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熳汐替他涂过第一层药,并没有扶小家伙去床上趴着,自己却又是向床上挪了挪,叫他直接伏在自己腿上,盖上小毯子,倒也是舒服的。
“爸爸。”小蓝帽绵绵地叫着。
乔熳汐轻轻顺着他后背,他不问秋禹宸那种“疼得厉害吧”的废话,他自己下得手,疼不疼他比谁都知道,更何况,自己做错事,该受的惩罚,难道挨了打就有理了?只是心中虽然总扮着恶狠狠的,到底还是极疼儿子的,安抚他的动作不知有多温柔。
“父亲不生我的气吧。”小家伙怯生生地问,语气中带着些忐忑的希冀。
“嗯。”乔熳汐只是顺着他。
小蓝帽小声道,“爸爸不要告诉父亲罚过我了。”
乔熳汐柔声道,“为什么?”
小蓝帽答他,“做错事还是做错事,不是受了罚就等于没有做错事了。”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害怕的,若是父亲还要再罚的话,那——那还是要父亲罚吧。
乔熳汐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是笑笑。看小蓝帽不说话,才安慰他道,“你父亲不生你的气,还叫我不要罚你。”
小蓝帽听爸爸这么说,可算放下心了,可想一想,还是觉得自己不对,虽然疼得以为自己长了好几个屁股,心里却想,“一定要罚的,做错事不受罚那怎么可以!”
乔慕宸大概是疼得厉害,涂了药和乔熳汐迷迷糊糊地对了几句话就睡着了,小家伙伏在爸爸腿上,只是暖暖的,他睡姿非常好,也不怎么动的,乔熳汐只轻轻拍着他后背,淡淡微笑。坐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又揭起小毯子看看,果然是打重了,小家伙两条白嫩嫩地小腿露在外面,纤细的小腰下是一个被打得红肿不堪还泛着青紫的屁股,越发显得可怜了。
大概是有点冷,小家伙缩了下身子,然后小脸就揪在一块了,可究竟是太累了,竟也没醒来,只是唇角被挤出几个小泡泡来。
乔熳汐伸手抽了一张纸替小家伙擦擦口水,趁着他睡着了,再小心翼翼地涂第二层药。
其实,喷雾或者不会那么痛苦,但是,乔熳汐总喜欢这种抱着小家伙在怀里的感觉,张开手,惨兮兮地小屁屁像是被自己一巴掌就能握住,就更是疼他了。而且,小家伙也很享受挨过打之后猫在爸爸怀里的感觉呢。
上药的动作虽然轻,小家伙还是醒了,眼睛还是眯着的,“哎呦,爸爸——”声音软绵绵的。
乔熳汐又将他向上抱了点,“怎么不睡了。”
“睡醒了。”小家伙嘟囔着。
“噢!”小家伙又叫了一声。
乔熳汐知道究竟还是疼的,只是又放缓了动作。
小家伙乖巧地趴着,知道爸爸已经是用最小的力气了,也尽量忍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埋着的小脑袋从枕头上抬起来,“爸——”
乔熳汐听他唤自己的声音有哀恳之意,轻声道,“怎么了?”
小蓝帽似乎有些犹豫,却终于还是道,“我能不能摸一下。”
“不行!”哪怕是这会儿疼着他,可依然容不得商量。
“哦。”小家伙重新趴好,语气有些失望。
乔熳汐也有些不忍心,“没有破。”
“嗯。”可是,被衣架抽到的那几下,真的很疼。
乔熳汐继续替他涂药,尤其是那几道凸起来的檩子,更是上心了,小家伙看爸爸半晌没说话,低低道,“其实,不疼了。”
乔熳汐笑笑,柔声道,“趴好。”
于是,小蓝帽将胳膊搭在枕头上,小下巴枕着手背,“父亲是最厉害的,是不是?”
乔熳汐笑,“当然!”
