次的决心抵不过他单单薄薄的一句话,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
秋瑀宸突然变得很平静,“这些年,如果不是你愿意,我管不了你也不会管你。我发过誓,要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弟弟,可能,是我真的很无能,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让你觉得自己被欺骗。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不必再骗你。秋瑀宸十七年从来没有做过有始无终的事,但人总要有第一次的。或许,我做弟弟是个失败的弟弟,做哥哥,也只是个失败的哥哥。委屈你这么多年一直被我打,但是,无论怎么样,我也真的对你好过吧。哪怕,连自己都不明白什么才是好。如果可以,想对你说对不起,即使,已经不值什么了。”
秋瑀宸突然觉得自己很累,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是一个那么无能的人。他做不到像乔熳汐一样,面对着最大的误解冷下脸只等着既定目标,他对在乎的人和事居然也这么脆弱,脆弱到只是几句伤人的话,他就已经受不了,他宠坏了弟弟,弟弟也宠坏了他。一旦真正付出的被质疑,他就承受不起。他没有乔熳汐那么强大的神经,他知道,他可以拉过来那个小孩给他狠狠的两下,然后告诉他他有多疼他。可是,在听到他那句“我已经看透你了”,他突然间就觉得心冷,连试都不想试。并不是只有弟弟才有权力难过,哥哥也可以。

第七十二章 谁都不是一个人

非璟煜抬起眼看着秋瑀宸,秋瑀宸不再说什么,甚至仿佛他刚才什么也没有说过。沈默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握他的手,可是,非璟煜的步幅明显比他的大,已经走到了他对面,秋瑀宸并没有躲闪他的目光,非璟煜直直盯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移动,可是,沈默感觉到,连空气都开始重新流动起来,于是,他弯腰,捡起属于自己的藤杖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非璟煜没动,秋瑀宸也没动,习惯逞强的小孩这一次很安静,安静到有些不真实,秋瑀宸望着他,坚毅决断的浓眉,坚强挺拔的鼻梁,甚至连嘴角都透着果敢坚决的气息,眼神利得像是冰刃。这样的五官都像是刻在倔强削出来的轮廓上,这样的孩子如果是柔软起来那又是如何的惹人疼惜,可如今,他再也没有对他好的资格了。那不止是失去了一个弟弟,他在非璟煜身上投注了太多,让他幸福甚至是他的信仰。可是,曾经的一切都被完全抹煞,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样去面对自己。
非璟煜又向前走了一步,鼻尖碰在秋瑀宸面上,冰冰凉凉,触感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秋瑀宸只觉得虚张的双手已无力握起他曾经期待过的未来,没有动,不敢动。非璟煜一把就抱住了他,努力用自己冰凉的脸蹭着秋瑀宸,死死扣着他的腰,直直有一分钟,秋瑀宸的面上一片流动的冰凉,他最在乎的弟弟哽咽着对他说,“这次是你亲口说的,你不要我了。”
秋瑀宸的一颗心都被他哭碎了,在他的记忆中,那是一个从来不会落泪的孩子,幼年时的非璟煜对他只是一个画面,可是他记得。这个倔强的孩子被自己的父亲从楼梯上推下来,尽管才退了两步就被人接在怀里,苍白的面色却让血一样的神色更加凌厉,凌厉到到完全可以被忽略年龄,那时候,他直直的站着,告诉他的父亲,“我去!”然后,他飞一般的从楼梯上跑下去,和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去了SNG,那一年,他五岁。十年之后,秋瑀宸才知道,他有楼梯恐惧症。
秋瑀宸伸手轻轻揉着他头发,像安抚一只流浪狗,脑海中却只有一个画面,那个男孩站在观众席的最高层,抱着篮球微笑,他说,“现在,我什么都不怕,包括楼梯。”于是,他运着球一层一层的奔下来,最后,扑进他胸膛要奖励。
秋瑀宸顺着他头发,非璟煜却突然一把推开了他。秋瑀宸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甚至不知道要动,手还是虚虚撑着抱着他摸着他的动作,直到一分钟之后,秋瑀宸才尴尬笑了笑,将讽刺一样的双手放下来,然后转身。非璟煜又一次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用额头抵着他脊背,“哥,你就不能有一次哄哄我吗?”
秋瑀宸只觉得心肝脾胃肾全部都化掉了,这样的孩子,为什么可以如此脆弱。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由他抱着,非璟煜将脸紧紧按在他背上, “哥——”
秋瑀宸轻轻掰了掰非璟煜的手,非璟煜这一次没有用力,不是因为不再怕他离开,而是赌他不舍得他离开,秋瑀宸转过身,轻轻拨了拨他刘海,面上的指痕已经肿得有半厘米高,秋瑀宸用手背贴上他脸,正和打过来的肿痕相吻合,非璟煜伸手握住他手腕,声音如箫,“我以为你都舍不得打脸。”
秋瑀宸用另一只手小心地替他拭干泪痕,没说话,可眸中的自责和心疼却分明是真的舍不得。非璟煜没动,秋瑀宸挣脱被他握着的手,穿到腰后一拦,另一只手就穿过膝将他打横抱了起来,非璟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已经像个孩子一样被他按在了腿上。
秋瑀宸伸手拉下他裤子,非璟煜的脸立刻蹿红,甚至能听到他扬起了巴掌,却迟迟不见落下来,□的皮肤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非璟煜忍不住回过头,秋瑀宸缓缓将手按在他臀上,一片都是粉粉嫩嫩的新肉,甚至那些细嫩的粉红还有落痂的痕迹。秋瑀宸的声音很哑,“这怎么弄的?”声音颤抖,显然知道是为什么。
非璟煜将手伸向身后挡住了屁股,秋瑀宸轻轻将他抱起来,要他□的屁股坐在自己腿上,“你自己又打的?”
非璟煜抿着嘴,将头钻在他胸膛里。
秋瑀宸抚着他后背,“说话。”
非璟煜的声音闷闷的,“我把上次结的痂用鞭子抽掉了。”
秋瑀宸看着他眼睛,“就因为我默认不喜欢别人打你!”
非璟煜怕他生气,将头埋得更紧,不敢说话,秋瑀宸将他翻过来按在腿上,“啪!”的一巴掌轻轻脆脆的打上去,“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会心疼!”
非璟煜孩子样的紧紧抓着他裤脚,心中却是暖暖的,臀上也是热热的,秋瑀宸又抬手打了五下,不怎么疼,就将他扶了起来,轻轻提上裤子,将衣服也端端正正的替他拉好,就拉过来要他坐在自己腿上,“以后不要这样了。”
非璟煜点头的样子很像小宠物立着耳朵摇尾巴,硬朗的五官一瞬间柔和下来,秋瑀宸轻轻叹气,“我有点累了,想回房睡一会。”
非璟煜点头,“那我在这里罚站。”表情认真的可爱。
秋瑀宸摇了摇头,一时间的疲惫很沉重,连话也不想说,非璟煜看他走出门,望着他背影默默念着对不起,却没有发出声音。

秋瑀宸进门的时候沈默正在和乔熳汐讲电话,“嗯,也没有。我也不知道。”
“还好。希望可以比赛。”
“但愿是这样。”
“嗯,我会的。”
“哦,知道了,秋会处理的。”
“不知道。”
“嗯,我挂了。”
秋瑀宸大概猜得到是乔熳汐在安慰沈默联赛的事,沈默挂了手机回望他,“先休息一会吧,我要安管家给你熬了山萸肉和白药,龙骨用完了,已经买回来了,可能药慢一点,待会就拿过来。”

秋瑀宸坐在他身边,“从前呕血都习惯了,也没怎么样。”
沈默握了下他手,却自觉不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球队的事很烦吧,这次是我和师兄的错。”
秋瑀宸嗯了一声,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小默,我有点累,你陪我睡一会吧。安安静静的,像从前一样。”
沈默蜷着身子枕在他手臂上,秋瑀宸将被子虚虚地盖在两个人身上,“这次的事很麻烦,明显是被设计,别的倒没什么,我只是怕媒体渲染起来,球队现在的情况并不像想象那么好,这些新球员都很脆弱,如果站在舆论的对立面,明年又没有人能够撑起来,恐怕Z中要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沈默默默听他说着,他明白,这不是责备,只是对情人的倾诉,秋瑀宸轻轻握着他的手,沈默甚至不用说话,只是这样躺着,就能让他觉得安心。情人和弟弟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此。
“今天真的很累,觉得自己很失败。”秋瑀宸缓缓说着。
沈默翻了个身轻轻吻上他嘴唇,不炽烈,却温暖,令人安心,“别想太多。小非和你今天都在生气,生气时候难免说一些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话。我以前和你吵架不是也这样。”
秋瑀宸迷迷蒙蒙的,不知听进去没有,却在几秒钟后突然反应,“我什么时候敢跟你吵架?”
沈默笑了笑,他们两个,从来没吵过吧,通常他发脾气的时候,秋瑀宸只有挨骂赔小心的份儿,秋瑀宸发脾气的时候,他就只有乖乖趴着了。
秋瑀宸轻轻拉了拉沈默,让他躺在自己胸膛上,“小默,你说,我是不是永远都做不了熳汐哥那样的好哥哥。”
沈默的小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表示摇头,“是不是好哥哥要弟弟说了才算,你觉得哥是好哥哥,非师兄还觉得他很不好呢。”
秋瑀宸用指腹扫着沈默手背,这孩子越来越贴心了,他倔强的时候,让人一边心疼一边生气,可是他懂事的时候,却是让人一边心疼一边自责。
沈默翻了个身将头搭在他胸膛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今天连工作都不做了,想必是真的提不起精神,习惯了勉强的人却没办法再继续勉强下去,沈默伸手摸着他心脏位置,又让人心疼了。“秋,你睡一会就好了。”
秋瑀宸闭上眼睛,却将他紧紧拢在怀里,“真的很累,只是想你陪陪我。” 即使什么都不做,却像是可以交托一切。
只可惜才躺了几分钟管家就已经敲门说药已经煎好晾温了,沈默起身,秋瑀宸也和他一起起来牵着他手,沈默端着药碗坐下催他喝药,他喝了一小口却突然喝不下去,从前,他就是这样照顾沈默的吧,可是,如今自己竟然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个,真的有些不习惯。他知道,他已经越来越依赖沈默,依赖到夜里不抱着他就没办法睡着的地步。有时候,甚至沈默自己也不知道,他的人已经完完全全的融入秋瑀宸血管中去了,他不用刻意去想,已经满心满眼都是他了。
沈默看他,“喝啊,难道你也怕苦?”
秋瑀宸微笑掩饰,“啊?这个是什么?”
沈默看了一眼椭圆形的黄褐色切片,“续断。”
秋瑀宸直接将碗里没有过滤干净的一点点挑出来扔掉,沈默看他,“怎么了?”
秋瑀宸摇头,“我不喜欢喝里面有杂质的药。”我厌恶这味药的名字,非常厌恶。不喜欢续断的感情,如果拥有,就永远不要抛弃。
原来有一天,为了他,秋瑀宸也可以孩子气。

第七十三章 俩个小家伙

秋瑀宸终于没有真的安安静静的躺下休息,喝了药,被沈默压着睡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强撑着起来去做事了。沈默轻轻吻了吻他额头,“对不起。”不是球员对教练,只是情人对情人,如果不是自己闯了祸,秋完全可以不必这么操劳的。
秋瑀宸揉了揉他头发,“应该的。你如果没事的话,可不可以陪我工作。”离不开你,尤其是脆弱的时候,就更想你永远在身边。只要听到呼吸就可以。
沈默微笑,“好。”好心疼,秋太累了吧,小非的话,真的是太伤他的心了。沈默经不住抬起头望着他习惯性蹙起的双眉,想到刚才乔熳汐对他说的话,“他在和我较劲,他一直想知道,如果没有我,他的生命会是什么样子。恰好,非璟煜太像跟着我之前的他自己。默默,委屈你照顾他,除了你,他不允许自己依靠任何人。”沈默只是咬着嘴唇,“哥,其实,我懂,我真的已经在慢慢懂了。”
秋瑀宸下意识的紧握着沈默,其实,他们很少在走路的时候牵手,更何况是秋家的楼梯上,“在想什么?”有点任性的责备,为什么和我在一起还走神。伤心的人做什么都有道理。
沈默笑,“我在想,如果没有哥,你或者还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秋瑀宸的脸一瞬间惨白,心底最脆弱也埋藏最深的连自己都不愿正视的隐匿在这样一个脆弱的时候被不经意的点破,秋瑀宸连自己都没法面对。沈默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紧紧抱着他,用最深最沉最烈最长的吻将他全部的挫败和无助都吸过来,用灵巧的舌头将全部的信息和支持传递过去,没有激烈的撕咬,也没有夸张的碰撞,只是吻,深吻,不依靠任何的媒介,单纯的两根舌头的纠缠,这一刻,不用证明,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愿意为你分担,不是因为你脆弱,不是因为你难过,甚至不是因为你需要,只是因为爱,我们相爱。
秋瑀宸渐渐地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将两条舌头更紧的缠在一起,拥着沈默后背的手指越来越紧,仿佛要将他吞噬。
端着水杯的非璟煜将半边脸藏在门里看着他们深吻,他一向最理智的哥哥此刻恨不能将全部的灵魂都化在那个人口里,连紧扣着沈默后背的指尖流动的都是欲望。非璟煜默默地看,看着哥哥用身体对另一个人说爱我,尽管只是这样的角度,他能够确定,他一向习惯于主宰的哥哥已经在渐渐丧失主动权,那种想要将整个生命都交托给对方的炽烈让他没办法转移视线。
秋瑀宸的手指越来越紧,沈默家居服的褶皱就像是掌纹一般纠结了全部的爱欲,非璟煜默默地看,默默地看,然后默默地将一切沉淀,用一秒钟来嫉妒,用一秒钟来遗憾,最好,逼迫自己用一秒钟来领悟,原来,哥哥要的,除了沈默,谁都给不了。
他转身,退了一步,关上门,将那两个吻得天昏地暗的人隔绝在门外,那一刻,不是悲壮,只是他知道,他们的世界,早已容不下别人。

吻到力竭的沈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将自己埋进秋瑀宸胸膛,“秋——”
秋瑀宸温柔地顺着他头发,“宝贝,该剪头发了。”
沈默像是刚洗了澡的小猫一样抖了抖自己的头发,“不要叫我宝贝!”
秋瑀宸笑,狠狠地将这孩子拢在怀里,重新又是那个强势的,霸道的,不可一世的,无所不能的秋瑀宸了,“去工作!”
秋瑀宸专心工作的侧脸非常耐看,尽管忙得顾不上看他,但沈默依旧欣赏地有滋有味。等秋瑀宸将左手边的第一摞文件看完,沈默的肩膀已经开始发酸,秋瑀宸抱歉地看着情人,站起身走到他身后,“累了吧。”说着就习惯性的替他揉肩胛,这几乎是他作为情人的工作。
沈默懒懒地靠着秋瑀宸胸膛,在书房这种地方被服侍,还真是奇特的享受,小家伙慢慢闭上眼睛,自己终究还是习惯被照顾的吧,“秋,你还忙不忙?”
秋瑀宸想了想,“如果父亲没有新的工作拿给我的话,熳汐哥也不在,而且罹叔回来之后,S省的社团也平静很多,不用每件事都由我出面,还算好吧。”
沈默睁开眼用嘴努了努另一摞,“那这些要什么时候看。”
秋瑀宸笑,“不是很急。”
沈默重新闭上眼睛,秋瑀宸笑问他,“你要是不忙的话跟我学着做事吧,难道伯母没教你做过?”
沈默摇头,“我妈说学不学我可以自己选,等我成年了再进公司做事。更何况,她现在也顾不上教我。”
秋瑀宸已经将捏改成了敲,“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做?”
沈默回过头,一脸的单纯,“那做不好你会不会揍我?”
秋瑀宸笑,“你觉得呢?”
沈默嘟嘴,“不知道。秋,你有没有教过非师兄?”
秋瑀宸将敲改成了按,“没有正式教过他,不过,小非精明着呢,看得准,杀得狠,他只是不习惯算计身边的人,真要出手,一击必中,只是做人太不留余地,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处事方法,这种事,那样家庭出生的孩子,几乎是出生就会的。”
沈默哦了一声,好像就自己最傻的样子,秋瑀宸轻轻摇头,“其实,有时候只想日子慢一点,这样你就可以不毕业,不工作了。”
沈默又一次踩了他的脚,碾四跺三,“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工作,小非就可以出去呼风唤雨。”
秋瑀宸带着点谄媚的讨好自己的宝贝,“那怎么一样?他是弟弟,总要自己做事情,难不成也要养一辈子。”
沈默心中为他的潜台词暗喜,嘴上却取笑,“说不定以后你被哥赶出去,还要我养一辈子。”
正玩笑着就听到电话打进来,秋瑀宸看了看号码,脸色不怎么好,沈默想要出去,秋瑀宸却摇了摇手,沈默默默在旁边坐着,秋瑀宸偶尔回话也只是象征权威的嗯一声,电话的时间大概不到两分钟,可沈默分明感觉到寒意,秋瑀宸挂机之后只对着他说了一句话,“联赛暂时暂停。我们可能面临的处罚是,罚款3000,你们俩禁赛一场。”
沈默默默低下头,秋瑀宸握住他的手,“放心。”最后一年,怎么可能又一次让自己的宝贝有遗憾。
沈默咬着嘴唇,“不知道要推迟到什么时候,如果今年真的不打了呢?”
秋瑀宸笑着揉他脑袋,“怎么可能?广告商会和他们拼命。”
沈默想想也是,不觉暗叹,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学点东西了,要不然脑子都要僵掉。却犹豫着,倒不是怕做错事秋瑀宸罚他,只是觉得两个男人天天腻在一块怪怪的。不过,想来自己也确实想和秋在一起,把每时每刻变成美时美刻,那就这样将就了吧。
不过,非璟煜的日子显然不好过,秋教练这里从来不是这么好忽悠的。当他站在哥哥面前的时候,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教练——”
沈默像个小秘书一样乖乖地站在秋瑀宸身后,恨不能拿文件夹挡着脸。秋瑀宸看他,“你记录。”
沈默实在是想不通有什么可记的,还是规规矩矩的记上了时间,第一次学着给人家做助理呢,不过,好像是听人挨训。
“球队的处理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目前最有可能的结果是罚款,禁赛。”秋瑀宸的声音几乎是没有平仄的。
非璟煜点了下头,“嗯。没问题。”
沈默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禁赛两个字,这个师兄说得居然是没问题。
秋瑀宸只是道,“我不管你怎么做,两个要求,第一,息事宁人,第二,球队那里你去交代。”
非璟煜点头,“我会和旲和联络,向广告商施压,希望能够尽快重新开赛。篮协的负责人那里,也没有问题。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是帐户上多几个零还是胸膛上多几个相信是很简单的选择题。教练放心,二中那里,我会用实力打败他们,然后再清算。这段停赛的时间也对海亓的休养有帮助,我们的队伍也还需要磨合,并不完全是坏事。”
秋瑀宸依然没有明确的褒贬,“那是你的事。”
非璟煜的手表轻轻闪了一下,非璟煜走去电脑那里随意摆弄几下,用鼠标而不是眼睛浏览显示屏。“这次的事,相信不会有任何不识趣的媒体做不利于Z中的报导。”
秋瑀宸这才嗯了一声,S省的新闻和娱乐业都是旲和把持,旲和的意思比省委宣传部还厉害,不过,秋瑀宸终究是有些担心,毕竟,二中这次是花了血本的。因此,他嗯了一声之后就不再多说,沈默倒是真没想到连非璟煜也有这么大势力,甚至是这么高效率,这么快就搞定了那些猛于虎的记者们。
非璟煜本以为至少进来之后要再行追究的,但秋瑀宸竟是丝毫没有这个意思,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失落,秋瑀宸轻声道,“这次的事,是所有人为你们两个负责,有空的时候最好想一想,并不是什么样的事你都承受得起。即使你可以,别人也没有义务要替你扛。”
非璟煜点头,“我会道歉。”
沈默想到那次公开检查,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也没说话,等非璟煜出去,秋瑀宸才一把将他拉进自己怀里,在屁股上轻轻巧巧的拍了他两巴掌,“眼里没活的小家伙。”说着就重新扶他坐在怀里看他的记录,看完了就叫他扔到碎纸机里去,“只是考你的记录速度,还不错。不过,速记符号不会用,不仅不利于保密,自己也麻烦。”
沈默有些失落,“哦。”
秋瑀宸笑笑,“不过这也不是你该学的,没什么。但是要明白,无论和谁谈事情,无论多小的事情,保密是第一要务。”
沈默点头,秋瑀宸将小孩向上抱了下,要他在自己腿上坐的稳一点,“小非用完电脑之后,你应该立刻备份他留下的全部资料,然后将电脑回复到初始页面,明白吗?”
沈默又一次点头,却小声道,“我又不是秘书。”
秋瑀宸轻轻点了点他额头,“做管理,细节很重要。秘书是最好的起步,我也是这样开始的。跟着熳汐哥的时候,每天最多得三四个小时休息,如果不挨罚的话。但是,渐渐地你就会明白这些小事会培养你很多好品质。你先乖乖练着,起来把桌上的文件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然后帮我排出来马上需要的是哪一份,把电脑重新调回去,然后我再派别的事情给你做,好不好?”
沈默虽然明白道理,却觉得领袖气质是天生的,没必要压在这里做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因此只是搂着秋瑀宸脖子不起身,秋瑀宸轻轻捏他鼻子,“快点,这可以考你的判断力还有对工作的了解程度,都该是自己主动做的,这些小事还要我说,要是犯熳汐哥手里,你早都得架着双拐来干活了。”
沈默瞪他,却还是不情不愿得干活,终于忍不住道,“秋,你请了助理要不要发薪水?”
秋瑀宸笑着吻他,沈默狠狠地咬住他舌头,如果把你当薪水开给我的话,那今晚要好好享受。

第七十四章 自己的活法

非璟煜在面对他的球员时明显要比面对哥哥自然的多,哪怕说的是道歉的话,抱歉这样的语句绝对没有的,非大少爷哪里那么容易给人做小伏低的,好在大家都还算通情理,“海亓的事二中太龌龊,队长不用介意。”
非璟煜乐的消受这样美妙的评价,也不再道歉,只是强调大家利用这一段时间好好练球,为海亓报仇。在这期间,很多球员都去看过海亓,好在伤并不是很严重,非璟煜也去过两次,但明显不是探病。
沈默晨练结束后的日子并不怎么清闲,助理的工作冗杂而繁忙,他简直已经要崩溃了,尤其是在看着企划书的时候被叫起来解化学题,沈默真的觉得相当痛苦。
秋瑀宸听他认认真真的讲完,然后看他面上的不耐烦微笑。
上学的日子总是很美好,无论任何时候,不过课后听着大家叽叽喳喳的谈梦想就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尤其是对秋瑀宸而言,其实,有时候,他会很明白乔熳汐的苦心,尽管精英教育将他压成了一块瘪瘪的蛋糕,但是,他明白,这样的一种学校成长的方式却让他的生命不再变得那么单一。
沈默依然是坐在桌子上看案子,秋瑀宸其实并不算什么坏脾气,但是,总是频繁地替助理挑错是一件相当影响心情的事,于是,接近温柔的告诉沈默,再错一次就十板子好了。沈默哪里敢惹他,正埋头苦干,就听到有人问他,“沈同学,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沈默想都没想,“Z大。”
秋瑀宸在学校是习惯绷着脸的,听到他的答案却不由失笑,这小家伙,难道真的打算打球打一辈子?可是想到这里,心中竟突然间涌出一股忍不住的热流,羡慕,几乎是渗入骨子里的羡慕,这些年,篮球带给他太多快乐,可是,如今真的竟是奢侈的不得了了。他不明白,乔熳汐当年怎么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秋瑀宸强迫自己不去想,只是琢磨着应该怎么样让父母同意自己上Z大,这样,就可以一直和沈默在一起了。正想着却听到手机在振,号码闪烁的时候,秋瑀宸难以置信的要跳起来,难道真的是熳汐哥,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找我,可是,如果是公事的话,应该用保密程度更高的通讯器联络吧。秋瑀宸几乎是虔诚地接了手机,可态度依然是多年习惯锻造的谦恭。
“熳汐哥,请问有什么吩咐?”
那一头的乔熳汐显然没有要让他拘礼的意思,但是,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沈默粉嘟嘟的声音几乎让他没办法去想象,“哥,你打个电话给秋吧。问问他生活情况什么的,他真的很想你呢。”
沈默说的容易,他当时答应的时候也实在是想稍稍溶解一下寒意,毕竟,曾经对瑀宸的伤害已经没办法弥补了,更何况,如果有再一次,他依然会这样做,有时候密闭的生活是悲哀一点,连欲望或者追求这么物化的词都没办法强求自己重头再来,更何况,哪怕真的有什么不对,瑀宸也真的是个好弟弟吧。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连想好的台词都忘了,毕竟,关注并不是能够刻意经营的。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秋瑀宸不自觉地绷直了已经很挺的双腿,呼吸变得更加小心,“瑀宸——”
乔熳汐笑了笑,“没什么事,小默在吗?”
秋瑀宸有些失望,却还是恭敬的道,“是,请您稍等。”
乔熳汐对自己更失望,即使是在家里的时候,瑀宸偶尔还会和自己开开玩笑吧,明显听到手机要被传递的声音,乔熳汐抛出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联赛的事——”
秋瑀宸连忙又将手机接过来,“瑀宸很抱歉——”
才说到这里,乔熳汐就已经打断,“我说过了,不需要道歉,非璟煜会处理好的。”
秋瑀宸抿紧了忍不住要微笑的嘴唇,“是。需要瑀宸为您叫小默吗?”
乔熳汐想了想,“不用了,你们好好上课吧。”
“是。”还是是,这个弟弟似乎没有别的台词,其实,这一两年比前些年好多了吧。
秋瑀宸今天的手机很忙碌,越洋电话居然是骊歌打来的,让他的心情空调调了一阵。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点期盼,又有点畏惧。
“母亲。”又是标准而恭敬的语调。沈默狠狠地掐了一把秋瑀宸的腿。
“瑀宸,听你哥说联赛出了点问题,还好吗?”骊歌倒是很有慈母的天赋。
“谢谢您的关心。”腿上又被狠狠掐了一把,“瑀宸会处理好的。”
“恩,我也觉得没问题。对了,晏鸢和我说你父亲有可能在近期回国,就是上次那一单,你最好提前看看那些案子文件之类的,省得被他抓住把柄,还有,和沈默也收敛一点,最好要他搬出去一阵子,那个老古董正为你哥的事生气,小心撞在枪口上。”
秋瑀宸心中一暖,“嗯,可是——”
骊歌笑了笑,这样的犹豫是个好迹象,至少,已经懂得向自己表达他的意思了,“你放心,等你能够为自己的选择真正负责的时候,如果还坚持,妈不会让你自生自灭的。我能够让你和沈默住在一起,就不会是敷衍你。”
秋瑀宸从来没这么感激过骊歌,甚至连手机都有点握不稳,“瑀宸——”
骊歌显然明白儿子想说什么,甚至能想到他红着脸想说谢谢又不好意思开口的可爱样子,看过了小一号的同丈夫一样无趣的儿子,连擅自想想这个表情都觉得珍贵,“我不会预订你的感激,但是,当务之急是怎么样应付你父亲。如果这时候给他撞破,他难免连你哥的那一份一起算到你头上,所以,为自己多想想,沈默会理解你的。”
秋瑀宸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十七年的生命马上就要写完了,他从来都没有如此刻这么确定过骊歌真的是他的母亲,甚至,她对沈默也算肯定了吧,那,要怎么样做?秋瑀宸有些受宠若惊,沈默又一次握住了他的手,秋瑀宸咬了下嘴唇,“嗯——”
骊歌没再说什么,可是,儿子的兴奋却让她深刻地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然后,她用招牌式的微笑告诉自己,这不妨碍以后可以做一个好母亲。有一种女人,永远可以活在对未来的憧憬里,不是因为天性乐观,而是因为,只要她要,一定可以得到,未来对她,不过是现在加一,运气好还可以变成加二甚至加二百。
沈默轻轻碰了碰秋瑀宸,接过了电话,一声妈叫得讨巧又自然,颇得乔熳汐的神髓,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叫骊歌妈,在用自由换言寓荆的那一次,他就叫过,可是这次,只因为,她给了他的秋希望,也因为,只有她才能保住他们不可期许的未来。
骊歌也笑,“有事?”
沈默的声音是年轻的坚强,“您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来的,我想问,我可以做什么。”
骊歌笑,“瑀宸的父亲可能要回来,你只需要记住,天真可爱永远不是他欣赏的品质。然后,设法让他知道,你是沈栎濬的儿子。”
沈默明显比秋瑀宸的段数要高,“谢谢妈。”
骊歌还是笑,“还有一条,男人永远没有女人好骗。如果你够聪明,你就该知道,你和瑀宸的危机,根本不在现在,可是能不能走到未来,只有你们自己能够决定。”
沈默笑着扬起头,侧脸很骄傲,没说话,骊歌的声音还是淡淡的,“那就这样,希望你比我想象的值得。”
沈默低下头,“我一向不习惯让任何人失望,只要,和他有关。”骄傲的要爆掉的孩子。
骊歌没有回答,她很少去凭保证断定什么,无论是经验还是阅历,她知道,那太不真实,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要让自己信得多一点,于是,她轻轻在小几上扣了扣手指,“带她来,今晚。”
“是。”骊歌一向只命令,如何执行,那是别人的事,如果你养一群狗,难道还要帮他们决定怎么样啃骨头?于是,正在意大利拍外景的褚清沙来了。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莫说她现在正在意大利,就算她还在中国,骊歌要见她,她也必须出现。
褚清沙更美了,成熟的风韵使得清纯被勾出了妩媚的味道。
“意大利的风光怎么样?”骊歌的语声很随意。
褚清沙也笑,声音很淡,仿佛比骊歌还不在乎,“还不错。”
骊歌轻轻晃着手中的红酒,“听说你的摄影作品在欧洲反映很不错。”
褚清沙笑,“西方人总是觉得东方女人很神秘,尤其是,断了手指的东方摄影师。”
骊歌轻轻抚着自己的真丝手套,“移民吧。”
褚清沙偏过头,“因为沈默?”
骊歌的语声很轻,因为她无论和谁说话都不必大声的,“你很聪明,聪明人总会明白什么不应该拒绝。”
褚清沙笑,“所以,我今晚本来打算让九姐姐抱着宝贝和我视频的,您叫我,我就来了。”
骊歌的眼中有一丝丝欣赏,“那现在呢?”
褚清沙的微笑如她镜头中的水城,高贵,迷离,“没有人可以不被打动,就像没有人可以不被胁迫。”
骊歌轻轻递过一本册子,都是新近开拍的大制作剧集,褚清沙摇头,“我现在的技术还承担不起,摄影助理和摄影师是两回事。如果您愿意,我倒是真的想去参观,当作是利息好吗?”
骊歌微微挑了挑眉,“那就是更直接的,钱——”
褚清沙点头,“您认为多少可以打动我。”
骊歌懒懒地抬起头,“如果只是数字,你随便开吧。相信你不会太让我失望的。”
褚清沙只是笑了笑,望着那个连谈条件都优雅的令人发指的女人。可是却分明带着轻蔑,是在嘲笑我吗?你本来就不必觉得我很清高,做过单身母亲的女人,无论如何也清高不起来的。她笑,“这不是问题,我不会要的太多,也不会太少。我可以离开S省,但是,宝宝还太小,所以,大陆以外的地方,我不会考虑。即使移民,也要五六年之后。”
骊歌微微点头,“好。剩下的,你可以和晏鸢谈了。你这么聪明的女人,自然会让我们的交易更成功的。”于是,她站起身,依然是无懈可击的风度。只是,刻意的女人两个字,却利得像刀子。
褚清沙早已刀枪不入,只是微笑,可是,当她真的打算在支票上填数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汗水滑得握不住笔。她微笑,依然动人。不到一年,可是也足以让她深刻明白一个最朴素的道理,因为不够强大,所以要学会妥协。

第七十五章 仿佛偷情

非罹看着他的儿子,眼神中难得的带着些犀利,但是,掩不住的还是宠溺,“这就是你开出的价钱?”
非璟煜只是皱眉,“你若是不愿意也没什么,从来都是你强迫我,我什么时候强迫过你。”
非罹只听他这一句话,就什么也说不出了,是,从来都是自己对不起他,于是,旲和投资最大的一部电影的女二号变成了联赛组委会主席的干女儿。
非璟煜站起身,在这个家,他一向很少常住,因此,直到现在还没有太多家的感觉,非罹望着他背影,直等到他出门才说了一句再穿件衣服。
非璟煜没回头,却转了个弯,几分钟后,外套上罩了一件风衣,也没打招呼就出了门。
医院的海亓心情还不错,偶尔会拗着马毓琨做点恢复训练,看到非璟煜又来看他,已经从当初的受宠若惊中习惯出来,“队长。”
非璟煜点头,没什么话,探病的人很少有他这么阴着脸的,但是,他真的很少笑,甚至Z中的球员从来没见他笑过。
病房很热闹,因为他来了不到五分钟,秋瑀宸沈默何胥张昀翔都来了,教练在这里,比队长在还要沉闷,秋瑀宸也实在不习惯对着自己的两个宝贝以外的人嘘寒问暖问那些疼得厉害吗之类的问题,因此只是点了下头,一切由何胥代劳了。
何助教比何队长更严肃些,人还没出院就罚了体能训练,毕竟,如果不是和二中单挑,也不会有这个结果。非璟煜一皱眉,“人家已经开了口难道不还手站着挨打吗?”

何助教抬起头瞪了非队长一眼,非璟煜闭了嘴,却显然不服气。海亓倒是好脾气,“对不起,我不该和他动手的,还连累大家都停赛。”
张昀翔笑笑,“别把探病搞得慰问一样,有什么错,回去再审也来得及。”
沈默在人群中是一贯的冷漠,和海亓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这次只礼节性的来看看。球队的前辈里,何胥疼非璟煜,马毓琨带着海亓,张昀翔喜欢沈默,其实大家都看得很明白,只可惜,沈默因为跳级现在也不是晚辈了,大家又聊了一会才见肖海焱进来,自从沈默回归,这个曾经煊赫一时的小前锋沉寂了很多,竞技场永远都是这么现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最佳第六人的天赋。不过,肖海焱的心态倒是不错,其实,大多数人对得失的触感都停留在得失前后。
既然来了这么多人,也真难免叽叽喳喳的,秋瑀宸觉得自己在这里惹人厌,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和沈默出去了。海亓望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毕竟,还是一个讷于表达的孩子。
非璟煜也没多话,不止是哥哥和弟弟间的对话没有,连教练和队长间的对话也没有。沈默转到拐角就将头塞进秋瑀宸胸膛,用他的气息替换让人无力呼吸的消毒水味道。秋瑀宸宠溺的微笑,揉着他毛茸茸的头发,“叫你不要来了一定要来。”
沈默傻傻的笑,“都是队友啊。”
秋瑀宸难得看到自己的宝贝笑得许三多似的,又好笑又无奈,终于还是问,“回去吃什么?”
沈默摇头,为自己胸无大志的情人遗憾,却还是道,“非师兄看起来好憔悴啊,叫他一起吃饭吧。”
秋瑀宸摇头,语气郑重,“小默,你不用为我想这么多。小非现在正在渐渐试着适应他父亲,我还是不要插手的好。今天父亲和我联络过,说是近期回来,我真的有点不习惯,快十八年了,从记事开始,就没和他一起生活超过三个月。不过,熳汐哥也说要我们下周飞丹麦,还是能躲躲他吧。”
沈默握住他手,“秋,可是,如果我不能让伯父喜欢我,他又怎么可能同意我和你在一起呢?”
秋瑀宸一把将沈默拢在怀里,“宝贝,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真的。自从和我一起,你受得委屈已经够多了,这些烦心事就让我一个人想好不好。我的小默,答应我,不要去试图讨好他。”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些日子,他的小默为了他已经不像是自己了,他在自己的哥哥面前比自己更像弟弟,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比自己更像哥哥,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比自己更像儿子,可是,却唯独不像他自己。一年之前,他举着藤杖逼他长大,可是,一年之后,他真的成熟的时候,他却比谁都痛。
沈默狠狠咬住了他肩膀,痛得揪心,秋,其实你不知道,没有谁比我更不愿意长大。
无论愿意与否,秋煋依然来了,来的很快,沈默甚至来不及搬出秋家,听从了骊歌的意见,沈默尽量穿得正式一些,站在他面前,郑重其事的叫伯父。因为没有通知秋瑀宸,所以,他并没有赶上去接机,甚至是秋瑀宸从翼盟回来之后,秋煋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父亲。”秋瑀宸恭恭敬敬的站着打招呼。微微躬身,可是,整个身子却是挺直的。
秋煋将手中的名片夹放在几上,没什么话。秋瑀宸在一边陪着,也没什么话。然后,是无关痛痒的天气和股市,天气自然永远是万里无云的,股市却永远是阴晴不定的,于是,秋煋发话,秋瑀宸每一步都战战兢兢,什么都说了,都仿佛很深刻,可是,又仿佛什么都没说。
沈默眼中的秋煋很威严,真正的威严实际上并非金刚怒目,而是气定神闲中的威慑力,沈默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依然是进退有度的贵公子,那样家庭的孩子,有些东西,本就是不用学就会的。
秋煋自然代问了沈栎濬好,这在任何时候都不可避免,沈默的回答也相当得体,“沈默蒙教练垂爱,已是叨扰多日了。”自然,少不得客套家母对于伯父的钦佩。
秋煋不是多话的人,事实上,多话的人也很难威严的起来,他只是略略点了点头,算是对后辈的回应,然后就不再发一言。沈默自然是识趣的,寒暄几句之后就恭谨而又大方的退下,甚至还刻意抱着篮球乖乖去球馆度日了。
秋煋抬眼望了下秋瑀宸,“没事了,你下去吧。“语声像是打发下人。
秋瑀宸像是早已习惯了父亲的冷淡,只一声是,然后客套的告了罪,未能接风希望洗尘,秋煋什么也没说,秋瑀宸乖乖下去了。
第一次见面,居然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秋煋归来后,秋家的饭桌实在是比刑场还煎熬,连偶尔汤匙碰到碗壁的声音都令人惊心。秋瑀宸一顿饭几乎都没敢实实在在的在椅子上坐下,等于是半蹲着吃完的。沈默也是连夹个菜都考虑着手指和筷子的握距,秋煋看起来吃得很随意,可是,却是相当有规律。沈默甚至觉得,他一筷子可以夹几粒米都是确定的。秋家是世家了,规矩一大堆,漱过口之后,秋煋自动移到了小会客厅,秋瑀宸垂手跟进去。
秋煋倒是不饮茶的,最钟爱的饮料就是白开水,他略略扬了扬头,眼神仿佛是贾政看贾宝玉,不过看儿子进退有度,举止无疵倒也收了几分挑剔的心,“你母亲——”说完这三个字就顿了下来,也不看秋瑀宸,就是等着,气氛却像是逼着。
秋瑀宸躬身道,“熳汐哥今早——”
秋煋才一听乔熳汐的名字就沉下了脸,虽然实际上或许面部肌肉没什么大改变,但是,秋瑀宸却明显觉得自己后背的肌肉都紧了起来。
秋煋缓缓道,“他的婚期订下了?”
秋瑀宸垂首,“是,订在本月十九。”
秋煋只右手中指轻轻弹了一下,若不是秋瑀宸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当真觉不出有什么变化,解释道,“十九适逢贱降,是母亲和熳汐哥共同的意思。”
秋煋心道,在你的生日举办婚礼,乔熳汐自然乐得讨她开心,是谁的意思又能怎么样。可心中却终究不喜,毕竟日子订下来了也没有通知他。因此只是沉默不语。
秋瑀宸垂手侍立,秋煋不开口,他也不问。直过了整整五分钟,秋煋才抬起头问,“你母亲可曾提过请了什么人?”
秋瑀宸低头,“瑀宸不知。”
秋煋哼了一声,明显不信,秋瑀宸只是道,“是瑀宸的错,哥哥的婚事也不曾留心。”
秋煋微微抬起眼,却根本像是没看他,随意挥了挥手,秋瑀宸鞠躬退下,才一出门就加快了脚步,一走出门几乎是奔去了体育馆找沈默,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打板的寂寞声音。
秋瑀宸推门进去,虽然明知道秋煋不会到这种地方来,却还是下意识地锁紧了门,飞过去将沈默拢在怀里,敬业的沈默累得一头汗,却还是先看秋瑀宸,“秋,你没事吧。”
秋瑀宸轻轻吻他,“小默,又委屈你了。”
沈默摇头,“你还是先回去做事吧,伯父好像不喜欢你打球的。”
秋瑀宸居然露出了一个革命者的表情,“小默,今晚还一起睡吧。”
沈默抱着他脑袋摇,“开什么玩笑?”
秋瑀宸轻轻顺着他脊背,“客房的床你都很久没睡过了。”每天晚上都会踢被子,等半夜冷的时候没有温暖的怀抱可以钻可怎么办。
沈默捏他眼皮,顽皮地像个孩子,“没关系,从前都是一个人睡的。秋,我又不是女人。”说着就推他回去,“快点去工作,我再投500个就去洗澡了。”
秋瑀宸长亭送别般的告别了他的小默,用大叠大叠的文件麻痹自己,秋煋回来之后,仿佛连属于他自己的书房都变得阴森森的了。这些天都是沈默陪他一起工作,可是今天却是形单影只,心中空落落的,连繁重的工作也填不满。
好容易处理完了一切,又不得不去父亲房里,秋瑀宸这时候真恨不能让那些冗杂的工作再多些。长辈在的时候,一向是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不过骊歌最烦就是这一套,有时候连秋瑀宸鞠个躬她都会嘲笑像坟堆里爬出来一样,因此,她在家是没有那么多礼数的,可秋煋那里却是一步也错不得。秋瑀宸将要汇报的事情做了笔记,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才又等在父亲门口。
这一次的“接见”并不长,不过是例行的训话,秋瑀宸站在那里,只当是放录音好了。从前跟着乔熳汐的三年,每天睡前都要听录好的家训,早练出了一身本领。秋煋倒像是想问什么,只可惜,这个男人永远是最沉得住气的,竟一直等了一天都没问。说过了那些套话居然就不再开口。秋瑀宸才不问,一句瑀宸先退下了就回去洗澡睡觉。
沈默一个人在不算大的床上辗转,紧紧拥着被子,在黑暗中透出两只眼睛,仿佛受了欺负的小动物。住了这么久,今天却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客人,也不知道没有自己的被窝秋会不会习惯。沈默将半边被子压在身下,又一次滚了下身子,将自己缠地像个木乃伊,然后乖乖闭上了眼睛用法语数绵羊,数到一千就换意大利语,再数到一千就会俄语,才用阿拉伯语数到六百九十九,却突然听到仿佛偷鱼的小猫用脑袋顶门的声音,他身子一僵,温暖而光滑的胴体已经紧贴着他皮肤那个熟悉的声音仿佛梦一般的响起来,“我就知道你也睡不着。”

上部完

吃定你

四月的第一天,沈默懒洋洋地支着脑袋在床上趴着看化学题,秋瑀宸伸手“啪”地一巴掌打掉了他噙在口中的笔,沈默迷迷蒙蒙的回头瞪了一眼,秋瑀宸轻轻用手指弹了弹试卷,“快点做,要高考了。”
自从联赛结束,秋瑀宸就要他将全副心思都放在学习上,除了每天早晨做一小时练习,晚上陪他打半小时球之外,通常都不会逼得太紧。
沈默一个人做题闷闷的,尽管成绩不错,可是,高考卷子实在是能将人做恶心的。
秋瑀宸轻轻吻了吻他又威胁了两句就自己去书房工作了,沈默一个人继续苦学,好容易做完一套题,就听见敲门的声音。然后,不待他回应,门外的人就自己开门进来了。
沈默没回头就猜到是非璟煜,非璟煜将卷子往起一提,鄙视道,“你还做这种东西?”
沈默点头,“嗯,你哥要做的。每天四张卷子。难道你不用做?”
非璟煜在他床上仰下去,“我又不用高考。不过这两天在旲和也够麻烦的。”
沈默笑,“听说你在拍广告。上次那条反响不错。”
非璟煜嗯了一声,没接话,“做完了陪我出去转转。”
沈默立刻将身子一滚,离他好远,“你和罹叔干什么都成,别拉我垫背。”
非璟煜踹了他一脚,“你都被金屋藏娇了,陪我去夜店逛逛,我爸在你怕什么。”
沈默心道,就因为你们两父子都在才麻烦,上一次刚走出街就拉我飞车,上上一次才进门就一起拼酒,后来屁股被揍得和某个据说是人类进化之前的动物的那个部位一个颜色。
非璟煜沉下脸,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是想找你帮忙。”
沈默看他说得郑重,借着腰力将自己弹起来坐在他身边,“你知道我最近迷上赌拳,一直是只赚不赔的,没想到我买的拳手居然被人废了。今晚就要开打,这一次我扔了四千万,所以——”
沈默看着他,虽然知道小师兄什么都喜欢玩,但还是叹了口气,“你完了。秋要是知道你居然去赌,最少半身不遂两星期。”才说到这里又是一皱眉,“你说是四千万?”
非璟煜点头,“这你别管了,挪了旲和的钱,这周要是补不齐,就露馅了。”
沈默点了下头,“我问问妈肯不肯先借一千万给你。”说着就要给骊歌拨电话。
非璟煜一把按住他手,“找死啊,不如你直接叫教练划四千万给我。”
沈默无奈摇头,“那要怎么样帮你?”
非璟煜望着他,“据说迟大哥拳击很厉害。”
沈默起身套衣服,“那你先做好准备,他倒是可以替你打,不过,今晚他赌拳只会用一半的力气。”
非璟煜有点疑惑地望着沈默,沈默道,“因为另一半的力气他要留下来揍你。”
非璟煜一脚踹过去,“我也知道,所以不找他。”
沈默已将套头衫套好了,把书本都收到了桌上,“那要干嘛?”他突然觉得,非璟煜仿佛有点步步为营啊,难不成是挖陷阱?
非璟煜狠狠点了一下头,用最诚挚的难兄难弟的眼光看着他,目光中闪出钢铁战士般的战斗情意,“我的意思是,其实你的拳法也不错。今晚,替那个白痴去打吧。”
沈默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了三个字,“你,够狠!”
非璟煜居然也不再求他,“我就是问你一声,不过四千万,反正我爸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沈默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直走,终于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哪!里!”
非璟煜回过头,“好好保护你的手,别给不小心打破了。”
沈默看着那张冷硬的脸上泛出幽蓝的光,突然想再说一句,你当我没说行吗?

