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M/M]梦 || 20.1万字

这个故事不算新文了,但想来想去还是发到这里来~

人物介绍:
皇帝:是那种很君子的个性。
德亲王:皇上的亲弟弟,排行第二(好吧,上一代就这两个孩子)如果没有这层身份,应该是个更加适合做侠士的人吧。
太一:嗯,长子嫡出,身份是太子,四岁时生母见背,现在也只有八岁而已。
嘉儿:五岁。
那个,文中的孩子,智商情商似乎都偏高,见谅。

部分人物名称借用《数码宝贝》(某作者的恶趣味)

哦,还有一句介绍的话:我们的目标是建设和谐皇宫,提倡有爱教育~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7月24日19时59分50秒编辑过]

第一章

太子寝宫。儒雅的男子和两个小孩子聊得甚欢。
“呦,还有人不知道当年太子殿闹御花园的事儿啊!” 男子半是打趣地说。
男孩子露出有些郁闷的表情 :“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二叔……”
“来来来,二叔说给你听哦,宝贝!”男子忽略男孩子的抱怨,直接笑对女孩子。

【御花园内,小男孩只有三岁左右,尽自己可能地高速移动着
再向后看,不出十米的地方,锦黄色华服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跟着 ,手里捏了一把折扇,脸上也没有唳气,仿佛是来逛景的一般。
而小男孩则很尽力地跑, 终于在某一处小男孩 ,脚下一绊 摔倒了
男子挑眉,加快了步伐,与此同时也看到不远处的女子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但是看见了他,就停住没有走过来。

蹭破了膝盖的小男孩儿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阿玛,脸上露出些畏惧的神色 ,下意识地想向后躲 然后又像是下定决心似的 咬咬下唇 ,对蹲下身来的男子说: “太一被阿玛追上了,说话算话,让阿玛打就是了!”
男子轻轻一笑 拉起儿子 抱在怀里 又向某个方向笑着示意了一下 似乎在表明自己没有生气
女子这时则露出放心的表情 浅浅地笑着 接着做自己手上的活儿

男子把小男孩放到书房的案桌上 看到男孩子不安的表情 安慰似地拍拍男孩子的头 然后帮男孩子清洗了下膝盖上的伤口 询问道:“疼吗?”
男孩子皮皮地一笑: “不疼,没事儿, 和阿玛的板子比起来……” 这才查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男子挑眉 :“那咱们好开始算账了!”
男孩子也知道躲不过,点点头, 自己开口道: “本来应该打五下, 太一逃了, 所以翻倍 ,嗯,是十下。 阿玛,对吗?”
男子捏捏男孩子小巧的鼻子: “那不叫逃了, 就是我儿子突然想和自己爹逛逛园子, 就是时间不太对, 而且小家伙自己走得太快而已, 是不?”
男孩子眨眨眼 ,有些不解地: “阿玛没有生气吗?”
男子一笑: “太一不是说话算话了嘛, 虽然怕挨打 还是清楚地计了数, 所以阿玛不生气!”
男孩子笑得开心
男子却声一沉: “别高兴了, 你还欠朕五下呢, 当我都不要你还了!”
“哦,知道了!” 小男孩跳下桌子 褪了裤子 伏在自己阿玛的腿上 男子下手并不重 五下过后也只是微微泛红而已 然后帮儿子系好裤子
小男孩有些侥幸地说: “阿玛今个儿没用板子。”
男子露齿一笑: “朕给你攒着, 下回一起算!”
看着男孩儿皱皱鼻子 ,男子好笑地捏了下男孩子的鼻子: “想吃点心吗,儿子?”
“想!要吃额娘亲手做的!” 小男孩一脸兴奋
“别急,马上就有了!” 男子老神在在地轻扇着折扇
果然不多久 轻轻扣门后 女子手里拿着点心走了进来
“额娘!”男孩子笑着跑过去 帮女子拿过点心 放在桌上
男子轻笑和儿子说: “怎么样?”
男孩儿笑着应: “阿玛,好厉害, 算得到额娘会送点心来!”
女子闻言脸上微红
男孩子却没急着吃 拿着点心说: “阿玛,额娘吃!”
男子一笑 拍拍儿子说: “你吃吧, 你娘亲知道你挨了打 ,肯定要送东西来!”
女子有些委屈地: “我可没说舍不得!”
男子顺手拿了点心尝了口,
又送了块到女子嘴里: “对,是朕舍不得, 真是好吃得紧!”
而在一边的男孩儿则开始配着自己阿玛的茶 ,大快朵颐了。】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7月24日19时57分45秒编辑过]