小蓝帽咯咯地笑起来,又伴着咝咝地抽气,“我就知道。”
乔熳汐看他心满意足地换了个方向闭起眼睛睡,心头也不免有些甜蜜之意,可小家伙有了点力气又忍不住撑起来,“那为什么非叔还要和父亲打。”
乔熳汐答他,“他是笨蛋。”
“是啊是啊。”小家伙附和道。
乔熳汐手上替这小东西五颜六色稀里哗啦的屁股上药,可听他居然这么说,真是觉得好笑,小蓝帽道,“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乔熳汐道,“你哥哥,除了你义父,他觉得谁都是笨蛋。”说到这里,却是放重了上药的手,“这点,不许和你哥哥学。”
“啊!是爸爸。”小家伙应得可快了。
乔熳汐将他小衣服放下来,又把毯子拉上去,从自己腿上抱下来安置在柔软的铺着绒绒蓝色床单的大床上,“嗯,好了。”
“爸爸要走了?”小蓝帽问道。
“没有。”乔熳汐将药瓶药罐收拾好,又接了一杯水放在床头,这才也上床去,将儿子抱起来,再把水杯递过去,小蓝帽抱着杯子抿了几口,刚把杯子放下,却是一个猛子跳起来,自然是没站稳,被疼得跌在床上,“我忘了给默默爹爹打电话了。”
乔熳汐揉揉小家伙脑袋,“爸爸抱着你,你去打。”
“好。”
尽管屁股依然疼得把后背和腿都断成了两截,但小蓝帽依然固执地自己拨记得很熟的手机号码,他知道,自己要挨打了,默默爹爹肯定会随身带着手机的。
“爹爹。”
“小蓝帽乖乖,疼坏了吧。”
“爸爸给我糖吃了。”
乔熳汐面上几条黑线。吃糖,这种邪恶地揶揄也可以和孩子说的吗?
“嗯。好难走,爹爹待会来看我。还有哥哥。”小蓝帽撒着娇。
“当然。放心吧,你哥哥不会挨打的。”沈默安慰小蓝帽。
“那就好。还有非叔——”
“他就没办法了。好啦,趁着现在,多让爸爸揉揉。”
“揉起来好痛,而且,打过就揉,不科学的。哎呦!”
“又疼了吧。快休息去。”
“嗯。小蓝帽很爱默默爹爹。”
“默默爹爹很爱很爱小蓝帽。”
这样的结束语,还不如再见呢。
乔慕宸又喝了两口水,乔熳汐才抱他去休息,这一次,却是自己都坐在床上,整个让小蓝帽趴在他身边,枕在他腿上,给儿子讲故事。
小蓝帽刚挨过打是最喜欢听爸爸讲故事的了,因为无论多努力,听不到一半一定会睡着了,睡着了屁股就不疼了。
“从前,有一只尾巴短短的小白兔——”
“睡觉啦——”小蓝帽心里想着,“我真聪明。”
小黄帽可是一点也不聪明,终于在训练场找到了正在气头上的二叔,还看到倒霉蛋非叔在罚悬挂。
“我没错。”
“我没错。”
“我没错。”
比起何胥受罚时的我错了,人家非景煜果然是技高一筹胆大八分,小黄帽跑过去看时,却发现,当真有些不同。
非景煜罚悬挂的时候,抱着头的双臂之间肘关节处还夹着一根将近一米长的竹竿,他每做一个仰卧起坐,头要碰到腿,而双臂夹着的竹竿这时候就随着手臂向上,等起来的时候就用竹竿狠狠击在小腿胫骨上,他说我没错时的声音很大,可都压不住竹竿敲着小腿的声音,小黄帽吓坏了,悬挂式仰卧起坐本来就极为耗费体力,而且又要用竹竿打自己的腿,非叔还那么用力,又死不肯认错,再这样打下去,腿会被打断的。
“二——”
还没等他开口,秋禹宸已经打断他的话,只是目光连他瞥都不瞥一眼,“你是越来越长本事了。”
“我没错!我就是没错!”非景煜早都被这重酷刑折磨得涣了心,根本没看到小黄帽,以为哥哥是在和自己说话。
“做你的!两个孩子都比你有担当,你是越大越回去了。”秋禹宸也是生了气,这个小非,就不能安生几天。
“二叔这件事本来就不是非叔的错不能怪非叔的非叔是最护着我们的我父亲都说非叔是很有担当的男子汉。”他生怕秋禹宸不让他说话,于是赶紧一口气说完,至于最后一句,就是这小家伙假传圣旨了,不过他揣摩着父亲对非叔的态度,想来也差不多了。
非景煜一听就知道是小黄帽来了,一时间也着了急,“你来干什么!哥,我认错,不关孩子的事。”
秋禹宸只轻轻哼了一声,根本没理他,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小黄帽,“有事吗?”