喧闹到嘈杂的环境,沈默实在想不到非璟煜这种洁癖的小孩为什么会来这种地下交易的地方,他几乎是挺着胸锁着肩膀走路的,仿佛是怕那些极具世俗生命力的喧嚣会染脏了衣服似的。
看着那个所谓的管事的人,沈默的表情依旧拽地欠抽。
“你来打?”还是和想象的不一样,本以为安排的人至少得像电影中一样骨瘦如风干的甘蔗,最好再装上两颗泛黄的假牙,但是,居然,嗯,衣着齐整到像是保险公司推销员。
沈默只是点了下头,非璟煜的脾气从来都不会好,“他就是我的人,不用多问。”
于是,沈默听到的是很违反国际惯例和人道主义的规矩,□裸的打倒就算。
那人讨好的解释了一句,其实,肯下注的主爱的就是这个直接又暴躁的调调。
真正上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火爆,甚至是相当文明的,因为能够真正近距离看的观众很少。
非璟煜的位置很正,显然,是这次的大客户,沈默暗暗琢磨着,低下头看自己的拳击手套,却又对着自己无厘头的一笑,“战前故作镇定的看手套,是不是因为刻意掩饰自己的心慌?”
不过,他并没有发愣多久就抬起了头,不是为了要看清楚自己的对手,只是觉得该做点什么,一抬头,自己赫然变成了独孤求败,该交手的那位倒是连个鬼影都不见。
一秒钟之后,突然炸了起来,仿佛是打雷前的下雨天。沈默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用目光搜寻非璟煜,可是,非璟煜的面色却更让他心慌,然后,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挺拔骄傲的男人用每天晚上跳上床的标准动作跳上台,甚至是,对他微笑。
沈默望着非璟煜,开始腿软。兄弟,对不住了,别说是四千万,这次就是四个亿,我也没得打了。
秋瑀宸只看了沈默一眼就低下头,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不生气,只是等着不知死活的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秋瑀宸几乎一点也没有陪练的心情,沈默撞着胆子一拳出击,然后他就直直地用鼻骨迎上,毫无反抗的等着裁判倒数十秒。
于是,第一局就以十七秒结束了。三秒,沈默用来发呆。一秒,沈默用来出拳,十秒,秋瑀宸用来倒地,两秒,裁判宣布秋瑀宸站不起来,话音刚落的一秒,秋瑀宸弹了起来。
第二局比第一局还没有悬念,可是,台下观战的人仿佛连什么叫群情激奋都不懂,这样明显的作弊,居然没有一个人抗议。
于是,这一次最短完败记录被计入了历史。
然后,号称打赢了的冠军就一脸死灰色的跟着据说打输了的那位一直向前走,然后,上了他的车。
两个人都坐在后座,秋瑀宸一把将沈默拽过来,脸色没变,心跳没变,连呼吸的频率都没变,“过节去了?”
沈默皱起眉,“秋,你这样是不负责任。”
话虽然是指责,可是却边说边将修长的手指搭在皮带上,一咬牙,就乖乖脱了裤子趴在他腿上,倒不是为刚才的顶撞。
秋瑀宸非常不厚道的用手指挑着他内裤,“你以为小非赌了多少?”
车停在公共场所,自己却是趴在这里被他玩弄着内裤,即使是自己真的做错事也没办法不羞恼的,于是赌着气不答话。
秋瑀宸轻轻将他内裤扒下来,“啪!”的一巴掌就拍在臀上。
“小笨蛋!你知不知道小非是这一场赌地最多的人,四百块。”
“啪!啪!”
沈默身子往上一弹,四百块。
秋瑀宸又是一巴掌盖下去,“长这么大了就这么没心眼!没看出来那些根本就是风坛的人,罹叔看他最近迷上赌拳叫人陪着玩的。”
沈默一个翻身坐起来,“你早就知道?”
秋瑀宸将他按下去,啪啪两巴掌将他小屁股拍成粉红,声音也有些严厉,“居然相信那种小破地方能够下注下到四千万,凭这一点怎么揍你都不冤!”
虽然秋瑀宸的巴掌根本不算疼,可是沈默心中竟是非常难过,没想到,居然会又一次被他们两兄弟联合起来耍,那他这样算什么,明明看了笑话还要怎么样?想到这里自己也委屈起来,竟是一句话也不说了,大不了任由他打去。
秋瑀宸明显知道这小家伙又和自己怄上了,伸手轻轻揉着他刚刚才挨过巴掌的左半边臀,沈默真是不明白他到底要怎么样,从跟非璟煜糊里糊涂走,他一直糊涂到了现在,难道,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非罹此刻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尤其是系着围裙非常友爱的端出一盘番茄炒蛋的时候,非璟煜直接冲过来一个犀利狠辣的侧踹就将自己的裤子染成了红色,“con!你什么意思!”
非罹挥手叫下人来收拾被非璟煜踢碎的碟子,“你先去换条裤子。”
非璟煜虽然也恶心裤脚的番茄汁,可是心中却气得不得了,甚至,还夹着委屈。从来就是被宠惯了的孩子,没想到居然连他都耍自己。只气鼓鼓的瞪着。
非罹在纸抽中抽出一张纸来,蹲下身子小心的替他擦裤子上的污渍,“你这些天赢了三百多万,也差不多该收手了。更何况,这一次,是自己的场子。”
非璟煜本来还有些愧疚,毕竟,即使是打翻在地,还是能看出番茄炒蛋是废了一番功夫的,尤其是想到那个从来都只拿枪的男人为了他系上围裙拿着锅铲的样子,更是发不出火来。本以为他会像任何一次一样的做小伏低,却没想到说得是一点也不带宠溺的话。被惯坏了孩子就是受不得这种冷落,凭什么,连你都可以不对我好?
于是,小家伙一抬脚就走了。留下尴尬蹲着的非罹和一桌子的菜在桌上。非罹等他上了楼才将手上的纸扔进纸篓,一个人在沙发上靠着,突然有些疲惫。
通讯器不合时宜的振动,风坛的头目不合时宜的讨好,非罹听着属下的讲述,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谁他妈的通知的秋瑀宸,给我滚过来!”
非璟煜这些天赢的太多,早已经引起了注意,这一次挪了四千万,非罹几乎是在他动手后就立刻知道了,怕扫了这孩子的性子,叫他买的拳手去“养伤”,后来非璟煜不甘心,又找了沈默。非罹也没当什么大事,正好是愚人节,就陪儿子开开玩笑又怎样,于是,四千万变成了四百块。
谁知居然被底下人误会,尤其是看到沈默,自从乔熳汐和文禹落结婚后,沈默和秋瑀宸在圈内也基本上属于被默认的一对,自然有人借着这小事讨好秋瑀宸。沈默才一到,就有人汇报秋瑀宸了,自然是一切都和盘托出。秋瑀宸听说他们俩居然又去赌拳,沈默还要亲自打,虽然是风坛的场子,但也不免又是生气又是担心。想到自然是愚人节,不如将错就错教训他,这才自己也上了擂台。
虽说没什么大事,但是心中却终究是气的,这一次,非罹和儿子开个玩笑,如果是下一次呢?想到这里,本来还替小家伙温柔揉捏的大手就忍不住狠狠的拍下去,沈默心中更委屈了,你和小非连起来耍我,你还有道理了吗?更是像尸体一样的趴着,连动也不动。
秋瑀宸一巴掌拍下去,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惩罚,左臀直接燃气了一片,“赌拳,还亲自上场,你是嫌日子无聊了是吧!”
说着就是结结实实的十下,全部抡在左半边臀上,沈默紧咬着嘴唇,真的没想到,巴掌有一天也会这么疼,听他下手一点力气都不留,心中的委屈更是没处诉去,你凭什么揍我,你早就知道还和小非一起骗我,还一定要等我走到尽头才出来看笑话,现在又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心中虽怄着,可是,竟是着着实实的难过,索性将牙齿咬得更紧。秋瑀宸本也没有真气他,否则,哪里还有闲工夫陪他打擂台去,早都直接拽回家上藤条了。只是想到这小家伙如今胆子越发大了,伙同了非璟煜不知闯出多少祸来,现在更是百无禁忌,这才生气。可如今看他一声都不吭,才停了巴掌,一把将人拉上来,嘴上都咬出血口子来了,这才痛了心。
将他身子一翻,仿佛抱婴儿一样的抱在手里,沉下脸,“你又怎么了?”
沈默撇头,怎么了,你揍了人还要人高高兴兴乖乖巧巧的赔不是吗?你以为你是哥哥吗?
秋瑀宸此时倒是真不惯着他,左边屁股红了一片,只看颜色就知道疼得不得了,他明白自己下手的轻重,其实有时候,真正一片黑紫倒反不如如今这样彤彤的颜色疼,可居然狠下心一下也没给揉,竟是抱也不不抱了,直接从怀里推下去,随手将他裤子拉上,“你自己想自己对不对,想明白了我再和你说!”
沈默也犯了倔脾气,竟是根本不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还是一年前的沈默吗?心甘情愿的等你高兴的时候,你心情好了哄哄,心情不好拉过来就揍,不管有没有理由你都能揍得有理,揍我都是为我好,你做什么都对,哪怕是和小非一起耍我。
四月一日我就要由着你吗?由着你欣赏我对你畏惧,由着你高兴我为你委屈,由着你想打就打想哄就哄,你难道从来就不知道也应该反省一次!
沈默舔着嘴唇,又狠狠撕掉了嘴上的一层干皮,扯裂了一片,深深吮了口血,就窝在座椅上什么也不说。屁股上还火辣辣的疼着,而且只疼左半边,这样就显得更疼了吧,直到今天还是这样,翻脸比翻书都快,我永远都跟不上你变脸的速度,也不明白又做错了什么就会惹怒你。沈默越想越委屈,尤其是他那么挥洒自如的骂自己没心眼的时候。其实,也说不上是心疼,那种感觉比心疼还难受,仿佛是被缚在十字架上的人脚趾上爬了无数条毛毛虫一样,动又动不了,躲又躲不得,真的不如结结实实的挨一顿。本来也没有要马上和解的意思,索性就撑着不开口。因为,委屈说得连自己都觉得廉价。

秋瑀宸看这小家伙一个人抱着膝在自怜自哀,微微侧着身子又不愿意抬起受伤的左半边屁股怕他笑,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这个宝贝,实在是——
每次和沈默生气,秋瑀宸从来没有能坚持到底过,如今只得重新挪过他身边揽着他腰,让小家伙靠在自己胸膛里,他又怎么能不知道自家敏感又任性的宝贝想什么,只是轻轻拍着,“我没有和小非一起骗你,只是听人回报你去打黑拳担心。”
沈默没理他,每次都这样,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秋瑀宸轻轻顺着他脊背,用手指隔着衣服划他脊骨,轻声问他,“该不会是在一起了我就不能管你了?”
沈默没说话,却狠狠咬了秋瑀宸大腿一口,秋瑀宸紧紧皱眉,疼得暗暗抽气却笑着找纸逗他,“也不怕裤子脏。”
沈默还是不理他,就那么在他大腿面上躺着,秋瑀宸轻轻将手覆在他左边臀上,“疼得很吧。”
沈默连吱都不吱一声,秋瑀宸轻轻褪他裤子,他却一踢脚,根本不让碰,秋瑀宸知道这孩子害羞,只隔着长裤给他揉,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语声很温柔,一点也不管自己的车在路边已经停得令人发指了。好在中国的大多数地方,宾利就是彻彻底底的通行证,也没人说什么。
“有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如果对方强到连职业的拳手都能废掉,你以为你打得赢?”不是责骂,但是,却带着点斥责的味道。
沈默抿嘴,看不起我。
“啪!”的一巴掌,一点力道也没有留,沈默只觉得自己已经肿起来的左臀又被nuedai了。果然是经不起两句好话。
秋瑀宸却不再打,接着揉,“我什么时候会看不起你?现在不止是自怜自哀,都自轻自贱了。”
沈默越来越不服气,凭什么连腹诽你都知道。其实他心里又哪能真不明白,他的秋对他真是连放在月球上都怕月球不发光发热冻着他呢,又怎么可能不疼他。
秋瑀宸轻声数落,“自从和小非熟起来,你们一起闯了多少祸?又是飞车又是拼酒,现在连赌拳都有你们?”
沈默委屈道,“哥都说男人就应该喝最烈的酒,开最快的车,出最狠的拳,爱最值得爱的人。”
秋瑀宸皱眉,“哪个哥说的?”
沈默鄙视他,“迟大哥啊。”
秋瑀宸无语,迟念说的话,十句里面有八句不着调。不过诽谤哥哥的事他当然说不出,只是黑着脸道,“你们这次赌拳的事要是被迟大哥知道,你以为他会说你们打得好?”
沈默没答话,却在心中暗暗琢磨,估计不会,尤其是小非,肯定要倒大霉的,除了秋,也就迟大哥能镇住他,为这个,罹叔没少和迟大哥吵架的。
秋瑀宸看他想得出神,也不多说话,只等他想到差不多才又拍了一下,“回去就不打你了。但是,要给我写《检查》和《保证书》。”
沈默一皱眉,“凭什么?”
秋瑀宸的脸色都没有变,但是言语中的气势却突然巍然,“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不想先挨两百下,然后再把《检查》和《保证书》贴在客厅的。”
沈默终究还是怕他的,哪里还敢再说。秋瑀宸看他脸色好些,才叫他躺在后座上,自己去开车。不过这小家伙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居然还没开回家就睡着了。秋瑀宸又能怎么样,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宝贝盖着啊,要是冷着了,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非璟煜一个人闷着头在房里,蒙了被子睡。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喜欢睡觉,因为只要睡着了伸伸手,就可以握到哥哥的手了。在梦里拉着他手臂,无论多脆弱他也不骂的,而且,醒来之后还有甜品和汤。从来就被惯坏了,虽然回国之后,很多次醒来看到的都是非罹,却还是一份打折的温暖吧。
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敲门,任何人在这时候脾气都不会好的,正打算回骂,却听到外面那个无奈而又带着亘古不变的宠溺声音,“别怄了,我不该逗你,下来吃点东西吧。”
如果非罹能够看到此刻的秋瑀宸,他的脸色一定不会如此无奈,因为,他早该知道,自己是早早就被这个宝贝儿子吃定了,而且,其实,有时候,被吃定也很幸福呢。

第七十六章 故事开始

沈默一觉醒来习惯性的滚动着喉结咽口水,然后,相当合拍的伸手去拉那条温暖的胳膊,像只无赖的大熊,果然,触手处已经变成了毛绒绒的抱枕,沈默嘟嘟囔囔的小声骂了句,秋瑀宸虽说不许他骂脏话,但是,偶尔被自家宝贝的起床气渗到还是不会发脾气的,又去晨练了,沈默迷迷糊糊想着,然后,将头埋进那只大大的企鹅枕里接着睡。
才眯了一小会,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沈默非常不满,居然不是自己叫我起床,还敢摆架子了?
听到管家的声音,敷衍的哼了一声,却突然一个机灵,My god,秋家太上皇回来了啊,自己居然还敢睡懒觉。小家伙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洗漱,才走进盥洗室,就看到洗手台上有秋瑀宸用香皂花拼成的桃心,那只可爱的小秋公仔就挂在镜子上。沈默洗了手将公仔拿下来,呵呵的傻笑了一阵,也没有抱怨,自己拧开了热水龙头。被秋瑀宸真正惯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连自己挤个牙膏都有点不习惯。
秋煋仿佛不需要倒时差的,沈默一切收拾停当后,已经在花园看到了他,沈默有些尴尬,不过依然从容的过去打招呼,连移步都带着贵族气。秋煋依然只是点头,沈默微笑的非常得体,然后就自己跑圈去了。
等去健身房遇到已经挥汗如雨的秋瑀宸,小家伙过去狠狠地踢了一脚,明明是昨晚抱着自己睡的,今早居然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秋瑀宸看沈默已经坐在卧推凳上,过去替他揉着肩膀,“靠枕有没有太软?”
沈默自己活动着脑袋,“没有。哦,我见到伯父了。”
秋瑀宸点头,“嗯。我起来没一会父亲就起了。”
沈默靠近秋瑀宸胸膛,沉默良久,才道,“秋,你可不可以不要叫父亲?”
秋瑀宸挑了下眉,也不知是玩笑还是正经,“熳汐哥会打死我的。”
沈默低着头,过了一会才道,“秋,有时候,那种希望自己有爸爸的感觉,真的很难对你说。我妈刚检查出怀孕,他就走了,我想,在他心里,我就和他留给我妈的动产不动产一样,我就是半动不动的存在。我妈太忙,总没功夫陪我,每一次回来,我都会黏着她好几天。后来,我知道了我爸的事,不服气去找他,他和木叔叔窝在一间地下室里,嘲嘲的,吵吵的,你猜他见到我第一眼说什么?”
秋瑀宸不知该怎么听这个故事,有些难过,没说话,却将他拢得更紧。
沈默缓缓道,“他对木叔叔说,‘早知道这小子长得这么像我,当年就应该射墙上。’”
秋瑀宸听他如此平静的转述这样一句话,心疼地俯身亲吻他脖颈,沈默却道,“秋,你不知道。我本以为我可以踹他两脚,骂他一顿。嘲笑陆家的大少爷居然窝在小地下室里连吃一根四毛钱的油条也要想着留多一半给情人。我本来不是应该恨他嘲笑他的吗?可是,我那时候却想,只要他肯回来,不要抛弃我和我妈,我真的什么都愿意。”
秋瑀宸不知做何感想,良久才道,“原来你真的姓陆。”
沈默回过头,不给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秋,我只是想说,能开口叫爸爸这两个字,真的很幸福。我就一次都没有叫过,直到他咳血死在鼓上,等我开口的时候,四周都是惊叫的人群,我想,哪怕是台下的人没有惊呼乱逃,他也听不到,因为他哪怕吐血的时候,都是用右边脸贴在鼓面上,直到死,他看得都是木叔叔,听得都是他贝司的声音。”
秋瑀宸将沈默拢在怀中,耳朵搭在心脏的位置,温声道,“小默,不要难过。很多东西,没办法强求的。你爸不是不爱你,只是不屑于说,你自己也说过,他留给你的遗产是四百多万英镑。如果他不在乎你,又怎么可能自己连豆浆都舍不得喝却不动银行里的一分钱。”
沈默点头,“他不是舍不得。只是因为和木叔叔在一起,白开水或者燕窝都没有分别。”
秋瑀宸摇头,“一定不是,小默,如果是我,我就做不到,放弃理想,放弃责任,甚至是让最爱的人陪自己一起住地下室,只为了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儿子。如果是你,你会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在乎的儿子这样做?”
沈默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羡慕他和木叔叔,就像你说的,他那么爱木叔叔,马上就要发第一张专辑了,他一辈子的理想就是摇滚贵族化。只可惜,为了木叔叔,他的后半生都住在贫民窟里,永远也没办法证明了。”
秋瑀宸轻轻顺着他头发,“有时候,选择了,哪怕一无所有也是心甘情愿的。更何况,是选择了对的人,那就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木叔叔和爸爸的事,我们永远也猜不透的。我们只要知道,爸爸很开心,木叔叔值得他爱就够了。”
沈默点头,望着他,“秋,你都可以这样叫一个根本没养过我的人,那,就——”
秋瑀宸的眼神却是掩不住的颓唐和自我厌弃,“至少他生了一个活生生的你,可是,在遇到你之前,我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清楚。”

秋瑀宸一直是一个传奇,虽然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是,在篮球界,他就是神,理所当然的被膜拜,甚至,被信仰到无人敢于挑战。
海亓的伤好得很快,非璟煜的努力也很见成效,和二中的复仇之战就在下周。
秋煋回来之后,秋瑀宸不得不将自己从繁重的工作中脱出来,然后再摒弃杂念重新将自己按在繁重的工作中去。球队的事,非璟煜越来越得心应手,尤其是,他为海亓而战,为球队而战作出的牺牲。从来都远离镜头的非璟煜为联赛拍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宣传片,尽管他不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交换。
对Z中的处罚并不重,只是罚款而已,而二中也是被打五十大板,禁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小球员而已。所以,当非璟煜面对着球员很不屑一顾地念处罚决定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沈默今天的心情尤其好,因为中午闷闷吃饭的时候,来了两个最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迟念的脾气还是一样,和秋煋都没几句客气,言寓荆自然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他仿佛心情不大好,不过还是在迟念的招呼下,勉强吃了些东西。迟念可没他客气,非常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在秋家大吃了一顿。所以,他才刚开始吃,秋煋就已经借口事忙退席了。
“哥怎么会来?”沈默笑问迟念。
迟念直接用手撕下鸡翅膀递给言寓荆才道,“我和荆儿都快闷出水来了,出来透透气,给文儿的那些鹰蛇鸽子买点东西吃。”
沈默想他蜗居墓镧授徒养宠物的样子,禹落哥都已经不在,不知他看着那些动物是什么心情。
迟念仿佛习惯了一般,一点也不在乎,只是不经意般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飞丹麦?”
秋瑀宸望着迟念一脸无辜又仿佛还期待着一般的表情,突然觉得很残忍,却还是笑道,“打过和二中的这一场,然后就过去。”
迟念哦了一声,“我和荆儿打算早点去,你要是没什么大事,还是去乔熳汐那躲躲,他虽然不是东西,但是比你对着古董的好。”
秋瑀宸正色道,“家父——”
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迟念打断了话,“别再婆婆妈妈的解释,知道令尊大人宝相庄严,我当佛供着还不行吗?被乔熳汐教出来的都有些脑残倾向。”
沈默听他这评语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隔岸观火的笑,秋瑀宸望着沈默淡笑,目光一瞬间温暖起来,轻轻握住了他手。
言寓荆突然抬起头,“浴波,你最近有看电影吗?”
沈默摇头,和秋瑀宸在一起,每天忙不完的功课训练,哪有功夫?
言寓荆也不再动筷子,将手机扔过来,“那是清儿参与拍摄的一部片,总该祝贺一下吧。”
一路过来才和褚清沙发了短信,也和她谈了自己想要收养孩子的事,不过,褚清沙一句话就回了他,更何况,提起要去找她的时候,褚清沙已经告诉他自己离开了S省。“言寓荆心中难免有些难过,尤其是想到那个孩子,虽然他知道,沈默是一点也不知道,可是一个单身的母亲在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只身带着孩子投奔一个自己都无处投奔的陌生地方,虽然不是沈默的错,但是也难免窝火。他和沈默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更加生气,这世界难以把握的太多,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犯下这样错误的是他最重要的兄弟,而且,自己想替他偿债都没机会。言寓荆表面是和沈默发脾气,实际上最气的还是自己。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又怎么会连累到浴波的?
迟念早就看出了他心情,所以,才刻意带他来秋家走走。迟念做事的方式一直是与众不同的,他一向坚信,受了伤,隐忍不算坚强,一定要狠下心自己将腐肉全都挖出来。感情的事,没有迟与早,也没有对和错,这对迟念而言,是最真实也最接近于欺骗的领悟。他一直不认为沈默对褚清沙亏欠了什么,爱或不爱都是自己的选择,可是,他不强求言寓荆去懂,因为,这孩子已经注定要因为失去痛苦一辈子了,又何必还要强求他再去懂不可得。他带他来这里,只因为他知道,言寓荆这口气一定要吐出来的,对清沙,他有太多的不平,而如果他不能亲自做最好的开解,那么,带言寓荆来找沈默出出气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心里有了不平事,找好朋友发发脾气,难道还有比这更有道理的事吗?
第七十六章 故事开始

沈默一觉醒来习惯性的滚动着喉结咽口水,然后,相当合拍的伸手去拉那条温暖的胳膊,像只无赖的大熊,果然,触手处已经变成了毛绒绒的抱枕,沈默嘟嘟囔囔的小声骂了句,秋瑀宸虽说不许他骂脏话,但是,偶尔被自家宝贝的起床气渗到还是不会发脾气的,又去晨练了,沈默迷迷糊糊想着,然后,将头埋进那只大大的企鹅枕里接着睡。
才眯了一小会,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沈默非常不满,居然不是自己叫我起床,还敢摆架子了?
听到管家的声音,敷衍的哼了一声,却突然一个机灵,My god,秋家太上皇回来了啊,自己居然还敢睡懒觉。小家伙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洗漱,才走进盥洗室,就看到洗手台上有秋瑀宸用香皂花拼成的桃心,那只可爱的小秋公仔就挂在镜子上。沈默洗了手将公仔拿下来,呵呵的傻笑了一阵,也没有抱怨,自己拧开了热水龙头。被秋瑀宸真正惯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连自己挤个牙膏都有点不习惯。
秋煋仿佛不需要倒时差的,沈默一切收拾停当后,已经在花园看到了他,沈默有些尴尬,不过依然从容的过去打招呼,连移步都带着贵族气。秋煋依然只是点头,沈默微笑的非常得体,然后就自己跑圈去了。
等去健身房遇到已经挥汗如雨的秋瑀宸,小家伙过去狠狠地踢了一脚,明明是昨晚抱着自己睡的,今早居然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秋瑀宸看沈默已经坐在卧推凳上,过去替他揉着肩膀,“靠枕有没有太软?”
沈默自己活动着脑袋,“没有。哦,我见到伯父了。”
秋瑀宸点头,“嗯。我起来没一会父亲就起了。”
沈默靠近秋瑀宸胸膛,沉默良久,才道,“秋,你可不可以不要叫父亲?”
秋瑀宸挑了下眉,也不知是玩笑还是正经,“熳汐哥会打死我的。”
沈默低着头,过了一会才道,“秋,有时候,那种希望自己有爸爸的感觉,真的很难对你说。我妈刚检查出怀孕,他就走了,我想,在他心里,我就和他留给我妈的动产不动产一样,我就是半动不动的存在。我妈太忙,总没功夫陪我,每一次回来,我都会黏着她好几天。后来,我知道了我爸的事,不服气去找他,他和木叔叔窝在一间地下室里,嘲嘲的,吵吵的,你猜他见到我第一眼说什么?”
秋瑀宸不知该怎么听这个故事,有些难过,没说话,却将他拢得更紧。
沈默缓缓道,“他对木叔叔说,‘早知道这小子长得这么像我,当年就应该射墙上。’”
秋瑀宸听他如此平静的转述这样一句话,心疼地俯身亲吻他脖颈,沈默却道,“秋,你不知道。我本以为我可以踹他两脚,骂他一顿。嘲笑陆家的大少爷居然窝在小地下室里连吃一根四毛钱的油条也要想着留多一半给情人。我本来不是应该恨他嘲笑他的吗?可是,我那时候却想,只要他肯回来,不要抛弃我和我妈,我真的什么都愿意。”
秋瑀宸不知做何感想,良久才道,“原来你真的姓陆。”
沈默回过头,不给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秋,我只是想说,能开口叫爸爸这两个字,真的很幸福。我就一次都没有叫过,直到他咳血死在鼓上,等我开口的时候,四周都是惊叫的人群,我想,哪怕是台下的人没有惊呼乱逃,他也听不到,因为他哪怕吐血的时候,都是用右边脸贴在鼓面上,直到死,他看得都是木叔叔,听得都是他贝司的声音。”
秋瑀宸将沈默拢在怀中,耳朵搭在心脏的位置,温声道,“小默,不要难过。很多东西,没办法强求的。你爸不是不爱你,只是不屑于说,你自己也说过,他留给你的遗产是四百多万英镑。如果他不在乎你,又怎么可能自己连豆浆都舍不得喝却不动银行里的一分钱。”
沈默点头,“他不是舍不得。只是因为和木叔叔在一起,白开水或者燕窝都没有分别。”
秋瑀宸摇头,“一定不是,小默,如果是我,我就做不到,放弃理想,放弃责任,甚至是让最爱的人陪自己一起住地下室,只为了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儿子。如果是你,你会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在乎的儿子这样做?”
沈默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羡慕他和木叔叔,就像你说的,他那么爱木叔叔,马上就要发第一张专辑了,他一辈子的理想就是摇滚贵族化。只可惜,为了木叔叔,他的后半生都住在贫民窟里,永远也没办法证明了。”
秋瑀宸轻轻顺着他头发,“有时候,选择了,哪怕一无所有也是心甘情愿的。更何况,是选择了对的人,那就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木叔叔和爸爸的事,我们永远也猜不透的。我们只要知道,爸爸很开心,木叔叔值得他爱就够了。”
沈默点头,望着他,“秋,你都可以这样叫一个根本没养过我的人,那,就——”
秋瑀宸的眼神却是掩不住的颓唐和自我厌弃,“至少他生了一个活生生的你,可是,在遇到你之前,我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清楚。”

秋瑀宸一直是一个传奇,虽然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是,在篮球界,他就是神,理所当然的被膜拜,甚至,被信仰到无人敢于挑战。
海亓的伤好得很快,非璟煜的努力也很见成效,和二中的复仇之战就在下周。
秋煋回来之后,秋瑀宸不得不将自己从繁重的工作中脱出来,然后再摒弃杂念重新将自己按在繁重的工作中去。球队的事,非璟煜越来越得心应手,尤其是,他为海亓而战,为球队而战作出的牺牲。从来都远离镜头的非璟煜为联赛拍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宣传片,尽管他不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交换。
对Z中的处罚并不重,只是罚款而已,而二中也是被打五十大板,禁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小球员而已。所以,当非璟煜面对着球员很不屑一顾地念处罚决定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沈默今天的心情尤其好,因为中午闷闷吃饭的时候,来了两个最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迟念的脾气还是一样,和秋煋都没几句客气,言寓荆自然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他仿佛心情不大好,不过还是在迟念的招呼下,勉强吃了些东西。迟念可没他客气,非常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在秋家大吃了一顿。所以,他才刚开始吃,秋煋就已经借口事忙退席了。
“哥怎么会来?”沈默笑问迟念。
迟念直接用手撕下鸡翅膀递给言寓荆才道,“我和荆儿都快闷出水来了,出来透透气,给文儿的那些鹰蛇鸽子买点东西吃。”
沈默想他蜗居墓镧授徒养宠物的样子,禹落哥都已经不在,不知他看着那些动物是什么心情。
迟念仿佛习惯了一般,一点也不在乎,只是不经意般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飞丹麦?”
秋瑀宸望着迟念一脸无辜又仿佛还期待着一般的表情,突然觉得很残忍,却还是笑道,“打过和二中的这一场,然后就过去。”
迟念哦了一声,“我和荆儿打算早点去,你要是没什么大事,还是去乔熳汐那躲躲,他虽然不是东西,但是比你对着古董的好。”
秋瑀宸正色道,“家父——”
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迟念打断了话,“别再婆婆妈妈的解释,知道令尊大人宝相庄严,我当佛供着还不行吗?被乔熳汐教出来的都有些脑残倾向。”
沈默听他这评语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隔岸观火的笑,秋瑀宸望着沈默淡笑,目光一瞬间温暖起来,轻轻握住了他手。
言寓荆突然抬起头,“浴波,你最近有看电影吗?”
沈默摇头,和秋瑀宸在一起,每天忙不完的功课训练,哪有功夫?
言寓荆也不再动筷子,将手机扔过来,“那是清儿参与拍摄的一部片,总该祝贺一下吧。”
一路过来才和褚清沙发了短信,也和她谈了自己想要收养孩子的事,不过,褚清沙一句话就回了他,更何况,提起要去找她的时候,褚清沙已经告诉他自己离开了S省。“言寓荆心中难免有些难过,尤其是想到那个孩子,虽然他知道,沈默是一点也不知道,可是一个单身的母亲在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只身带着孩子投奔一个自己都无处投奔的陌生地方,虽然不是沈默的错,但是也难免窝火。他和沈默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更加生气,这世界难以把握的太多,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犯下这样错误的是他最重要的兄弟,而且,自己想替他偿债都没机会。言寓荆表面是和沈默发脾气,实际上最气的还是自己。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又怎么会连累到浴波的?
迟念早就看出了他心情,所以,才刻意带他来秋家走走。迟念做事的方式一直是与众不同的,他一向坚信,受了伤,隐忍不算坚强,一定要狠下心自己将腐肉全都挖出来。感情的事,没有迟与早,也没有对和错,这对迟念而言,是最真实也最接近于欺骗的领悟。他一直不认为沈默对褚清沙亏欠了什么,爱或不爱都是自己的选择,可是,他不强求言寓荆去懂,因为,这孩子已经注定要因为失去痛苦一辈子了,又何必还要强求他再去懂不可得。他带他来这里,只因为他知道,言寓荆这口气一定要吐出来的,对清沙,他有太多的不平,而如果他不能亲自做最好的开解,那么,带言寓荆来找沈默出出气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心里有了不平事,找好朋友发发脾气,难道还有比这更有道理的事吗?
第七十六章 故事开始

沈默一觉醒来习惯性的滚动着喉结咽口水,然后,相当合拍的伸手去拉那条温暖的胳膊,像只无赖的大熊,果然,触手处已经变成了毛绒绒的抱枕,沈默嘟嘟囔囔的小声骂了句,秋瑀宸虽说不许他骂脏话,但是,偶尔被自家宝贝的起床气渗到还是不会发脾气的,又去晨练了,沈默迷迷糊糊想着,然后,将头埋进那只大大的企鹅枕里接着睡。
才眯了一小会,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沈默非常不满,居然不是自己叫我起床,还敢摆架子了?
听到管家的声音,敷衍的哼了一声,却突然一个机灵,My god,秋家太上皇回来了啊,自己居然还敢睡懒觉。小家伙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洗漱,才走进盥洗室,就看到洗手台上有秋瑀宸用香皂花拼成的桃心,那只可爱的小秋公仔就挂在镜子上。沈默洗了手将公仔拿下来,呵呵的傻笑了一阵,也没有抱怨,自己拧开了热水龙头。被秋瑀宸真正惯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连自己挤个牙膏都有点不习惯。
秋煋仿佛不需要倒时差的,沈默一切收拾停当后,已经在花园看到了他,沈默有些尴尬,不过依然从容的过去打招呼,连移步都带着贵族气。秋煋依然只是点头,沈默微笑的非常得体,然后就自己跑圈去了。
等去健身房遇到已经挥汗如雨的秋瑀宸,小家伙过去狠狠地踢了一脚,明明是昨晚抱着自己睡的,今早居然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秋瑀宸看沈默已经坐在卧推凳上,过去替他揉着肩膀,“靠枕有没有太软?”
沈默自己活动着脑袋,“没有。哦,我见到伯父了。”
秋瑀宸点头,“嗯。我起来没一会父亲就起了。”
沈默靠近秋瑀宸胸膛,沉默良久,才道,“秋,你可不可以不要叫父亲?”
秋瑀宸挑了下眉,也不知是玩笑还是正经,“熳汐哥会打死我的。”
沈默低着头,过了一会才道,“秋,有时候,那种希望自己有爸爸的感觉,真的很难对你说。我妈刚检查出怀孕,他就走了,我想,在他心里,我就和他留给我妈的动产不动产一样,我就是半动不动的存在。我妈太忙,总没功夫陪我,每一次回来,我都会黏着她好几天。后来,我知道了我爸的事,不服气去找他,他和木叔叔窝在一间地下室里,嘲嘲的,吵吵的,你猜他见到我第一眼说什么?”
秋瑀宸不知该怎么听这个故事,有些难过,没说话,却将他拢得更紧。
沈默缓缓道,“他对木叔叔说,‘早知道这小子长得这么像我,当年就应该射墙上。’”
秋瑀宸听他如此平静的转述这样一句话,心疼地俯身亲吻他脖颈,沈默却道,“秋,你不知道。我本以为我可以踹他两脚,骂他一顿。嘲笑陆家的大少爷居然窝在小地下室里连吃一根四毛钱的油条也要想着留多一半给情人。我本来不是应该恨他嘲笑他的吗?可是,我那时候却想,只要他肯回来,不要抛弃我和我妈,我真的什么都愿意。”
秋瑀宸不知做何感想,良久才道,“原来你真的姓陆。”
沈默回过头,不给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秋,我只是想说,能开口叫爸爸这两个字,真的很幸福。我就一次都没有叫过,直到他咳血死在鼓上,等我开口的时候,四周都是惊叫的人群,我想,哪怕是台下的人没有惊呼乱逃,他也听不到,因为他哪怕吐血的时候,都是用右边脸贴在鼓面上,直到死,他看得都是木叔叔,听得都是他贝司的声音。”
秋瑀宸将沈默拢在怀中,耳朵搭在心脏的位置,温声道,“小默,不要难过。很多东西,没办法强求的。你爸不是不爱你,只是不屑于说,你自己也说过,他留给你的遗产是四百多万英镑。如果他不在乎你,又怎么可能自己连豆浆都舍不得喝却不动银行里的一分钱。”
沈默点头,“他不是舍不得。只是因为和木叔叔在一起,白开水或者燕窝都没有分别。”
秋瑀宸摇头,“一定不是,小默,如果是我,我就做不到,放弃理想,放弃责任,甚至是让最爱的人陪自己一起住地下室,只为了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儿子。如果是你,你会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在乎的儿子这样做?”
沈默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羡慕他和木叔叔,就像你说的,他那么爱木叔叔,马上就要发第一张专辑了,他一辈子的理想就是摇滚贵族化。只可惜,为了木叔叔,他的后半生都住在贫民窟里,永远也没办法证明了。”
秋瑀宸轻轻顺着他头发,“有时候,选择了,哪怕一无所有也是心甘情愿的。更何况,是选择了对的人,那就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木叔叔和爸爸的事,我们永远也猜不透的。我们只要知道,爸爸很开心,木叔叔值得他爱就够了。”
沈默点头,望着他,“秋,你都可以这样叫一个根本没养过我的人,那,就——”
秋瑀宸的眼神却是掩不住的颓唐和自我厌弃,“至少他生了一个活生生的你,可是,在遇到你之前,我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清楚。”

秋瑀宸一直是一个传奇,虽然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是,在篮球界,他就是神,理所当然的被膜拜,甚至,被信仰到无人敢于挑战。
海亓的伤好得很快,非璟煜的努力也很见成效,和二中的复仇之战就在下周。
秋煋回来之后,秋瑀宸不得不将自己从繁重的工作中脱出来,然后再摒弃杂念重新将自己按在繁重的工作中去。球队的事,非璟煜越来越得心应手,尤其是,他为海亓而战,为球队而战作出的牺牲。从来都远离镜头的非璟煜为联赛拍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宣传片,尽管他不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交换。
对Z中的处罚并不重,只是罚款而已,而二中也是被打五十大板,禁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小球员而已。所以,当非璟煜面对着球员很不屑一顾地念处罚决定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沈默今天的心情尤其好,因为中午闷闷吃饭的时候,来了两个最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迟念的脾气还是一样,和秋煋都没几句客气,言寓荆自然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他仿佛心情不大好,不过还是在迟念的招呼下,勉强吃了些东西。迟念可没他客气,非常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在秋家大吃了一顿。所以,他才刚开始吃,秋煋就已经借口事忙退席了。
“哥怎么会来?”沈默笑问迟念。
迟念直接用手撕下鸡翅膀递给言寓荆才道,“我和荆儿都快闷出水来了,出来透透气,给文儿的那些鹰蛇鸽子买点东西吃。”

沈默想他蜗居墓镧授徒养宠物的样子,禹落哥都已经不在,不知他看着那些动物是什么心情。
迟念仿佛习惯了一般,一点也不在乎,只是不经意般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飞丹麦?”
秋瑀宸望着迟念一脸无辜又仿佛还期待着一般的表情,突然觉得很残忍,却还是笑道,“打过和二中的这一场,然后就过去。”
迟念哦了一声,“我和荆儿打算早点去,你要是没什么大事,还是去乔熳汐那躲躲,他虽然不是东西,但是比你对着古董的好。”
秋瑀宸正色道,“家父——”
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迟念打断了话,“别再婆婆妈妈的解释,知道令尊大人宝相庄严,我当佛供着还不行吗?被乔熳汐教出来的都有些脑残倾向。”
沈默听他这评语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隔岸观火的笑,秋瑀宸望着沈默淡笑,目光一瞬间温暖起来,轻轻握住了他手。
言寓荆突然抬起头,“浴波,你最近有看电影吗?”
沈默摇头,和秋瑀宸在一起,每天忙不完的功课训练,哪有功夫?
言寓荆也不再动筷子,将手机扔过来,“那是清儿参与拍摄的一部片,总该祝贺一下吧。”
一路过来才和褚清沙发了短信,也和她谈了自己想要收养孩子的事,不过,褚清沙一句话就回了他,更何况,提起要去找她的时候,褚清沙已经告诉他自己离开了S省。“言寓荆心中难免有些难过,尤其是想到那个孩子,虽然他知道,沈默是一点也不知道,可是一个单身的母亲在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只身带着孩子投奔一个自己都无处投奔的陌生地方,虽然不是沈默的错,但是也难免窝火。他和沈默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更加生气,这世界难以把握的太多,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犯下这样错误的是他最重要的兄弟,而且,自己想替他偿债都没机会。言寓荆表面是和沈默发脾气,实际上最气的还是自己。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又怎么会连累到浴波的?
迟念早就看出了他心情,所以,才刻意带他来秋家走走。迟念做事的方式一直是与众不同的,他一向坚信,受了伤,隐忍不算坚强,一定要狠下心自己将腐肉全都挖出来。感情的事,没有迟与早,也没有对和错,这对迟念而言,是最真实也最接近于欺骗的领悟。他一直不认为沈默对褚清沙亏欠了什么,爱或不爱都是自己的选择,可是,他不强求言寓荆去懂,因为,这孩子已经注定要因为失去痛苦一辈子了,又何必还要强求他再去懂不可得。他带他来这里,只因为他知道,言寓荆这口气一定要吐出来的,对清沙,他有太多的不平,而如果他不能亲自做最好的开解,那么,带言寓荆来找沈默出出气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心里有了不平事,找好朋友发发脾气,难道还有比这更有道理的事吗?
第七十六章 故事开始

沈默一觉醒来习惯性的滚动着喉结咽口水,然后,相当合拍的伸手去拉那条温暖的胳膊,像只无赖的大熊,果然,触手处已经变成了毛绒绒的抱枕,沈默嘟嘟囔囔的小声骂了句,秋瑀宸虽说不许他骂脏话,但是,偶尔被自家宝贝的起床气渗到还是不会发脾气的,又去晨练了,沈默迷迷糊糊想着,然后,将头埋进那只大大的企鹅枕里接着睡。
才眯了一小会,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沈默非常不满,居然不是自己叫我起床,还敢摆架子了?
听到管家的声音,敷衍的哼了一声,却突然一个机灵,My god,秋家太上皇回来了啊,自己居然还敢睡懒觉。小家伙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洗漱,才走进盥洗室,就看到洗手台上有秋瑀宸用香皂花拼成的桃心,那只可爱的小秋公仔就挂在镜子上。沈默洗了手将公仔拿下来,呵呵的傻笑了一阵,也没有抱怨,自己拧开了热水龙头。被秋瑀宸真正惯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连自己挤个牙膏都有点不习惯。
秋煋仿佛不需要倒时差的,沈默一切收拾停当后,已经在花园看到了他,沈默有些尴尬,不过依然从容的过去打招呼,连移步都带着贵族气。秋煋依然只是点头,沈默微笑的非常得体,然后就自己跑圈去了。
等去健身房遇到已经挥汗如雨的秋瑀宸,小家伙过去狠狠地踢了一脚,明明是昨晚抱着自己睡的,今早居然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秋瑀宸看沈默已经坐在卧推凳上,过去替他揉着肩膀,“靠枕有没有太软?”
沈默自己活动着脑袋,“没有。哦,我见到伯父了。”
秋瑀宸点头,“嗯。我起来没一会父亲就起了。”
沈默靠近秋瑀宸胸膛,沉默良久,才道,“秋,你可不可以不要叫父亲?”
秋瑀宸挑了下眉,也不知是玩笑还是正经,“熳汐哥会打死我的。”
沈默低着头,过了一会才道,“秋,有时候,那种希望自己有爸爸的感觉,真的很难对你说。我妈刚检查出怀孕,他就走了,我想,在他心里,我就和他留给我妈的动产不动产一样,我就是半动不动的存在。我妈太忙,总没功夫陪我,每一次回来,我都会黏着她好几天。后来,我知道了我爸的事,不服气去找他,他和木叔叔窝在一间地下室里,嘲嘲的,吵吵的,你猜他见到我第一眼说什么?”
秋瑀宸不知该怎么听这个故事,有些难过,没说话,却将他拢得更紧。
沈默缓缓道,“他对木叔叔说,‘早知道这小子长得这么像我,当年就应该射墙上。’”
秋瑀宸听他如此平静的转述这样一句话,心疼地俯身亲吻他脖颈,沈默却道,“秋,你不知道。我本以为我可以踹他两脚,骂他一顿。嘲笑陆家的大少爷居然窝在小地下室里连吃一根四毛钱的油条也要想着留多一半给情人。我本来不是应该恨他嘲笑他的吗?可是,我那时候却想,只要他肯回来,不要抛弃我和我妈,我真的什么都愿意。”
秋瑀宸不知做何感想,良久才道,“原来你真的姓陆。”
沈默回过头,不给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秋,我只是想说,能开口叫爸爸这两个字,真的很幸福。我就一次都没有叫过,直到他咳血死在鼓上,等我开口的时候,四周都是惊叫的人群,我想,哪怕是台下的人没有惊呼乱逃,他也听不到,因为他哪怕吐血的时候,都是用右边脸贴在鼓面上,直到死,他看得都是木叔叔,听得都是他贝司的声音。”
秋瑀宸将沈默拢在怀中,耳朵搭在心脏的位置,温声道,“小默,不要难过。很多东西,没办法强求的。你爸不是不爱你,只是不屑于说,你自己也说过,他留给你的遗产是四百多万英镑。如果他不在乎你,又怎么可能自己连豆浆都舍不得喝却不动银行里的一分钱。”
沈默点头,“他不是舍不得。只是因为和木叔叔在一起,白开水或者燕窝都没有分别。”
秋瑀宸摇头,“一定不是,小默,如果是我,我就做不到,放弃理想,放弃责任,甚至是让最爱的人陪自己一起住地下室,只为了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儿子。如果是你,你会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在乎的儿子这样做?”
沈默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羡慕他和木叔叔,就像你说的,他那么爱木叔叔,马上就要发第一张专辑了,他一辈子的理想就是摇滚贵族化。只可惜,为了木叔叔,他的后半生都住在贫民窟里,永远也没办法证明了。”
秋瑀宸轻轻顺着他头发,“有时候,选择了,哪怕一无所有也是心甘情愿的。更何况,是选择了对的人,那就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木叔叔和爸爸的事,我们永远也猜不透的。我们只要知道,爸爸很开心,木叔叔值得他爱就够了。”
沈默点头,望着他,“秋,你都可以这样叫一个根本没养过我的人,那,就——”
秋瑀宸的眼神却是掩不住的颓唐和自我厌弃,“至少他生了一个活生生的你,可是,在遇到你之前,我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清楚。”

秋瑀宸一直是一个传奇,虽然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是,在篮球界,他就是神,理所当然的被膜拜,甚至,被信仰到无人敢于挑战。
海亓的伤好得很快,非璟煜的努力也很见成效,和二中的复仇之战就在下周。
秋煋回来之后,秋瑀宸不得不将自己从繁重的工作中脱出来,然后再摒弃杂念重新将自己按在繁重的工作中去。球队的事,非璟煜越来越得心应手,尤其是,他为海亓而战,为球队而战作出的牺牲。从来都远离镜头的非璟煜为联赛拍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宣传片,尽管他不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交换。
对Z中的处罚并不重,只是罚款而已,而二中也是被打五十大板,禁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小球员而已。所以,当非璟煜面对着球员很不屑一顾地念处罚决定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沈默今天的心情尤其好,因为中午闷闷吃饭的时候,来了两个最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迟念的脾气还是一样,和秋煋都没几句客气,言寓荆自然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他仿佛心情不大好,不过还是在迟念的招呼下,勉强吃了些东西。迟念可没他客气,非常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在秋家大吃了一顿。所以,他才刚开始吃,秋煋就已经借口事忙退席了。
“哥怎么会来?”沈默笑问迟念。
迟念直接用手撕下鸡翅膀递给言寓荆才道,“我和荆儿都快闷出水来了,出来透透气,给文儿的那些鹰蛇鸽子买点东西吃。”
沈默想他蜗居墓镧授徒养宠物的样子,禹落哥都已经不在,不知他看着那些动物是什么心情。
迟念仿佛习惯了一般,一点也不在乎,只是不经意般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飞丹麦?”
秋瑀宸望着迟念一脸无辜又仿佛还期待着一般的表情,突然觉得很残忍,却还是笑道,“打过和二中的这一场,然后就过去。”
迟念哦了一声,“我和荆儿打算早点去,你要是没什么大事,还是去乔熳汐那躲躲,他虽然不是东西,但是比你对着古董的好。”
秋瑀宸正色道,“家父——”
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迟念打断了话,“别再婆婆妈妈的解释,知道令尊大人宝相庄严,我当佛供着还不行吗?被乔熳汐教出来的都有些脑残倾向。”
沈默听他这评语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隔岸观火的笑,秋瑀宸望着沈默淡笑,目光一瞬间温暖起来,轻轻握住了他手。
言寓荆突然抬起头,“浴波,你最近有看电影吗?”
沈默摇头,和秋瑀宸在一起,每天忙不完的功课训练,哪有功夫?
言寓荆也不再动筷子,将手机扔过来,“那是清儿参与拍摄的一部片,总该祝贺一下吧。”
一路过来才和褚清沙发了短信,也和她谈了自己想要收养孩子的事,不过,褚清沙一句话就回了他,更何况,提起要去找她的时候,褚清沙已经告诉他自己离开了S省。“言寓荆心中难免有些难过,尤其是想到那个孩子,虽然他知道,沈默是一点也不知道,可是一个单身的母亲在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只身带着孩子投奔一个自己都无处投奔的陌生地方,虽然不是沈默的错,但是也难免窝火。他和沈默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更加生气,这世界难以把握的太多,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犯下这样错误的是他最重要的兄弟,而且,自己想替他偿债都没机会。言寓荆表面是和沈默发脾气,实际上最气的还是自己。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又怎么会连累到浴波的?
迟念早就看出了他心情,所以,才刻意带他来秋家走走。迟念做事的方式一直是与众不同的,他一向坚信,受了伤,隐忍不算坚强,一定要狠下心自己将腐肉全都挖出来。感情的事,没有迟与早,也没有对和错,这对迟念而言,是最真实也最接近于欺骗的领悟。他一直不认为沈默对褚清沙亏欠了什么,爱或不爱都是自己的选择,可是,他不强求言寓荆去懂,因为,这孩子已经注定要因为失去痛苦一辈子了,又何必还要强求他再去懂不可得。他带他来这里,只因为他知道,言寓荆这口气一定要吐出来的,对清沙,他有太多的不平,而如果他不能亲自做最好的开解,那么,带言寓荆来找沈默出出气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心里有了不平事,找好朋友发发脾气,难道还有比这更有道理的事吗?
第七十七章 如何命名

文禹落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靠在乔熳汐肩膀上,他的汐一向是个霸道的男人,不允许自己软弱,也不允许别人软弱。
从前,他是永远站在乔魁首身后的男宠,后来,他的汐试着允许他可以和他并肩。
接吻,拥抱,缠绵,这样的三部曲对于他而言一直是反着的。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得到了他的身体,可是,只有在睡梦中才可能拥抱或者被拥抱,真的双唇轻触还是在几月前,而,最可以被证明厮守的牵手,他们还一直不曾。
乔熳汐明显察觉到文禹落唇边的微笑,带点温暖和失落,于是,乔魁首挺身站在他身前,用自己一百九十一厘米的强势身高挡住他的一笑倾城,然后在胸前握住他的手,用整个掌心,那样的笑容,连落入这碧落穹苍都舍不得。
文禹落轻轻摇着头,从来都哄着这个小自己五岁的大孩子,习惯了生命过度奢华的降临和猝不及防的消逝,文禹落任他握着手,掌心的温度真实的足以令人忘记恐惧。依然是相握,不是十指相扣呢,那样更像是情侣吧。人总是贪心的,神也是贪心的,所以,夜神也贪心。
从前,只想着能见他一面,如今,不自禁地要得更多,不过,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提要求的情人,如果他的所需汐不能察觉到,那他提了也无趣。
私人飞机的好处就在于没有那么深的寻觅地希冀,毕竟,都是已经不堪失去的人。
乔熳沨是真正的公主,再见亦如是。
因为只有公主才可以甩下同行的男友一路冲进乔熳汐怀里,然后,是响响亮亮的见面吻,手舞足蹈,却依然不失高贵,乔家的人是不是天生就这样,俏皮都是贵族的。
穿着格子裙的卷发女孩死死拽着乔熳汐胳膊不放手,乔熳汐回吻了妹妹一手轻轻替她将草莓胸针摆出一个好看的角度,一边笑对着妹妹的法国男友乔麦,用法语说着客气又不显疏离的抱歉。
乔麦看来是早习惯了这个小公主,相当国际的一耸肩,就不再说什么,这边乔熳沨已经揽上了文禹落脖子,“文哥哥,哥哥先借我亲一下哦。”中文一点也不生涩,带着点娃娃音,却因着天然而更加显得娇俏。
“哥,我想吃葡萄酒做的布丁,还有椰汁巧克力。我还想吃剁椒鱼头,还有豆花鳕柳,还有——”
乔熳汐笑着刮她鼻子,“又是甜又是咸又是辣,小心吃坏了胃。”
乔熳沨一嘟嘴,连挽着乔熳汐的手也放下来,乔熳汐笑笑,却魔术似的变出一个小盒子,“想吃什么要你文哥哥去做,吃完了让他给你烧个清胃的汤,可别又撑到喝不下汤。”
乔熳沨抢过来,小盒里是各式口味的巧克力,都是文禹落新做的,笑道,“我就知道哥最疼我了。”连着吃了几个,又怕乔熳汐说她,不舍得的将盒子插进乔熳汐口袋里,“哥你替我装着,要不一会又要忍不住啦。嗯?tante怎么不来接我?”
才问着,却又一次甩脱乔熳汐跳过去,乔熳汐手被他甩得有些疼,不觉满是同情的看了眼被冷落一边的乔麦,只这一眼,和这未来妹夫又熟稔不少。
乔熳沨才冲过来,本来极目望去都没有什么人的小机场突然之间一片肃杀,骊歌轻轻挥了挥手,埋伏着的枪手又重新隐藏起来,机场依然是仿佛毫不设防的机场,乔熳沨搂住骊歌脖子抱怨,“tante——这些人怎么躲的?”
骊歌笑望她,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刚才好像听到小公主说我没有来接她呢。”
乔熳沨用眼皮俏皮地盖住眼睛,轻轻皱了皱鼻子,“那tante都不和哥一起来。”说到这里就见骊歌意味深长的望着乔熳汐笑,乔熳沨非常luoli的挥了挥手,“哥难道和文哥哥在一起就不理tante啦,这是他不对哦,tante要罚他。中国人都说不可以娶了妻子忘了妈妈的。”
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样的俗语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不熟的,乔熳汐面色沉了一下,骊歌又怎么能不知道儿子心意,轻轻拉着熳沨,“以后不要说中国人怎么样,你自己不也是中国人?”
乔熳汐在这一点上倒是较真的很,坚决不入法国籍,乔熳沨虽然平时被哥哥宠上天,但是也不敢真的惹他发脾气的,讨好般的垂下头低低道对不起,乔熳汐笑了笑就不再多说。
文禹落也笑笑,师父虽然已经过世,但他立身处世的思想倒真是影响了乔熳汐一辈子。想到这里又不觉有些萧索,如果,师父也可以参加他们婚礼的话,那不知道要多开心。想到这里,即使这个自诩无情的人也不免有些苦涩。
乔熳汐轻声问他,“想到师父?”
情人的默契他一向是不怀疑的,默默点了点头,乔熳汐道,“我已经和母亲说过要在婚前回去一趟给师父叩头的,秋世伯那里,也应该尽尽做晚辈的礼数。”
文禹落点头,紧紧握住他手,不忍看情人眼中的薄雾,既然要叩拜师父,那汐的父母又怎么能够不拜呢?只是,这样的拜祭,多一次,就又是撕一次伤口。更何况,汐在骨子里还是那么传统的一个人,长子最重要的责任,他又如何放得下。生息繁衍分明是动物的本能,可是,在几千年的宗法下,传宗接代就是责任。都以为他为了和乔熳汐在一起付出了太多,谁又知道,乔熳汐为了他,又是如何受着自己和父母阴灵的煎熬。
文禹落不劝,他知道,他只要在汐身边,就够了。乔熳汐依然轻笑,“禹落,不要想太多,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孝子,又何妨更不孝一点。”

非璟煜将脚翘在茶几上,头偏在一边,懒洋洋地听秋瑀宸和他说话。秋瑀宸看他这副样子,知道这孩子这些天和他怄着呢,这么多日子不管不问,恐怕是连心都冷了。如今,这弟弟还能不摆点脸色瞧。也不吓他,只是轻轻抬脚踹了下他脚心,“坐直。”
非璟煜不耐烦地收了脚,面上表情虽不忿,却还是转过头来,长长地睫毛即使低着头还是翘地倔强,这孩子,全身上下没一处不带着刺的。
非璟煜一手拉下了自己颈上的一个大大的银质挂坠抛出去,抬起头,露出的一段锁骨衬得他骨骼越发有轻奇的味道,迷离着眼望秋瑀宸,“找我。”
秋瑀宸分明从他看似无所谓的眼中读出了委屈,站起身一把拽起来在后背上狠狠拍了两下,笑得宠溺,“不打你就不老实。”
非璟煜打了个呵欠,顺手一理只扣了一只扣子的卡其色小毛衫,重新坐下来。顺便踹了一脚茶几腿,于是,充满十七世纪古典风的烟灰缸相当清脆响亮的碎在地上,立刻有下人赶过来收拾,非璟煜略略蹙眉,“上个果盘。”
秋瑀宸摇了摇头,轻声数落,“风坛和旲和都不够你这么败。”
非璟煜露出一个你不是不管我吗的眼神,秋瑀宸招了招手,“坐过来。”
非璟煜难得的嘟了下嘴,挨着秋瑀宸坐下,秋瑀宸笑问,“是罚重你了?”
非璟煜心道:若是罚重了就好,可惜你根本不理我。嘴上却没说,只垂首坐着,秋瑀宸伸手拽了拽他头发,“你几天没上课了?”
非璟煜基本上就没上过课,于是,小家伙相当理所当然的望着秋瑀宸,“你有说要每天上课吗?”
秋瑀宸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其实,负责任的说,他不去上课简直是老师们的福音。
秋瑀宸看这弟弟依然孩子似的,鲜明的仿佛油画,都不知该怎么说他,一副我最强大却又难掩失落的样子,可爱地让人想蹂躏。不过,他只是问,“这次想打什么位置?”
非璟煜痞痞道:“我想打3号位你舍得吗?”像是脱口而出,又像是试探。
秋瑀宸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眼睫,像从前他不敢合眼时一样,“你想我就让你上。”小前锋是沈默的位置。
非璟煜明显颤了一下,张开眼睛,确认秋瑀宸不是骗他,那双如夜的眸子从来都写不进妥协,篮球的事,更不是玩笑。
非璟煜突然有点恨自己不怀好意的试探,截口道:“我要打1号位,球队里我最大。”
秋瑀宸望他,“会不会委屈,还是打2号位吧。”
非璟煜心里一热,顺势靠在秋瑀宸肩膀上,秋瑀宸问他,“这次不是想狠狠教训二中的吗?”
非璟煜居然淡笑,“这是教育!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篮球!”
秋瑀宸笑了笑,非璟煜将眸子狠狠对过来,“真正的羞辱绝不只是得分。我要让他们明白,今日的篮坛是谁的天下!”
秋瑀宸看这孩子一脸桀骜,有些心疼,知道是受了大委屈,为了球队,可说是什么都搭上了,这些天自己冷着他,也只是想让他好好反省,如今看来,却是太委屈,秋瑀宸道,“我给你五分钟。”
非璟煜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教练说什么?”
秋瑀宸笑,“我给你五分钟,报仇!不过,是终场前五分钟,你要保证体力撑得到。”
非璟煜伸手抡过刚上来的果盘,“好!”
秋瑀宸笑着拿过来一个柚子,用水果刀轻轻透成花瓣模样,将柚子取了放在盘里,在这个和当年的柚子灯一模一样的果皮倒着立在桌上,轻轻拍了拍非璟煜肩膀,“长大了。”说着就将水果刀顺手递过去,“无论什么时候,你要屠城,我就递刀。”

第七十八章 过渡,又见过渡

秋瑀宸抱着沈默在腿上和他一起讨论战术,虽然他的温度是如此真实,但是,专属于秋教练的严肃还是让他不敢乱动,在秋瑀宸腿上坐得比在凳子上还直,秋瑀宸放下笔,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小脑袋,顺手拉起他,拍了拍他小屁(晋江)股,笑道,“又瘦了,都没肉,镉死我了。”
自从秋煋回来后,沈默每天都坚持训练六个小时,除了上课吃饭,真的没什么多的休息时间。他记得骊歌的话,刻意和秋瑀宸保持着距离,拼命将自己的一切举止无限接近当年的何胥,除了与生俱来的一副贵族气质。
他本来就要强,如今又逼着自己更加刻苦,没有秋瑀宸喂,吃饭就没心情。更何况,和秋煋在一个饭桌上真的像受罪一样,又哪里吃得下?
好在迟念的脸皮不算薄,居然真的一点也不打算走,将秋家的厨房当成了御膳房,什么都做得出,因此,想什么都尽可能的点。秋家的孩子是不允许有挑食的恶习的,一盘菜,哪一种吃了三口,另一种就不该吃五口,再喜欢也不成。因此,吃饭的时候也显不出什么偏好来。迟念可没这毛病,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啊,本来这生活中不遂人愿的就太多了,再人为添置上一大堆,还活个什么劲儿。秋瑀宸才夹了一筷子冬菇,他就生生从他筷子中抢了,“这东西降血压的,训练这么辛苦,吃多了不好。”
秋瑀宸心中一阵感激,他从来不爱吃菌类的东西,只是,秋家的孩子,任何事情都不能有明显的偏好,更何况饮食。
秋煋看了迟念一眼,没说话,不知是主随客便还是不屑于计较。
再等到苦瓜鸡蛋卷端上来迟念已经固然对秋煋发难了,“那个,我说,原来乔熳汐那一套忆苦思甜的本事是从这来的,这什么季节啊,能种出苦瓜来真不容易。”
秋煋依然只是举止端严,来看都不看他一眼,秋瑀宸放下筷子起身致歉,还没说两句就被迟念按下来,“别管我,我这是白吃萝卜还嫌辣。”说完还刻意问秋煋道,“秋董,您说对吧?”
沈默看迟念一脸无辜的样子,憋得连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言寓荆直接一口饭喷了出来。
迟念居然还能虎下脸训徒弟,真的还有模有样,“荆儿,在秋董驾前失礼,还不道歉。”
沈默本来憋着,听他一句驾前失礼哪里还忍得住,连忙抽了一张纸巾,侧过身堵着脸假作咳嗽,秋煋浅咂了一口汤,将汤匙放下,用帕子象征性的擦了擦嘴,这才道,“粗茶淡饭,失礼了。”
后面早有管家道,“迟少爷,真是抱歉,请您放心,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迟念一向闲云野鹤惯了,他不过是逗逗秋煋,如今才意识到玩笑开大了,从管家到佣人恐怕都要因为他受罚,厨师想必一定会解雇的。迟念心中有些后悔,面色却越发阴沉,“交代?安管家的意思迟念是外人了?”
安管家虽然年纪不大,却老于世故,又怎么能想不到这是迟念故意给的开脱,可是,厨房的人,处理了是驳迟念的面子,不处理却是驳秋煋的面子,此刻倒真是为难。他只是笑了笑,不显得谄媚也不显得疏离,“迟少爷——”
迟念才懒得听他说下去,不过一挥手,“我觉得今天这个豆腐挺好吃的,烧鹅也不错,明天还想吃,下一次来还想吃,没了。”
说着就根本不看他,一个人上楼上客房去了。起身时还一指沈默,“最近练球练得不错,套路就不用做了。”
沈默甚至还来不及说声谢谢哥迟念就已经和言寓荆上楼了,言寓荆如今跟师父跟的好紧,沈默有些失落,秋瑀宸对安管家随意的点了下头,伸手揽住了他目光迷离的小默,沈默一逃,“秋,你疯了,伯父在家里。”
秋瑀宸直视他眼睛,“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想别人。”像是玩笑又像是警告,却说得和好好练习一样正经。
沈默扑哧一声笑出来,骂道,“你哄非师兄的时候怎么不说。”
秋瑀宸脸一红,“迟大哥不罚你了就好好练球。”
沈默跟着他,刻意落后了半步表示尊重,却用着属于情人的口吻,“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介意这个。”
秋瑀宸点头,暗道:介不介意出去都要请示,回来都要备案,突然笑道,“用不用给我订个家规之类的?”
沈默愣了一下,在心中骂了一句无聊,抬脚就走了。
秋瑀宸也有些后悔,恨自己怎么能把真心话说得像调侃。其实,他倒是真希望沈默替他订个家规之类的,不过,想到这种属于女人的小心眼,他心里对沈默也不由得抱歉。迟念那句话就像是鞭子,“爱他就把他当成男人来爱,他绝对值得。”

不过,等沈默练了球回来好像忘记了秋瑀宸的话,枕着浴缸边沿累得几乎要睡着,想到那个将自己淹死在浴缸的经典案例,小破孩打起了精神,热水澡确实是解乏的,但前提是还有精神去泡,真正累得人怕是恨不得躺在床上,水在温暖也比不上被子,被子再温暖,又怎么能比得上情人的胸膛。所以,当沈默爬上自己的床却是又一次躺在秋瑀宸胸膛的时候,小家伙已经懒得去和他计较了。
秋瑀宸不怀好意地吹了吹他脖子跟,沈默翻了个身用屁(晋江)股对着他,“道歉就不用了。”
秋瑀宸揽着他腰,轻轻吻着他颈骨和脊柱交接的地方,声音有些闷,“其实我说得是真话。”
沈默嗯了一声,没答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秋瑀宸笑道,“总觉得给你订了那么多规矩,也该让你管管我。”
沈默伸过来一条胳膊,“那也没什么。规矩是教练订的,你以为你不是秋瑀宸能管得了我。”
秋瑀宸看他这副样子,别扭的让人忍不住揍他一顿,于是相当随心的在他赤(晋江)裸的小屁(晋江)股上拍了一巴掌,却还是在心中忍不住赞同沈默的观点,如果不是他愿意,恐怕自己也管不了他。
沈默转过身,他其实也说不上自己对现在的状态是什么感觉,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像是结婚多年却没领证的夫妻一样,有点不舒服吧,还是羡慕哥哥们能结婚,哪怕面对了那么多。
秋瑀宸将被子向上拉了拉,“胳膊都冰了,盖严点。哦,母亲刚才打电话说哥大概明天回来,要我们别惹父亲生气。”
沈默点了下头,心中的羡慕更甚几分。突然间就有一种小冲动,拿过床头的手机给自己母亲拨了电话,沈栎濬居然接了,“小默?”有点欣喜的不确定。
沈默嗯了一声,“妈——”
沈栎濬笑问,“有什么事吗?”
沈默没答话,却是先问,“妈在做什么?”
沈栎濬笑着说没什么,沈默却分明从电话中听到隐约的“沈总,请您过目”之类的声音,于是他懂事的笑了笑,“对不起,又打扰您了,就是想说明天要降温了,多穿衣服。妈,再见。”
沈栎濬知道沈默一向懂事,很少在她工作的时候打扰,所以,即使在开紧急会议也依然接了电话,虽然没有什么大事,心中却暖洋洋的,才一挂了电话,又是属于自己的精明干练。
沈默转过身,抵着秋瑀宸额头,秋瑀宸突然之间有些羡慕,却不知该说什么。沈默轻轻晃了晃脑袋,“你回去睡。”
秋瑀宸点头,“我等你睡熟了就回去。”
沈默轻轻碰了碰他鼻子,“秋,像我刚才那样,很难吗?”
秋瑀宸想了片刻,“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总是说不出来的,而且,熳汐哥比我懂。”
沈默踹了他一脚,“你也是儿子啊。”
秋瑀宸用双臂撑起身子轻轻蹭了蹭他脸,“别替我想那么多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一样过。”
沈默笑道,“秋,如果,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会怎么样?”他觉得自己仿佛是拼命讨好婆婆的苦命媳妇。
秋瑀宸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默不答,秋瑀宸似乎想得很认真,“我也不知道,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和人在一起过,男人女人都没有。”
沈默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哥管你这么严?”
秋瑀宸实在哭笑不得,“其实只是对别人没有感觉。”
没感觉,沈默听着这样的行话,几乎绝倒,这完全不像是秋瑀宸的语言吧,秋瑀宸也笑了,觉得这样的台词好低级,却真的是他真实想法。沈默从来没想过初恋与否的问题,不过如今倒有些占了便宜的小孩子心性,自己居然是秋的初恋。
秋瑀宸却是不愿意再说下去了,轻轻顺着他后背,“快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沈默知道再闹下去也没意思,于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可还没睡两分钟,又摇着秋瑀宸,“秋,你说,哥哥们结婚之后,我们要怎么叫禹落哥?”
秋瑀宸懵了一下,“继续叫禹落哥啊,难道叫嫂子?”
沈默突然不怀好意地一笑,“你怎么知道是嫂子,说不定是姐夫?”
秋瑀宸彻底绝倒,姐夫?这普天之下,怕是除了沈默再也没有人认为乔熳汐会和一个女字旁的词联系在一起。
沈默却哼了一声,“随你信不信?”
登机口的乔熳汐突然以最猝不及防却最优雅的姿势打了个喷嚏,文禹落握住他手,“汐——”
乔熳汐笑,“大概着凉了。”

第七十九章 入彀

乔颙脩是和乔鸶偲合葬的,这是乔颙脩的意思,他总觉得,幼子和妻子的惨死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何况,还有长子的遭遇,如果不是他和阮逸儒的不伦之欲,或者,乔家还是一个完整的家。浪子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迷恋上一个淑女,更大的悲哀是得到了那份安定却又忍不住怀念从前的日子。乔颙脩不过是犯了一个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甚至不算是错误,但是,代价却付得太沉重。
文禹落轻轻握住乔熳汐的手,自从墓园出来,他就什么也没说,他知道,他的汐此刻一定心很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仅有的一点肯定会被现在忽略的温度,因为只有这样,在他不乱的时候才不会突然之间觉得冷。
静寞了大概半个小时,乔熳汐才说了第一句话,“先回酒店吧。”
文禹落知道他是怕自己穿得太素净见长辈不礼貌,想要回去换件衣服再去秋家。
文禹落点了点头,笑笑,“那两个小家伙恐怕都等不及了呢。”
乔熳汐还是只嗯了一声。文禹落不计较,当年那么惊心动魄的“我回来了”,他不也照样只是一个“嗯。”做乔熳汐的情人,就要经得住寂寞,受得了冷落。更何况,现在已经是爱人了。
沈默和秋瑀宸实在是想哥哥的很,尤其是沈默,已经非常没事找事的往门口跑了好几回了,跑得迟念都觉得烦,索性一巴掌把他按在客厅沙发上,“你就在这和荆儿坐着,再乱跑小心我罚你到不知用什么走路。”
沈默瞪了迟念一眼,却也不敢再乱跑了,言寓荆又沉静了不少,每次看到这个兄弟,沈默心里都不知是何滋味。幸福的人永远没资格去臆测不幸人的不幸,因为无论怎样的同情都比不上亲历的刻骨真实。
迟念偶尔会宠溺地揉言寓荆头发,然后再自觉这个动作有点COS乔熳汐之后,重重地用手将言寓荆的发型揉成博尔特夺金的所在地。言寓荆有时候会皱眉,但多数时候仿佛是被这师父欺负惯了,也不说话。不过他没反应的时候迟念就更心疼,总是刻意说些卡卡梅西之类。
沈默不止一次的和言寓荆搭话,言寓荆却不像从前那么闹,只说秋瑀宸父亲在,让他专心扮大少爷。沈默听他这样说,虽然知道是为了自己想,但心中也难免失落。毕竟是那么好的兄弟,从前都一点不在乎连累不连累,如今倒想起这些。不过,他知道,浴巾已经变了,不再那么自我,开始懂得渐渐去为自己在乎的人想。他在乎的,尚在人世的,除了迟大哥也就是自己了。
迟念对言寓荆很好,沈默甚至很想问问浴巾,迟大哥是不是也带你放过烟花,但终究觉得不好意思开口。只盼着迟大哥和浴巾能够互相照顾。他依言寓荆的话给褚清沙打了电话,褚清沙的心情听起来很不错,不是那种礼貌的疏离,但也不是熟稔的亲切,一切都很自然,自然的仿佛两个人之间从来没发生过那些比电影还曲折的故事。后来甚至半开玩笑地和他说,“我这里也可以收到卫视哦,听说总决赛是转播的,可不要让我看到你被秋教练抢了风头。”
沈默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一直不明白,女人是不是都比男人更能隐忍。
言寓荆靠在沙发上,既不粗犷也不规矩,不怎么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迟念和他说话才能看他露出个表情,迟念知道他还是放不下清沙的事,毕竟,那是一个任何男人都不能不钦佩的女孩子,或者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有获得任何男人的爱。
乔熳汐和文禹落终于回来了,沈默扑过去蹭着哥哥,乔熳汐想是要先见秋煋,所以并没有和沈默多说话,只是轻轻揉着他小脑袋要他自己去那边的袋子里拿礼物。
漱了口和文禹落商量着去秋煋那里,才刚走出门就听管家道。“老爷吩咐:‘乔少爷、文少爷旅途劳顿,今天就不必见他了。’
乔熳汐轻轻摇了摇头,看来太上皇的脾气不是一般大,在秋家,乔熳汐是不被允许叫乔少爷的,秋煋也说骊歌恨不能让乔熳汐和她一个姓。如今,乔少爷这三个字一出口,乔熳汐就知道,这一关,想必不好过。
文禹落依然握着乔熳汐的手,秋煋怎么样,他不在乎,他只知道,有些人,拒绝并不是因为必要,只是习惯了被请求,面对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逼他到无路可退。

沈默将头伸进乔熳汐带来的大箱子里,仿佛是新年时带一点点小贪婪又强迫自己一样样排除着不那么热切的糖果的孩子。秋瑀宸轻轻揽着他腰,“小默,别翻来翻去的了。”
沈默将身子直起来,偏过头,蹙起的眉毛纹路非常好看,“哥说要我先挑的。”
秋瑀宸笑着,“随你吧。”
沈默挑来挑去,挑了一瓶没有名字的自酿葡萄酒,“秋,你说这个送给迟大哥和浴巾好不好?”
秋瑀宸点头,“这个是乔脉家的葡萄园自酿的酒,很香。”
沈默这才挑了那个一看就是乔熳汐为他准备的护腕,选定了,要秋瑀宸选,秋瑀宸选了一支很不错的手霜,天气越来越干了,要盯着那小家伙擦手霜才行。虽然球馆不冷,但手还是很容易裂口子。
沈默虽说选完了,但还是好舍不得,箱里的很多东西都很合他的品味,不过还是割爱将箱子还给乔熳汐。
乔熳汐有些错愕,“拿过来干什么,不都是给你的吗?”
沈默就差挠头了,“哥不是说要我选的吗?”
乔熳汐笑,“这箱都是你的,我是让你选几件自己不太喜欢的,送给看得顺眼的下人。”
沈默瞪大眼睛,“难道哥的礼物是一人一箱的?”
文禹落笑着解释,“那倒没有,只是你哥看到什么都觉得你会喜欢。”
沈默这时居然不是道谢而是冲乔熳汐抗议,“哥都不给秋准备礼物?”
乔熳汐笑着拉开抽屉,沈默几乎跳起来,“魔术师的亲笔签名!还有球衣,哥,你偏心!”
乔熳汐笑了笑,“我又拿不到科比打猛龙时的那件球衣。你要实在喜欢,要妈替你弄去。”
沈默摇头,“偷的才不要,哥,你送秋这件不会是偷的吧。”
乔熳汐笑而不答,文禹落无奈摇头,怎么可能?