迟慕禹静默了一秒钟,却是挽起裤管,在秋禹宸对面跪了下来,“二叔,这件事,只是我一个人的事。非叔说他想和师叔比一比,可是师叔总是不肯和他比。所以,我才会出主意偷师叔的佩枪的。因为那把枪,并不是师叔现在用的,而是他第一把枪,是我父亲送给他的。”
秋禹宸如今倒是真没有心思管非景煜了,只道,“然后呢?”
迟慕禹虽然低着头,可言语尤为坦荡,他虽是跪着,可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无所畏惧的气质,叶柟若是在这里,一定会说这孩子和小迟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想,第一把佩枪,如果被非叔拿走的话,师叔不可能不出手的。我父亲说过,枪,是杀手最后的尊严。”
他说到这几个字便抬起头,目光远远望着远方,像是想起了他父亲,秋禹宸这一刻才相信,有时候气质是天生的,年龄阅历反倒成了陪衬。
小黄帽重新低下头,声音却是低了下来,“我父亲爱惜,就把和师叔一模一样的那把枪收藏起来,保护得很好。我很想知道,师叔——是不是也一样。”
章 滨河12
小黄帽重新低下头,声音却是低了下来,“我父亲爱惜,就把和师叔一模一样的那把枪收藏起来,保护得很好。我很想知道,师叔——是不是也一样。”
秋禹宸听得他如此说,心里也有些黯然,毕竟,还是个孩子,小黄帽倒也带着些孩子气,“可是师叔弄得脏兮兮的,我不高兴,就丢到腌菜坛子里面去了。”
秋禹宸没说话,非景煜却是枕着单杠闲晃,“说那么多干什么?当你非叔扛不起啊!”
小黄帽望非景煜一眼,“为什么你扛!主意我想的,机关我开的,枪我拿的、我扔的,弟弟带路,你放风,放风有什么大错!”
“以为我吊着抽不了你是不是!滚过来!”非景煜也生气了。
小黄帽站起身,放下裤子走到他近前,非景煜挥着竹竿子狠狠敲了几下,这个角度,正是打在腿上,小黄帽吃痛,却是没躲。
非景煜打了几下也停了手,骂道,“你策划的!你长本事了!没有我这个做叔叔的压阵,这样的大事,你以为你干得了!”
小黄帽没说话,只是回头望着秋禹宸,二叔的脸色果然是愈加难看了。
等非景煜回过神来重新受罚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会是我没错还是我错了。
秋禹宸眼神从单杠上扫到单杠下,顺腿踹了一脚非景煜,“腿绷直了!”
非景煜被这一踹,又是“我没错。”
秋禹宸看迟慕禹在看非景煜,只是道,“不用看他。他做叔叔的为长不尊,你一起胡闹就是理所当然?枪是可以随便动的吗!”
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迟慕禹应了声是,可神色怎么着都有几分不服气。
秋禹宸教训他,“怎么?说错你了?”
迟慕禹低头道,“枪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父亲说我手指上劲头还不够,暂时才只练稳,大概明年就能学枪了。”
秋禹宸道,“你父亲还说什么?”