第二天的早晨,秋煋终于接见了文禹落和乔熳汐,甚至言语很客气。问了一大堆吃得睡得安排得可好之后,仿佛没什么要说的了。
文禹落恭恭敬敬的牵着乔熳汐手跪下,乔熳汐才递出请柬,文禹落却掣出了一个小酒坛子大小的东西,一并双手递过去,“这封请柬,汐和我昨天已经在爸妈面前呈过了,如果世伯不嫌弃,请您代爸妈保管。”
别说是秋煋一愣,连乔熳汐都怔了一怔,他终于明白在焚烧请柬的时候文禹落为什么要接着纸灰了,如今这架势,秋煋怕是不接也不成了。
文禹落高高的捧着坛子,即使是谦恭的跪姿,可身体的线条却是说不出的骄傲。秋煋犹疑了一下,起身接过了坛子,却没有接乔熳汐手中的请柬,“你父母的,我会替你保管,至于我——”秋煋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声音甚为叹息,“你父母早逝,如今这骂名怕是连洗刷都没有机会。”
文禹落明显感到乔熳汐的肩膀抽了一下,他只是抬起头,笑得温和而淡定,“禹落终究是带累了乔家的清白名声。”
没有感情,没有起伏,没有重音的话,因此,没办法判断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事实上,任何人都知道,乔家本来就没有什么清白名声。否则,乔熳汐当年也不会忍心将亲妹妹送到国外。可是,这样的一句话,在文禹落说来,竟是那么温柔,那么平和。没有指责也没有内疚。
秋煋不看文禹落,他宁愿相信,他只是个凭色相上位的男宠而已。秋煋和骊歌不一样,有些人,骊歌即使不喜欢,但是,她能够准确的估量她的价值,但是,秋煋却始终有些古板,他认定的就不准改变,哪怕他认定的是错的,他永远不会承认,你也永远不要说。
乔熳汐将手中的请柬向上一递,秋煋不接,文禹落微笑,自己先站起身,将乔熳汐的请柬放在秋煋手边的小几上。“世伯,禹落偶尔听圣母说起,典礼那天,陆家的家主会亲来祝贺。”
乔熳汐也站起身,“伯父,熳汐退下了。”
文禹落平生第一次走在乔熳汐前面,玄色的发带并不是端端正正的束在头上,却平白多出几分出尘,连背影都美丽的令人发指。
回到房间的半个小时,乔熳汐都没有说话,文禹落也没有解释,一回到房间,他就不再是那个夜神,他只是文禹落,愿意为乔熳汐丢掉自我的文禹落。乔熳汐没问他,因为乔熳汐懂得。
半小时之后,文禹落召来了管家,顺手丢过去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乔熳汐突然回过头,文禹落依然笑得优雅,直等到管家出去,文禹落望着他微笑,乔熳汐却突然不想问,文禹落也没有保证,他不必要保证,有些事情,你想得到做不出,那就让我替你来做。你虽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可是,比起你的身份需要的残酷还差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抽得太厉害了,ORT

儿子们身高
熳汐:191
禹落:188

默默:187
秋秋:189

小非:190
迟念:190

陆离萌高个子帅哥啦
(:slight_smile:) 嘻嘻……

文中加(晋江)是因为最近在严打,很多词被屏蔽,为了不被和谐,所以只好折中了
这个很经典的创意是模仿《默默》的作者默默,希望默默不要介意
嗯,默默的《默默》大家都应该都看过吧,真是好文呢
最近风吧被封,陆离心里真的很不舒服,真的不甘心,为什么sp就只能永远藏在角落里
一直想自己努力建一个没有性,只有爱和期待的纯训诫的贴吧,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如果真的可以,希望能在09年完成心愿
也希望到时候能得到大家支持
先在这里鞠躬了

浪浪要回家了啊,新年快乐,一路顺风啊
(:slight_smile:) 嘻嘻……
抱抱,会很想你的

第八十章 生日快乐

“戠郗”,秋煋低低唤了一声,仿佛那个飞扬跳脱的身影还会回来一样,可是他知道,不可能了。当他已经是孩子的父亲,连自己都不能接受当年还是个孩子。管家交给他的盒子里是一颗形状普通的雨花石,甚至连纹路都组不出图案来。
陆戠郗是个传奇,传奇到骊歌那样的女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打败,然后,他成了骊歌唯一的蓝颜知己。
此刻,他正用69式挥霍着生命,一点也不介意在骊歌面前表演活春(晋江)宫,骊歌就在没有任何帘子的床边坐着,她执着的一向是红酒,偶尔也微笑着欣赏他颠鸾倒凤。
陆戠郗在极乐的境地时骊歌起身抬手替他灌下了一口红酒,陆戠郗酒尽兴尽,极尽温柔的送那三个女人下床。
“谢谢陆少爷。”每个女人都带走了一件style的珍品,陆戠郗的三大原则,不碰处女,不送钞票,不和男人握手。
“美人不得唐突,美酒不可糟蹋。果然还是你了解我。”陆戠郗是天生的浪子,也是天生的混蛋。
骊歌笑道,“你来了三天,我已经换了六张床了。”
陆戠郗笑道,“换床算什么,我倒是知道你宁愿将这房子拆了,又舍不得赶我走。”男人一点也没有要穿上内(晋江)裤的觉悟,甚至不打算盖毯子。
骊歌却连心跳都不变,即使对着一个赤(晋江)裸地足以令人犯罪的男人,她依然比修女还圣洁。
陆戠郗笑,“你说阿煋这次来不来?”
骊歌又替自己添了些酒,“随他。”
陆戠郗笑,“你当真不介意,又何必请我?难道乔熳汐介意?”
骊歌缓缓道,“是。当日乔颙脩将他托付给阿煋,如果这次他不到的话,熳汐恐怕会自责。”
陆戠郗将脚高高翘在墙上,“我若不是认识了你二十多年,怕真会以为乔熳汐是你亲儿子。”
骊歌缓缓道,“他本来就是我亲儿子。”
陆戠郗笑,“这口气又有什么好争的,再不一样的女人也还是女人。你什么都比乔鸶偲强,你的瑀宸也未必比熳汐差。”
骊歌微微扬起下巴,这个本该属于小她二十岁的女孩的动作在她做来却多了几分骄傲的成熟风韵,“熳汐是我养大的,我从来不觉得他和瑀宸有什么不同。”
陆戠郗摇头,“他是阮逸儒养大的,没有阮逸儒,熳汐不会变成这样的人。”
骊歌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面色发青,熳汐生不如死的五年,陆戠郗刻意向她身边挪了挪,“你已经替他报仇了。无论他对熳汐做过什么,你的报复都够了。而且,你不觉得熳汐现在更有魅力。”
骊歌回头看他,“戠郗,想办法让阿煋对熳汐公平一点。”
陆戠郗哂笑,第一次,冷得刺骨,“骊骊,你居然也相信这世上有公平!”
骊歌的眼神刹那坚硬,“你们当年得不到和熳汐现在有没有没关系!我说过,熳汐是我最重要的儿子,他没有失败的权力,也没有失望的可能!”
陆戠郗此刻却又恢复了玩世不恭,“骊骊,再坚强的女人,无论撂狠话或是做蠢事,男人会退让只因为心疼,绝不会因为心怯。”
他说着就轻轻抚着骊歌微微蹙起的眉,像哄一个四岁的小姑娘,“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可是,聪明的女人应该记住,永远不要揭男人的疮疤。”
骊歌却只是偏过头,她厌恶威胁,哪怕是劝谏,“相爱或许有无数种理由,分手的理由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爱的不够深。你和阿煋最该为自己负责任。”
陆戠郗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她额头,“你已经过了念这种台词的年龄了。而且,秋煋现在是你的丈夫,不是我的。”
骊歌并没有动怒,重新回复了端庄的神态,陆戠郗笑,“不过我有时候也觉得你撒痴耍姣会比较可爱,上帝造女人出来应该是让人疼的。不过,小0也是让人疼的,所以,我为熳汐废点心思也是应该的。”说到这里居然又笑了出来,“我说你宝贝儿子是小0你居然不反驳?”
骊歌无所谓地道,“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就是反驳事实。更何况,只要他愿意,我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陆戠郗笑得更加猖狂,“我实在想不到,你这样的人,当初怎么会嫁给阿煋的。”
骊歌道,“如果我是你,我想不到的会是他怎么居然就真的娶了我。”
陆戠郗只是道,“他必须要娶一个女人的。就像去菜市场买菜,或许最想吃的是西红柿,但既然注定买不了,换黄瓜或者胡萝卜又有什么分别,更何况,手边的还是圣女果。那是他的福气。”
骊歌微微一笑,宛如少女,“我可不可以觉得这是称赞。”
陆戠郗没有回应,却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失神仅仅是一瞬间,那样的落寞却仿佛沉入枯井的月光,仿佛伸手就能触到的痛,一瞬即逝,可是,阴晴圆缺,井外的人又怎么能够明白到底轮转了多少年。

秋煋既然回了N市,非罹少不得要过来拜望一下的,虽说他和秋煋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可他和陆家家主陆戠郗绝对是祸害人间的绝佳搭档。
不过,非罹跳脱的性格还是和秋煋不大对盘,他更喜欢和小他一辈的乔熳汐迟念聚在一起,秋煋自然也不是不识相的,说了几句话就打算上楼。迟念也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居然拦在秋煋面前,沈默才刚觉得诡异,乔熳汐和文禹落就已经握着手摇头了,被两个高大的身体挡住视线,但还是能从细微的脚步和肩膀变化中看出玄机,迟念似乎要偷什么东西,秋煋却是要防,沈默从来想不到自己这位不苟言笑的秋伯父也有如此功夫,在迟念的层层进逼下竟能步步转移丝毫不落下风,倒真是让人佩服。
文禹落知道再闹下去恐怕秋煋面子上真不好看,淡淡地开口叫了一声师兄,迟念一收手,对秋煋无辜地微笑,“慢走啊。”
秋煋自然是不会抢白他这是我的家,依然是面沉如水,略一蹙眉,又象征性的和非罹点了下头,自己上楼去了。
迟念真是一点也不厚道,刚等秋煋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就懒洋洋地靠着沙发道,“还是没变。”说着还跳起来拍了下秋瑀宸,“我真怕你以后也变成这样子。”
秋瑀宸待要说什么,沈默已经先道,“现在秋不也是这样子。”
再回头看时,秋瑀宸果然是紧闭双唇,面容沉静,目光中虽有不忿,但更多的是沉稳和自持,更像是不屑解释,这样一副神气简直是从刚才的秋煋脸上拷贝下来,非罹一笑,“我现在已经能猜出来阿煋在戠郗面前是什么样子了。那副明明受不了气还要强忍着的可怜样,想起来都觉得有趣。”
秋瑀宸没说话,那是晚辈的礼数,可两道剑眉却是生生地将非罹之后的取笑逼回去。
迟念笑道,“说真的,已经好久没见到戠郗了。不知道这个混蛋现在过得怎么样。”
秋瑀宸垂着头没说话,关于父亲的那些传说,有的是该听的,有的是不该听的,做人家儿子的,不该听的就最好永远不知道。他下意识地去看沈默的表情,沈默似乎是在隐忍,注意到他目光,也只是一笑。秋瑀宸知道他不想说,也不追问。
非璟煜听他们谈论旧事,一点也没兴趣,索性躺在秋家沙发上,非罹实在是忠犬的典范,居然还问非璟煜要不要被子,沈默望着非璟煜,心中说不出的羡慕,曾经,自己是如何热切的盼望着有一个父亲,甚至那样的盼望来自己都觉得不真实,他此刻也不愿听哥哥们闲聊,尤其不想听到有关陆家的事,于是和秋瑀宸打了招呼就回去练球了。
秋瑀宸有些担心的望着他,却终究决定了相信他。他懂得,他的小默并不是一个无力承担的孩子,他够隐忍,够坚强,即使是撒娇任性,也只是因为他在行使秋瑀宸独一无二的小默的权力,但这并不代表他需要保护。秋瑀宸轻轻咬了下嘴唇,像是帮自己下决心,回转目光,却看到非璟煜也正盯着他看。他微微挑起眉,有些严厉,非璟煜明白他是问自己为什么不去练习,不过还是摇摇头,重新靠着,秋瑀宸也不催他,训练的事,小非一向能够自己决定,他顺手推了盘开心果在非璟煜跟前,非璟煜边剥边听懒懒散散地听父亲和他们聊天。
非璟煜和言寓荆都不是自来熟,因此只点了下头,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言寓荆坐着没劲,又不想看到乔熳汐,更何况沈默也已经离开了,自己就不想坐下去。但知道师父舍不得不看文禹落,于是起身说自己练功去。
迟念本来想带他出来散散心,这孩子为了褚清沙的事自责的很,他总认为如果不是自己闯祸沈默就不会来救他,不来救他就不会落在骊歌手里,不落在骊歌手里就不会和小白发生关系,不和小白发生关系也不会有现在的一切,迟念却是骂他:“你不吃饭就不用上厕所,不上厕所就造不出肥料,不施肥就种不出菜来,那难道你吃地就是拉出来的?”
迟念的劝告虽说逻辑上并不怎么严密,但言寓荆的回答更让人无奈,“现在不都是施化肥的吗?”就差给他写出NH4H2PO4,Ca(H2PO4)2出来,再说说化学反应。
迟念如今对这个小徒弟宠爱的不得了,一般情况下都舍不得打的,不过看他这副较真劲倒是真想狠狠敲打一顿让他想想清楚,不过终究还是忍下了,兄弟犯的事,自己不扛谁扛,这也是他的做人准则。看着对面懒洋洋靠着剥开心果的非璟煜,迟念更是心疼言寓荆,都是一样的孩子,凭什么他就要承受地比别人多?只因为无依无靠?或者,压根没想过去靠谁?
等言寓荆出去,文禹落才问道,“师兄难道不打算让那孩子继续上学吗?”
迟念一愣,“上学有什么用?就学酒精的闪点是12℃,引燃温度是363℃?学了就懂怎么放火了?”
非罹居然心有戚戚焉的望着非璟煜,估计是又打算说服这个挥霍智商的儿子退学。非璟煜刚等他张口就已经塞了一颗开心果堵住了他的嘴,“行了,老头。”
秋瑀宸看了非璟煜一眼,小家伙下意识地让自己坐的更端正些,但还是一副天老二我老大的屌样子。
乔熳汐对迟念道,“他和我们不一样,难道你也要他做杀手?已经晚了。还是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和你一样在树林子里和猫猫狗狗窝一辈子?”
迟念摇头,“那倒不用。我问过他,他说他现在最想学地就是功夫,暂时不想那么多。而且,以后我会送他去戠郗的公司学做事,生命有限,挥霍可耻。”
秋瑀宸点头,“谢谢迟大哥。”
迟念一笑,果然是天生的劳碌命,操劳够了爱人,连爱人的兄弟都得操心。

第八十一章 谁是谁

秋煋从来都相信陆戠郗是一个浪漫到无法无天的人,但是他想不到他会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推开门的一瞬间,那个熟悉的身体躺在他床上,一条腿踩在床单上,另一只脚翘在膝盖上,甚至脚上还穿着他的拖鞋乱晃,“你回来啦。”
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如当年。
秋煋直直地愣在门口,整整五秒,然后他说,“你来了。”
陆戠郗从床上跳起来,一只脚撒着鞋,另一只脚就那样踏在地板上,秋煋低下头,“戠郗,地上凉。”
陆戠郗站定,甚至踢了唯一的一只拖鞋,抬起头直直地望着他,眼睛还是又大又亮,野得像狼。
秋煋从他身边走过,擦肩,却没有停留,独自坐在写字台前的高大靠背椅上,陆戠郗也转身,其实早都知道,谁也无力一如当年。这世上最残酷的从来不是生离死别,而是物是人非。

永远不敢奢望他如当年一样带着嗔怪的将自己抱起来,慌慌忙忙的盛一大盆热水来温暖他冰凉的脚。当一个人已经不在乎你的心,又何必还关心你身体的温度。
陆戠郗依然没有穿鞋,回身,轻轻扶着秋煋双肩,将脸贴在他颈窝处,“我以为,你对我总会有些不同。”
秋煋没动,他十七岁的时候都不认为爱情是唯一重要的事情,更遑论如今。
“骊骊让我来找你。”陆戠郗语声平静。
秋煋低低哦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他自己知道,心痛是如何的悲壮。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碰过别的男人。”陆戠郗的手指轻轻描着秋煋的轮廓。
秋煋还是没说话,在陆戠郗面前,他残酷不起来,尽管这个号称没有碰过别的男人的人换床伴快过换床单。
陆戠郗将冰冷的手指伸进他领口,“我的煋,你在想什么?”
秋煋将他的手从自己胸膛上拿出来,回过头,“戠郗,我们,已经结束了。”
陆戠郗几乎是跳到他面前狠狠碾住他的脚,没有当年发了脾气穿着跑鞋就跺他那么疼,可是,为什么却难过的窒息。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戠郗,你是来为乔熳汐做说客的吗?”
陆戠郗从后面狠狠勒住秋煋脖子,“为什么不成全熳汐?因为不愿意被那么清楚明确的证明他比我们都勇敢?”
秋煋被他勒地喘不过气,却还是道,“他只是比我勇敢。”
陆戠郗低下头狠狠吻住他的嘴,替被勒地无力喘气的他度气,秋煋狠狠咬住他嘴唇,却不是因为太过渴望的缠绵。僵持了整整一分钟,陆戠郗抬起手指轻轻搔了搔秋煋腋下,这表示,他认输了。每一次,哪怕是认输,都要欺负他。他习惯了他的纵容,他习惯了纵容他,无论多少年。
陆戠郗狠狠吮了吮肿起来的嘴唇,秋煋的神色正经地让人伤感,“戠郗,我们都已经爱不起了。”
陆戠郗望着他,“那就让熳汐和瑀宸替我们爱,我们做不到,所以成全他们。”
秋煋的第一反应是迅速挑眉,“瑀宸?”
陆戠郗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难道你看不出来瑀宸只有对着那个男孩的时候才会格外温柔,难道你看不出现在的瑀宸就像当年的你?”
秋煋低头,“你看到他们了?”
陆戠郗紧紧逼视着秋煋眼睛,“我只是从窗子掠过的时候看过一眼,只一眼就够了,煋,我甚至现在都年轻地不好意思说我曾经年轻过。我不信,你看不出。”
秋煋突然笑起来,“我看得出又怎么样。我们当年你难道以为我父亲和伯父都看不出吗?结果怎么样,我娶妻生子,你游戏人间。”
陆戠郗狠狠给了他小腹一脚,他什么也没有说。那个人又怎么会真的不明白他游戏人间是为了什么。
秋煋依然如二十年前,连痛得揪起眉毛都不敢让他看到,轻声道歉,“戠郗,不要生气。”
陆戠郗狠狠瞪着他,“瑀宸还小,他还可以快乐很多年。但是熳汐呢?”
秋煋又回复了冷淡,“我去不去,他一样会快乐。戠郗,他要求的太多了。如果当年我们也像他一样,你以为,世伯还会去恭喜你吗?”
陆戠郗悠悠点燃一枝烟,“煋,我一直知道你自私,可是,想不到你竟然这么自私!”
秋煋居然一点也不动怒,“戠郗,当年我甚至可以因为丢不开秋家丢下你,你认为我今天还会为了乔熳汐放下原则吗?”
陆戠郗将烟叼在口中走过去,轻轻挽起秋煋袖管,然后俯下身子,狠狠将烟头按在他手臂上,秋煋别过了头,从来不舍得让他看自己隐忍的表情,即使疼痛是他给的。没有听到电影中撕心裂肺地“咝”地声音,却痛得真实。
在陆戠郗抬头的一刻,秋煋抬起另一只手勾过来放在桌上的火机,IMCO ,陆戠郗最喜欢的牌子,秋煋不看手臂上的烫伤,重新替陆戠郗点上烟,目光是同二十年前如出一辙的宠溺,他看着火星明明灭灭,轻轻抬起手臂,“继续。”
陆戠郗再一次狠狠将香烟在他手臂上按灭,秋煋紧紧咬着唇内的嫩肉微笑,然后在陆戠郗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重新替他点上烟,足以令人心碎的温柔。
陆戠郗同样偏过头,又一次将烟头按在他手臂上,用力过猛,按段了香烟。
秋煋站起身轻轻抚着他头发,却在陆戠郗将要靠在他怀里的时候退开,走到写字台正面,拉开抽屉,这一次取出来的是一盒雪茄,Magistri,环径53。
陆戠郗狠狠走到他面前,“我不管,你今天就是给手上放一根雷管,熳汐的婚礼你也要到。煋,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十九那天,如果我见不到你,那十九以后,你就永远都见不到我。”
秋煋看他依然如少年时的任性与冲动,可是,却舍不得和他赌,轻轻拨了拨他刘海,叹气,“我又没说不去。你这脾气,陆家怎么办?”
陆戠郗大孩子一样笑起来,“所以,永远别以为谁都打动不了你。我的煋,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和我大谈特谈家族责任那是因为我迁就你,如果我当年要你不顾一切地跟我走,你以为你犟得过?”话虽这样说,可心中竟痛得连笑都纠结。
然后,陆戠郗又一次用自己肿肿的嘴唇堵住他的嘴,这一次,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用舌头撬开了牙齿,掠夺地入侵了每一寸。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骊骊要我帮他做说客我也没吃亏哦。”
秋煋又回复了刻板无趣的样子,其实,他知道,他嫉妒那些每天在他床上讨好的女人们。可他当年选择放弃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了这个注定的结果。从那一刻起,他不是陆戠郗的煋,他是一个家族的主人,是一个女人的丈夫,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他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活脱脱地身份,即使今天,他也不敢告诉陆戠郗,当日的抉择,他不后悔,因为,从前从前的从前,秋家的男人就是这样活的,以后以后的以后,秋家的男人也依然要这样活,谁也没有选择。

沈默一个人呆呆地抱着球靠在篮架下,非璟煜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伸手拍走了他的球,然后又还给他。
沈默没反应,非璟煜拍他肩膀,“教练要我过来陪你练习。”
沈默摇头,“我想坐一会。”
非璟煜皱眉,“一个男人哪有那么多事可想?”
沈默沉沉叹了口气,“我只觉得秋过得很辛苦。”
非璟煜哂笑,“谁都是这么过。你将来,我将来都要这样过,有什么辛苦?”
沈默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非璟煜斜斜靠着,“你认识陆叔叔?”
沈默抬起眼睛,“难道你不知道,我本来也应该姓陆。”
非璟煜从小在SNG,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事,也对豪门花边不感兴趣,不过,因为陆戠涆的故事太富传奇性,才略有耳闻。
非璟煜本不是多话的人,却免不了有些好奇,“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
沈默摇头,“我爸和我妈离婚的时候,就已经被陆家除名了。难道你不知道,陆家连葬礼都办过了。”
非璟煜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别想太多,马上就是比赛了。而且,乔熳汐和禹落哥都回来了。”
沈默笑,“不用同情我。”才说着就看到言寓荆走过来。
沈默替他挪了个位置,又正式介绍他和非璟煜认识。如果刚才沈默和非璟煜还有些别扭,那三个大男孩聚在一起就放开了许多,后来终于提出来要比功夫,才随便打了两场,未分胜负,非璟煜就已经以节省体力为由要停战了。
沈默几乎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师兄,他眼中的非璟煜从来不是一个善于思前想后的人,强势,义气,又有些冲动,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正比在兴头上就叫停战,只为了马上要打联赛不敢浪费体力,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师兄,而不是简单的将女生口中的“屌,拽,酷”当成是他的标签。沈默突然觉得,原来,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止是他看到的那个样子,误解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而他自己,又何尝是非璟煜想象的那个样子?他最好的兄弟言寓荆,他最亲密的爱人秋瑀宸,又是不是真的了解他。
可是他没想到,即使答案是否定的也没关系,因为这世界上有太多人,即使生命走向尽头的那一刻,也不被人了解,甚至已经不奢望被了解。同他们相比,他已经足够幸福。

第八十二章 肆意少年时

秋瑀宸单膝跪地低下头亲自替他的小默系鞋带,用的是类似系同心结的手法,很用心,很温柔,仿佛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别人,沈默即使习惯了他为自己打点一切也还是不能不感动,那种自己在他生命中独一无二的感觉真的会让人觉得真正的活过。然后,秋瑀宸用手指试了试松紧程度,确保他的小默穿得很舒服的情况下鞋带不会中途散开,然后站起身,狠狠吻住他嘴唇,并不持久,但是热烈,“加油!我的小默!”
沈默低下头吻了吻秋瑀宸球衣上的11号,“秋,你要陪我。”
秋瑀宸微笑。
沈默有些发急,“你说篮球是5个人的。你至少要保证,今天,我们两个在一起!”甚至在两个上加了重音。
秋瑀宸揽住他的宝贝,“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一个人的。”
沈默这才放了心,秋瑀宸笑着替他拉开房门,“今天你还是打3号位,我会打1号位,陪你。”他没有说配合,而是用了暧昧的陪字。
沈默点头,“我和队长谈过了,今天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才走到门外,就看到浩浩荡荡的亲友团,乔熳汐文禹落迟念言寓荆都站在门口等他们,迟念在前,乔熳汐哪里抢得到话,只是微笑着望向沈默,沈默重重地向哥哥点头,迟念早已一把搂住沈默,“今天好好打,别输给老非的儿子,他进几个2分,你就进几个3分,知道吗?”
秋瑀宸几乎崩溃,好容易这俩小家伙不闹了,能够安安心心的并肩作战,迟大哥居然还要煽风点火,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沈默笑,“今天是非师兄回国之后第一次上场。”
迟念有些遗憾的样子,却又非常爽朗的笑起来,“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着却笑得更放肆,像是想起了非罹曾经输给他的事。
乔熳汐轻轻握着文禹落的手,对秋瑀宸点了下头,秋瑀宸会意,要沈默在这里等他,自己去秋煋书房。
“父亲,如果没有什么吩咐的话,瑀宸出去了。”秋瑀宸的语声依然沉稳而恭敬。
“嗯。”秋煋点了下头。
秋瑀宸不知还要说什么,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面对秋煋的时候,话就变得更少,正打算鞠躬告辞,却听到秋煋问他,“比赛?”
秋瑀宸有些忐忑,“是。”
秋煋还是没抬头,却在秋瑀宸的道歉出口之前用最刻板的声音说了从来没说过的三个字,“用心打。”
这是秋瑀宸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受宠若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一起沸腾的感觉,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父亲对他的鼓励真的那么重要,他再一次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父亲,瑀宸一定会的。”
秋煋却没有再说话,继续看着那些枯燥的文件,直到秋瑀宸走出门。陆戠郗从窗帘后的阴影中走出来,轻吻他服贴的发梢,“表现不错,奖励。”
秋煋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岁月对于这个男人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他永远可以以为自己十七岁,不过,看他微微有些踉跄的样子,还是有些后悔,昨夜,是不是有些过分?自己也已经好久没有年轻过了。于是,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窗边,正看到儿子替那个孩子拉开车门,一如当年的自己,然后,一种莫名的情绪悄悄升起,他有些庆幸,原来,即使现在,还依然会羡慕。

早都知道二中的主场非常恐怖,可是沈默没想到居然恶心到这种程度。此起彼伏的大片大片擂鼓的声音,除了对耳膜的刺激之外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唢呐,卯足了颈吹出嚎叫的声音。非璟煜第一个带头跑出来,看台上已是一片嘘声,甚至还伴着鸣锣的声音。
“铛!滚出去!滚出去!”
“铛!铛!铛!铛!咚咚!滚出去!”
非常刺耳的声音一通乱想,然后是一个挑战生理极限的女高音,“非璟煜,滚出去!”如被掐住脖子的鸡,也不怕撕裂声带。
非璟煜根本没有看观众席,只是在跑到弧顶的时候连着做了两个空翻直直地飞跃装着篮球的小车,顺手一勾一带,将最上面的篮球抱在怀里,却在凌空的一刻将篮球弹了出去,身体刚刚落地就立刻向前奔去,“碰 !”的一声巨响,篮球借着反弹力高高弹起,非璟煜却几乎是同时起跳,弹跳似乎根本不受制于生理极限!
喧嚣的球馆在一刹那间立刻静下来,仿佛被瞬间攻破的城池,杀伐之后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有一个焦点,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本身也只有一个焦点,球在谁手上,谁就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于是,纵身一跃,斜劈,如挥刀的神!战神!
千钧之力已聚在他指尖,刚才高叫挑衅的女生已经不自禁的握紧了胸前的衣襟,这一刻,所有人关心的不再是如何扣,而是,脆弱的篮筐能否承受得起他的凌虐。
橙色的弧早已折成了刃,女孩闭上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画面是篮筐被生生切下了篮板。五秒,一片寂静。睁开眼睛,篮筐还在,只是晃动的幅度又一次让她揪心,篮球已经落在了地上,弹起,甚至来不及眨眼,又重新回到非璟煜手里。然后是震耳欲聋的尖叫,没有人在乎别人叫得有多大声,因为耳边已经被自己的声音震得轰隆!
劈扣!
完美的力度,霸道!震撼!带着球的手臂仿佛带着刀,周围又是鼓声,又是鸣锣,却再也没有恶俗的辱骂。然后,非璟煜将手中的篮球高高抛起,送给尚在半场之外的沈默,“热身。”
看台上的人甚至来不及看非璟煜的口型,在球场上,所有的视线都只为篮球转移,可是,沈默起跳的速度却比大多数人转头还快,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回头之后已看到灵动的身影飞在半空。
篮球的路线自然由观众追随,沈默已经走向了放着球的小车,两步之后,是足以令他的自信再膨胀一千倍的彩声,精准的抛射,完美的空心。
秋瑀宸在所有人的惊叹声中以最隐蔽的方式对自己微笑,两个小家伙,配合不错。

二中的临时队长四号足足在场边呆了三秒钟,然后狠狠一甩头发,冲着看台竖起了中指,“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杨卫国不禁摇了摇头,自己的主场这样吼球迷的,恐怕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于是他沉了声,“过来!”
四号也有些后悔,但是主场球迷倒戈对任何一个球员而言都无法接受,更何况赵越疆如今还躺在医院里,他又是临危授命,“教练,对不起。”
杨卫国哼了一声,“不是对不起。我已经安排过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Z中今天首发的会是36号非璟煜——”
才说到这里就被4号打断,“凭什么他可以穿36号。”
杨卫国没说话,继续着他的说辞,正式比赛中一般而言的球衣号码都在4到15号之间,不过这条规定对Z中的球员好像没有约束力。再加上这些年一直叫嚷和国际接轨,规定也不那么严了。因为科比的原因,沈默非常嚣张地不肯换24号,非璟煜之所以会选择36号的原因更郁闷,如果裁判吹他犯规,示意这个号码必须要打三次手势,小家伙对秋瑀宸说得相当理直气壮,“他都吹我了,我干嘛要他好过。”
杨卫国随意分析了非璟煜几句,却知道说也是白说,因此对他的盯防并没有安排核心队员,毕竟,高中联赛里能看得住非璟煜的人只有一个,这个人正巧和非璟煜在一个队里。
“除了36号非璟煜,24号沈默也是必然会上的,还有6号张昀翔。他们三个是Z中的绝对首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上次那个海亓,秋瑀宸也应该会让他上。你们盯防的重点应该在他身上。”最后一个首发名额会给谁,杨卫国也有些不敢肯定,因此并没有多说。实际上,这些分析他已经在队内会议上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如今在赛前强调,也只是替自己定心而已。毕竟,从球场的反应看,好像连最值得放心的主场优势也很难让他安心了。
周围的环境静地让人心悸,而偶尔迸发的类似惊异又类似感叹却又带着压抑的声音让杨卫国抬起头,循着有些心不在焉的球员的目光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身高优势非常抢眼的两个人。即使是在篮球场,一对挺拔的背影和紧紧相握的手依然淡定的抢夺了篮球的风头。乔熳汐侧了侧身子,似乎是怕接连闪烁的闪光灯疼刺疼文禹落的眼睛。他仿佛没有听到那些悉悉索索的议论,和文禹落携手坐下。迟念对言寓荆摇头,“什么啊!真会出风头。”言寓荆却分明看到了他玩笑背后的落寞。这个世界,最值得唏嘘的永远不是把痛苦掩藏在背后,而是以为可以像欺骗别人一样欺骗自己。
“啊?喂!别动!那边!”呵斥和刺耳的尖叫连成一片。两个记者挂着照相机争分夺秒的从观众席越过。还有更多的记者放下扛着的摄影机试图做同样的动作。
“乔队长,您的性向真的和媒体报道的一样吗?身边这一位就是您的男朋友吗?乔队长,您没有复出的打算吗?有消息传出您婚后将登陆NBA是真的吗?您——”
乔熳汐微笑,永远的冲淡恬和。他轻轻站起身,“相信这位记者朋友问的就是大家想知道的,我会用一分钟时间来回答问题。大家今天是为比赛而来,所以希望在我满足了大家的好奇之后能够继续满足大家的初衷。”
他的声音并不大,乔熳汐在任何时候都不必大声说话的。球馆霎时寂静下来,乔熳汐并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用眼光将整场都扫了一遍,目光仿佛能够穿透每一个人。然后才再一次低头,他确定,一分钟之后,不会有人再问他任何问题。他弯下腰伸手将文禹落扶起,球馆的女生已经忍不住尖叫起来,敬业的记者们开始抓拍他们牵手的瞬间,乔熳汐开口道,“我身边的这一位,是我除了篮球之外唯一的伴侣。我不会重归球场,因此,他也是我唯一的拥有。”说着又笑了笑,“我是不是可以说一句,放下了篮球,是因为我要用两只手拥抱他。”又是一阵尖叫,足以令球馆的天花板重新翻修的尖叫。乔熳汐却正色道,“近期除了婚讯外任何关于我的消息都是假新闻。”他又一次握紧文禹落的手,“但是,我们都希望收到大家真心的祝福。谢谢!”说完之后又重新扫视全场,那些还想追问的记者也被他的眼神和过于刺耳的叫声打断,乔熳汐端端正正的坐下来,回答问题的时间正是整整的一分钟。
文禹落什么也没说,却用被他握住的手轻轻回握,沈默是整场唯一一个没有看乔熳汐和文禹落的人,因为他怕他会嫉妒,秋瑀宸轻轻走到他身边,暖暖的气息吹着他耳朵,“我也想——”
沈默连忙摇头,“你疯了,熳汐哥和禹落哥是要结婚了,好好比赛!”