迟慕禹知道二叔生气了,可还是道,“我父亲还说,师叔没那么小气,才不和我们闹着玩。”迟慕禹偷偷瞄了眼秋禹宸脸色,“还有,走空门不吉利的,哪怕抓一把猫粮回来也是本事。”
大概是知道二叔的鼻子都要被气歪了,可自己也没办法,低着头轻声道,“非叔,我父亲要我告诉你,‘迟念一生不受他人要挟,你就是死在文儿手上也与我无关,这套把式,留着对付你哥去吧’”他说完这句话,又小声道,“对不起啊非叔,出这种破主意,我早该想到没用的。”
非景煜听他转述迟念的话,也有些失望,却还是立刻问道,“你父亲一定猜到主意是你想得了,有没有受罚。”
小黄帽回他,“还好。就是叫我每天都要留心日出日落。”
非景煜疑惑道,“罚这个,什么意思。”他边做悬挂边和小黄帽聊天,真是一点也没有受罚的意识。
“想出这种目光短浅的主意,自然是要他从每日的日出日落中体会自然的博大和襟怀。你父亲的一番心思,不要辜负了。”秋禹宸吩咐道。
“是。”迟慕禹连忙答应。又接着道,“二叔,就是这样了,这件事,弟弟是因为信任我,非叔是因为喜欢我,都是我的错,请您,能不能——”
秋禹宸并没有让他说完,“慕宸的事你伯父自有分寸,你已经求过你父亲了吧,他怎么说。”
迟慕禹道,“父亲说,不自量力,受点惩戒也是应该的。”
秋禹宸不再说什么,只是又走近非景煜,却是将那根竹竿从他手肘中抽了出来,仔细看了看竹竿的裂口,又重新插回去,“快点,我没时间和你耗。”
于是,非景煜的悬挂做得更快了,而身子勾起的时候,竹竿抡上来,敲得更狠了。
迟慕禹吓坏了,“二叔,非叔的腿会被打断的。”
秋禹宸根本没理他,非景煜倒是悠哉地很,如果不看地上那一滩汗迹的话,“别那么多废话,这竹子不结实,很快就断了。”
迟慕禹这才知道,原来,是打断这根竹竿才可以下来。
非景煜继续做,他虽然嘴硬,可自己究竟不是铜皮铁骨,若不是小黄帽过来打了一会岔,早都撑不住了。迟慕禹看他越来越没力气,连身子都快抬不起来了,而竹竿也开始乱舞起来,有几下甚至敲到了膝盖上,再看二叔,却是一点也不急的样子。索性心一横,看着那根竹竿子抡上来,他就将两条胳膊都伸过去,狠狠一拦,非景煜缩手不及,他手臂上就是两道血印子。
“你干什么!”非景煜厉声呵斥。
迟慕禹没说话,只是咬唇站在他身边,非景煜累得气喘吁吁,“滚一边去!”
迟慕禹摇头,他不说话,可是也不走。只要非景煜竹竿被带起来他就伸手拦住,用胳膊挨。
非景煜气得用竹竿子戳他,可迟慕禹拼着受疼,就是不动。
非景煜吊在单杠上骂,“什么时候轮到你过来,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长幼尊卑。”
迟慕禹不说话,就背过身,冲着他站。我不是不知道长幼尊卑吗,我让你打。
可非景煜一重新做起悬挂来,他马上转过来就伸胳膊。
可这一次还不到非景煜缩手,秋禹宸已经一把将迟慕禹拉到一边,没说话,却是从非景煜手肘间抽出竹竿来,横七竖八地抽,非景煜倒吊在单杠上动不了,他各个地方都抽过去,甚至包括最柔软的腋下。每一竿都落得狠极了,非景煜双脚险些勾不住就掉下来。
迟慕禹看非叔被打得东倒西晃,也是冲过来要有难同当,却是被秋禹宸按在旁边跪下,“还没够吗!”
紧接着又是十几下,他下手太狠,非景煜实在撑不住,从单杠上掉在地下,可还来不及动,就又是一通竹竿,虽说避着要害,却是每一下都十足十的力气。
非景煜趴在地上被打得动不了,秋禹宸握着竿子一下一下抽在他后背上,竹竿已经裂口的头散得更大了,非景煜被打得在地上蜷着,秋禹宸依然没停手,“起来!”