主裁判缓缓走向乔熳汐,乔熳汐站起了身,认出是在联盟非常值得尊敬的王晗,“王老师。”
“不回来?。”王晗一向是惜字如金。
“谢谢老师。只是,乔熳汐注定不属于篮球的。”
“恭喜。”也不待乔熳汐说完就又抱着篮球重新回到了场上。只要是当年的老人,从裁判到球员,恐怕没有不喜欢乔熳汐的。篮球界最出名的乔熳汐,邵咫塬,张昀翔,三个中有两个都性向不正常,这也不是什么新闻了。虽然还是有些遗憾,但是,谁都知道,乔熳汐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李辡已经和二中的临时队长4号站在了跳球圈里,2.12米的身高真的很有仗势欺人的味道。王晗走到了二人之间的中线上,右手稳稳地拖住了篮球。
李辡看着王晗一张走在路上也会被人认出是裁判的铁面无私脸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亮相。对方4号更是虎视眈眈,但是看主裁和乔熳汐的熟稔样子,心里也有些打突。
篮球被高高抛起,李辡和4号一同起跳,“啪!”的一声,李辡狠狠一甩右手,用掷铁饼的姿势将球拨了出去。凭借着出色的身高和臂展,Z中夺得先机。
橙色的篮球顺着李辡手臂挥舞的方向飞去,大概是因为李辡出手实在太猛,篮球几乎是冲到秋瑀宸手上的,秋瑀宸却是用手指非常灵巧的一拨又是用手掌一盖,甚至根本没有停顿,就直接带球向二中的半场冲去。场上的球员都奔向了二中的场地,在半场上站好了位置,明显,第一战是阵地战,冲锋号刚刚吹响,能否先下一城,拭目以待!
“防守!防守!防守!”整齐划一的拉拉队的声音,二中这次借着主场优势,看来是志在必得。
防守吗?难道没有听说过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秋瑀宸迅速启动,本已抢占先机,更何况他的速度又岂是普通防守队员能够企及,甚至根本不需要加速,就已经甩开了防守,秋瑀宸连头也没有抬,却突然右手持球从胸前划过,向左边一推,篮球划出一道漂亮的直线,直直地飞到了沈默脚下,弹起的力度如同二人默契的心灵感应,沈默才一伸手,球就已经到了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接球就直奔禁区。
防守沈默的12号向右跨出了一大步,横在沈默面前。
沈默高速运球的右手突然一停,利用篮球向上弹起的冲力,把球瞬间压在手掌之下,稳稳站在了原地!
对方12号正为他瞬间的停球能力愕然,沈默狠狠用右手将篮球急速向下一按,身子一侧挡住了12号,而篮球已经弹地送了出去,另外一只脚划了半个弧,轻轻一跃,就又重新将球抓在了手里。
依然是没有丝毫停顿,沈默带球急冲,人已经进入了禁区,12号犹自感慨他的速度,似乎现在还没有想清楚他是如何突破自己防守的。
没想打沈默可以如此迅速地过了防守队员,对方的小前锋5号有些猝不及防,但是慌而不乱,凭借着多场比赛经验,立刻向沈默扑去!
即使对方的应变很快,又何曾见过沈默在球场上惊慌失措的,他只是用左脚向地面用力一蹬,借着力道连人带球向右边平平飞了出去,步法灵动,身形飘逸,右脚方一落地又立刻由飘逸转为霸气,狠狠一蹬地,身体擦着12号就射出去,如果他的身子是离弦的箭,橙色的篮球就是箭的羽。
杨卫国狠狠握住了拳,他知道,自己低估了沈默,初中时代的MVP果然不简单,但是最令人恐惧的,是他惊人的成长速度!杨卫国知道,此时的篮筐对于沈默而言,已经是被逼到陷阱的猎物。
果然,沈默飞身跃起,狠狠将篮球扣下!
“嘘——”
“切——”
倒彩和鼓声大作,篮球居然是弹在篮板上,向后飞了出去?这样的距离,沈默怎么可能没投进?
杨卫国立刻觉得不对,如果是在这样的距离投篮,为什么力道要这么大?只可惜他思考的速度远远追不上秋瑀宸的手,他处心积虑的算计也比不上沈默精准的力度,直飞的篮球仿佛带着导航系统在万众瞩目中掠过罚球线,掠过三分线,稳稳落在三分线外的秋瑀宸手里,完美的角度,完美的力度,完美的弧度,橙色的精灵在白色的篮网中跃动,甚至连倒彩也变成了庆祝的欢歌,沈默转头,给了秋瑀宸一个足以忘记胜利的完美笑容,为了彼此的梦想,更为彼此的信任。

第八十三章 我们的青春

直飞的篮球仿佛带着导航系统在万众瞩目中掠过罚球线,掠过三分线,稳稳落在三分线外的秋瑀宸手里,完美的角度,完美的力度,完美的弧度,橙色的精灵在白色的篮网中跃动,甚至连倒彩也变成了庆祝的欢歌,沈默转头,给了秋瑀宸一个足以忘记胜利的完美笑容,为了彼此的梦想,更为彼此的信任。
作为Z中历史上最不安分的队长,非璟煜又怎么可能任由沈默和秋瑀宸表演,那样默契的配合,自己和教练曾经不知道打出过多少个,于是,他、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向带着球的对方4号冲去,一场队长与队长之间的对决。
“赵越疆没用,玩你也一样。”非璟煜飞掠而出,不同于沈默的飘逸中带着霸气,他是纯粹的霸道飞翔。如果沈默的风格接近于猎豹,非璟煜就更带着鸷鹰的玉石俱焚的偏执情结。
4号不愧是赵越疆走后撑起二中球队的临时队长,面对非璟煜这样的冲击,他居然能够强硬的用身体冲破,虽然身子拗了一下打了个趔趄,但到底冲了过去。
“啪!”
4号依然在向前冲,非璟煜却已经带球奔去,4号跑了两步才发现虽然自己躲过了非璟煜的冲撞,可篮球早已经被他在冲撞时带走了。
4号一回头,被无处不在的闪光灯刺疼了眼睛。非璟煜即使是面对着无人防守的空虚篮筐也带着肃杀之气,直直杀入对方禁区,竟有一种壮烈。非璟煜向前一顿,双脚同时用力向地面一蹬,借着抓地力冲向篮框,直直的跃了起来。他并不是直升机一般毫无美感的升空,身在半空的非璟煜,身体完全展开,腰微微向后倾仰,右手紧抓篮球,直直的斜伸在身后,整个姿势仿佛是滑翔的寻找猎物的鹰,带着决裂的美感,他微微弯着两只脚,甚至轻轻的缠在一起。
二中的防守队员眼看着他腾空,竟忘了防守,只想着他是否要灌出卡特招牌式的大风车,还是几年前乔熳汐自创的乔氏凌波。
非璟煜握着球的手瞬间划了一个弧,“大风车!”
非璟煜嘲弄的一笑,神一向是可以嘲弄众生的。
身在半空的非璟煜居然在上升到制高点时并没有出手,而是借着出色的腰腹力量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变成了背对篮框。身体立时向下落去,仿佛是向北海俯冲的大鹏。
非璟煜的身体急速向下坠落,他重重用右手向后一抡,仿佛用健硕的翅膀击水一般,“碰!”的一声,篮球击地,狠狠地弹在了三分线外。
非璟煜下落之势非常急,可是落地竟是又轻又稳,刚刚站直身子,篮球已经以优美的弧线滑入篮筐,本场的第二个三分。

非璟煜回头,本以为是最了解他的秋瑀宸替他完成了这次助攻,却看到沈默正给他示意。秋瑀宸在跑动中轻轻点了点头,意外的,非璟煜居然并没有感到遗憾,友谊在漂亮的6分和华丽的1次助攻中悄悄萌芽。
“默默,加油!”迟念的声音在一片嘘声中非常刺耳,非罹居然也挥着小旗扯着嗓子大喊非璟煜的名字。迟念看了非罹一眼,似乎是怕丢人,向旁边移了一个座位。言寓荆倒是直接地多,直接跳上看台从二中的拉拉队手中接过鼓槌自己敲起来。
“咚咚咚!浴波加油!洗干净这群垃圾!”
“咚咚咚!浴波加油!虐死这群垃圾!”
“浴波!浴波!”
“加油!加油!”
Z中当然也是带着拉拉队来的,深秋的季节里,拉拉队的女孩子们非常敬业的穿着裙子随着言寓荆的鼓声跳起来。篮球场上很少有男生不为美女吸引,也很少有女生不被帅哥吸引。因此,二中的很多男生已经将目光从场上移到看台上,而Z中的校草级人物秋瑀宸,沈默,非璟煜,张昀翔又都在场上,女生们只顾着花痴,也忘了为主队助威。因此,言寓荆的鼓声和加油声更是格外冲击耳朵。
被抢了鼓槌的两个男生试图将东西夺回来,可是他们又哪里能和被迟念亲自训练的言寓荆比,用鼓槌边敲边划了两招,两个人的手上都狠狠地挨了几下。因此,为Z中呐喊的声音就更为响亮!
杨卫国回头看了一眼,沈默投桃报李,非璟煜自己也进了一个3分,记分牌上的数字如今已是非常伤自尊的0:9,如果这场比赛有解说的话,解说员一定会用开玩笑的口吻道,“2分咱们还看不上进。”
说实话,解说是应该保持中立的,但是解说员对Z中的偏爱仿佛黄健翔解说意大利,总是能够站在Z中的立场上。不过,恐怕联赛再也没有任何一只球队能够有Z中这么多球星了。
又是沈默拿球,秋瑀宸在策应中向场下坐镇的何胥打了个手势,何胥会意点了下头,等沈默投入本场的第四个三分,提出了换人请求。
秋瑀宸取得首个3分之后功成身退,海亓上场。
非璟煜和沈默同时对刚刚坐下的秋瑀宸举起右拳,秋瑀宸看着两个小家伙,乐滋滋地拧开了矿泉水瓶。
“教练,为什么不换阿琨上?”何胥小声问。
秋瑀宸沉声道,“从来没有任何一场比赛能够仅仅靠3分赢得胜利,场上有一个射手就够了。二中的实力绝不仅是如此,阿琨一定会有上场的机会。”
何胥小声道,“教练3分,沈学弟6分,小非3分。杨卫国该采取措施了。”
秋瑀宸点头,“开场的4个三分,杨卫国一定以为我们是要打外线——”
秋瑀宸没有说下去,何胥跟着他这么久,应该明白,“难怪教练不让阿琨上,当杨卫国要二中防外线的时候,一定会忽略李辡,他才是我们这一场真正的王牌。”何胥早就知道秋瑀宸即使在场上也不会忘记总揽全局,杨卫国果然叫了一个暂停。此时,刚刚上场的海亓已经接非璟煜助攻投入了第一个2分。
等到二中的队员一上场,立刻采用盯人防守,非璟煜和沈默立刻成了看防重点,李辡这个点果然空了出来。
秋瑀宸并没有什么料事如神的得意,只是对何胥挑了下眉,何胥立即会意,“自从您上次提过要李辡这一次上场后,我和昀翔都有对他做专门的训练,借用了一些奥尼尔的打法。最近的训练效果还算明显。”
秋瑀宸看李辡在场上果然打地比队内练习时顺畅多了,也不觉对何胥点头。何胥果然是一个令人放心的助教,如果不是他这么了解自己,自己又哪里敢放下球队的一大堆事去和沈默风花雪月?难怪曾经有媒体戏称他和何胥的关系如全盛时期的纳什和丹东尼。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Z中球队没有任何人不可或缺,但是除了何胥。

陆戠郗站在秋煋身后,紧紧抱着他腰,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你不去看瑀宸他们比赛?”
秋煋摇头。
陆戠郗轻轻用面颊蹭了蹭他脸,甚至还嘟着嘴,“我想去。”
秋煋柔声道,“戠郗,你什么时候回去?”
陆戠郗狠狠咬了一口他肩膀,秋煋抿了抿嘴唇,“我陪你去看比赛,然后送你去机场好不好?”
陆戠郗冷笑,“这算是什么?补偿?交换?像我多稀罕你陪似的。你要这么想也成,你陪我坐贵宾席,要哄着我给记者拍照。”
秋煋无奈,“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陆戠郗松开手,飞身一个侧踢,直接踹在秋煋脸上,秋煋没躲,只是等他踹完了才抱他坐在床上,“怎么又不穿拖鞋,多少年的毛病了,总改不了。”
陆戠郗看他眼睛迅速青了起来,心疼得不得了,却还是赤着脚乱踢乱踹,秋煋不敢动,站在他对面任他踢踢打打发脾气,陆戠郗倒是越骂越委屈,“我十七岁的时候你就说我不懂事,我三十七岁你还是说我不懂事?难道我从意大利飞过来被你操两天就乖乖回去才算懂事?”已经很久没有交欢过的后(晋江)庭本身就痛得厉害,如今这样一通乱踢就更疼,本来还不觉得,可是偏偏又自己提起来,自己疼着却还要踹秋煋出气,秋煋看他眉毛都抽到一起了也不敢再由着他,连忙按住他脚,“别乱动。什么时候敢不让你打,先欠着行吗?”
陆戠郗哄过的女人恐怕比秋煋见过的女人都多,又岂能听他一句安抚就不动?那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楚楚可怜的平胸小受?
秋煋从来不会哄人,这辈子只在陆戠郗跟前吃瘪,十七岁的时候就只会说对不起我错了,如今翻来覆去还是只有这两句,被陆戠郗骂得狠了,才不得不低头,“别生气了,穿了鞋一起去看瑀宸比赛吧。”
陆戠郗好容易熄了火,谁想秋煋这辈子在感情上基本就没做对过一件事,居然又加了句,“但是不能被记者拍到。”
陆戠郗不过是随便说说,他若真是被爱情淋了油的鱼怕也做不了陆家家主,不过还是狠狠欺负了秋煋一把,“好啊。”然后就摆着谱要秋煋抱着他给他换衣服穿鞋。
可怜秋老爹比秋瑀宸还背,天生被情人欺负的命。不过估计这两父子也是乐在其中,天天在人前一张扑克脸,若是没个做小伏低的地方可不是要憋死了。难怪看不到陆戠郗秋煋就越发古董的带着腐尸味,敢情是无处发泄郁结五脏病毒都堆在脸上。
好在陆戠郗没有太过分,这一次没有逼着秋煋穿女装陪他出去。想当年秋煋同意了娶骊歌,婚前一个月被整治地天天化妆穿高跟鞋陪他逛街,甚至在和骊歌拍结婚照前还被逼穿着婚纱陪他先照。第二天秋煋陪骊歌去拍照片,摄影师差点因为憋笑憋出肺炎。陆戠郗坐在副座上狂笑,像是想起了当年的事,秋煋也在心中暗暗琢磨,比起他自己来,恐怕儿子宠那孩子也没到这一步。
陆戠郗轻轻碰他,“煋,后悔吗?”
秋煋摇头,“没有人可以像你哥一样,选择那么壮烈的方式。”
陆戠郗突然抬头,“你知不知道瑀宸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是谁?”
秋煋点头,“你哥和沈栎濬的儿子。”
陆戠郗一愣,“我以为你不知道。”
秋煋居然笑起来,“我若是不知道,他又凭什么住在我家这么久。”
陆戠郗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快点开,我要亲自看看他到底值不值!”

沈默自然是值的,无论是攻城略地的霸气,还是配合无间的妙传,如果球在他手里,能投则投,不能投也会替队友制造最好的机会,而非璟煜就永远可以站在接球最舒服的位置。漂亮的穿越式击地,非罹已经站在椅子上挥小旗了,非璟煜接球迅速跑动,凌厉无匹的冲击,他的灌篮似乎都是习惯用“斩”的,即使飞身之后面前还拦着近190厘米的中锋,他依然能够将身体拔起来,每一跃都是高度的极限,每一扣都是力度的终极!
“碰!”
篮球被狠狠挥入篮筐,仿佛是迎风的一刀,隔人重扣对于他而言,已不再是宣誓,而是签名。晃动的篮筐打着深深地非式烙印,如果非璟煜也有遗憾,就是请他那可爱的老爹安安分分的坐在椅子上吧,神啊,真的太丢人了。
何胥向秋瑀宸递过新的数据统计,第二节尚未结束,沈默已经拥有华丽的11分9次助攻4次抢断。何胥用笔轻轻在非璟煜的29分下轻轻一划,“教练不用换小非下来歇一会吗?”
秋瑀宸抬头望着记分牌37:54,“不用,二中还没出手呢。上一场委屈他了,这一次让他放手玩吧。如果沈默累了,下半场我上去陪他。”
何胥咧着嘴大大地笑了一下,“谢谢教练。”
秋瑀宸知道何胥一向疼小师弟,看自己难得在球场上这么宠小非,又哪里还会多说。
场上的加油助威和倒彩声同时响成一片,二中的拉拉队阵营已经随着Z中球员的出色表现而分化,恐怕秋煋是唯一一个看着精彩的灌篮打瞌睡的人,可耳边是完全没办法忽略的咆哮,身旁是更不敢忽略的陆戠郗,他又哪里能睡得着,好在看球的人以为他们俩又是不知名的球探,也不在意这两个鬼鬼祟祟进来的中年男人。
沈默一边运球一边挥舞着左手,海亓迅速跟进,同对方防守队员争抢位置。沈默才刚刚冲到半场,已经是非常恐怖的双人包夹,他相当灵活地向后退了一步,拍球的右手狠狠向下一按,借着迈步的同时将球从胯(晋江)下拍了出去,12号向后一迈,沈默的左手居然先一步自己捞到了球,12号刚刚失了位置,就被海亓迅速切入,二防一马上变成了一打二,非常舒服的低手传球,沈默右脚轻轻向旁边一跨,一个转身已经又拦住了另一边的7号,海亓已经借着沈默的掩护杀入禁区,他是相当明白此刻的自己应该做什么,风格永远建立在技术的纯熟上,没有沈默的飘逸,没有非璟煜的霸气,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得到应得的每一分,马毓琨说的没错,如果还达不到神的高度,那就要先试着做金字塔顶端的人,而顶端,永远要从塔底起步。海亓稳稳地停球,罚球线起跳,姿势或者不如沈默那么潇洒,也不如非璟煜那么强悍,可是,非常标准,完全可以作为篮球入门教科书的动作。秋瑀宸轻轻点了点头,沈默完美的第10次助攻。仅仅第二节,就拿到了本场的第一个两双。
陆戠郗轻轻碰着秋煋,“都是助攻唉,他好像和我哥不太像。”
秋煋懒懒道,“老非的儿子倒是霸道,和他挺像的。”
恐怕只有在陆戠郗面前,秋煋才能这么尽情褒贬人,陆戠郗笑着靠上秋煋肩膀,立刻有眼尖的女生放声大叫,“唉,你看,那边!真正的Gay啊!好帅,两个都好帅,就是老了点。天!这一场比赛居然看到两对真正的Gay啊!”
幸亏大家都在为比赛呐喊助威,只有几个女孩子转过头看,秋煋有些别扭,可是陆戠郗居然八爪鱼一般死死挂在他身上,甚至还轻轻对秋煋耳语,“喂,现实中真的有叫同人女的东西哦。”
如果非罹听到女孩子们的尖叫的话,他一定会想,其实,场上真正的Gay不是两对,是四对零两只。

第八十四章 球赛,依然球赛

第二节结束后的场上比分是41:63,对于这个结果,非璟煜并不是那么满意的。秋瑀宸抛过去一瓶矿泉水,“累不累?”
非璟煜顺手拧瓶盖,却发现水虽然是满满的,但盖子秋瑀宸早已帮他拧开了,大大灌了一口才道,“还成。”
沈默低着头自己在角落里坐着,尽管口中有点发苦,但是他知道,在这个球场上,恐怕只有非璟煜才是秋教练的宝。甚至张昀翔,马毓琨或者是海亓李辡都比他重要。至少,从前打球的时候,秋瑀宸从来没嘘寒问暖过。抿了一小口,突然觉得XX山泉有点甜不过是句广告词而已。
非璟煜大大咧咧的将脚搭在椅子上,“我总觉得不对。”
秋瑀宸点头,“二中下半场一定会有动作,如果你愿意,给他们一点小教训也没什么,但是不要过分。”
一句话还没说完,所有的球员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秋瑀宸,毕竟,秋教练从来没有公开发表过此类言论,而且,非队长的小教训恐怕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秋瑀宸没有解释,非璟煜收了脚,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如果他们敢出手的话。”
何胥抬起头,如果,这是例外,恐怕就是秋瑀宸字典里的合理报复。他毕竟不是能够容忍别人砸他的场动他的人的。何胥心道,就算那天小非没有去二中踢馆教练也会采取措施的。只可惜,小非去得急了些。
沈默默默咽自己的水,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秋骨子里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但是,却绝不是温和的人。
秋瑀宸轻轻舔了下嘴唇,非璟煜顺手将自己的水递到他口边,秋瑀宸只仰了一下头就由他灌下去,角落的沈默还是低着头。有些东西,即使是神也没办法不介意的,更重要的,是那样亲昵的动作除了几个新来的队员外,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他不知道那个弟弟到底还有多少曾经是他和秋瑀宸没有过的。难道更衣室里,就可以由另一个人取代自己作为情人的特权吗?
秋瑀宸实际上并没有注意那种递水的方式是否暧昧,因为很多年前就一直是这样做的。事实上,他和沈默所有的问题都在于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有些东西需要改变。他此刻更无暇想这些问题,只是道,“李辡这一场打得不错,你的身高对于对方的防守造成了很大威胁。海亓的发挥很出色,下半场继续这样打。”
沈默知道,自己又没出息的开始期待了,可是听他点评了几个人,还是没有提到自己。有些失望,为什么这时候就可以回避。这时候,自己就不是普通球员了吗?就不是需要鼓励的队员了吗?何胥接着秋瑀宸立刻夸奖了沈默的优秀表现,可是却让他更难过。
秋瑀宸口中还在说着比赛,却很自然的背转过身子,用身体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用手指对着沈默的方向竖起了一个俏皮的V字手势,然后又作势将双手背在身后,比划了一个心形。手底传情,却还能布置下半场的战术,沈默原有的不快被情人偶尔发作的小可爱一扫而光,乐呵呵地看他打手语。
好在秋瑀宸掩饰的极好,只有非璟煜察觉到异样,用法语小声嘀咕了一句。秋瑀宸不再和沈默玩笑,抽了手亲自拿战术板画图演示。

二中这里远不如Z中悠闲,杨卫国果真老谋深算,球队落后了二十多分,居然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甚至还逐个点评了场上队员的顽强。
教练没发话,临时队长却憋不住,“这里是我们的主场!队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我们难道任由他们欺负到家门口来!下半场大家都把士气拿出来,不要忘记我们也是冠军球队!赛前都说要为队长报仇,可是场上遇到非璟煜就软了吗?队长现在肯定在医院里看我们比赛,我们怎么有脸让他看到打成这样!”
杨卫国没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抽着烟。他明白,现在这个时候,沉默才是最佳的武器。
二中的队员自然也不愿意如今这样的情况,小声分辩道,“我们也想赢,可那是Z中!而且,裁判完全不站在我们这边!”
杨卫国仿佛被呛到一般一阵猛咳,4号立刻吼道,“多少次打客场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输过,Z中又怎么样?我不信大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直没有说话的9号缓缓开口,“裁判不过是个摆设。王晗不站在我们这边是因为乔熳汐在下面坐着,其实,想赢也没有那么难。赛前大家怎么商量的现在就怎么打,又有什么可说的!打球,要赢了才算!”
杨卫国轻轻弹着烟蒂,对9号打了个眼色,9号更加慷慨激昂了,“这是我们自己的场,我今天只说一句,上次非璟煜打到门上来,已经传成笑话了,这一次如果我们再输球,以后在N市就不用混了!”
4号立刻接口,“我们即使不能给队长报仇,也不能给队长丢人!难道你们都忘了赛前在医院里说过什么!”
正说到这里,却突然见杨卫国站起身,狠狠拉开门,门口竟是一辆担架车,赵越疆果然就在担架车上躺着,“队长!”
当所有人围在担架车旁边时,一向脾气火爆的赵越疆居然没有骂人,而是长长叹息了一声,“都是我连累大家了。”
9号立刻狠狠将手中的水瓶扔在地上踩在脚底,嘎吱嘎吱的声音折磨着耳膜,“队长什么都不要说了!下半场大家一起上,不管用什么办法,即使不把Z中拉下来,也要让非璟煜被抬出去!”

下半场一开始二中就带着血腥气,9号一马当先,横冲直撞就带球过了半场。
海亓狠狠地拦在他面前,9号冷笑,凭你也想拦我,根本不降速度,直接往过冲!
海亓又怎么会退让,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一点也不犹豫,是面对面的战争!
海亓出手非常果断,左手向前一伸眼看就要拍到球了,却听得一声轻叱,“菜鸟!”
甚至还不及反应,12号突然冲了过来, 海亓不明白12号冲得这么快是为什么,却还是本能的去断球,9号的反应却非常快,用右脚做轴,带球转身,这一刻,12号正冲到海亓和9号中间。场下的秋瑀宸轻轻摇头,何胥立刻道,“二中果然出手了。”
果然,趁着12号和海亓的身子挡住裁判的视线,9号借着转身,狠狠一个拐子砸上了海亓左胸!
海亓又哪里能是一向以小动作出名的9号的对手,加之伸手断球,本来重心在一瞬间就有些偏移,胸口结结实实地一痛,才踉跄了一步,球已经被12号运走,直杀入三秒,轻松上篮。
“碰!”的一声打板,“刷”的一下入网,仿佛挑衅,9号背过身,对台下的秋瑀宸竖起了中指。
海亓立刻跟上来,非璟煜也跑了过来,皱着眉,小声说了句什么。海亓轻轻摇了摇头,非璟煜没再说话。好在李辡抓住了篮板,立刻转身举起双臂要将球扔给非璟煜,二中的两个球员立刻拦在李辡身前挥舞双手,6号在左,12号在右,4号却突然在这时起跳,仿佛是要夺球。
何胥小声道,“李辡要吃亏。”
秋瑀宸没说话,即使何胥明知道情况不妙,但是也想不到二中会这么阴险,4号在起跳之时,右手高高举起,为防他断球,李辡自然又一次转身,却没想到刚刚一动右脚还没站稳,身后却是一痛,本来防守他的6号居然趁着他这一顿脚狠狠用手指顺着他臀插下去,李辡吃痛,手才一滑,篮球就被正呈下落之势的4号拍了下来。
李辡才一丢球,就立刻伸手抓住刚才暗算他的6号,场上立刻乱了起来。二中和Z中板凳席上的球员全部都站了起来。
何胥望着秋瑀宸,“教练!”
秋瑀宸只轻轻摇了摇手,何胥明白秋瑀宸的意思,这是每一个新人都会遭遇的挑战。
非璟煜一看情况不对立刻跑过来插在6号和李辡中间,沈默也马上从身后抱住了李辡,6号居然表现地极为精明,李辡抓着他的时候,他根本不动,他本来也只有180厘米多一点,如今在身高212公分的李辡面前,就越发显得瘦弱。
非璟煜知道在裁判的盲区做小动作一直是二中的特点,若是从前,他恐怕会直接冲上去动手,可是如今他明白,队长应该是平息场上纷争的那个人,因此只是对裁判示意误会。
李辡又怎么能干休,居然使这么卑鄙的手段,手指插在那个地方,虽然还不至于痛,但真的太阴险了,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不能接受的侮辱。沈默死死抱住他,“冷静点。”
王晗只是望了非璟煜一眼,非璟煜狠狠握着拳,呵斥李辡,李辡本来同他就有私怨,正要还口,非璟煜那只浅褐色的眼睛却强硬到恐惧,属于队长的气场,“你不想打球了是不是!”说完又扫了6号一眼,目光甚至不锐利,却异常森冷,令人心悸,6号竟不觉得打了个寒战,恬着脸对裁判笑道,“误会误会。”
王晗一句话也没说,吹了李辡犯规,如今已经够了罚球次数,李辡不服气,非璟煜眼睛扫过来,却又不便说什么,沈默已经放开了他,他只是扶着膝冷冷看。王晗几不可察的对非璟煜点了下头,非璟煜也回应了目光。
6号站上罚球线,第一罚打板,居然也跌跌撞撞的滚进去,李辡非常不服气,非璟煜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他,“不爽就好好赏他几个火锅,当成虾米给我炖了!从黑的给他滚成红的!”
李辡看6号弓着腰拍球,他的身体在球场上本来就有些羸弱,倒真有几分虾米的样子,偏巧二中的主场球衣又是红色,这一联想,李辡不觉笑起来。
第二罚和第一罚刚好相反,已经入了篮网,居然又弹出来,李辡立刻下手,毫不犹豫地抢下篮板,将球迅速分出来,非璟煜接球立刻启动,拉拉队立刻喊道“回防!回防!”但是回撤哪里来得及,非璟煜对着空篮,右脚蹬地向上一弹,本来已是高度的极限,他居然借着出色的腰腹力量一拧身,却是在空中一个非常绚烂的转身,有力度,有高度,气贯长虹,双手抱着篮球将篮筐狠狠甩在身后,仿佛只身对抗全世界。
“通!”
最狠辣霸道的背扣,篮球被轰近篮网,非璟煜稳稳落地,脚被震地生疼,耳边都是篮筐呻吟的声音。
秋瑀宸看着微微晃动的篮架,轻声对何胥道,“小非长大了。”

第八十五章 完美胜利

“教练——”何胥望着秋瑀宸。
秋瑀宸沉声道,“没关系,小非在场上。”
自从这一节开始,二中的小动作就层出不穷,如今,竟然盯上了刚刚上场的新人简阅,沈默刚刚一记妙传将篮球抛过去,简阅正站在三分线外,接球,稍稍一顿,才刚刚起跳,12号和9号却突然同时跳起来,果然,三人一同落地,滚成一团,等其他两个人爬起来的时候,简阅已经躺在地上,尽管痛地站不起来,却还是死死抱着篮球。
任谁都能想到,又是二中暗中偷袭,何胥已经关切地站起了身,非璟煜迅速跑过去蹲在简阅身边,谁成想9号居然阴险到这种程度,这时候居然向简阅伸出手示意要拉他起来,“不好意思,合理冲撞嘛。”
非璟煜连头也没回,根本不理会这样的人渣,队医正要上去,非璟煜已经摇了摇手,和沈默一起将简阅拉起来。9号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向前走去。
简阅小声说了句他们阴我,沈默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非璟煜挑了下眉,什么也没说。
沈默轻声问非璟煜,“你去还是我去?”
非璟煜没应声,自己接过了球,直直向前冲。
何胥重新坐了下来,“教练,要不要叫暂停。”
秋瑀宸突然笑了下,笑容一闪即逝,“暂停?现在?小非才刚开始玩呢!”
果然,非璟煜几乎是戏弄一般的运球过人,刚刚冲到12号跟前,仿佛没站稳,突然一个趔趄,身子向前一扑,12号手臂向前一探,正要断球,非璟煜仿佛侧滑的左脚突然跳起,狠狠一扫,“啪!”的一声将球从胯(晋江)下拍了出去,12号连忙也跟着转身,可非璟煜居然在这时候身体突然向后一转,正和他迎面对上,“垃圾!”
口中正骂着,就又是迅速接上了一个背传将球送出去,沈默早已跑了过来站在他身后接应,二中的球员才正看着非璟煜,突然就发现一道橙色的闪光突然升起,还不及反应,篮球已经入网.
陆戠郗小声对秋煋道,“那个男孩反应不错。”
秋煋道,“迟念练出来的,自然不会差。”
陆戠郗一皱眉,“他和迟念也有关系?”
秋煋点了下头,“她曾经送他去墓镧。”
陆戠郗狠狠踩了秋煋一脚,秋煋知道他是对那个她不满,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假装看球。
非璟煜看来是铁了心要报仇,4号拿到球才刚刚启动,非璟煜已经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4号知道,非璟煜恐怕这一次是来报仇的,不免有些心怯,不紧不慢地拍着球,思索着对策。
篮球击地的声音非常单调,虽然换手击球的速度很快,但是单一的频率显得有点枯燥,4号还在想着对策,大脑一片空白,左掌击下,才要将篮球交给右手,右手向下一拍,拍到的却不是球。
4号受惊一般的将手弹了起来,刚才,居然打到了非璟煜的手背上,那就是说,球已经被他断走,下意识地再向下一拍,篮球居然还在。
刚刚出了一口气,难道是幻觉,正打算要运球的时候,突然又拍到了非璟煜手背上,4号立时张大了嘴,非璟煜非常从容的将球带走,“没有亲自阴过我的人,算你运气!”
4号呆呆立在场上,非璟煜已经直切篮下。
果然,篮筐下是9号,非璟煜甚至连余光也没有扫他一眼,立刻起跳,果然,9号马上跟上来,12号也立刻起跳。
又想故伎重演了吗?
非璟煜身子高高拔起,相继跳起的9号12号已经伸出了黑手。非璟煜一点也没有慌,双手抱着篮球高高举过头顶,二人看准了机会,突然之间,非璟煜一拧腰,已经腾空的身子又向上升了起来,两人还没反应,非璟煜已经借着腰力做了一个相当霸气的540°转体,转体之时,一脚在前一脚在后,举起的双手已过了耳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篮球狠狠向篮筐轰下去!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手中篮球的时候,非璟煜凌空的双脚非常迅速的一踢,似乎力道并不重,空中的两具庞大的身体已经同时倒下落在地上。
“啊!”的一声,9号突然一声惨叫,等到队医跑到场上,9号的眼睛已经开始流血。
观众本来还在思考为什么如此霸道的力度入网后竟没有听到声音,如今已经有了答案,这样一球砸在眼睛上,恐怕,这场比赛是打不了了。秋瑀宸轻轻摇了摇头,重新抬起头来,白色的篮网犹在飘飘荡荡。
队医才刚抬了9号下去,场上的球员们却发现12号犹自躺在地上,4号和6号连忙过来拉,12号居然呻吟出声,“膝盖——”
4号蹲下身将他身子翻过来,膝盖上青了一片,却也不至于痛成这样啊。一抬眼,却看他满头冷汗直冒,竟是连眼泪也落了下来。

可怜二中今天想好了要让非璟煜被抬下去,才刚一出手,自己的人却先下去一个,另一个居然就这样躺在场上,让所有观众和记者陪着他等担架。
迟念回头看了非罹一眼,“不断骨不出手,不见血不空回,不愧是你的儿子。”

何胥回头望了秋瑀宸一眼,毫无疑问,没看到任何表情。二中自然递补了两个球员上来,可是场上却嘘声一片,4号眼睁睁的看着两名队友被抬下场,虽说是咎由自取,但到底不服气。又看裁判居然判是Z中的球权,立刻嚷起来,“你他妈的会不会吹!”
王晗略一回头,连手势都不屑和4号打,又是一声哨响,是吹干扰裁判的技术犯规,非璟煜罚球。
4号连眼睛都红了起来,直接冲上去,“乔熳汐,秋瑀宸,何胥,非璟煜,谁不知道你和Z中的关系,不会吹就他妈的给我滚!”
场上已经由嘘声变成了谩骂,“滚下去,黑哨!”
“不要脸!”
“败类!”
“滚!”
“吹你妈!”
“回去和你妈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嗵!”
谩骂已经越来越不堪,却突然是一阵疾如骤雨的鼓声,仿佛是一块一块的陨石从九天坠落击在鼓面上,响成一片。
四周渐渐静下来,言寓荆停下手中的鼓槌,“喊他妈的喊!一个拽人一个肘击,眼睛劈叉吗?”说着又用鼓槌狠狠指向犹自骂骂咧咧的杨卫国,“再动下嘴试试!你今天是不是不想出去!”
王晗根本不理会一片嘘声,示意非璟煜罚球,虽然言寓荆的喝骂让二中的拉拉队们没了底气,但到底是主场,而且被抬下去的是自己人,非璟煜罚球时依然是一片钵鸣鼓响鬼哭狼嚎,非璟煜倒是胸有成竹,也不念叨什么奥尼尔别撞我之类的魔咒,两个球都进的非常稳。
迟念回过头,对言寓荆打了个响指,“荆儿,把鼓还给人家。”
“是!”言寓荆一甩鼓槌,从哪抢的原扔回哪去,一手撑着扶栏,轻轻一纵就又回了贵宾席。可怜被抢了鼓槌的男生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边揉被砸青的拇指关节,一边瘸着向前走。
言寓荆坐回迟念身边,“我还没敲够呢。”
迟念给他头上狠狠一巴掌,“今天回去给我敲水缸,什么时候漏了什么时候休息。”
言寓荆小声道,“我又没做错事。”
迟念轻轻一皱眉,“那就敲漏一个再敲一个,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睡!”
言寓荆不敢再说,却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哪里。可怜兮兮的挨着迟念坐着,想挪位置,寻思良久又不敢。
非罹笑道,“干嘛欺负人家小孩子,一个学校的球馆还能留下咱们几个不成?”
迟念只是道,“无论什么时候,不要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上。虽说这里都是群欺软怕硬的垃圾,但别处未必遇不上咬人的兔子。他若打得赢,也未必能轻易走脱,弄伤了自己,该罚。若是自己打不赢靠着别人,就算仗势欺人,更该罚!”
言寓荆低下头,知道迟念虽然是极有血性的,但也不愿他做无谓的牺牲。有时候,实在没必要让自己对立于绝大多数,除了逞一时之气,没有任何好处。舍不得要他真正的吃一次亏,自然是在小事上提醒,想到师父是那么不拘小节的一个人,却为了自己变得心细如尘,不觉有些惭愧,轻轻舔了下嘴唇,“师父,我——”
迟念又是给他头上一巴掌,“看你的球,男人哪来那么多话,和乔熳汐似的!”
乔熳汐对文禹落无奈一笑,怎么他什么时候损人都能带上自己,文禹落也只是淡淡的乐,情人和师兄一向是彼此钦佩却又逼着对方受罪,任何人都改不了的,他当然也不会逆天而行去调和。
第三节在硝烟中结束,记分牌上的57:89让比赛几乎没有了任何悬念。
非璟煜望着秋瑀宸,有些紧张,毕竟,他不确定废了一个伤了一个算不算教练说的小教训。沈默还是喝自己的水,刻意远着秋瑀宸,在球队里,他总不愿意太特殊。
比赛已经打成这样,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战术好布置。第四节的阵容还算漂亮,非璟煜沈默海亓简阅依然在场上,换下了李辡,换了另外一个新队员。
第四节快开场,大家一起搭着手喊了加油,秋瑀宸和乔熳汐都很厌恶“必胜”这样的口号,总觉得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还是加油好,不管能不能胜利,都要努力。秋瑀宸望着非璟煜,“你还玩吗?”
非璟煜知道他问得是那个最后5分钟的约定,觉得再玩下去有些不厚道,低声道,“本来是打算把篮筐扣下来的。”
秋瑀宸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点宠溺,“破坏公物不是好习惯。”
非璟煜知道哥哥没有生他的气,顿时放了心。
第四节开始之后,二中就已经连强弩之末都算不上,杨卫国在台下死死攥着拳,一边喊话一边打手势,只可惜几次本应有效的进攻都被瓦解,比赛提前进入垃圾时间,秋瑀宸非常随心的轮番换替补上去练手。4号依然不死心,在一片倾颓之时生生将球从一个一年级新生手中夺过来。甩开防守队员带球向前冲,一路过关斩将,大概这一球对二中太重要,Z中全部的球员都立刻回撤,二中更是全队压上,4号三分线外停球,从容起跳,姿势相当标准,却是悲壮的垂死挣扎。
只可惜,小人的阵亡连悲剧都算不上,因此,更得不到谢幕的机会,4号才刚刚起跳,篮球尚未脱手,眼前竟是一片阴影。
“啪!”
篮球被生生从手上拍走,沈默落地根本未作停留,轻轻一击球,滑翔一般重杀对方禁区,二中适才全队压上,此刻来不及回撤,竟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默上篮,4号果然没有辜负临时队长的责任,是唯一一个赵越疆走后尚来力挽狂澜的人,沈默才刚刚带球向前,他也立刻飞奔跟去,场上正是二人的追逐。
沈默的球风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飘逸,才到篮下就是轻轻一跳,没有恐怖的蹬地的壮烈,因此不是像一般球员一样被弹上来,动作非常舒展,仿佛是在云间展开身体,竟让人觉得是飞一般的飘起来,4号这次是卯足了劲要为二中抢下这最后一块遮羞布,气势非常强悍,只可惜沈默身体轻轻一拧,4号看准了球向下盖,沈默手指只是一个相当小的动作,轻轻一挑,4号竟然打在了他手上,篮球顺顺当当的入网,还非常漂亮的造了4号一个犯规,沈默罚球。
如此漂亮的进球,连乔熳汐都忍不住微笑鼓掌,文禹落也轻轻点头。
沈默的罚球自然是完美的空心,陆戠郗看了一眼秋煋,眼神骄傲,“这才是用脑子打球的人。”
秋煋虽然不大习惯称赞,但是也不得不在喉间嗯一声。陆戠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走吧。”
秋煋轻轻揉了揉发青的眼窝,说实话,还是有些疼的,“你不看了。”
陆戠郗点头,“这球一进基本上也没别的可看了,坐的腰疼,回去给我按摩。”
秋煋又哪里敢违抗陆女王的圣旨,起身陪他去了。
果然如陆戠郗所言,沈默这一球之后,二中再也没有了挣扎的欲望,真正的任人宰割。秋瑀宸没有忘记先前的承诺,不断替换着场上的球员,传出各种各样的球让非璟煜大秀球技,直等到那个滚出来的击地都被非璟煜狠狠一按深深一跃劈上篮筐之后,场下的球员们唯一的工作就是数非璟煜的进球数和沈默的助攻数。秋瑀宸甚至自己上去陪非璟煜玩了几把,当赛场已经变成秀场,唯一被满足的除了Z中球员的虚荣心就是记者们的相机了。大概是表演的气氛太浓,以至于终场哨声响起之后,有个迷迷糊糊的记者喃喃自语,扣篮大赛怎么突然间变这么多人一起了?
非璟煜果然长大不少,礼节性的走过去和王晗打招呼,不过王晗根本没有在意被所有人视若珍宝的非战神,走向了坐在地上甩球衣的4号,非璟煜也不介意,这个裁判从来是谁的面子也不卖的,看他居然主动和球员说话,难得八卦的动用了自己的超强听力,四个字,铿锵有力,“欢迎投诉。”

第八十六章 每个人

非璟煜有些粗暴的将MVP奖杯塞进包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面对秋瑀宸的时候。非罹激动的又笑又跳,就差找个唢呐过来吹,在别人的主场表现的太过激动是很不厚道的一件事,沈默接受了张昀翔他们的赞扬之后就低着头上了大巴车,坐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偏着头看窗外实际上没什么可看的风景。
球员们换好了衣服三三两两的走上来,经常出去比赛,谁坐哪里大家都心照不宣。
秋瑀宸走上车的时候眼光微微扫过沈默,顿了一下,却还是坐在了第一排,非璟煜跟着上来,坐在秋瑀宸身边,习惯性的将头搭在他肩膀上。沈默又是一阵酸涩,轻轻抿了抿嘴,却看到海亓在看他,于是重新扭头看窗外。
张昀翔上车坐在沈默旁边,“今天打得不错。”
沈默略略笑了下算是道谢。大概是秋瑀宸在车上,也并没有很喧哗,马毓琨小声的评价着海亓今天的表现,其他球员也谈论着球赛相关的事,或骂二中阴险,或谈灌篮漂亮。
迟念和非罹一边斗嘴一边走过来,迟念才刚一踏上车,就看到非璟煜喧宾夺主的靠着秋瑀宸肩膀,狠狠瞪了秋瑀宸一眼,提声道,“默默,下车。”
本来车厢就不算扰嚷,如今更是安静的一塌糊涂,秋瑀宸坐直了身子,非璟煜懒懒地也不挪自己的脑袋,顺着他动作枕在秋瑀宸腿上。迟念绝对是心情相当不爽,直接过去一把将非璟煜提起来,手才刚抓住非璟煜球衣,非罹已经过来拉住他,“你犯什么神经!”
秋瑀宸刚想说什么,迟念已经骂道,“闭嘴!”
Z中现在的球员从来没见过秋教练挨骂,只能假装专注的整理衣服,研究座位。从前乔熳汐哪怕是罚得多狠,也从来没有当着人面说过秋瑀宸。
非璟煜微一皱眉,“手拿开!”
迟念不止没有拿开手反倒用手指一勾一带,居然将非璟煜拉了起来,非罹正要发作,迟念却已经松了手,甚至还又将非璟煜一推,重新推到秋瑀宸腿上。直直盯着沈默,“跟我下车。”
沈默一个人尴尴尬尬的立在那里,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却看到了乔熳汐。
巴士上刚刚还在找事做的球员们都立刻起立鞠躬,标准的60度,比参观烈士林园还整齐,“学长。”
迟念回头,“来的正好,自己看你教出来的弟弟。”
乔熳汐点了下头,示意大家坐,他刚上车一眼就看到非璟煜在秋瑀宸腿上躺着,沈默一个人站在最后一排,他没接迟念的话,向前走了几步,笑道,“大家今天打得不错,尤其是沈默,最后一个球很漂亮。篮球是很需要用心的运动,当然,任何事都一样,无论是无心的忽略还是有心,都可能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
说完就随手将一把车钥匙抛给迟念,迟念看了他一眼,确定乔熳汐一定会给自己个满意的交代才下了车。
张昀翔起身让了自己的位置给乔熳汐,张昀翔旁边的球员也挪了位置给文禹落,坐在最后一排的其他人都各自起身去前面坐。秋瑀宸才刚站起来,乔熳汐已经微笑着按了下手,“你先坐吧。”
笑容依旧温和,却让秋瑀宸的心突了一突。沈默小声道,“哥,其实没有。”
乔熳汐非常温柔的打断,“我有说过什么吗?”

大家都下了车,自然是照例组织检讨会,何胥先带大家去了会议室,秋瑀宸等大家都走了才站在乔熳汐面前,还没开口,乔熳汐已经道,“先做你应该做的事。”
秋瑀宸看着沈默的背影,想追两步和他一起,却又觉得追上去了也不该说什么。他是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沈默先上车一个人坐在了最后一排,他本来也是想坐在他旁边的,可如果他坐在最后,球员们想着他在后面看着,车上的气氛一定闷的很,再加上一直是坐一上车的那个位置,突然坐沈默身边也有些奇怪,所以并没有改变。至于非璟煜会靠着他,说实话,他真的没觉得问题有那么严重。毕竟,上一场没有让小非上场,实在是最大的委屈了,这一次说了要他放手打,他玩累了也是顺便靠过来,都是从前的习惯,实在是没想那么远。
文禹落望着乔熳汐,“师兄有些冲动了,大家都在车上——”
乔熳汐摇头,“瑀宸这次实在是过分了,迟念没有直接给他两巴掌已经很客气。为了迁就非璟煜,默默已经把SF打成SG的数据了,他难道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对他太好了就习惯了,如果他还是不断突破默默的底线,总有一天连后悔都没机会!”
文禹落知道他口中说秋瑀宸实际上想起了自己,轻轻握了握他手。乔熳汐没再说话,当年自己对文禹落何不是像秋瑀宸现在一样,总以为情人的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真正失去的时候,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就足以令人肝肠寸断。

非璟煜轻轻扬起头,“哥,对不起,我一时忘了自己已经有嫂子了。”
秋瑀宸揉了揉他头发,实在是不想提这件事,同样的错误自己已经犯地太多,多到连自己都觉得原谅是个很苍白的词。他只是道,“你已经长大了,哥好像还是原来一样。先开检讨会吧。”
非璟煜想说什么,却终究觉得没有意义。“你觉得我长大了吗?其实,我宁愿你不要对我的长大这么欣慰,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一直是你的负担。”可是这样的话,在这样的时候他又怎么能说出口。
来到会议室,看着那些曾经和自己一样稚嫩的面孔,突然间觉得有种窒息的感觉,那些全部的信任和希冀逼迫着自己,不得不将所有人的喜怒哀乐扛起来,哥哥是不是就是这样一步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却还是免不了做错。
非璟煜深深吸了口气,将有可能影响自己判断力的情绪都甩到一边,“今天的比赛大家基本上算完成任务,但是,和赛前我们的预期有一定的差距。当然,旁门左道也好,暗箭伤人也罢,二中是一支很强大的球队。大家在面对这样的队伍时,可能还缺少必要的冷静和理智。”
虽然依旧是只有批评没有表扬的开场,但是比起从前,已经温和许多。
“点评一下场上的球员。李辡,基本上完成了教练布置的任务,篮下的统治力也很强,尤其是篮板方面,做得不错。但是,面对对手的挑衅还是不够理智。球场上,一切都是成绩说了算,动手没问题,但仅限于动手打球。规则在任何时候都是必须尊重的,否则,就必然先行出局。如果想走得更远,就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李辡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何胥的声音,“李辡,起立。”何胥抬起眼睛扫了一圈, “检讨会是怎么开都忘了吗?起立是对自己和队长最基本的尊重。无论任何时候,规则都必须被尊重,场上也是一样,即使是被挑衅,可以示意裁判,可以赛后投诉,冲上去场上动手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原谅的错误。每个人,今天能够坐在这里,以后就必然有机会站在场上,你必须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你的一切行为都必须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言尽于此,引以为戒。非队长,继续。”
非璟煜点头,“海亓。”
海亓立刻站起来,非璟煜的评价很客观,“今天的表现算是正常发挥,基本上是训练时的水平。但是有时候出手有些犹豫,在场上可以试着更大胆一些,不要有太多顾虑,没有一个人有百分之百的命中率。”
“谢谢队长。”
非璟煜没答话,他虽然客气许多,但不用谢这样的台词还是说不出来的,“简阅今天打得很顽强,但是个别球的处理上还有些粗糙,希望下次可以注意。”
依次点评了全部上场的球员,评价都很中肯,最后才提到沈默,“沈默今天依然是稳定发挥,出手的次数虽然少了些,但是命中率提高了不少,也是唯一一个拿到三双的球员。作为小前锋,可能今天的得分不是很高,但也是一种打法,突破少了些,下场比赛注意。”
沈默点了下头,基本上还算客观把。不过事实上很多东西三言两语很难概括,也不辩解。
非璟煜点头,“大家都坐吧。到了后半场,其实还是有体能跟不上的情况,尤其是一二年级生,表现的很明显,希望你们能够继续加强练习。”
他不是多话的人,也觉得该说的就是这些,因此向何胥示意说完了,何胥放下手中的纸笔,“非队长说的就是这些。我刚才已经提过,面对赛场上的突发状况,我们应该做什么样的选择。面对偷袭或者是暴力,冷静永远是第一位的。教练组赛前对这场比赛的定位主要还是在锻炼队伍,但是,你们的发挥还是不太理想,检讨会结束后,就今天这场比赛,每个人做一份分析,无论有没有上场,给你自己一个位置,以书面的方式呈现出你的打法。即使这样。”说着就看秋瑀宸,“教练——”
秋瑀宸起身,“该强调的何助教和非队长已经提过,我只说一点,态度。对篮球,对比赛,对规则,对检讨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检讨会上,我需要的只是一点,服从。散会。”
第八十七章 成长的速度

检讨会才一结束,沈默第一个走到张昀翔跟前,“学长,今天有两个球我总觉得怪怪的。”
张昀翔点了下头,“这种打法很好,你的球风本身就很接近科比,今天这场,虽然进攻少了,但是很成功,像这个赛季初湖人的很多场比赛,科比即使不是出手最多的,也一样可以获胜。关键球员和得分王是两回事,球队需要的时候,你必须站出来带领大家赢得比赛,这是你应该在意的。”
何胥回头看了张昀翔一眼,张昀翔只是看着沈默,“你说的那两个球一个大概是被4号手指擦到撞进篮筐的,还有一个是罚篮的。”
沈默点头。张昀翔笑道,“不用介意,如果是这个,你出来。”
秋瑀宸眼睁睁地看着沈默和张昀翔出去,会议室里只剩下何胥和非璟煜,何胥有些疑惑,抬头看秋瑀宸,张昀翔一向不参与球队内部的事,可刚才那句话,分明是力挺沈默成为绝对灵魂的。秋瑀宸只道,“昀翔有自己的看法,一定意义上有道理。不过,他应该明白,科比和沈默根本不是一个位置。”
何胥无奈咬牙,“教练,您和沈学弟——”
秋瑀宸摇头,何胥不再问,留下非璟煜回去了。
秋瑀宸坐在椅上,抬眼望非璟煜,“奖杯拿出来吧。”
非璟煜拉开背包将奖杯抱在手里,秋瑀宸抬眼看他,“今天觉得怎么样?”
非璟煜道,“不是很过瘾,但是最后和哥一起打,很久没有过了。”
秋瑀宸嗯了一声,“还有呢?”
非璟煜将奖杯放在桌上,红着脸没说话。
秋瑀宸轻轻用指尖扣着桌子,“你知道我留你下来不是谈心的。”
非璟煜低头,秋瑀宸抬眼看着奖杯,非璟煜的运动生涯中,比这个值得记述的太多,可是他却单单提出这次,“你的荣誉,永远都是你的。可是你的态度会决定你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得到这份荣誉。”
非璟煜轻轻舔着嘴唇,声音断断续续,又慢又虚,“上次比赛的时候,我不该迟到。”
秋瑀宸抬起眼,目光狠狠地扫过来,“小非,我为什么现在和你谈?你已经长大了,为自己曾经做错的事,也该给我一个交代。是不是要我像从前一样用藤条抽着你才清楚。”
非璟煜垂下头,每次赢了球,回来都少不得挨训的,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秋瑀宸连眼睛都没抬,可语声阴沉沉的,“舒舒服服站着就不会说话吗?”
非璟煜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秋瑀宸站起身,“跟我来。”
非璟煜恨恨地跺了下脚,低着头跟着他背影,连抬腿都没力气,进了他休息室,就不敢再往前走,习惯性的在门后面壁站了,鼻尖碰到冷冰冰的墙面,心跳立时就绷到了极限。
秋瑀宸在桌前坐下,看他可怜兮兮地自个罚站,也有些心疼。可是究竟不惯着他,自从非璟煜跟着他,他就很少直接去和他讲什么道理。这孩子性子拗的很,当时怎么说都不听,哪怕是皮开肉绽都说不出一个错字来。通常都是直接处理,或者掀过去一顿藤条,或者吊他两天,先处罚过,等冷一段时间,在他拿到荣誉的时候说。一则是那时候他才会真正明白自己曾经做错了,二则是给他提个醒,戒骄戒躁的意思。
秋瑀宸看他直挺挺的贴墙站着,虽然背影挺拔,却总觉得惨兮兮,不过还是不姑息,叫道,“过来。”
非璟煜有些怵,定了两秒才走过来,早已熟悉的恐怖气氛一年后依然折磨人,他乖乖在秋瑀宸面前站定,秋瑀宸拉开抽屉,那把曾经教训过他无数次的戒尺还在抽屉里。
秋瑀宸将戒尺拿起来,“规矩还要我告诉你吗?”
非璟煜摇头,却立刻反省似的补救,“对不起,哥。”
秋瑀宸听到这个称呼,心顿时紧了一下,终于肯重新叫哥了。他教训非璟煜的时候喜欢他叫自己哥,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乔熳汐曾在他身上留下的遗憾一样。可自从非璟煜回来,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自己了,都是随着何胥叫教练。非璟煜曾经向他抱怨,挨打都要考虑你的意思。不过如今这弟弟长大这么多,他的欣慰自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非璟煜向后退了半步,用最标准的姿势半蹲下来,平平地伸直了左手,掌心向上,右手在下面托着。
“啪!”的一下,秋瑀宸狠狠敲在他掌心上,“还记得规矩。”
非璟煜点头,“是。回话犹豫左手五下板子,乱动乱躲右手十下板子。”
非璟煜话才刚说完突然手上就是连着的一阵痛,用右手死死掐着左手臂才强迫自己不动,十下板子打过,手掌立刻肿了起来,秋瑀宸收了戒尺,“你忘了一条,只要你的答案我不满意,十下!”
非璟煜刚才细细密密的挨了十下,一时间只觉得烫,此刻疼地劲才上来,紧紧皱了下眉。
秋瑀宸接着问,“明白了?”
非璟煜连忙应声,“是。”他自然知道秋瑀宸问得不是明不明白规矩,“上场比赛不该迟到,检讨会的表现也没有达到您的要求。这一次打球太过霸道,没有沈默做得那么无私。”
又是一连十下戒尺,手掌的位置就是那么大,从指尖抽到掌跟,每一板都是重叠着伤,尤其是两道板痕相交的地方,非璟煜觉得自己的左手变大了一圈。秋瑀宸放下戒尺,“我并没有怪你这一次打得霸道,要你试着传球是因为在全队都打不开局面的情况下能够打活比赛的人却只顾着自己,这不是队长该做的,今天,沈默做得很好,你和他的配合很不错。”
非璟煜低头,“是,我知道了。”
秋瑀宸并没有再打,将戒尺收好示意他站起来,“小非,只有挨了打才能好好说话吗?”
非璟煜的脸本身就红地发烫,可如今更是烫得胀起来,连耳廓都是红的,“没有,我明白——只是——”说到这里就住了口,重重顿了顿,“哥,我都知道,球队要有球队的规矩,队长就更不能不守规矩。”
秋瑀宸点头,“看到你今天在进步,哥知道你已经想明白了。无论任何事,在哥哥这里是没有什么难堪的,既然选了你做队长,我需要的是你明确的态度,任何人,做我的队长都是一样。无论你是不是非璟煜。”
“嗯。”非璟煜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尖,“哥,要小非做书面的检查吗?”
秋瑀宸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说过了,又何必让你再写一次。定点投篮,每个位置500个,投中。仰卧起坐、侧卧撑、俯卧撑拍按球,各200个,都用左手。”
非璟煜想到自己红肿的左手,还没来得及转念委屈,就听到两个最常听到也最憎恶听到的字,“翻倍!”
非璟煜这一次根本不敢犹豫,立刻鞠躬应是,半秒钟都不敢多耽就立刻从秋瑀宸柜子里拿了一个篮球,连运球出去都是用左手。
秋瑀宸替他将MVP奖杯装进包里,随手关了门,轻轻用手撑了撑额头,去练习场找沈默。
等他走过去的时候,沈默已经和非璟煜各占了一个篮筐,整个球馆都是断断续续的篮球击地声音。秋瑀宸站在沈默身后,却看他是练同手同脚上篮,不过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沈默看他走过来,并没有停,只是道,“张学长说我对夹击的反应不是很好,这种上篮的方式很难防守,可是对球员的要求也很高,要我每天练500个。”
秋瑀宸点头,“这是昀翔的招牌动作,很多人都想学,但做出来都很难看,只有他能打得那么洒脱,真的是很喜欢你才舍得教的。”
沈默嗯了一声,又连着做了20多个,断断续续中了十三个,回头望了一眼秋瑀宸,“张学长说最后要连着中十个才能结束。”
秋瑀宸点头,“你练,我等你。”
他在场边安安静静坐着,看着沈默一次又一次倔强的努力,每一次投不进,都会乖乖趴下来用指卧撑惩罚自己不够优秀的手指。秋瑀宸笑,大概一年前,张昀翔习惯于这样折磨自己,但他现在已经学会对自己不那么苛刻。其实,很多本以为永远不能改变的都会在一刹那间被扭转,甚至快到连自己都毫无意识。
非璟煜很乖,依然是一下一下的投篮,不看秋瑀宸,也不看沈默。秋瑀宸突然觉得,是不是现在这样就是对自己最好的状态,他知道,关于他对非璟煜的态度,他和沈默,都累了,累到不愿意提及。
沈默终于完成了目标,走到他身边,“走吧。”
秋瑀宸接过球,“需不需要我说什么?”
沈默长长舒了口气,“有必要吗?无论是解释还是道歉,我们都不愿意再提了。秋,我希望,我的生命像篮球一样,可以中投,可以三分,可以上罚球线,即使是犯错,也丰富多彩些。自从小非回来,你几乎每天都在向我道歉,你总是没习惯改变,我总是没习惯接受。我们永远都在非璟煜的世界里轮回,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我自己。我有一个爱人,秋瑀宸,他有一个弟弟,非璟煜,他有一个哥哥,乔熳汐。你也有一个爱人,沈默,他有一个兄弟,言寓荆,他有一个哥哥,迟念。如此而已。”

秋瑀宸突然间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小默,我——”
沈默轻轻抚着额头,“秋。刚才,张学长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与你我无关。他有一句话很打动我,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抉择,即使事后会后悔,会难过,但是,当他抉择的那一刻,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抉择是对的。时间在变,空间在变,我们之所以会难过,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总在这个时间这个世界衡量上个时间发生的事。”
秋瑀宸有些无措,他第一次发现,沈默居然也可以变得这么快。他成熟的太快,已经让自己都跟不上了。
沈默只是轻轻拍着球,“我想,我以后永远不会因为小非和你吵架。即使,再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会难过,会心痛,甚至会在一瞬间恨你,但是,我已经不愿意再纠缠那些纠缠了很多次的东西了。哥哥们会和你发脾气,因为哥哥们觉得,我应该是被你保护的那一个,可是,我,沈默,却只愿意做被你爱的那一个。今天我想自己开车回家,你走回去吧。”
第八十八章 爱是永远,你是唯一

乔熳汐一个人蹲在天台上,四周是散落的核桃壳,叮叮当当,那些坚硬的外壳被小榔头敲出各种各样的裂纹,仿佛带着预知的力量,偶尔有小片的硬壳弹出去,别别扭扭的不规则三角状,或者是大片大片的半圆,熟悉的气息已越来越真实,乔熳汐犹自握着小锤子,“你来了。”
文禹落在他身边站定,将掌心轻轻按在他头顶,仿佛是对羔羊的救赎,充满了仁慈和宽恕,“汐,你不是这样的人。”
乔熳汐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却砸到了核桃壳最坚硬的棱上,手被震了下,有些麻。
文禹落蹲下身,从乔熳汐手中接过榔头,顺手捡了一个核桃,随手一敲,正是从中间裂开,均等的两个半圆,甚至连木刺都是一样的位置,可是,一半是脱落的壳,另一半是贴着壳的完整的果仁,文禹落轻轻用手一弹,另一半壳也落下来,他将核桃仁送入乔熳汐口里,“汐,天台风大。”
乔熳汐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到手机在振,却看到是沈默的号码,“默默?”
那边的声音有些尴尬,“哥,我现在XX交警队,我没本。”
乔熳汐嗯了一声,“知道了。你稍微坐一下。”
挂了电话,就立刻叫安管家去安排。文禹落微微笑了笑,“一起接他去吧。”
乔熳汐点了下头,“瑀宸也不陪他。”
文禹落握住他手,“汐,你管的太多了。”
乔熳汐一震,正要说什么,文禹落用温热的唇堵住他口,旋即退开,“汐,瑀宸不是孩子了。”
乔熳汐一把甩开他手,“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失去了会多么恨,恨不得自己没有活过,你永远都不会做错事,又怎么会明白什么是后悔?锥心刺肺,五脏六腑都要被牵扯着,你不知道,你一辈子都不会明白,那种从来以为永远会在身边,那种被纵容着的理所当然,那种习惯了都不知道习惯,你想象不到,一转头就没有了的感觉,那不是丢掉了或者失去了,那种反弹着的疼你永远都没办法体会,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有多疼!”
文禹落一把拉住他,左手握住他手腕,右手狠狠将衣袖拉上去,手臂上赫然是满满当当的文禹落,或深或浅,或墨或青,还有掉了痂后虚虚浅浅的白色,也有依然没有磨灭的连起来的血点,都是文禹落,斜着刺的文禹落,竖着刻的文禹落,烟头烫的文禹落,针尖扎的文禹落,那个真真实实存在的文禹落抬头看着乔熳汐,“我知道你有多痛,这些伤都磨灭不掉那些痛痛。汐,可是,那是你的痛,就像你说的,我不明白,所以,瑀宸也不明白。七年,你只教会了瑀宸一件事,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付代价。”
乔熳汐抽回了手,自己将衣袖放下来,“我不觉得有什么错!”
文禹落低低道,“你没有错!可是,代价有太多种,而且,能被提前想到的,从来不是代价。”
乔熳汐偏过头,固执的像个孩子。文禹落轻轻抚着他眉毛,仿佛是顺着发脾气的猫,“汐,你忘了告诉他,做错了事跪几天挨两下根本不是代价,你我都知道,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美好,如果所有的错都能靠挨打受罚来弥补,那就没有那么多不尽人意。”
乔熳汐打掉他手,“我累了。”
文禹落重新握住,“汐,瑀宸被你宠坏了。”他从来没有违拗过乔熳汐,这是他说过的最重的话。
乔熳汐没说话,文禹落松开了他的手,乔熳汐转身用双手扶着扶栏,“我只是想让他少犯点错。”
文禹落从身后抱着他腰,将脸贴在他背上,“汐,让他去痛一次。他只有真正痛一次才会长大。瑀宸很坚强,可是,我们都知道,坚强和强大是两回事。”
乔熳汐抿着嘴,文禹落的声音很轻,“汐。瑀宸是个好孩子,可是,他之所以会这么无措,正是因为,我们没有给他正确的路却又没收了他犯错的权力。”
乔熳汐回头,“他痛地起?”
文禹落仰起头,脖颈的弧度优雅而美丽,“爱本来就是一件需要忍耐的事。”

安管家客客气气地领了沈默出来,乔熳汐已经在门外车里等他了。
“哥——”沈默上了车,低着头。
乔熳汐点头,“嗯。”
沈默咬着嘴,“我超速了。”
乔熳汐点头,“我知道。”
沈默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本。”
乔熳汐道,“瑀宸也没本,你们都不够十八岁。”
沈默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只是垂着头。文禹落转过头,“默默,你们都不够十八岁。”
沈默低低道,“我知道。我也不是生气,我也知道自己没意思,我也知道,我都知道,我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为这种事和他怄,可是,我就是难受。我就是想开快车,就是想把时间都像风一样嚼在嘴里。”
乔熳汐轻轻拍着他脊背,“没有谁可以不难过。”
文禹落回过头,“瑀宸呢?”
沈默摇头,“我要他走回来,他大概快到家了吧。”
文禹落不说话,乔熳汐也不安慰,索性顺着他脊背要他睡。沈默窝在乔熳汐胸膛里,才一会又翻了身,“哥,别把我当小孩子。”
文禹落的声音却突然有些严厉,“默默,你首先要不是小孩子。”
乔熳汐叱道,“禹落。”
文禹落从来没有对人那么苛责过,却依然道,“你和瑀宸也是一样。你要瑀宸当你是成熟理智的情人,你成熟理智了吗?”
乔熳汐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自己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情人都说出了这么带着尘埃气息的话,又怎么还能再反驳?沈默低着头,竖着耳朵,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仿佛排排坐吃果果的孩子,也不知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文禹落却是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他终究是做不到隔岸观火。瑀宸,太委屈了。
直到沈默洗完第六次澡,秋瑀宸才到家。大概是秋煋在家,乔熳汐多数时候都不在客厅坐,只是和文禹落呆在自己卧室。沈默一个人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在交警队被盘查半天,甚至都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和秋闹别扭了。
秋瑀宸推门的动作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连笑容都是一样的温和,责备都是一样的宠溺,上去恶狠狠的拉这个小家伙起来,“头发不擦就睡在这,空调打这么低,感冒怎么办?”
沈默一怔,已经被他拖进盥洗室了,秋瑀宸用大大的干毛巾仔仔细细的替他擦,尽管很用力却动作温柔,小家伙像个木质模特一样任人摆布,好久才对着镜子说了一句话,“你骂我!你自己头发还湿漉漉的!”
跑回来的秋瑀宸自然是一头汗,他微笑,俯身,轻轻吻他额头,仿佛荆棘鸟亲吻白云,“你罚过我了,我们和解吧。”
沈默看着他纤尘不染的笑容,汗津津的贴在头上的额发,晶莹的在灯光下发光的小汗滴,面上的肌肉早已不受自己控制,只能妥协的抬脚,踩住,碾四跺三,我的秋,我是不是一个小心眼的情人,我不是介意他靠你的肩膀,只是羡慕只有他能够靠你的肩膀那么理所当然。你可知道,只是被你小小的在球队牵一下手,我都会觉得自己像犯罪一样。
秋瑀宸用双手将他的额发捋上去,用拇指按着他额头,“小默,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什么,也知道你不愿意再提的是什么。无论我从前做过什么,无论曾经多么让你失望,可是,我保证永远不会再辜负你,会一心一意对你好,不再对你疾言厉色,也不再对别人犹豫迟疑。只要你喜欢,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秋瑀宸都是沈默一个人的秋瑀宸,因为——
这一次,沈默没有打断他,静静听他说,秋瑀宸一字一顿,“因为,没有沈默,秋瑀宸就不是真正活着。”
秋瑀宸握住他手,“还记得?”
沈默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没有答话,秋瑀宸第一次表白对他说的话,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秋瑀宸凝视他眸子,“我只问你,我有没有违背过我们的承诺?”
沈默狠狠摇头。
秋瑀宸扶住他肩膀,“我只问你,我还值不值得你爱?”
沈默认真点头。
秋瑀宸咬着他嘴唇,“那,秋是因为什么犯了错?”
沈默摇头,眼神迷离,秋瑀宸的爱仿佛魔咒。
秋瑀宸轻轻解他家居服,“因为我还做得不够好。因为,我还不能让你确定,你就是我最刻骨铭心的那一个,因为,我还没有让你知道,你的出现,已经足以湮灭我全部的过去,因为,我不忍心让你知道,你的离开,足以让我没有未来。”
沈默抬起手,轻轻划秋瑀宸眉毛,却突然觉得他眉头蹙地太紧,“秋——”
秋瑀宸并没有如往常的任何一次偏过头不让他看自己隐忍的疼痛,沈默的指尖瞬间冰凉,轻轻拨起他盖住耳朵的头发,泪水倏然而下,血色的刺字如蔷薇一般绽放在耳骨上
左耳——沈
右耳——默

第八十九章 我的

沈默抬起手,轻轻划秋瑀宸眉毛,却突然觉得他眉头蹙地太紧,“秋——”
秋瑀宸并没有如往常的任何一次偏过头不让他看自己隐忍的疼痛,沈默的指尖瞬间冰凉,轻轻拨起他盖住耳朵的头发,泪水倏然而下
左耳——沈
右耳——默
秋瑀宸看到沈默落泪立刻慌了神,赶忙将他拢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替他拭泪,“小默,乖,别哭,别再哭了。”耳骨上一针一刺,却远比不上他睫毛微颤幽光坠露的疼痛。秋瑀宸轻轻吻他,细细品尝那些甘甜的苦涩,沈默撩起他头发,细细的刺字如蔷薇的花蕊,越是掩藏越是灿烂,沈默双手颤抖,颤颤巍巍的轻触他耳朵,却连耳廓都没触到就缩了手,伏在他肩膀上,甚至听不到啜泣的声音,但是秋瑀宸的外衣却是湿淋淋一片,沈默死死攥着他衣服,“秋,好疼——”
秋瑀宸轻轻扶他,“小默,快起来,刚跑回来出了一身汗,脏乎乎的,眼睛要发炎了。”
沈默紧紧抱着他脖子,伸出舌头舔他眼睫,“秋——”除了叫他的名字,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
秋瑀宸微笑,“相不相信我?”
沈默拼命点头。
秋瑀宸轻轻用指腹划去他脸上的泪水,“一点都不疼,真的。”
沈默摇头,大幅度的摇头,本就有些偏长的发丝已经开始凌乱。
秋瑀宸温热的手掌抚过他后背,家居服应手而落,他已经不算纤细的双肩却依旧白得令人心疼,秋瑀宸一揽他后背,将他打横抱起来,沈默下意识的将头侧向他颈窝,目光却正落在他右耳耳骨的“默”上,血记很精致,每一针都非常准,因此连起来的一笔一划都平直而圆润,黑最下面的四点和犬斜上的一点甚至带着些纹理,仿佛是蔷薇花的刺,整个字做的非常漂亮,飘逸,灵动,仿佛是朝霞初起隐在白云端的一点绛红,沈默相信,即使是在平面上用最精细的工笔也画不出如此精致的字来,可想而知刺字的人是如何的在乎。
秋瑀宸一手抱着他一手替他放热水,沈默紧紧勾着他脖子,他耳骨上的字仿佛带着销魂夺魄的力量,神秘而魅惑,无路可退的沉迷。
秋瑀宸将沈默轻轻靠在浴缸边,本是要亲自替他褪内裤,沈默却突然用腿一勾身子向后一仰滑入浴缸里,白色的内裤被水一浸立刻变成越发带着挑弄意味的透明,潮红的脸深红的耳粉红的身体更像是邀请,只随手一带,秋瑀宸就已经同他一起坠入浴缸,毫无犹豫,如同甘愿同人地狱。
秋瑀宸将自己的情人压在水下,紧紧吮着他唇,纠缠在一起的双腿如鱼尾般将本就不大的浴缸击出非常华丽的水花,水珠四溅,打在巨大的镜面上,仿佛水滴连成的音符。秋瑀宸放纵着身体沉下去,沈默用尽了全部力气在他口中争夺氧气,双手顺意地如鱼鳍,将阻挠欢爱的全部赘物剥离,秋瑀宸双手在水中游弋,贴着被水浸透的内裤在他臀上画仿佛玛雅信符的标记,棉布和皮肤在水的压力下粘合弥合,秋瑀宸四指相并往上一捋,带着最初的欲望将唯一的一层阻碍撕开,却是放开了抱着沈默的另一只手,重新将他带回人间。
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透不过气,沈默的脸已经红地如幸福的灯笼,才刚刚长长舒了口气,秋瑀宸却是又将他由人间带入天堂,一只手紧紧扶着他肩膀,一只手轻轻握住他分 身,秋瑀宸的手柔滑如水,如溪,如泉,如潮,如海,指尖一触关节一抖,就是一连串不得不令人心跳脱节的呻吟。
沈默情不自禁的将水面做枕将水流做梳,紧紧闭着眼睛,细细碎碎的幸福掖了一地,像是拒绝,却更是邀请,秋瑀宸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止是用手掌,而是指尖处最圆润的指腹,那些不愿意隐藏的快乐在手中迅速膨胀,即使是沈默的羞涩呻吟也无力转换的温度和体积让他的幸福如情人最敏锐的器官一样,欲罢不能。
“秋——”
秋瑀宸扶着他肩膀的左手瞬间一重,迅速挑弄着的右手也在最合适的时机打开了禁闭的阀,那些无可掩藏的快乐在一刹间喷薄而出,白色的液体绵绵缠缠,浓烈而黏腻的归属在秋瑀宸手中,身体柔暖温软如蛇的沈默迅速翻了个身,秋瑀宸双手一滑,紧紧拢着他腰要他靠在自己胸膛上,用后背抵着浴缸边缘,抱着他迅速翻转,每一次的着力点都是自己后背,才刚滚到边缘却是单手向后一搭一挑,霸道而又不失温柔的将沈默按下却怕浴缸边缘太冷将自己一只胳膊垫在他身下,用口拧开润滑剂,轻轻挤在沈默后 庭,温柔的食指试探着替自己的欲望开辟一条可以释放的通路,沈默微微扭动着腰,似是拒绝,似是迎合,秋瑀宸霸道的欲望终究不满每一次都是手指先占尽本属于他的每一寸,在最无可克制的边缘,带着最后一丝温情,冲入密 穴,予取予求。痴缠缱绻,无止无休。
沈默第二天醒得非常晚,如每次清醒后一样,怀中是软软的靠枕,他勤劳的情人已经出去晨练了。沈默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睡觉睡到自然醒,真的是非常少见的状况。通常时候,总是含着秋瑀宸香甜的唇醒来的,有时候秋瑀宸还会笑着取笑他消化自己早安吻的神情贪婪的像吮着奶瓶的孩子。沈默懒洋洋的扶着腰,睡衣已经又换了新的,后面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过已经渐渐在习惯,眯着眼睛在地上用脚趾寻找着拖鞋,看来是秋瑀宸准备的非常仔细,脚刚向下一伸,就正好伸进棉拖鞋里。沈默趿拉着拖鞋揉着眼睛向盥洗室去,睡眼朦胧的187公分的小孩的神情仿佛大巴西木,挺拔而无辜。
推门走进盥洗室,沈默仿佛含羞草一般低下了头,浴室的套间里衣架上赫然挂着洗的干干净净的属于他的内裤,内衣,他贴身的衣裤一向是秋瑀宸来洗,沈默狠狠将浴室间关上,自己在外边盥洗室刷牙洗脸,洗手台的上面依然是胖乎乎的小秋公仔,满嘴牙膏沫的小孩却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镜子里是他最熟悉的情人的笑颜,一如既往的温柔,“睡得好不好?”
沈默点头,今天的秋瑀宸,嗯,觉得有些怪怪的,秋瑀宸却仿佛不觉得,看他漱净了水就拿毛巾替他擦嘴。
沈默红着脸,“我自己可以。”
秋瑀宸笑,挂了毛巾替他放洗脸水,沈默满脸的洁面乳泡泡,秋瑀宸从另一个台子洗了手替他按鼻翼最爱出汗的地方,沈默怕泡泡进口不敢张大嘴声音有些含糊,“还疼不疼?”
秋瑀宸看他清澈的近乎透明的眼睛,若不是满脸的泡泡,真想大大的咬一口,“昨天说过了的,一点都不疼。”
沈默伸手想去撩他头发,秋瑀宸却轻轻握住他手,“泡泡进眼睛怎么办,别动!”
说着就轻轻吹他睫毛,“闭上,冲水。”
小家伙今天乖地很,怯生生的任由秋瑀宸替他冲净脸上的泡沫,又用另外一条大毛巾擦干净,因为接受训诫后拒绝乳液的破习惯,所以每天都是擦透明的膜状的油,沈默的皮肤非常细,尤其是在灯光下,似乎像是闪着光一样,秋瑀宸又想起了他昨晚的诱人味道。香甜可口,吃过还有,简直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事。
秋瑀宸轻轻吻了吻他颈窝,小家伙用牙齿撕咬着嘴唇内侧的嫩肉,使得薄薄的唇从外边看像是有一个小缺口似的,说不出的可爱,秋瑀宸轻轻啄了啄他脸,“吃早点去。”
今天的早餐一看就是文禹落亲自准备的,纯纯的黑米粥,带着芝麻的小馒头,轻轻咬一口居然还夹着细细的薏仁,浓浓的酱还没上桌就闻到了芝麻香,四个小碟子,摆着各色精致的糕点,每一个里边是五块,却根本不带重样的。另外一个小盆里是煮的很香的芋头和小土豆,连淀粉都被蒸出来的样子,一看就适口的不得了。还有熏地颜色很漂亮的香肠,微带点辣,切地很整齐的火腿,原味,桌子边是一个荷叶衬着的篮子,里边是刚巧比火腿香肠大一圈的圆馒头,沈默蘸着不同的酱料吃了好几个小馒头,秋瑀宸边将火腿匀匀地涂上花生核桃酱边数落他,“再吃一个就不许吃了。”
沈默喝着粥,上唇上还沾着粒香糯的黑米,“迟大哥要是不走那么早就好了,真好吃。”
秋瑀宸笑着替他擦嘴,“还等着迟大哥给你报仇呢。”
文禹落抬起头,“瑀宸,吃过饭到我房里来一趟。”
“是。”秋瑀宸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沈默用小勺子在土豆中央挖了个洞,“哥叫他干什么?”
乔熳汐用筷子敲了下他头,“现在怎么这么多嘴。”

秋瑀宸才进了文禹落卧室,就看到桌上已经放好了棉签和药膏,下意识地向后一退,文禹落看了他一眼,拧开了一个非常亮的台灯,径自洗了手,自己坐在桌前。
秋瑀宸垂下头,文禹落也不说话,他却不敢不过来,“禹落哥。”
文禹落点了下头,用目光示意他自己拉桌下的团凳出来坐,秋瑀宸听命侧身坐下,文禹落用中指挑起他头发,果然,今天的耳朵已经肿地非常厉害,像是比平常厚了一倍。
文禹落用酒精替他消毒,“昨天刺的,很漂亮。”
秋瑀宸不敢动,也不知该怎么接话,文禹落用棉签轻轻替他擦,“汗水泡过,头发盖着不透气,昨晚应该又沾了水。”
大概是手上的力气重了些,秋瑀宸皱了下眉,文禹落轻道,“选了就忍着。”
秋瑀宸不知是双关或只是就疼痛而言,文禹落已经换了另外一只棉签,“耳骨上本来就是最痛的,更何况又发了炎。”
秋瑀宸红了脸,昨晚不该在水中的,可是一路心急,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沾了汗水了。文禹落不再说话,又换了药,其实有时候,他和秋瑀宸还要更亲近些,从前秋瑀宸被乔熳汐打伤了,总是他来照顾的。
直等到两只耳朵都处理过,文禹落才轻道,“人虽不是只有爱了才会痛,可也总是痛了才真正知道值不值得爱的。”
秋瑀宸连忙起身,“瑀宸明白,没有人比他更值得,瑀宸——”
文禹落轻轻挥了下手,没有要他继续说下去,因为有些事,自己认定就足够了,他只是从抽屉中拿出了张请柬,珍而重之的交给秋瑀宸,“师兄一张,你一张,你禹落哥没有别的亲人了。”

第九十章 昨天,今天

大概是明天就要飞丹麦参加哥哥们的婚礼,沈默最后一次的训练状态并不很好。非队长已经看了他好几次了,连何助教都暗暗望了一眼,“咚!”的一声,篮球打到板上弹出去,却正中简阅的鼻梁。
“沈默!心不在焉的干什么!”非队长忍无可忍了。
何胥连忙过去查看简阅的伤势,简阅揉着鼻子,“没事,是我没站好位置。”
张昀翔回头看了沈默一下,给他做了一个集中精神的手势。
非璟煜看简阅没事,但是其他一些新球员已经停在那里了,非璟煜呵斥道,“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你怎么回事?”
沈默有些尴尬,没说话,自己捡起了球,又重新投了一个,无巧不巧,这个球偏偏又砸到篮板上,弹回来的时候正落在非璟煜脚下,若不是非璟煜反应快,估计要被砸到脚。他这些天和沈默磨合的已经不错,倒是不至于认为沈默故意找事,只是这样的状态,也是任何一个队长不能容忍的。
“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们找不到状态就乱扔,你还是新人吗?”非队长骂起人来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
沈默心中还是有一点点不舒服的,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前辈,而且,何胥都没有这样骂过他,于是,他没接话,只是偏过头。
秋瑀宸正从另一边走过来,对非璟煜点了下头,对沈默轻声道,“想什么呢?”
沈默自然不好意思说是想你,哥哥们都结婚了,他心中要没有一点小波澜才怪。
秋瑀宸却突然向前迈了一步,沈默的心立刻跳错了拍,整个身体瞬时软了下来,秋瑀宸额发轻轻扫过他鼻尖,在他唇上浅浅一啜就放开了他腰,不到一秒钟,沈默却仿佛连站立都不能,鼻尖是他熟悉的浴波香味,耳根都是红红的。
还没回过神,却听到秋瑀宸吩咐,“出去跑十圈再进来。”
沈默满含幽怨的眸子射过去,秋瑀宸轻笑,语声温柔,却是道,“快点。”
沈默环视四周,趁着没人注意狠狠跺了他一脚,立刻立正道,“是,教练。”声音响亮,反应迅速。
只等他跑开了两三步,秋瑀宸才反应过来这一脚真狠。秋教练轻轻摇了摇头,看着那个倔强而又可爱的背影,连脚趾都是幸福的微笑,我的小默,其实,我也在想你。

陆戠郗将脚伸进秋煋衣服里,搭在他胸膛上,自己躺在躺椅上晃啊晃,偶尔因为控制不好力道,就狠狠戳在秋煋胸口,秋煋只是看文件,痛了也不过皱皱眉忍着。
陆戠郗嫌一个人无聊,在他胸口狠狠踩了两下,秋煋没动,任由他闹,自己接着看,陆戠郗被情人冷落,发了脾气,狠狠一下跺过去,秋煋吃痛,抬眼望着他,看他瞪大了眼睛气势汹汹的,也不说话,又低下了头。陆戠郗这才发了脾气,后背靠着椅子一气连环踢,他腿上的功夫本就强硬,更加上是生了气卯足了劲,秋煋狠狠咬着嘴唇强撑,他看秋煋眉间距紧紧的直接一脚踏下去,“嗤——”的一声,质料极其优良的家居服就被扯烂了。
秋煋心急,叱道,“戠郗,闹够没有!”
陆戠郗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秋煋看情人脸色不善,立刻慌了神,还没起身,陆戠郗已经转身去收拾了里间。
秋煋连忙追上去,陆戠郗发了脾气,“碰!”的一声锁上门,三分钟之后就重新出来,脚上已套上了那双系带十分繁琐的靴子。
秋煋横跨一步将他拦在门里,“我错了好不好,脾气和年纪一样长!”
陆戠郗抬眼望他,“我脾气长!恐怕是秋董脾气长了吧。”才说了这一句话,竟是气得不得了,夹着劲风的右腿一记侧踢横扫过去,却听得“嗵”的一声,一面墙竟塌了一半。被陆戠郗踢到的那面赫然是夹壁墙,陆戠郗上前一步,才看了一眼就呆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夹壁墙里是厚厚的各式地毯,还有半新不旧的一摞棉袜子,大概有几十双,陆戠郗伸手,最上面的一双八成新的袜子里珍而重之的包着一块雨花石。秋煋只是蹲下身子重新替他系系偏了的鞋带,陆戠郗一扬脚,就又是一通狠踢,“这些东西你不是扔了吗?人都不要了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一通乱拨,却还从毯子下拉出了几条贞操带,更是发了脾气,一把甩过去,“这些你也收着!你一辈子就只记得我怎么欺负你!你怎么忘了你娶了骊歌不要我!混蛋!你们秋家的男人都是混蛋!”
秋煋看他双手一通乱砸,骂得气息都急了,慌忙上去握住他手,骨节处已是血肉模糊,连忙安慰他,“戠郗,我从来没有忘记你的好,相信我!”
陆戠郗扯开他内衣,狠狠戳着他心口上暗红色的陆戠郗三个字,“我知道你没有忘!我就只能被你这么记得!你把我名字刻在心口上,却把别的人抱在怀里!”
秋煋紧紧握着他肩膀,“戠郗,我要怎么解释你才能相信?无论多少年,无论我是生是死,你真的是我最好最好最重要的那一个!”
陆戠郗根本不说话,秋煋低下头捡被他扔在地上的贞操带,低低道,“我根本不知道你没有带钥匙,我连她落在枕上的头发都不会捡。”
陆戠郗冷笑,“那瑀宸是怎么来的?难不成他也是上帝的小儿子,无精自孕,骊歌难不成真是圣母!”
秋煋被他抢白,实在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和骊歌成婚尚在乔颙脩乔鸶偲前,可是乔熳汐都四岁了他才有秋瑀宸,刚刚结婚的那几年,除了必要的社交场合,她根本连多看骊歌一眼都不会。更是在新婚之夜将所有的贞操带钥匙交给陆戠郗,以此向他保证自己的从一而终。可事实上陆戠郗并没有拿走任何一把钥匙,抛在地上就立刻远走去了陆氏意大利的分公司,所有的钥匙都落在骊歌手里,骊歌假借陆戠郗之名操纵了他四年,从禁欲到解锁,步步为营,事事算计。因此他一直对秋瑀宸的出生充满了负罪感,可是,却又实在舍不得这个真正的儿子。
陆戠郗抬手就是一巴掌,“二十年前你就不相信我。我若是要控制你根本不必用这种东西!你以为我是什么,sm俱乐部里的高级调教师?”