他虽是命令,却根本没给非景煜爬起来的机会,非景煜挨着竹竿,却还要站,可才用手撑着向后跨了一步,蹲都没蹲起来竹竿子就抽在脚踝上,厚厚的运动服都被竹竿的散片划破了,再打时竿子顺着裂口散得更厉害。
非景煜实在是爬不起来,在地上跌跌撞撞,小黄帽不敢再忤逆二叔,只能叫他,“非叔!”
他父亲生起气来揍人也是不分轻重的,可是,却也没见他这么打过人,他只觉得这时候的非叔连墓镧牢房里受欺负的囚犯都不如,人家被一群人打,还能抱着头,非叔直直挨着打却还要撑着,而且,二叔明明是拿那根竹竿子练手的,竹竿已经裂到掌心握着的地方,他能看出来,每一个裂口都是均匀的。
秋禹宸等到手上的竹竿散得像灯笼穗子一样才停了手,冷冷道,“你的骨头和竿子谁硬!”
非景煜真是死不悔改,“呃,他散了,我还没散,呃,当然是——当然是我硬!”
秋禹宸看他明明手撑着地都站不起来,偏偏还是嘴硬,这个弟弟自己最明白的,也不和他生气,只是将竹竿跌了个拿在手上,“你的意思是,今天不拆你几根骨头,就不知道我是你哥了!”
非景煜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直起身子来,后背的伤是一片狰狞,“我没有。”
“跪好!”秋禹宸吩咐。
非景煜又掐了一把大腿,从地上跪起来,他膝盖上挨了好几竿子,哪里跪得住,只用手撑着地,又先把左手拿上来,掐住大腿,一狠心,又将右手拿上来,也掐住大腿,挺直了身子。
秋禹宸轻轻扶了下他肩膀,狠狠地一竹竿下去,非景煜还没来得及惨呼一声,秋禹宸已将竹竿扔在了地上,散了一地的竹条子。
非景煜受了这一下,又倒在地上,其实单是一根竹竿,他本不至于被罚到如此,可秋禹宸明明手上带着内劲,竿子裂地这么匀,怕就是给他教训。
小黄帽怕非叔出事,膝行过来扶他,非景煜当着孩子的面被哥哥罚得这么惨,虽然有些抹不开,但打了小黄帽脑袋一巴掌也就算了。从小黄帽记事开始,两个人总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上次是迟念,这次换了秋禹宸,也就那样吧,反正吃亏的总是自己就是了。
秋禹宸等非景煜撑着小黄帽肩膀站起来,才叫他道,“过来。”
非景煜以为他还要打,不争气地腿一软,秋禹宸真是恨不得踹他两脚,却是蹲下身子挽起他裤子,仔细摸了摸他膝盖,确信没事才放下心。他自己下得手自己心里有数,可非景煜自己敲得他就不敢保证了。虽然如此,却还是冷着脸。
“整好。”秋禹宸瞥了一眼散了一地的竹片吩咐。
非景煜不知道怎么整,就将这些竹片随便拨拢在一起了。
秋禹宸随口吩咐,“你给我从现在开始,跪到明天吃早饭。”
“是。”非景煜就知道,自己不和这根破竹子分出个高低来,哥哥是不会罢手的。只怕,明天早晨这竹片子还这么硬,自己的腿可是软了。
秋禹宸看他跪在正中,冷声道,“那边靠,不都是你的。”
非景煜于是又向左边挪,自己跪在零散的竹片上,膝盖刚一碰上去,也不由地埋怨,早知道刚才整得整齐点。
秋禹宸望向跪在一边的小黄帽,“你过来。”
迟慕禹不敢起身,又是膝行过来,待要也学非景煜跪在竹片上,秋禹宸却是道,“你起来。”
迟慕禹看了眼非景煜,站起身来,秋禹宸呵斥他,“小小年纪只知道逞英雄,我教过你什么!”