秋煋轻轻握住他手,“我知道,我也怀疑,只是,你走得那么急,除了在她那里,我根本听不到一点消息。哪怕是被她控制,也没有什么不公平。”
陆戠郗笑,“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哪怕是和另一个女人生孩子!”
秋煋刚想要解释,陆戠郗却重新抬起头,“煋!我相信!我相信你爱我!相信你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在乎我!可是,那是从前了!”
秋煋看着他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却打了个冷战,“戠郗!”
陆戠郗抱着膝坐在地上,望着夹壁墙里厚厚的毯子,“从认识那天起,你就是最疼我的人。我不喜欢穿鞋,你就求伯母给我织棉袜子,一点点零用钱,也要攒下来买厚厚的毯子给我垫脚。秋家的家规严,哪怕是违了门禁一分钟一板子也肯陪我在外边玩。我脾气差又任性,你从来不计较。有一次和你生气,你怕我乱踢乱打伤了手,亲自用柳枝编了段鞭子给我。抽了你几下,看你忍着疼跟我笑,就再也下不去手。煋,我知道,这辈子永远不会有人比你对我更好。可是,那是从前了。我一直以为,无论受了多少伤,你都是最不会伤害我的人,可是,你在我下定决心放下一切跟你走的时候告诉我要娶一个女人。煋,我本来以为一切都是命,我本来已经说服自己再也不怨你。可是,我哥为什么就能那么轻易的一挥手,和一个贝司手浪迹天涯。为什么,乔熳汐就能那么毅然决然的和一个杀手结婚,什么都不在乎!煋,你告诉我,陆戠郗究竟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们!”
秋煋轻轻跪下来抱着陆戠郗,“戠郗,不是你比不上他们,只是我,太懦弱。”
陆戠郗轻轻站起来,摇头,“不!我哥说,不是选不选择,只是值不值得。只是陆戠郗在你眼里,抵不过秋家家主的尊荣罢了。”
秋煋听他居然说了这么绝情的话,整张脸立刻变成了青色,“戠郗!你以为我们曾经的一切都是假的吗?你可以说我懦弱说我自私说我没用,可是,你不能说我不爱你!”
陆戠郗偏过头,声音沉静,“煋,值不值得还要我说吗?从前,你何曾对我这么疾言厉色过!我只恨我为什么要回来,如果我永远不见你,说不定,你永远记得我是你最爱的那个陆戠郗!”
秋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走到床前,“彭!”的一声,床头的水晶灯应手而碎,鲜血顺着手掌流下来,秋煋紧握着一段残片狠狠向嘴唇扎下去,“戠郗!对不起!”
陆戠郗一急,连忙扑上来夺,正握在他手上,“煋,不要 ! ”
秋煋的手被他握住,可是水晶片还是扎进了嘴里,陆戠郗看着他嘴角的血拼命摇头,又是自责又是心疼,“你这个混蛋!混蛋!”
秋煋回握住他手,“我说错话惹你生气了,还不该罚?”
陆戠郗还在摇头,秋煋却突然盯着他手,“戠郗,你手上怎么这么多血?痛不痛!快给我看看!”
陆戠郗呆呆看着他没动,秋煋更急,“快点,流了这么多血,你最怕疼了,怎么办,快张开手给我看看!”
陆戠郗只是望着他,泪水如泉一般从双眸中涌出来,一句话都说不出,秋煋看他落泪,心中更急,“戠郗,不要哭,疼地厉害吗?给我看看,擦了药吹吹就好。”
秋煋仍然在掰他手,陆戠郗却突然张开手掌,一句话还没说下去又落下泪来,“煋,我没有受伤,血是你手上的。”
秋煋没来得及答话,仔仔细细检查了他手掌手腕手指,顺着流血的方向一看,才发现流血的真的是自己手掌。他用左手握住右掌死死一按,对陆戠郗笑道,“别看了,你最讨厌血淋淋的东西。”
说着就自己进盥洗室,陆戠郗在门外只听到一通水流的声音,他还在翻箱倒柜的找药箱,秋煋已经按着一块白毛巾走出来了,“没事,已经止血了。伤口不深,我都没感觉到,别担心,一点也不疼。”
陆戠郗只是看着他,秋煋轻笑,“明天要和你飞丹麦,今天赶工作真的心急了,没想那么多,煋永远不会对戠郗凶的,原谅我好不好?”
陆戠郗看着他明朗的笑容,连语气也温柔的像再也回不去的十七岁,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他用最柔软的唇轻吻他嘴角的伤口。我的煋,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好,让我连恨你都不能!

第九十一章 快乐的比例

也许是因为希望纯纯粹粹的陪陪陆戠郗,也许是不愿意领骊歌的情,秋煋并没有乘骊歌的私人飞机,而且,根本不打算去意大利,和陆戠郗直接飞了丹麦。
秋瑀宸自然是管不了父亲的事的,乔熳汐也觉得没有秋煋在一边更痛快些,因此只是等言寓荆和迟念一起。秋瑀宸从昨天开始收拾东西,收到今天还是被沈默抱怨,秋瑀宸怕意大利气候湿,丹麦又冷,厚衣服替沈默带了一大堆,沈默却嫌麻烦,只随便捡了两件毛衣,将秋瑀宸准备的一个箱子都抛到一边,顺便还连带着数落他现在比保姆还管得多。
秋瑀宸拗不过他,却还是多带了两副护膝护腕,迟念在客厅坐了一会心烦,一个人到他们卧室来,看秋瑀宸还在查看一大堆所谓必需品,取笑道,“你不如把床打了包带过去。”
秋瑀宸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看到言寓荆难得的红了脸,迟念怕他认床睡不好觉,特意带了条枕巾。
零零碎碎的收拾完,行李最少的倒是真正的主角乔熳汐文禹落,登机后乔熳汐笑着将沈默按在座位上,“这次过去乖一点,听到没有。”
沈默像个布偶熊一样大大点头,大概是秋瑀宸照顾的好,沈默的气色非常好,粉嘟嘟的脸可爱极了。
乔熳汐揉着他头发,“给妈的礼物带了吗?”
沈默点头,千挑万选的一块翡翠,通体晶莹,圆润剔透,大概是家族的原因,骊歌虽然是style的幕后老板,却并不喜欢钻石。
乔熳汐轻轻拍着他背,“要怎么说想好了吗?”
沈默低下头小声应,“想好了。”
乔熳汐还要问什么,已经被迟念打断了话,“唐僧。”
秋瑀宸是最后一个上机,乔熳汐看了他一眼,他没说话,却对沈默解释,“打个电话和小非说一声。”
乔熳汐的声音很温和,却像是责问,“登机了才通知吗?”
秋瑀宸摇头,“提前和他说过了,要走了再说一次,怕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文禹落笑了笑,随便打了个岔,熳汐对瑀宸真是苛刻了。
言寓荆挨着迟念坐,也不怎么说话,沈默想和他聊聊,却不知道问些什么,他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时而痴笑时而沉思,有些东西,永远是不能分享的,快乐或许会是两份,但痛苦绝不会变成二分之一。沈默想劝他,却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王云天和他的事,他不讲,他也不知该怎么问,毕竟,人已经走了。
经历总是会让原本多彩的人生变得苍白,可是,谁又能真正知道事实上苍白也是另外一种领悟。而且,正在幸福着的人是最不该安慰别人的,好在言寓荆自己看得开,也有迟念疼他,总算不是孤苦无依的。沈默靠在椅背上,言寓荆在身边,他就不愿意和秋瑀宸太过亲近,毕竟,浴巾伤得太深,倒是言寓荆适应了飞行后笑着打趣沈默,“有人疼是好事,这有什么值得掩饰的。”说着还刻意向迟念那边靠靠,“师父也疼我呢。”
迟念相当不给面子,一个爆栗子弹过来,“疼你个头!坐稳,待会又喊头晕。”

当飞机落在骊歌的私人机场后,最先下机的竟然是沈默。当时正是夕阳西下,漫天红霞,全身都是纯色运动装的沈默仿佛是从云端走下来。明媚的笑容淡远又不失活泼,轻轻巧巧的一声妈,亲近自然,骊歌笑着将他揽在手边,对乔熳沨介绍,“沈哥哥。”
只这一句,就等于承认了沈默的正牌情人地位,沈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竟只觉得腕上一紧,一条纯白的护腕已套在手上,“意大利倒也有几处好玩的地方,等从丹麦飞回来,要瑀宸带你去。”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秋瑀宸的眼睛发出光来,呆在那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骊歌对迟念点了下头,眼光落在言寓荆身上,她自然认得他,当日沈默就是为了他才卖给自己的。迟念在骊歌面前倒没了游戏人生的江湖气,沉声道,“这是我新近收的弟子。”
骊歌自然明白,忘记一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假装没有发生过,既然迟念已经说了这是他的小弟子,她自然不会点破这男孩曾经是王云天的男宠,只是道,“月前许多前辈高手齐聚鄱阳湖旁边的一个小村子,倒是近年来社团间的一件盛事,听说,就是为了向大家宣布你新收了个小弟子。”
迟念点头,“这孩子脾气不好,希望日后大家有个照应。”
骊歌仿佛从没见过言寓荆似的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用戴着手套的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迟念轻轻碰了碰言寓荆,言寓荆知道这是他要自己向骊歌道谢的意思,可是,终究曾经眼睁睁的看着她毁了王云天双眼,谢字又如何说得出口。
迟念回了个手势,“多谢圣母,这孩子一直和我窝在墓镧,不懂规矩。”迟念虽然客气,但是倒不用什么劣徒之类的谦辞,他总是说,我觉得自己的徒弟不错,一点也不劣。
骊歌又岂会在乎这些小事,含笑不语,无论心中如何打算,她的笑容却仿佛天生带着种宽恕的力量,言寓荆尽管恨她,却也不得不感慨她被尊为圣母自有道理。
乔熳汐下机时正看到骊歌的手势,心中自然感慨,那个手势的意思是,他以后走到哪里,都可以打这个手势向人说明自己是圣母的人,骊歌的地位极其尊崇,即使不尊敬她的人也不敢兀自动她的主意,这可以说是相当大的见面礼,言寓荆居然不领情,虽然凭着迟念的力量也足以庇护他,但是毕竟拒绝自己母亲相当不知好歹。这种事,恐怕除了秋煋之外没人做过。
乔熳汐才刚和骊歌打声招呼,熳沨已经拉着哥哥说个不停了,小公主的法语一向比中文顺溜,可是乔熳汐却一定要她多说母语,听她嬉笑着说了好多话,但是倒基本上都是在打问沈默。看来,无论是东方思维还是西方思维,帅哥的杀伤力是无国界的。
事实上,她的沈哥哥三个字又嗲又甜,天生的三分娃娃音更是让沈默不得不握着秋瑀宸手来和意志对抗,沈默不是第一次听到她声音,可是,这样的软语侬言配着慕斯蛋糕一样的笑容就不得不让人投降了,更何况,沈默曾经的女朋友里有两个都是和乔熳沨一个类型,沈大少爷早都深受其害,如今又加一个,还不腿酸脚软。直到乔熳汐文禹落的十周年结婚纪念,沈默还是没有形成对小公主的条件反射式对抗。
“沈哥哥,宸哥哥凶不凶啊?”人畜无害的甜腻声音。
“还好。”一般而言,遇到这样的问题沈大少爷的唯一回应就是沉默。可是他再冷漠又怎么能拒绝回答未来小姑子的问题。
“那我哥呢?”追问中。
“还好。”实在是没有别的答案了。
“那我哥和宸哥哥谁凶啊?”一脸求知的虔诚。
沈默意识到,不给一个明确的答案小公主是不会罢休的,“哥对秋比对我凶。”
“那和宸哥哥比呢?”不达目的不甘休。
沈默终于明白了无奈不止是无可奈何,还是无法奈何,“哥对秋比秋对我凶。”
“那和文哥哥比呢?”绝对具有科学家的探索精神。
沈默决定一次了结,“哥向着我的时候多,禹落哥向着哥的时候多,秋——呃——向着我的时候多。但基本上,哥和禹落哥都是谁有道理向着谁。”
小公主接下来的举动几乎让沈默咬断舌头,“那就是说,大家都是向着你了?”说着就大叫起来,“tante,原来家里面大家都欺负宸哥哥啊!”
骊歌正和乔熳汐说话,听她一叫,自己也笑起来,秋瑀宸一个人走在后面,沈默的耳垂已经和晚霞分不出哪个更红。
来到骊歌在意大利的居所之后,沈默不由得感慨,财富的炫示也可以是一件这么有格调的事,骊歌非常注重保养,要文禹落替她安排客房,留下乔熳汐帮她做面膜。
乔熳汐边替她打蛋清边笑道,“妈其实不用做这些的。不过最近好像真的又白了许多。”
骊歌笑道,“白倒是没觉得,不过皮肤真的细了不少。禹落上次走的时候替我调的面膜膏,说每次用的时候拿蛋清调开就好,效果不错。”
乔熳汐笑,“他好像什么都会一点。”
骊歌道,“何止是会一点。”
乔熳汐听母亲称赞情人心中自然高兴,不过骊歌却道,“不过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就像不曾活着一样。”
乔熳汐轻轻调弄着蛋清,“我最初也觉得他根本不像这世间的人,无论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他一分一毫的缺点,无论再难的事,仿佛没有他做不到的。我从前甚至弄不明白,他究竟是属于夜还是属于我?后来,我就不再想那么多了,试问这世间,除了他,又有谁能够配得上乔熳汐,除了他,又有谁值得乔熳汐爱!”
骊歌轻轻一笑,乔熳汐撒娇道,“若不是这样的人,又怎么做您的儿媳妇?”
骊歌却是轻轻顺着乔熳汐头发,“既然想通了,你就更应该明白,这样的人,上天就是为你造的。这是天意,所以,是男是女,都不必介怀,对谁,都不必介怀。”
乔熳汐停了手,看着骊歌,他自然明白,骊歌又岂能看不透他的自责,他始终认为和一个男人结婚对不起父母对不起祖宗,他选了他想要的,可是他不能宽恕自己,“妈——”
骊歌的眼神无比坚定,“熳汐,你记住,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的痛苦,谁都没有为你负责,所以,你的快乐,也不必对任何人歉疚。”
乔熳汐无意识的搅动着手中的面膜棒,面上依然是亘古不变的平和笑容,“调好了,熳汐替您涂吧。”

第九十二章 那些事,那些人

陆戠郗说,丹麦是一个很有人情味的国家。
秋煋微笑,那时候,他的掌心有陆戠郗的温度。这是唯一一次,他们可以毫无戒备的牵着手站在所有人面前。
大概是因为幸福太接近真实,他们竟都忘了,美好是如此短暂。当各自的通讯提醒他们现实的另一重身份时,秋煋正替陆戠郗系衣袖上的纽扣。
纽扣尚未套进扣眼里,然后,陆戠郗听到秋煋说,“知道了。”
陆戠郗打掉他的手,自己系好扣子,然后端端正正的吻了他一次,微笑,转身,招手,上了的士,消失。
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国度,茫茫人海只不过是个形容词,关于心情,关于迷失。
骊歌面前的陆戠郗依然是一贯的玩世不恭,他身边永远不会缺少女人,金发碧眼或者乌发明眸,唯一的共同点只在于美丽,若要深究,不过是性感,成熟,魅惑。
陆戠郗悠悠闲闲地靠在沙发上,脚下两个猫一样的女人一个在替他修剪指甲,一个在取悦他毫不掩饰的欲望,两个都技巧纯熟。
骊歌早都习惯了他的放纵,只是在另一侧坐下,陆戠郗轻轻吹了声口哨,立刻又有两个女人送上美酒,就着其中一个的唇喝了一口,然后伸手拍拍那个正在取悦他的女人的一头金发,“深一点。”
房间中的绮艳立刻变成了淫靡。骊歌没有说话,直等他全部的欲望倾泻在那女人口中,立刻有人送上漱口水,骊歌早都看到口杯中盛着一颗足以令任何女人心动的钻石,金发女人甚至兴奋地直接将口中的液体咽了下去,陆戠郗却不再看她,轻轻动了下肩膀示意替他捶背的一个天竺少女继续。
少女似乎有些羞涩,可是不到半分钟,就已经跪在他腿间,娴熟的口技使得刚才的娇羞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骊歌轻叹,“你难道不知道纵欲过度会折寿。”
陆戠郗只是打了个响指,对那天竺少女道,“不要出声,我不喜欢一心二用。”说完才看着骊歌,“若不是你传讯要现在见我,我又怎么能这么委曲求全。”
骊歌只是道,“你能不能为自己的身体想一次。”
陆戠郗却是笑道,“陆戠郗这辈子就听老婆的,你若愿意嫁给我,说什么我都听。”
骊歌起身走到他身边,“你这样真的快乐吗?我不信,这些女人就能满足你。”
陆戠郗索性闭上了眼睛。
骊歌也不再和他纠缠这个,只道,“他来了。”
陆戠郗长长舒了一口气,“幸不辱命。”
骊歌在他身边坐下,“陆,你这样有什么意义?”
陆戠郗却笑道,“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说着就指着那天竺少女,“就像她现在做的一样,不是勃 起就一定会高 潮,但总要努力。”
骊歌几乎被他不伦不类的比喻气炸了肺,对着陆戠郗,她从来任性的像个小女孩,“你继续玩。如果这些还不能满足你,我马上再替你送来。”
陆戠郗居然像是一点也听不出她在生气,还兴奋的打着手势,“不要处女。”
骊歌恐怕是唯一一个带着脾气还能走得高贵端庄的女人,只可惜她打开门的一刻却绝无法勉强自己保持镇定。
她拉开门,秋煋举起手。骊歌错愕了一秒之后微笑,永远的慈悲,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那个故作镇定的声音,“请进。”
骊歌侧过身,让秋煋进门,犹豫了半刻,终于关上门走了出去。

秋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景象,也不知该沉默亦或是指责,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今生最爱的人似乎是带着轻佻的享受一般慵懒地躺在那里,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个天竺少女是如何用口腔乃至喉咙深处取悦他,或吸或吹的声音带着糜烂的气息,陆戠郗微笑着看他,打了个手势给一个棕色头发的女人,那女人立刻飞一般的跪在秋煋面前,张口去咬他西裤的拉链,秋煋没动,只是看着陆戠郗,陆戠郗笑,“试试?”
秋煋大大向前迈了一步,陆戠郗立刻听到“克”的一声,大概是牙齿断裂的声音,秋煋根本没有看棕发女人的满口鲜血,走到陆戠郗面前,陆戠郗悠悠道,“煋,弄断美人的牙齿是比斩落英雄的双臂更残忍的事。”
秋煋没说话,可是正在为陆戠郗口 交的天竺少女已经因为惊吓而停止了动作,陆戠郗才刚刚要说什么,秋煋已经伸手将那个女人提到一边,低头看了一眼,沉声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可以。”说着就已经蹲下身子。
陆戠郗却突然一抬腿,从他头上翻了过去,坐在另一边沙发上,向仿佛受惊的小鸽子般的天竺少女招手,少女迟疑了片刻,堆出一个讨好的僵硬笑容,缓缓走过去,重新跪在他腿间。
陆戠郗随便一伸脚,拉开一个茶几抽屉,低头捡了一个小盒子,轻轻弹开,紫色天鹅绒的盒子里赫然是一颗足以令月光失色的钻戒,陆戠郗对天竺少女轻笑,“嫁给我?”
天竺少女的目光已经完全呆滞,除了点头之外已经什么都说不出。
陆戠郗嘴角噙着一丝哂笑望向秋煋,“你能吗?”似乎明白答案只是伤人伤己,还不待秋煋说话就已笑着将钻戒抛给天竺女子,又随便丢出来一只锦盒,“抱歉,一个小玩笑,这个,当是补偿吧。”
天竺少女全身都开始颤抖,陆戠郗却只是轻轻一声口哨,立刻有四个美丽的霸道的女子带走了所有人。不到半分钟,整个房间只剩下彼此深爱彼此伤害的两个人。
陆戠郗侧躺在沙发上,赤 裸的胴体是最原始最有效的挑逗,秋煋却根本不想看这样的画面,这是他第一次抗拒陆戠郗的身体,直接用沙发靠垫挡住他最不该暴露的地方,“戠郗,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要三宫六院我管不了——”
才刚说到这里就被陆戠郗一脚从沙发上踹过去,“你他妈的给我滚!秋煋!你给我永远消失!今生来世,再不要跟我说一句你爱我!畜牲!你给我滚!”
秋煋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陆戠郗从沙发上跳起来,猎豹一般的扑向他,将他狠狠的按在地上,踢,打,撕咬,狂踹,“你他妈的简直不是人!你就不在乎,你就一点也不在乎!畜牲!你不在乎!你不在乎!你什么都不在乎!”
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秋煋只觉得脸上一凉,整颗心都碎到无以拼贴,他轻轻吻着他面上的泪水,“我的戠郗,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我的戠郗,你怎么可以罚我不爱你?”
陆戠郗狠狠咬他的脸,咬他的唇,咬他的鼻尖,撕他的眼睫,秋煋只是紧紧抱着他后背,只要你还在我怀里,我就不在乎,是不是伤痕累累。嘴角的伤,眼角的淤青在他的啃咬下越发痛地撕心裂肺,可是,竟敌不上睁眼进门看到他的那一刻。尽管早都知道陆家二少的风流与荒唐,尽管早都知道自家宝贝的霸道与任性,可是,我的戠郗,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疼,这么疼,疼地仿佛以为要失去你,疼得仿佛恨不得要失去你!
陆戠郗咬够了就一个人趴在他身上喘气,仿佛撕玩了毛线球的猫,秋煋的脸上已经到处都是齿痕和淤青,他轻轻顺着陆戠郗头发,“戠郗,你到底要怎么样?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
陆戠郗这一次并没有动,只是悠悠道,“我这样过了二十年,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到底要怎么样,煋,你直到现在才问我要怎么样?”
他轻轻拍了拍秋煋侧脸,笑,“我告诉你!饮不完的杯中酒,割不尽的名人头,卧不够的美人衾,销不尽的相思愁。”
秋煋一愣,环着他的胳臂轻轻一松,销不尽的相思愁,相思愁——
陆戠郗吻了下他眉尖,“煋,陆家二少当年的手段也不见得输给如今的夜神!”
秋煋死死拢住他,“戠郗,你这次,为什么来丹麦?”
陆戠郗笑,“主婚。”
秋煋的指尖瞬间冰凉,“你和她?”
陆戠郗只是道,“很奇怪吗?除了陆家二少,谁还配和骊歌一起为图腾魁首主婚?”
秋煋倒吸了一口气,“你是说,这次是——”
陆戠郗的声音仿佛飘出来,“圣灵为媒,圣血为依。”
秋煋扶着他坐起来,“日主阴祭,月司阳礼,你是日神?”
陆戠郗点头,“是。”
秋煋皱眉,“居然是日月礼。”
陆戠郗仿佛不耐烦的自己站起身,“图腾魁首大婚,自然是日月礼。”
秋煋狠狠道,“那她为什么要来丹麦?”
陆戠郗道,“她来丹麦,自然是为了将熳汐的婚礼公诸于众,否则,这个婚礼还有什么意义。”
秋煋望着陆戠郗,“为什么答应她?你知不知道日月二神必须以血主礼?”
陆戠郗点头,“不过是流两滴血而已。”
秋煋捧着他肩膀,“戠郗,我记得你最讨厌血。”
陆戠郗只是偏过头,“她没有别的朋友。”
秋煋盯着他。
陆戠郗终于叹了口气,“如果没有意外,当年我们结婚,也应该是日月礼。”

第九十三章 三世

骊歌悠悠闲闲地啜着红酒,看着秋煋一脸的瘀伤和吻痕,目光没有任何的已婚女人的不甘和哀怨,只是道,“陆和你说了 ?”
秋煋是明显的不忿,“你算计我。”
骊歌微笑,笑容如日光,“我算计了你一辈子,难道你直到今天才知道?”
秋煋在喉间冷冷哼了一声,骊歌款款放下酒杯,“不用这么无辜,你脸上的痂还没褪干净,骊歌一生算计过多少人,亏负过多少鬼,唯一没有对不起的,就是你。”虽然说的是绝对不够淑女的话,可面容依然端庄。
秋煋摸了摸眼角的淤青又舔了下红肿的嘴角,依然无话。
骊歌索性接通了乔熳汐通路,“衣服试好了吗,叫瑀宸和默默下来吧。”
挂断了通路才又看了秋煋一眼,秋煋只是一个人枯坐,骊歌抬起头,“你就打算这样见儿子吗?”
秋煋也知道自己脸上这些伤实话有些有碍观瞻,可是总不能戴个头套吧,哼了一声道,“那你打算要我怎么样?”
骊歌悠悠开口,“明天的婚礼,祭司是可以戴面具的。”
秋煋狠狠握着拳,房内都是骨骼响动的声音,他终于明白骊歌为什么能心甘情愿的将他和陆戠郗留在房内,原来早已算准了一切。骊歌的声音依然没有波澜,“一切都有代价,更何况,陆一直很厌恶血腥气,你若做了祭司,也可以就近照顾他。”
秋煋已经回复了平静,“你为了熳汐倒是煞费苦心。”
骊歌道,“本来,戠郗和我亲自主婚已经够了,可是这孩子心思重,你仅仅默认是不够的,倘若明日你能亲自持盏,熳汐的婚礼就算是无憾了。”
秋煋道,“既然如此,你总该付些代价。”
骊歌笑,“你想要的代价是什么?离婚协议吗?我可以立刻给你签,但是,你敢吗?”
秋煋知道她算准了自己没办法让秋家卷入婚变的丑闻,也没办法真真正正和陆戠郗结婚,胸中更是不知压抑着多少怒气,只是硬生生地将一切卷在眉间。
骊歌轻笑,“你要知道,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骊歌总不辱没秋家的。”
秋煋轻轻扣着桌面,“你以为一切都能如你所愿吗?即使是整个地球,你都可以呼风唤雨,但是,秋家,你绝不可能只手遮天。”
骊歌浅浅的笑,“秋家我没兴趣。儿子如今对我恐怕比对你更亲近些,尤其是,几年之后,我敢保证,他会永远和我站在一条线上。”
秋煋紧紧盯着他,“你已经毁了一个熳汐了,拜托你,就放过我的瑀宸吧。”
骊歌冷冷道,“如果毁了一个秋家长子能换来我活生生的儿子,你以为,你凭什么和我赌?别忘了,没有陆戠郗,你连人也算不上。”

陆戠郗此刻正望着沈默微笑,“你叫什么?”
沈默在长辈面前一向乖巧的令人心疼,他轻轻握着秋瑀宸的手,“是。”
陆戠郗笑,“什么?”
沈默还是低着头,“是。”
文禹落笑着走过来,“师兄,他叫沈默。”
陆戠郗哈哈一笑,沈默啊,什么,怪不得。
迟念坐在陆戠郗身边,“戠郗,你没事犯什么病啊。”
陆戠郗踹了他一脚,迟念可不是秋煋,任他欺负,马上就是一拳还过去,“这是我弟弟。默默,叫陆二哥。”

沈默咬了下嘴唇,陆戠郗已经站起身轻轻用指腹抚着他脸,“叫二叔。”
迟念狠狠给了陆戠郗屁股一脚,破坏了相当煽情的叔侄相认,“你别想着占我便宜。”
陆戠郗转过身,“跟你有半把枪的关系吗?他是我大哥的儿子。”
迟念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沈默已经道,“对不起,陆二哥,我不是。”
秋瑀宸紧紧握了下他手,陆戠郗还是笑,笑得一脸了然,“没关系,觉得陆家委屈了你?”
沈默很平静,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羞赧和青涩,“陆二哥不用多心,沈默既然姓沈,就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陆戠郗狠狠拍了拍他肩膀,“有志气!但是小子,你记住,你可以不当自己是陆家的人,但是,永远不要忘了你是大哥的儿子!”
沈默只觉得全身三十六大穴七十二小 穴大大小小的经络全都被他这一巴掌拍地燃起来了,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已一种烈火蔓延的姿态流动,陆戠郗直直望着秋瑀宸,“陆家的种从来都可以什么也不在乎,姓秋的窝囊了好几辈,你总得代你那个没出息的老爹争气一回!”
秋瑀宸张开口,一句家父的家还没发声,只觉得口中竟像是突然被沉了一个几千斤重的橄榄似的,陆戠郗又是一通大笑,“我知道你们秋家规矩大,不过,你爸在我面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还不待沈默和秋瑀宸反应,已经将文禹落拉进怀里,死死的抱了一回,“师兄这辈子,算是输给你了。”
文禹落怕陆戠郗难过,并没多说话,倒是迟念笑着推言寓荆叫他师叔,紧紧握住了他手,“你梦你的美人,我教我的徒弟,咱们两个注定一辈子孤魂野鬼,倒也比熳汐快乐逍遥。”
陆戠郗望着乔熳汐长笑,乔熳汐自他进来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才轻轻微笑,“陆叔见笑了。”
陆戠郗从来没有笑地这么爽朗过,“明天之后,我就是你陆师兄了。熳汐,这次大婚,陆戠郗身无长物——”
乔熳汐笑道,“陆叔客气,您对熳汐的恩德又岂是些身外之物能比得上的。”
陆戠郗意味深长的看了沈默和秋瑀宸一眼,又重新笑对乔熳汐,“今日,你偿了我的心愿,他日,我总有一份大礼让你得偿心愿才是。”

第九十四章 永远

九月十九,天和气清。
宜嫁娶,祭祀。
诸事无忌。
冕祀阁,晷安厅。
韶华胜火,烛影摇红。

乔熳汐曾以为,无论怎样的修饰都不能再替情人增添半分颜色,无论怎样的欢愉也不能掩去他横亘了千年的寂寞眼神。
可是,当情人成为爱人的那一刻,乔熳汐才知道,即使日夜相对,也依旧可以惊为天人,文禹落神一般的面容在这一刻竟是生动到了极致,他抬手,低头,注目,甚至呼吸,都在一刻回到了人世。

银盘,玉盏,青石壁。
沈默轻轻握着秋瑀宸手,“秋——”
秋瑀宸轻轻点头,“看。”
沈默还来不及问什么,四周已经响起了低低的歌声,似乎毫无涵义的异族语言,古老而又庄严。
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任何不该出现的人,原来,音乐竟是从四壁传过来。
图腾魁首大婚,能真正亲眼目睹的,厅中不到十人。
吟唱声越来越高,在不知名的音韵中又响起了鼓的声音,十六名赤足少女在鼓声中缓缓入厅,双掌合十,一步一拜,仔细看时,却发现经过的途中竟已铺满了红色的谷粒。
筝声骤起,十六名男子膝行而入,依然赤足,一跪,一拜,一行,都和着音乐,宁静而肃穆,这一次撒下的是金色的颗粒,和刚才的红色铺在一起,烛光下仿佛是一张华美的织锦绒毯。
乐声渐息,少女和少年一齐后退,分立在道路两旁。
起脚,移步,稽首,下跪,三十二个人却仿佛是三十二条影子,同进同退,甚至连调整跪姿都是一同进行。
沈默留心着每一名少年的足踝,他看得出,每一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进退从容,举止有度。
却听得倏地一声,三十二只手臂同时挥出,烛火被风带起,一片迷离。
每一只伸出的手都是三指微弯,三十二滴鲜血就在一挥之间同时坠落在谷粒小路上,甚至连血滴的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就在鲜血下渗血滴处变为碧色的一刻,乐声又重新响了起来。吟唱的人都被阻隔在墙壁之外,却能将正厅的时间算得如此精确,连沈默都不得不佩服人的潜力。
骊歌和陆戠郗就在这时携手款款走进来。
骊歌微笑,她今日梳得居然是非常复古的乌云髻,更显得高贵端庄。她双手一划的瞬间,厅中的每一根蜡烛都爆出了灯花,骊歌缓缓走上正厅最中央的高台,陆戠郗却仿佛是长着翅膀的鸟儿,飞掠而上。沈默仔细一看,才发现厅中悬着透明的吊线,烛光闪动中肉眼根本看不真切。
“请祭司,持盏。”
沈默的心倏地一跳,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踩着谷粒走了进来。沈默知道,应该是秋瑀宸的父亲。
秋煋在任何时候都是同样的端方持重,即使是戴着面具也毫不诡异,更给宗教般的婚礼添了几许神秘。
秋煋托起银盘,银盘的雕刻是图腾最古老的蛇纹,而银盘中的玉盏就是蛇形,通体晶莹的碧玉,微微张开的蛇口才是酒杯。
陆戠郗和骊歌食指轻触,两人的指血交融,坠入盏中。
陆戠郗微微蹙了下眉,秋煋用身体挡住所有人视线,用左手独立托着银盘,右手从盘底伸过去握住了陆戠郗手腕。
陆戠郗轻轻点了下头,秋煋转身。
言寓荆只听得轰隆一声,连非罹都忍不住回头去看,乔熳汐和文禹落居然不是刚才的入口进来却是在地底升起来的。
乔熳汐轻轻牵起文禹落,走到刚才的谷粒小路中央,两个人一同跪下,本来撒开的谷粒竟在这一刻全都散开,只有二人膝下的一片,边缘是光滑的弧。
秋煋双手捧着银盘走到二人面前,低低的颂歌一般的乐声再一次响起。
骊歌和陆戠郗走下高台站在二人之后,乔熳汐侧过头,认认真真的望着文禹落,在某个时刻,注目就可以被叫做神圣。
他第一个抬起手,在碧玉盏中滴下指血,文禹落微笑,抬起手向下轻轻一按,指血竟在乔熳汐血滴落入玉盏之前先与他交汇,两滴血在杯面上汇成一滴,一同坠入。
“乔熳汐”
“文禹落”
“以圣灵为媒,圣血为依,行日月之礼。”
乔熳汐拿起玉盏,以舌尖浅浅蘸起盏中鲜血,文禹落也伸出舌头,却是自他舌尖饮了血酒。
秋煋将玉盏从乔熳汐手中接过,对着正厅正东方位的唯一一个窗口,将盏中剩下的鲜血洒在谷粒之上。
文禹落伸出手臂,轻轻发出了一声轻啸,一条金色的影子立刻从窗口蹿了进来,两条七寸长的金色小蛇沿着气息停在浸了鲜血的谷粒上,骊歌轻轻按着文禹落肩膀,“文禹落。”
“弟子在。”
“何为圣灵?”
“禁。”
陆戠郗同样按着乔熳汐双肩,“乔熳汐。”
“弟子在。”
“何为圣血?”
“爱。”
骊歌的声音仿佛来自天的最末端,“日月礼成,有爱无禁,圣灵为戒,圣血为凭。”
乔熳汐只是俯下身子,将手指放在雌蛇面前,“弟子无悔。”
文禹落始终和他握着手,将另一只手一样伸在雄蛇面前,“弟子无悔。”
没有任何语言,甚至来不及呼吸,只一刹那,相扣着的十指同时禁锢对方,金色小蛇啮噬的一刹,两个人以最庄严的仪式交换了彼此的誓言。
大厅中所有的烛火同时熄灭,唯一的光亮来自乔熳汐和文禹落的银色礼服,起火的那一刻,秋煋,骊歌,陆戠郗全部退开,整张石台上只剩下两个人。
乔熳汐没有动,只是更紧的握住文禹落的手,文禹落也没有动,同时握着乔熳汐。
沈默眨眼的一瞬,燃烧着的火光却突然熄灭,大厅里的红烛没有再点起,却突然亮起了电灯。
仅仅一分钟时间,耳边甚至才是刚才天花板开阖的声音,古老的正厅已经穿越时空般的被流光溢彩所取代。跪在两侧的少男少女已经不见影踪。
赤 裸着后背的乔熳汐牵着文禹落的手缓缓站起,走上高台,刚才的石台竟已魔术般变成了长桌。
即使是如此惊人的巨变,也不能让任何人叹一声神奇。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乔熳汐后背上,横的,纵的,斜的,或深,或浅,或暗,每一笔都是文禹落。原来,所谓的七百七十个并不只是传说。
乔熳汐毫不掩饰的将文禹落拢在怀中,“图腾的日月礼是宣誓,对日,对月,对血,对灵。唯独不对彼此,不对深爱的人。”
文禹落只是靠在他怀里,微笑。
沈默松开秋瑀宸手,大步跑上前去,乔熳汐款款从高台上走下来,接过沈默递上的戒指。
沈默看着他重新走上台,后背上的重重叠叠的文禹落幸福地让人嫉妒,他知道,对于他的哥哥,所有誓言,都不过是形容词。
乔熳汐牵起文禹落的手,站在台前,微笑,不带任何的宗教色彩,他抬起他手指,在所有值得鉴证的人面前将戒指带上他手指,没有宣言,没有发誓,没有我愿意,甚至不温柔,不紧张,不小心翼翼,傲视天下的图腾魁首只是再一次握住爱人的手,戴着戒指的手,他温柔如海的爱人轻轻回转身,在高台上吻住他的唇,一分钟,他说,“永远,我的熳汐。”
第九十五章 定论

秋瑀宸迎着风站在天台上,丹麦的气候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冷,只是空气依然有些湿,他庆幸着给沈默带了足够暖的衣服,很多时候,他更愿意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一会,沈默在下面和哥哥们聊天,所以,想一个人上来吹会风,想想需要独自想的事,难得的没有公务的生活。
秋瑀宸用一个相当舒服的姿势倚着护栏,望着国内少有的蔚蓝天空,没有低头,只凭敏锐的手感和被封存在记忆中的位置拨那个号码,非璟煜一向厌恶彩铃,知道他这个号的人并不多,他知道,在那些人眼里,无论多动听的铃声也比不上他切实的声音来得安心,短暂的等待音后是一片空白,秋瑀宸甚至能想象到那个孩子微微皱着鼻子,低低叫,“哥。”
即使逆风逆光,秋瑀宸却突然觉得温暖起来,“最近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非璟煜的声音是难得的乖巧,“今天有。”
秋瑀宸摇头,“今天?”
非璟煜重重的嗯了一声,明知道他看不到还是大大的点了下头,“今天对我很重要。”
秋瑀宸道,“是,熳汐哥和禹落哥终于结婚了。嗯,那种感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非璟煜只是道,“那很好啊。”语气并不是很热络,婚姻在他而言,不过是个形式。而且,今天,乔熳汐结婚对于他远不是最重要的事。
秋瑀宸并不强求非璟煜同他一样,小非有小非的想法,他只是轻声责备,“罹叔在这边,就猜到你天天吃泡面,我走得时候叫刘师傅去了你那里,我记得他做得菜你一向喜欢。”
非璟煜的声音很轻,“我懒得叫他做,而且,一个人没意思。”
秋瑀宸知道从前做了菜都是自己陪他吃,这孩子想到这里,怕是又没心情了,自己居然没想到这一层,不免有些自责,“那随便要人看着做,叫外卖也可以,一直吃泡面怎么行?”
非璟煜摇头,“不要。”
秋瑀宸叹气,“那你要罹叔早点回来?”
非璟煜道,“他随便。”
秋瑀宸知道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问他球队的事,非璟煜想了想,“还好吧,就是有两个自动退社的,一个被我开除的。”
秋瑀宸嗯了一声,他没多问,毕竟球队里还有何胥坐镇,如果何胥都没有和自己联系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走之前已经说了将球社的事完全交给小非,既然他做了决定,就没必要再追究。
非璟煜大概是猜不透哥哥怎么想,也没说话,秋瑀宸只是笑笑,“最近还好?”
非璟煜想了想,“还好,不用管我。下场比赛还有一周,你和嫂子多玩两天再回来。”
秋瑀宸笑,“不许叫他嫂子。”
非璟煜也乐,“那叫什么?”
秋瑀宸道,“该叫什么叫什么。”
非璟煜自然不会问该叫什么,只是道,“今天,是十九。”
秋瑀宸道,“嗯,是啊,哥在这天结婚,日子很好,婚礼也很隆重,终于等到这一天。”
非璟煜也道,“终于等到这一天。”
秋瑀宸一愣,这小家伙不是不关心这些的吗?
非璟煜的声音却突然亮起来,即使是远隔重洋却仿佛能够穿透耳膜,“哥,生日快乐!”