小黄帽低下头,“二叔——”
秋禹宸看他,“立身做人的道理,都还给我了是不是!”
小黄帽头埋得更低了。
秋禹宸道,“你非叔有你非叔的好处,可你学了些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后一句是什么。”
小黄帽狠狠咬了下唇,才低低道,“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秋禹宸冷冷望了他一眼,直看得小黄帽一阵发寒,他最怕二叔失望了,“二叔,我知道错了。”
秋禹宸只是道,“我今天不重罚你,不过小惩大诫,留个教训。”
迟慕禹一直咬着唇,头都低得要断掉了,脸也一直红到脖子根,“是。慕禹明白,请二叔责罚。”
“嗯。”秋禹宸看他是真的知错,也有些欣慰。“鞋袜脱了。”
“是。”迟慕禹蹲下身除去鞋袜,露出一双白嫩嫩的小脚,胳膊上被非景煜打到的伤还痛着,可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
秋禹宸瞥了眼地上的半边竹条,“原地高抬腿一千次。”
非景煜看哥哥要小黄帽除去了鞋袜,以为要罚什么,没想到居然这么狠,还说只是小小教训,这些竹条都是被打散的,零乱地排在一起,有的立着有的躺着,他只跪着不动都痛得不行,又怎么能这么折腾。更何况,小黄帽还只是个孩子。“哥——”
秋禹宸没理他,只看着迟慕禹,“跑去别人家偷东西,罚你这双脚,委屈了吗?”
非景煜像是傻了一样,居然冒出一句,“就算偷东西,也是手拿的,和脚又有什么关系!”
秋禹宸淡淡道,“我希望,你是真的忘了,从前去桐城拔路灯,我是怎么罚你的。”
非景煜低下头,却是撇撇嘴,“罚过了又自己心疼,也不见得有什么光彩。”
当时非景煜和人打赌扛着一堆锄头铁锨跑去S市旁边的小镇桐城偷路灯,先将路灯挖出来,然后再头朝下底朝上埋进去,被秋禹宸知道了,罚他赤着脚背着鞋子扛着所有工具从桐城跑回来,直接从凌晨四点跑到第二天,桐城是小镇,路况不好,更何况,还背着几十斤的负重,跑跑停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非景煜都一直跟在他车旁边。等进了S市的范围,却是高速路,刚开始还好,尽管跑了好几个小时脚底都磨出泡来了,但总算不用再走疙疙瘩瘩的石子路,可还不到十一点,高速路就被太阳晒得像是能炸出烟来,非景煜那时候真的是步步莲花,比旧时裹脚的女人还惨,再到后来,脚上血泡也磨破了,跑一步就像是梅花鹿一样印一个小脚印,回头看一眼,不由得连心都揪起来,再过了一会,整个柏油路就烫得他根本没办法落脚了。最丢人的是非景煜跟着秋禹宸的车跑,不明真相的人指指点点也就罢了,收费站的工作人员还要见义勇为,非景煜只觉得一辈子也没有这么惨过。跑到后来,地上越来越烫,非景煜一辈子哪受过这种罪,实在跑不动了,秋禹宸就真的像古时候虐待战俘一样,用领带把他绑在后视镜上拖着跑。哪怕最后受不住晕倒了,一觉起来,也没看到哥哥的好脸色,还要穿上正装跟他去桐城道歉,而且,要亲手把拆掉的那些路灯装好。虽然哥哥那时候也在一旁和自己一样做事,还是免不了觉得委屈。
如今秋禹宸提起这件事,非景煜确实是吓坏了,脚底不比别的地方,即使他们经常练武,但也真的是养尊处优,脚上受罪,真的比哪里都难捱,尤其是,之后的无数天,哪都不能去,自觉禁足不够,又要写检查看书。非景煜虽说仿似一身的筋骨是朝阿凡达借的,可就地上那个高温,真是铁打的都能烤化了,如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秋禹宸却没再理他,迟慕禹将裤子挽到膝盖以上,正要站到竹条上去,秋禹宸却站在他旁边,迟慕禹不知为什么,自觉退到一边,秋禹宸将非景煜肩膀一握,却是吩咐迟慕禹道,“拿一根竹条给我。”