秋瑀宸是在不知道什么心情下回到房间的,才刚一进门,沈默就像一只大熊一样搭在他肩上,笑道,“出去啦?”
秋瑀宸轻轻啄了啄他脸,“去天台吹吹风,顺便给小非打个电话。”
沈默突然有点紧张,问道,“那非师兄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秋瑀宸笑,这小家伙,果然琢磨自己生日呢,想他筹划了这么久怕就是为了给自己个惊喜,若是戳穿了岂不是害他失望,于是笑道,“没有,就说走了三个球员,还有,要我陪你好好玩玩。”
文禹落看秋瑀宸样子就知道秋瑀宸瞒着沈默怕他失望,轻轻用手肘撞了撞乔熳汐,乔熳汐自仪式之后和文禹落更添了几分新婚的亲昵,也是会心一笑。
沈默蹭着秋瑀宸脸,“天台上冷吧。”
秋瑀宸摇头,替他将骊歌亲自带上的护腕拉好,“不冷,就是风大。”
说着抱他坐在自己腿上,乔熳汐究竟不习惯和文禹落粘得太紧,两个人虽坐在一起,但身子也不挨着,不过握着手,不像沈默秋瑀宸,只是神色间又柔和了几分,坐了一会说了几句闲话,就要和文禹落回房间去。
沈默笑着打趣哥哥,“哥现在就等不及入洞房了。”
乔熳汐也笑,“我十四岁就入过洞房了。”
文禹落轻轻抿着嘴,却突然听到迟念的声音,“不是洞房,那叫洞天。”乔熳汐的第一次洞房倒真是洞天,身下是开到荼蘼的大片罂粟,身后是追到力竭的各路杀手,他们就在漫天的枪声和花雨中完成了对彼此毫无保留的交托。
文禹落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幸福,对着师兄,这样的做作就显得虚伪了。迟念知道文禹落怕他难过,所以根本没有再提先前关于伴郎的事,他如今的心情,却全然不知怎么形容。文禹落的幸福从来是他的信仰,可是,能够给他幸福的人不是自己,却终究有些萧索。不过,究竟是不愿意让文禹落的新婚扫兴的,如今更是面上看不出半分酸涩来,若是强作笑颜,却也难有如此真切的开怀。只能说,无论痛不痛,文禹落始终比自己重要。
言寓荆一直没什么话,沉默有时候是一种自我保护,沈默望向他的时候,他就点点头,或者笑一笑,但是绝不多话,除非是单独和沈默或者迟念在一起,才像个十七岁的孩子。
乔熳汐携着文禹落,神仙眷侣这个词完全成了陪衬,他看似不经意的微笑,却连睫毛都是幸福的。

秋煋看着陆戠郗在一边忙忙碌碌,竟是难得的没有帮忙,而是一个人坐在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陆戠郗扔过来一大包气球,“没事干也别闲站着。”
秋煋看了看手中的气球,大大的吹了一个,最接近于梦幻的粉色,看着他一点点的由小变大,却也慢慢地变成透明,“啪!”的一声,碎成几片,秋煋瞬间觉得,生命也就像气球一样,慢慢成长,慢慢丧失本来的颜色,然后,啪地一声,爆了裂了,就终于又回归了本真,只可惜,碎片却都是皱皱巴巴的,这就是历劫的代价。他心理上,比任何人都期待秋瑀宸十八岁,却又比任何人都抗拒秋瑀宸的十八岁,可是,这样的情绪,莫说是对陆戠郗,即使是自己,他也不愿意面对。因此他只是讪讪笑笑,捡起地上的碎片,“不过一个孩子过生日,至于这么劳师动众的吗?”
陆戠郗正忙着查看各种酒的年份,调酒正是陆家二少的独门绝技,那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加了苏打水之后摇两下,对于备选的酒,年份,产地,甚至是瓶塞的材质都有严格的要求。而这样的观察,也绝对不是看瓶身上的生产日期,有时候,好酒的酒龄比美女的年龄更难判断。
从前,陆戠郗经常替秋煋调些他喜欢的味道,如今,竟是为秋瑀宸奔忙了,“今天是瑀宸十八岁,这个不叫生日,叫成人礼。”
秋煋只是哼了一声。陆戠郗狠狠瞪着他,他也不解释。他实在不认为成人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秋家的孩子,十八岁之后,就意味着将失去全部做梦的权力,从那天开始,理想就只是一个用来交换利益的虚高的代称,自由更是连被讴歌都没有可能。你想的,爱的,发誓用尽一切去守护的,都将因为责任两个字成为最虚幻的泡影,又将因为荣誉两个字成为最悲壮的牺牲,哭过,痛过,挣扎过,当你终于认清了原来一切都是徒劳,学着让自己不去感觉的时候,那就是说,你长大了。
对秋瑀宸,他有太多的心不甘情不愿,他甚至不愿意时常看到他,起初,他以为看到秋瑀宸就会让他想到自己对陆戠郗的背叛,因此,对这个孩子,他说不上疼惜。后来,他才知道,他不忍心看到秋瑀宸,只因为他不愿意触及那些已经葬在土里,甚至长满了青苔的过往,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曾经那么认真过,什么激情什么梦想已经被生活磨出了厚厚的茧,麻木开始变得无坚不摧,既然当年那么痛才学会习惯,如今,又怎么可能再去打破。
他知道,自己一直是一个懦弱的人,商场上,或者杀伐决断,甚至冷酷无情,可是,他永远走不出所谓的责任义务铸造的藩篱。同样的,很公平,上苍也没有给他幸福的权力。
乔熳汐失去了文禹落两年,才明白,有一种强大是因为迷失,秋煋失去了陆戠郗二十年,却没有想透,迷失也因为不够强大。

第九十六章 秋,生日快乐

沈默懒洋洋地靠在秋瑀宸肩膀上,陆戠郗和秋煋在忙,骊歌倒居然有心和非罹聊天,“瑀宸的生辰,多谢非坛主了。”
非罹笑,“圣母不必客气,今日乔魁首大婚,又是秋盟主生辰,非罹能略进绵薄,已是荣幸。”
骊歌轻轻晃着酒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从红酒的折光中判断出时间,这不仅是闲情逸致,更是非常时期救命的本事。她今日的地位是如何得来的,即使是乔熳汐,所知也不过三分之一。
非罹笑望着骊歌,知道和她并没有多少闲话可叙,眼前这个女人,绝不只是个豪门贵妇,因此略略客气了两句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出去,骊歌也起身换礼服。从衣袖到裙摆,无一不是庄重典雅,高贵圣洁。
等将一切都收拾停当,自然是呼叫秋煋的通讯,却并不等接通就立刻挂断。她毕竟有她的骄傲,不愿意让秋煋认为是自己求着他。
秋煋望着陆戠郗,神色有些尴尬,陆戠郗却是道,“瑀宸十八岁,你们夫妻原本就应该好好替他庆祝,不知道怎么做人家丈夫,总知道怎么做别人父亲。”
秋煋看他认认真真的琢磨着眼前的酒,看也不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一笑,“那我先回去换衣服。”
陆戠郗只是随便点了下头,却又嘱咐他一句,“平日里怎么扫兴我管不着,今天是瑀宸生日,你最好随着他性子。活一辈子,让儿子想起你的时候记住一次好。”
秋煋知他虽说是为秋瑀宸到底还是为自己,也不免暗笑他多年的倔脾气,口中竟是一点不输人的,不过嘴上哪敢说出来,只是笑着应是。
沈默和秋瑀宸唠唠叨叨的说了一会,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正打算找借口脱身,却看到乔熳汐难得的没和文禹落出双入对,沈默不好意思再捏秋瑀宸鼻子,笑着从他腿上蹿下来,“哥。”
乔熳汐知道秋瑀宸早明白沈默把戏,此刻只是忍着不坏他的兴致,惊喜若是早被人猜透,给惊喜的怕是比被惊喜的都要无趣,他故弄玄虚的对沈默眨眼,示意他安抚秋瑀宸,自己却在心里觉得好笑,这两个弟弟,真是怎么看怎么招人疼。
沈默看文禹落不在乔熳汐身边,就猜到是亲自下厨去了,想到为了他们两个,竟然连累哥哥新婚还要进厨房,也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催道,“哥陪禹落哥去嘛。”
乔熳汐笑,“熳沨缠着他呢。”话虽是这样说,到底还是又重新去了。
秋瑀宸轻轻捏着沈默额发,逗他,“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沈默倒真有做特工的天赋,脸上居然是一点痕迹不见,“没干什么啊。秋,你觉不觉得哥结婚之后有点不一样啊。”
秋瑀宸笑,“熳汐哥才结婚几分钟啊,我可看不出来。”
沈默点头,“是吗?那你干嘛觉得他神神秘秘的。对了,浴巾问我什么时候结婚。他说那个日月礼恐怖死了,从头到尾都见血,不过,感觉真的好神圣。”
秋瑀宸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毫不避讳的将结婚两个字都说出来了,为了转移话题,这代价可太大了,不过他却对这个问题甚为慎重,乔熳汐结婚,他心中的波澜比沈默更加汹涌,只是不在面上表现出来罢了,这个问题,早就在思考了,如今竟也有了些端倪,竟是将沈默脸转过来,郑重其事地道,“到你20岁,这几年,我会好好表现,母亲说过会帮我,陆叔也会帮我们的,小默,等你20岁生日那天,我们要举办大大的婚礼,比熳汐哥的婚礼还要盛大,我不要对着那些蛇啊怪啊发誓,我要对着天下人,认识我们的,不认识我们的,我要告诉他们,沈默才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最爱最爱的人。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沈默和我在一起,真的很幸福。我要努力让自己更强,要迟大哥和言寓荆相信我是配得上你的人。那时候,褚清沙,蓝波厓,慕辰,张羽,李子荥,胡粤悦,阳溪她们都会知道,只有秋瑀宸,才有资格和沈默一生一世在一起。”
沈默从来想不到,他的秋吃起醋来居然比他还厉害,他从前的那些女朋友的名字竟被秋瑀宸记得清清楚楚,沈默没有阻止他说下去,因为他知道,秋瑀宸目光虽是看着他,可是这一番话,却是更像是自己下的决心。这些话,秋瑀宸在心中想了多少次,从来没有说过,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十八岁了,他可以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让沈默失望过,可是,他已决定永远不再让沈默失望。秋瑀宸不是擅长甜言蜜语的人,尽管偶尔会让沈默不安,但是,他绝对在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实践他对沈默的承诺。
沈默看他这么郑重,却也怕给他太多压力,只是轻轻咬着他眼皮,笑道,“原来你早就把我调查地干干净净了,怕是连我三姨奶奶前夫的二表妹侄媳妇家养的小龟叫什么你都知道。
秋瑀宸居然还沉吟了片刻,才道,“好像是叫绿茸茸吧,我记不清了。”
沈默张大了嘴,“你居然真的知道。”
秋瑀宸笑着顺他头发,“我还知道他们家邻居养了一对热带鱼,我那里有照片,你要不要看?”
沈默狠狠捶他,“不公平!”
秋瑀宸吻住他,“不调查清楚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要是不小心做了你讨厌的事可怎么办?”
沈默在他身上又踢又踹,“那你还揍我,还要我吃鸡蛋,还逼我喝牛奶?秋!关于我的你什么都知道,但是你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秋瑀宸轻轻摇头,“我也不是全都知道,比如爸和木叔叔的事,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虽然也怀疑过,但是并没有去调查。”
沈默知道他即使是调查自己的时候也极有分寸的跳过自己的隐私,当真是比谁都温柔体贴,但还是嘟嘴道,“你爸在上面呢,叫得倒挺顺口。到我二十岁才准你改口。”
秋瑀宸轻轻吻他额头,“那就是答应了,你二十岁我们就结婚。”
沈默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被他堵到,脸一下子就烫起来,狠狠踩了踩他的脚,又跺了两下,却连耳根都红了。

秋瑀宸想到今天是个盛大的party,却绝想不到居然是这么盛大,当18层的蛋糕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秋煋看来还是疼儿子的,居然特地照着骊歌的礼服配了领带,连迟念都脱下了千年不变的牛仔裤,换上了正装,浴巾更是西装革履,站在一群精英面前也毫不逊色。
高大的生日蜡烛根本不能叫做蜡烛了,几乎是蜡柱,秋瑀宸一时间有些错愕,整个一片泳池,水都被抽干了,而池壁四周都被挂上了彩带和气球,浓浓的温馨。
骊歌笑着将一根奶油棒交到沈默手里,蛋糕车缓缓降下来,沈默笑着看最上层的蛋糕,亲手用鲜红的奶油写下了“秋生日快乐”,甚至还在骊歌的眼神鼓励下画了个胖嘟嘟的丘比特,偷眼看那边的秋煋,秋老古董却是在看漫天的焰火,陆戠郗笑嘻嘻地向这边点头,沈默又接了两个奶油棒,右手在蛋糕上画丘比特的神箭,左手却坏心眼的往上一抬,将大管的奶油挤到秋瑀宸脸上,一溜烟就绕着蛋糕车跑掉了。他今天并没有像哥哥们一样换正装,可纯色系的运动服却更显得青春飞扬,绕过迟念身边捞过他手中的一只篮球,沈默笑着冲上泳池,带着球跑到另一侧的草地上,秋瑀宸本来在长辈面前最是严肃,可如今空中是绚烂的烟花,耳边是清脆的笑声,他又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当即冲上去追他的小默,沈默看快被秋瑀宸追到连忙扔了篮球出去,秋瑀宸刚接在手里,篮球却在他手上爆开,篮球中的奶油又喷了秋教练满脸,连秋煋都忍不住笑出来。
沈默却也不跑了,过来给秋瑀宸擦脸,秋瑀宸笑着要揍他,却终究不忍心看这小家伙一脸无辜的表情,拉着他重新回到泳池了。
骊歌笑望着秋瑀宸,他实在不知道,他从来都沉稳持重的儿子居然可以这么有情趣,一时看得有趣,竟难得的露出些属于母亲的微笑来,向秋瑀宸招手道,“过来切蛋糕。”
秋瑀宸不再闹,放开沈默的手走过来,骊歌却在他动刀之前按住他手,“先吹蜡烛。”

秋瑀宸一愣,十八根生日蜡烛并不是插在蛋糕上,而是立在泳池边的,又如何吹得灭,不过还是依言轻轻一吹,十八根巨大的蜡烛居然同时熄灭,刹那之后,就又是一片亮光,耳边的焰火声响彻天际,本就被烟花照得透亮的天空更是分不出昼夜,烟火渐熄后空中居然飘来四个热气球,每个热气球上后都跟着一群白鸽,骊歌轻轻一挥手,巨大的蜡烛重新被点燃,秋瑀宸看到四队白鸽分明组成了四个字,生日快乐!
秋瑀宸望向骊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骊歌却笑道,“你该谢的人不是我。”
秋瑀宸立刻明白,对文禹落笑道,“谢谢禹落哥。”
文禹落轻轻吹了声口哨,领头的白鸽立刻飞下来,同他嘀咕了两句竟落在沈默肩上,沈默轻轻摸着他头,“辛苦你了。”
白鸽带着沈默的谢意和伙伴们离去,热气球却落在草地上,骊歌笑着叫大家乘热气球去玩,秋煋倒是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去了也不免扫兴,自称要回去睡觉,非罹也笑着拒绝,言寓荆知道乔熳汐和文禹落是一定要去的,怕师父看人家甜甜蜜蜜难过,也说不去。迟念和非罹远来是客,骊歌自然不能撇下客人,于是叫乔熳汐和秋瑀宸带着文禹落沈默去玩,自己留下来。
陆戠郗笑着推过酒车,亲手调了九杯酒,同样的配料,可是从九个人面色看却绝不是相同的味道,尤其是秋煋手中那杯,闻起来就知道绝不会好喝的,而秋煋第一口下去之后脸上的表情,真的和他那一脸的伤相映生辉。乔熳汐和文禹落自然是喝交杯的,沈默和秋瑀宸想要效仿却终究不敢太过,趁着众人不注意将两杯酒在背后来了个斗转星移,事实上,他们俩的小把戏又哪里瞒得过这里的众位高手,大家不过笑着不说罢了。
沈默才刚喝了一口,连脸都绿了,“陆二哥,你这是什么味道?”本以为是因为两杯酒不能一起喝,可是一看秋瑀宸,竟是美滋美味,陆戠郗拍拍沈默肩膀,“认了吧,谁让你今天不是寿星呢?”

第九十七章 还记得

非璟煜一个人坐在学校门口的冷饮店里,细细地啜着橙汁,从前加罚训练,秋瑀宸总是买这家小店的鲜榨橙汁给他喝。
何胥轻轻拍他肩膀,“小非——”
非璟煜转头,“队长没陪嫂子?”他自己已是非队长了,对何胥还是不改称呼。
何胥笑,“快期中考试了,她论文多,现在只有早上给她送早点的时候见一次。昀翔叫我们去喝酒,旁边单行线,你去不去?”(单行线哦,不知道有没有亲记得这个酒吧曾经出现在哪篇经典的文文里)
非璟煜抬头,“还有谁?”
何胥想了想,“阿琨啊,小海亓,还有老朋友。”知道非璟煜没有猜谜的耐性,何胥笑道,“邵咫塬。”
非璟煜起身,老板却告诉他已经结了账,邵咫塬就站在门口,笑,“我现在是老板。”
何胥一把揽住他肩,“就你那小破店,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非璟煜没说话,其实,和邵咫塬不算熟朋友,但绝对是值得尊重的对手,虽然自己在篮坛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这家伙因为伤病休学了。
单行线里,张昀翔笑着叫他们,“总算聚一块了,真不容易。”
海亓知道在这些人面前自己是绝对的小字辈,只是低着头,邵咫塬抬眼看他,“MVP?”
马毓琨听说他口中的揶揄,伸脚踹他,“海亓。”
邵咫塬用手指直直向下一比,不是很尊重的动作,但是他做出来却并不让人讨厌,“我看过你打球,跑得太慢跳得太低投得太偏,没什么缺点了。”
海亓涨红了脸,只是在喝橙汁,邵咫塬哈哈一笑,指着非璟煜,“唉,他是阿琨的人还是你的?都喝这玩意啊。”说着就打响指叫了两捆啤酒。
非璟煜才不理他,等酒上来了装腔作势一看,才道,“小于等于9°的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
邵咫塬又是一笑,“啤酒本来就不喝度数,高度酒谁不会喝,手到杯干六七成就是喝水了,再来两捆,今天就这36瓶,你陪得住我算你本事。”说着就搂过他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只要不怕秋瑀宸回来屁股开花。”
非璟煜也只淡淡一笑,“意中人今日大婚,也难怪某些人要借酒浇愁了。”
眼看邵咫塬要火,张昀翔笑着轻轻用指端挑开瓶盖,仰头吹了一瓶下去,将酒瓶随便一放,瓶底一点白沫,无辜地打着圈圈,“喝酒。”
非璟煜也知这玩笑开得有些过,嫌啤酒瓶瓶口太小,拿过来一个橙汁杯子倒满喝了冲邵咫塬晃晃,邵咫塬也是一笑,“说真的,没想到能再见到你打球。你一年前走那会,秋瑀宸都快疯了,多亏我妹夫后来补上来。”
非璟煜一皱眉,“妹夫?”
邵咫塬道,“是啊,沈默啊,你不认识?前些日子你们俩不是干了一仗吗?”
何胥知道这话题再谈不合适,笑着举杯,“难得今天一块,先碰一个。”
只可惜酒是碰了,邵咫塬话并没打住,“褚清沙是我妹,她你总认识吧。”
非璟煜想问什么,张昀翔立刻知道情况不对,连忙岔开话题,“伊丽莎白谁不认识,居然成了你妹,捡大便宜了!最近生意怎么样,听说你二十一斤的链子三十一条卖,太黑心了吧。”
邵咫塬笑,“没有,八十一斤,都是好东西,还有衣服,腰带,那也是我有人脉有眼光,要不怎么进货?”说着又指向海亓,“他们现在玩地都是我玩剩下的。”
马毓琨笑,“不打球了?”
邵咫塬一拍何胥,“谁像他这么好命!后半辈子算是有着落了。”说到这里居然动情起来,对何胥道,“你腿上的伤要弄好,要不一辈子就完了!”说到这里又踹非璟煜,“你当年跑的还真不是时候。”
非璟煜一直知道自己对不起何胥,他差一点就因为自己废了一条腿,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是,如果犯错要别人替自己付代价,那真的王八蛋极了,因此被邵咫塬挤兑也是什么都不说。
邵咫塬却突然叹了口气,对张昀翔道,“咱们这些人,乔熳汐早都撂挑子了,赵越疆也废了,我现在单手都扣不了了,秋瑀宸估计也就晃荡这一年了,你,阿琨,运气好还能打UCBA,以后也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说着就狠狠一抱何胥,“加油!”
何胥听他说得伤感,心头就像是一杯烧刀子滚着一样,又辣又烫,只是又咽了一口酒,邵咫塬转向非璟煜, “打完今年还打吗?”
非璟煜道,“那得看我家老头,他说打就打吧。不过我从ACB跑了,现在是国际叛徒,估计没什么戏了。”
邵咫塬端起酒杯,“我以前不明白,乔熳汐为什么就走了,后来昀翔出事,我也想了好多,这世界挺现实的,球场更现实,一天不出来还有人惦记,一年不出来基本上没人想起你是谁了。哪怕你一辈子蹦跶在场上,球迷永远有更喜欢的,结了婚的还离呢,别说是一个打球的。所以,我现在卖衣服,爱买买不买拉倒,打球这种仰人鼻息吃饭的活,这辈子再也不干!”
张昀翔笑,“卖衣服还不是仰人鼻息的活?没顾客照样饿死。我的事你也不用想太多。现在不是也挺好,就按你说的,高兴了打UCBA,不高兴就该干嘛干嘛。从前总觉得是为球迷打球,其实流血了受伤了都是常事,何必把自己想得那么悲壮?我已经不冤了,冠军戒指都三枚了。这世界上的事都一样,谁都得仰人鼻息活着,只要你知道你是为自己就成。”
邵咫塬也笑,“所以啊,我是想通了,一代新人换旧人。惦记你的,永远惦记你,忘了你的,人家曾经惦记过你,就该领人家的情。打球这东西和卖衣服没什么两样,看一场的就是生客,多来几次的就是回头客,说不定哪天别家的衣服对了人家口味了,也说不定,你心心念念的以为人家就爱这个风格,人家压根就不惦记你!该到谁家店买就到谁家店。这世上什么事不是这样?”
非璟煜知道他还是忘不了乔熳汐,如果乔熳汐是那个买衣服的人,恐怕,根本就不曾在他店门口驻足,真正的悲哀在于,你以为自己是个错误,而他,却连过客都算不上。
何胥确实是神经大条到令人发指,居然安慰邵咫塬道,“至少十九中就忘不了你,多少个孩子当你是偶像。我们社就有一个,一顶嘴就说,邵咫塬当年就是这么打的!教练那时候还告诉他,邵咫塬只有一个。”
邵咫塬大大灌了口酒,什么话也没说。又有谁知道,他当年看了多少场带子,多少次摔在篮筐下,又多少次告诉自己,乔熳汐当年就是这么打的。
每个人在仰望着别人的同时都在被人仰望,每个人在遗忘着别人的同时也被人遗忘,一次又一次伤害,也许只因为,自己心里横亘着那么深地一道伤。
希望是因为可求,不再希望是因为永不可得。永远从来就是无期徒刑,又有谁能抵得过偶尔放风的诱惑?
所以,铭记那个愿意陪你到尽头的人,感谢那个放弃陪你到尽头的人,如果不能确定谁能真正一同走到终点,就请珍惜,现在还依然陪伴你的每一个。
其实,只要我们坚强一点,就会明白,承而未诺从来不必要被指责,也不需要去宽恕。
爱如风车,不过轮回,恨如被扯破的风车,永不轮转,如此而已。

第九十八章 缘定三生

沈默和秋瑀宸乘着热气球飘飘荡荡的到一个小岛上,大概半小时的路程,秋瑀宸还来不及吃完带上来的蛋糕,沈默从来没有一刻那么享受过,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的感觉,他的秋,秋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心跳,都属于他。风声,或者是笑声,很近,近的都让人感觉到远了,仿佛此刻的甜蜜能飘到很多年前去,是不是有一句话叫,缘定三生。
乔熳沨早在小岛上等着了,乔熳汐他们一下气球就被她拦在那里,文禹落笑着给她包着巧克力的红包,秋瑀宸被小公主堵着索要生日吻,沈默笑看情人出糗,秋瑀宸平时哪里怕这小丫头威胁,可今天在情人面前竟窘的脸红起来,小公主灿然一笑,“沈哥哥,宸哥哥比怕我哥还怕你哦。”
沈默笑着沉默,小公主终于大发慈悲,要他们牵着手拍了照片就放他们进屋。
小木屋是相当浓郁的乡村风情,藤楼,软梯,文禹落住楼上,秋瑀宸住楼下,小公主笑说没意思,打了口哨就看到骊歌的近卫晏鸢,乔熳汐放了心,要晏鸢送她回去。没有了电灯泡两对人都松了口气,沈默却从一个小箱子里翻出来许多果子点心,秋瑀宸笑,“你什么时候到过这岛上,我都不知道。”
沈默摇头,“我没到过这岛。”
秋瑀宸一愣,“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放在这里。”
沈默道,“我在我爸那里见过这种保鲜的箱子,外边是藤的,看起来特别古朴。”
乔熳汐心道,难道这是曾经陆叔和秋伯父约会的地方,也不多想,只是轻轻捏捏沈默的脸,“长大了。”
沈默知道乔熳汐看出自己强压着伤感的样子,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多伟大,秋过生日嘛,一年难得有一天不为自己操心的。
秋瑀宸轻轻吻他,乔熳汐并没有对秋瑀宸说什么成年之后要怎么做的话,只是用眼神鼓励他,秋瑀宸重重向哥哥点了点头,乔熳汐笑着揽文禹落上楼去了。

文禹落笑对着乔熳汐,“我先去洗澡。”
乔熳汐躺在床上,木窗微微开着一条缝,还能闻到木叶的清香,木屋的隔音并不是很好,乔熳汐听着稀稀落落的水声,无限遐思,洞房花烛,想起来都是个温暖的词。
仰躺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连蜡烛的气息都有些焦急了,乔熳汐轻轻敲门,“禹落——”
文禹落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快了。”
乔熳汐微微一皱眉,轻轻撞门,原本就以备君子的小门哪里经得起一推,乔熳汐向内看时,文禹落却悠悠闲闲的在一只古装戏中常见的大木盆里坐着,面色殷红,“汐,就快好了。”不带一丝破绽。
乔熳汐立刻沉了脸下来,“拿出来。”
文禹落知道乔熳汐脾气,若不是认准了,他绝不会开口的,只是乖乖将手伸向桶底,取出来一根灌 肠器。
乔熳汐一把将文禹落从浴桶中拉出来,图腾历史上最快的杀手孩子样红着脸,粉着身子,赤着脚,垂着头,晶莹的水珠从白玉般的胴体上滑下来,滴滴答答落在木质地板上,完美如画。
乔熳汐的神色却阴极了,“我说过没有,谁压谁都是我说了算?”
文禹落不说话,乔熳汐发脾气的时候,说什么都是错。他只是低着头看自己嫩白的脚趾,姆指的骨节处挂着一颗小水滴。
乔熳汐一把将他按在浴桶上,仔细检查了身后的小 穴,虽然因为硬塞灌 肠器被弄得像红了的菊花,好在没有出血。
乔熳汐狠狠一指头戳在他背上,“你给我听清楚!结婚之前,你的身体就是我的,结婚之后”,他指着他头,颈,背,腰,臀,腿,顶着他膝,又用脚点着他踝,足,“就更是我的,这是我们对着圣灵发过誓的,全都是我的,哪怕你血管里的血,皮肤里的筋!”最后将手指放在他穴口处,“尤其是这里,十四号,我今天说最后一遍,我不碰,你也不能碰!”
文禹落身子轻轻颤了一下,乔熳汐的声音越发冷,狠狠一指戳在他脊骨上,白皙的皮肤上登时留下一个月牙印儿,“听清楚没有?”
文禹落沉默良久,赤 裸的身体被风轻轻吹着,真的冷,乔熳汐看他不说话,才又要发作,却听得文禹落轻轻一声,“汐,疼了。”
乔熳汐伸手将他从浴桶上拉起来,果然,小腹抵在桶延上,一条红印子,乔熳汐却是连看也不看他,自己弯腰捡了灌 肠器,径自出去了。
文禹落洗了澡出来,乔熳汐已经自己睡了,文禹落并没有拉被子,只是关了窗在他身旁躺下,乔熳汐像是在装睡, 文禹落也不说话,安安静静躺着,薄薄的披着浴袍,偶尔因为岛上的风而缩下身子,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乔熳汐才翻了个身,却带过来大半个被子都盖在文禹落身上,文禹落笑,轻轻用指腹蹭着他腿,乔熳汐再一次翻身,用被子罩住了两个人,大大的喜宴蜡烛被薄被带起的风煽灭,文禹落在另一种运动下渐渐暖和起身子。

沈默最喜欢的三种睡眠姿势是:枕着秋瑀宸手臂;躺在秋瑀宸怀里;和秋瑀宸并着肩牵着手十指相扣仰躺在床上。
此刻,他们选用的是第三种。
沈默轻轻呢喃着,不知在说些什么,秋瑀宸倒是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的还给些回应,像是暗语。
“我想打球。”小破孩这次的发声很清楚。
秋瑀宸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知道。”
沈默只是絮絮地念。
秋瑀宸握着他手,“我想过,如果伯母没有意见的话,要你考Z大。然后你去打CUBA,好不好?”
沈默小声问,“那你呢?”
秋瑀宸笑,“宝贝,我十八岁了。”
沈默嘟嘴,“十八岁就不能打球了吗?”
秋瑀宸沉默了很久,沈默以为自己说错话,连忙撑起来趴在他胸膛上,秋瑀宸借机轻轻吻了他一下,笑,眼神却是无比坚定,“我会打球,可是只陪你!”
沈默心中一暖,却又立刻摇头,“我不!秋瑀宸是大家的神话!”
秋瑀宸轻轻咬他鼻尖,“秋瑀宸是沈默一个人的。”说着就侧过耳朵,耳骨上鲜红的“默”开得浓艳,“我已经把自己打上标签卖给你了。”
沈默摇头,“陪我打球,至少,再打四年!秋,CUBA赛程很短的,每年只有两个月,我会好好努力和你学做事,替你一起弄恒河的事,翼盟的事,如果可以我也要学,我们一起,一定可以挤出两个月的。我去年都没有和你一起打球,我已经后悔了,如果你不陪我继续打CUBA,我会难过一辈子!”
秋瑀宸微微躺起来抱着他,轻轻舔他眼睫,沈默望着他,“要是不陪我今晚就不送礼物给你!”
秋瑀宸向后靠了靠,稳稳的坐起来,瓷娃娃一样可爱的面容,自家宝贝已经好久没有任性过了,他仔仔细细地抱着他,三分委屈,三分霸道,三分强作懂事又实在忍不住的孩子气,这样的神色,秋瑀宸又怎么狠得下心拒绝,他又怎么能让沈默失望?
秋瑀宸狠狠抱了抱他,“我答应你!”
荣誉,责任,成熟,理智,十八年的熏陶教导,十八年的自省自持,沈默一个眼神就将乔熳汐十年的责打教训锻造出的取舍成败逼得不见影踪,如果这个世界有真主,请宽恕我,如果这个世界有地狱,就让我沉沦。
沈默几乎跳起来,“真的?”瞬间又黯淡下眸子,“会不会很难?”
秋瑀宸笑着将他拢在怀里,轻轻拨着他刘海,“会。”
沈默低下头,秋瑀宸狠狠吻了吻他眼睛,直吻地沈默眼前一片星星,然后他说,“可是,如果连这样的要求都做不到,秋瑀宸又凭什么让沈默幸福?”

第九十九章 我是神话,你是传说

秋瑀宸终究没有来得及像骊歌说得一样带沈默到处玩玩,回到意大利后就立刻赶了第二天的航班回国,乔熳汐和文禹落还在享受二人世界,迟念和言寓荆却先他们回了墓镧,非罹等不及早都回家看儿子去了。秋煋直飞法国,陆戠郗自称法国女人有风情,也要跟去,顺道带上乔熳沨,一路上妙语连珠,将小公主哄得眉开眼笑,陆叔已经变成了浠哥哥。秋煋本以为有机会和情人继续缠绵,谁成想陆戠郗一路就和他说了两句话,“麻烦让一下,谢谢。”临到下机又多说了两个字,“再见。”
下机后的沈默昏昏欲睡,等到清醒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躺在了家里温暖宽阔的大床上,顺手一摸,床头柜上就放好了插着吸管的杯子,温度适宜,角度舒服,沈默大大吸了一口,就看到秋瑀宸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睡醒了?”
沈默伸手打算索要一个起床吻,秋瑀宸怕水滴沾到他脸上,先用大毛巾裹住了头发才吻他。
沈默抬眼望着他,想起他替自己洗过澡的,“又洗澡啊。”
秋瑀宸笑,“嗯,刚洗完,想到你应该醒了,饿了吧。”
沈默想了想,是有点饿了。不知道为什么,刚睡过还是累,于是又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秋瑀宸蹲身替他穿上拖鞋,小家伙一进盥洗室就看到里间满满地搭着换洗衣服,甚至只是在旅行箱里放了一下根本没有穿过的衣服都洗了,浴缸边上还靠着几双鞋,都刷地干干净净。这才知道情人是做过家务之后又洗了一遍,于是他拧了下脖子,“干嘛不用洗衣机,不累吗?”
秋瑀宸只是笑,若是以后被赶出秋家了,这些都要自己做了,不过还真的有点累。想到沈默第一次罚他洗床单,就觉得好笑,又吻了吻小家伙面颊。
沈默被他一弄,牙膏沫掉在睡衣上,当下漱了水将睡衣脱下来欺负他,“弄脏了还不是你洗?”
秋瑀宸笑着接过来,沈默却握住他手,指尖因为一直泡在水里起了一层皮,沈默狠狠吻他,“以后洗这么多东西要带手套。”
秋瑀宸笑,“带不惯。总觉着隔了一层。”说着就又给小家伙洗脸。等全都收拾完吃了饭,已经又到了晚上。

一年里,四季轮回,一月里,日月轮回,一天里,分秒轮回,日子水一样的过,别扭而任性的小家伙即使长大了也还是别扭而任性的小家伙。睡觉的时候依然会蜷在他怀里,起床的时候依然要叫好多遍,早餐要是鸡蛋牛奶是肯定会发脾气的,晨练累了就会在大家都走了之后窝在自己怀里一分钟。挨了非璟煜的训就赌气练地更狠,听了何胥的表扬就努力更加用心。训练,学习,恋爱,生活单调却并不乏味,偶尔会因为罚体能罚地狠了赌气不吃东西,第二天却依然是成绩最出色的一个。
和他一起去球社,球队里的低年级生们和自己打过招呼后会叫沈学长好,在班里,他还是比自己受欢迎,会不断收到热心女孩送来的水果和巧克力,对着不熟悉的人,依然漠然,别人说话会用心听,偶尔点头,但是绝不开口。
秋瑀宸有时候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宝贝,试着从一个陌生人的角度望他,真的觉得就像太阳下的冰晶,冷傲,炫目,被不断西斜的日光折出不同的冰角。想到一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亲手去触摸他的温度,肆无忌惮的吻他的眼睫,随心所欲的抱他的腰,甚至可以将手指停在他光洁的皮肤上,从额头到趾骨,予取予求,他就不得不感激上苍,让他这么幸福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认识他的第476天,他们共同站在第一次相遇的球场上,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有着太多的鉴证,呐喊,尖叫,狂热到足以迷离了真实的掌声,依然是初见时轮廓分明的脸,倔强的眼睛,他站在他面前,端端正正的鞠躬,说,“谢谢教练。”然后他走上台,捧起属于他的奖杯,六千观众一起欢呼,“MVP!MVP!MVP!MVP!MVP!MVP——”连绵不绝。
闪光灯肆意地啮噬着每个人的眼睛,秋瑀宸看着他侧脸,突然就觉得和两年前是同一幅画面,那时候,他捧着初中联赛的MVP奖杯,面沉如水,宠辱不惊。不是不在乎,只是毫无悬念。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同时获得初中高中篮球联赛年度MVP的球员。
“年度最佳教练,Z大附中,秋瑀宸。”
沈默回头,秋瑀宸同他并着肩,一同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原来,只要有梦想,就可以如此光明正大的被镁光灯记录。
S省竞技体育频道的记者问秋瑀宸,“您是连续三届的MVP,现在您再一次获得了最佳教练,而您的球员获得了本次联赛的MVP,您此刻想说些什么?”
秋瑀宸轻轻牵起沈默左手,那是他第一次在媒体面前展露笑容,他说,“Yes,I do!”
记者一头雾水,死死盯着秋瑀宸握着沈默的手,非璟煜捧着最佳球队的奖杯上来抢镜,“教练的意思是,沈默表现的太过优秀,他心甘情愿。”
后来秋瑀宸拿着销量最好的娱乐小报给沈默看,整整半个版的巨幅照片,标题相当煽情——校园篮球新神话,副标——只有他,才能打败秋瑀宸。
沈默笑,秋瑀宸狠狠吻住他唇,将他按在床上,“我们来试试,究竟谁能打败谁?”
沈默挣脱了钳制,大大翻了个身,将秋瑀宸压在身下,“秋,现在我是神话,你已经是传说了。”

第一百章 冰释

从丹麦回来的这些日子,非罹天天拉着秋瑀宸沈默陪他和非璟煜四人约会,从地下电影院约到海上咖啡厅,甚至连水族馆和玻璃制造厂都约过了,秋瑀宸哪有功夫天天陪他转,不过敷衍几次。更可气的是,通常四人约会就演变成沈默和非璟煜抢夺秋瑀宸的战争,非罹只能一个人干瞪眼,这两个小家伙天天斗嘴,交情倒是越来越好,说到要动手之时,秋瑀宸刚要调停,两个人又合起来叫他闭嘴,闹了几次,秋瑀宸也不管了,由着他们打,反正只要头一天打一次,第二天训练时的对抗绝对能打出十佳球来。
球队夺冠后,非队长对大家的要求更加严格,沈默常能看到在单杠上挂着做引体向上的男生,口中的报数也越来越恐怖。即使是不打不相识的小师弟,他自己在非队长那里也没什么特权,手感不好的时候一样被罚到脱力,而第二批招新的开始又为球社增加了很多心血,李辡和海亓都在慢慢成熟,在球队里,叫沈学长的声音也变得多了起来。张昀翔还是老样子,训练的时候说不上积极,但也绝对够努力,马毓琨一心一意培养着海亓,大家各司其职,朝着各自的方向努力,不过沈默好像在渐渐成为越来越多球员的目标,球队中也有更多的人喜欢和他一组练习。无论是新人简阅傅司鹏,还是张昀翔非璟煜,而被秋教练亲自点名的示范就更多。
联赛一结束,球队的首要任务就是训练新人,新球员们如今比联赛时更不好过。尤其是这两天,何胥已经完成了CUBA的征战,今年Z大的成绩并不理想,甚至连教练都在谈解约,何胥不愿意被卷入到球队内部的斗争,除了日常的训练外都不掺和Z大球队重组的事。尽管是大一新生,但是他今年的表现可圈可点,已经逐渐在球队建立了自己的威信,可是当各帮各派都忙着拉拢他的时候,他却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Z中球员的培养上,不过是一句只要球队需要,我一定立刻出来比赛。不偏不倚,无懈可击。
因此,何助教和非队长更有精力“nuedai”球员了,晚间训练已经延迟到了七点半。秋教练更是身先士卒,通常都是最后一个离开。Z中每天下午五点下课,练上一个小时就到了晚饭时间,非队长如今更多了几分人性化管理,索性包了球队的晚饭,反正有非罹在后埋单,倒是因此培养出不少阶级感情。吃过饭不再剧烈运动,但是会重新做一些命中率的练习,对每名球员当天的训练进行点评,也会有一些简单的篮球理论的学习。
球队的晚饭刚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竟成了一天训练中最轻松的一刻,那时候非队长也不会板下脸影响大家的食欲,秋教练偶尔还会表演只有在游戏中才能看到的花式灌篮,当然,目前还没有人发现秋教练的表演和沈学长的心情呈正相关,通过这样的训练,球队的凝聚力增强了不少,大家的进步都非常快。反正Z中是住校的,训练结束直接回宿舍就成,也不用担心有公车没公车的问题。
因此,非罹成了整个球社最受欢迎的人,每次只要他一出现,就意味着一天的训练最艰苦的部分将要结束了。晚餐时间秋瑀宸一向是和沈默坐一起的,沈默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后来相熟的朋友都会互相拿餐盒,秋瑀宸每天替他取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更何况,尽管秋教练从来不曾公开赞扬沈同学,但是,大家都很清楚谁才是教练最看重的人,也没什么可嫉妒的,刻意疏离更显得做作。
沈默和秋瑀宸通常坐在观众席后排,很多球员都懒得抬腿上台阶,直接席地而坐,倒也有趣。
沈默翻了翻自己的饭,坦白说,除了他自己之外,基本上没有人认为他是不挑食的。碍着这么多人,秋瑀宸又不能喂他,只能小声哄,“今天练得太累了,先少吃一点。我已经打电话叫厨房给你准备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