“是。”迟慕禹蹲下去抽了一根竹条,非景煜肩膀被哥哥握着,只能虚虚地跪蹲着,膝盖稍稍离地却又无可依靠,比跪着还难受呢。只是他也不傻,趁着这时候连忙又将竹条拨了拨,可时间毕竟是太短,也来不及弄得太整齐。
迟慕禹恭恭敬敬地将竹条捧给秋禹宸,秋禹宸伸手接了,却有些气这孩子的不知好歹,连小非这种没有眼力价的都知道自己心意,就他,让他拿竹条他就拿竹条,犯错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听话呢。可他到底是没有多说。眼看着迟慕禹光洁细嫩的小脚踩上去,将双手背在身后做高抬腿。
非景煜在一边跪着,地上的竹子被小黄帽踩得哔哔啵啵乱响,若不是他这边膝盖压着,恐怕有时候都要翻过去了。想起竹片子那么尖锐的棱,他都不知道哥哥怎么忍心,就让这么一个小孩子——
秋禹宸冷眼看着,迟慕禹认认真真地做高抬腿,速度很快,高度也高,每一脚下去,都是实实在在地踩在竹子上,那些散乱地竹条被踩到发出乱哄哄地响声,眼看着就有那么几根竹条篾片似的横在那里,迟慕禹落脚却是越来越快了,尽管他喘气的声音是越来越重。
一千次,这个数字,也太重了些。秋禹宸没再看,只是背过了身,负着手,手里拿着的依然是那根不粗不细的竹条。
非景煜趁哥哥转过了身,连忙用手将竹条按住,可秋禹宸大概是担心,转过去没几秒钟,就又重新转回来。
非景煜不敢再用手,只好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膝盖上,将竹条按得紧紧的。
迟慕禹却是不知怎么的,脚突然一滑,身子斜斜地就落在了地上。秋禹宸连忙跨上一步,迟慕禹却是已经撑着地重新站起来了。
两只小脚又站在竹片上,所幸,秋禹宸没有再竹片上看到电影画面一样的血迹。
等这一千次终于做完,迟慕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感觉了,柔嫩的脚心生疼生疼,像是被又钝又利的刀子划过一样,他这会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坐下来,揉一揉自己受罪的脚心。尤其是,脚上已经划了无数细小的伤口,虽然不太明显,可自己亲身经受自然不同。
秋禹宸提着竹条过来,看着汗水湿透了衣服头发的小黄帽,等他气息稍稍平复了一些,才开口教训,“立身行事,无非站得直,才能行得正。你的脚都站不稳,又怎么走路。”
“是。”小黄帽暗暗揣摩二叔话中的意思,脚都站不稳,又怎么走路。此时此刻,别说是走路,他真是站都站不住了。
秋禹宸看他一眼,淡淡道,“手伸出来。”
迟慕禹知道是哪里错了罚哪里,偷东西,这两只手自然是跑不掉了,迟慕禹咬着唇等二叔发落,没想到秋禹宸却是绕到他身后去,用竹条狠狠抽了非景煜后背一下,“你是连跪都不会了!”
“是。”非景煜连忙答应着挺直脊背。
秋禹宸等非景煜跪好却又是一下竹片子抽到他屁股上,“屁股抬起来!软绵绵地塌着像什么样子!”
他站在非景煜身侧,又用竹条点了点非景煜,“抬头、挺胸、收腹、提臀,你的肩怎么放!”
非景煜随着秋禹宸指点调整跪姿,可究竟跪了这么久,也不是跪在平地上,稍稍一动,膝盖就被铬地生疼,秋禹宸刻意向后退了一步,看他怎么调整,上半身终于规整到差强人意,秋禹宸却是一竹子抽在他小腿上,“小腿两侧的肌肉怎么收,脚尖脚跟的角度,小非,你是在提醒我,这两年,真的太纵容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