第二章

小女孩儿听得笑出声来
太子殿有些无奈地朝着自己二叔抬脚要踢
“哎,这小子!” 德王爷轻巧躲过 二人又支对了几下
却听见女孩儿有意提醒的声音: “阿玛!”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男子依旧是面带微笑 走过来也不看向自己请安的弟弟和儿子 单是抱起了女儿 然后才转头说: “怎么停了, 叔侄俩不是打得好好的!”
男孩子看了自己二叔一眼 对方耸耸肩: “大哥,我们不是闹着玩嘛!”
男子不应,径自坐了下来 捏了捏女儿的小手: “可见这是常事儿, 倒是朕少见多怪了!”
德亲王苦笑了下 知道这次某人没那么容易过关
男孩倒也乖巧 规矩地跪了下来: “是儿子的不是, 不该和二叔闹!”
男子倒也没有恼 只是挑挑眉:“我要是没记错, 前几天才因了这个事儿罚过你们俩!”
德亲王有些不满的哼了声
男子轻笑: “对,我忘了, 你后来把那差事推出去了, 这回林儿(德亲王的儿子)不在, 看你推给谁!”
又看向自己儿子: “知道错了?”
男孩儿点头, 想了想又补充: “阿玛,儿子不要再抄书了! 上次可都罚过了!”
男子微微皱皱眉: “朕知道, 可见是白抄了, 那《弟子规》你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
男孩儿低下头笑笑
女孩子小声嘟喃道: “阿玛不要皱眉, 会老的!”
男子轻笑, 倒也真的舒展了眉心: “那太子想怎么算这回的账?”
“嗯,”男孩儿有些犹豫 “还是阿玛做主吧。”
男子倒也爽快: “行! 那小德你明天去把推行到西苑的法规审了, 然后再亲自检行一个月。”
德亲王瘪瘪嘴: “大哥,你早就算计好的吧, 今个儿叫我来就是这事儿, 对吧?”
男子笑道: “要不咱还罚别的?”
“得了,还是算了, 我去,还不行嘛!” 顿了顿,又说: “大哥,你让我侄儿起来呀! 地上可凉!”
男子闻言 指着桌案旁的地毯 对着男孩儿说: “跪到那儿去,太一!”
男孩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德亲王则气得咬牙 女孩子倒是笑出了声
男子却收起了笑,把女孩子放下地 揉揉头发说: “乖,和你二叔出去吧, 阿玛要和你哥算账了!”
女孩儿警觉地拉住阿玛的手, 小声说: “阿玛,你要打哥哥?”
男子不答, 只对儿子说: “十下,今个儿的事儿就了了, 行不行?”
太子殿点点头
小女孩却不肯松手 太子殿怕自己阿玛动气: “嘉儿,乖,听话!”
女孩儿执扭地摇头
男子倒是没恼 单是蹲下身子 环住女儿: “宝贝,想说什么, 阿玛听你说。”
女孩儿咬咬下唇: “今天的嘉儿也想护着哥哥, 阿玛,行不行?”
男子微微一怔, 随即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轻叹了口气: “行,阿玛懂你的意思了, 宝贝先出去吧, 阿玛想和你哥哥谈谈!”
女孩儿点点头 和自己的二叔退出门去
男子过去拉起自己的儿子 让他站到自己旁边
男孩子有些犹豫地问: “阿玛,现在打吗?”
男子轻笑: “不急,儿子,我们谈谈。 嘉儿的意思你明白吗?”
男孩子想了想,摇头
男子轻轻拨了下儿子的耳垂儿 解释道: “她是想说, 当年你们的额娘就是护着你的 。如今,她想护着你, 儿子,你懂吗?”
男孩子脸色有些变了 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阿玛,您别恼……”
男子摇摇头,正色道: “儿子,相信阿玛, 对你们的爱,只多不少!”
男孩儿点头: “我信!阿玛, 儿子相信!” 顿了下又补充: “嘉儿,她也是信的!”
男子又恢复了轻松的神色: “朕知道, 她比你明白! 今天三下就好了, 小公主面子可大着呢!”
男孩子也笑了: “阿玛,儿子答应您, 以后在外人面前, 一定规矩!”
“你倒是聪明!” 有些不满地捏捏男孩儿的鼻子
男孩儿笑着躲开, 径自去柜子那里翻翻找找 找了会儿停下来, 扭过头问道: “阿玛,您把板子放哪儿了?”
男子耸肩: “我怎么知道, 我都不记得上次用到它是什么时候了, 丢了就算了, 你过来吧!”
男孩儿笑笑, 跑了过来: “又便宜儿子了。”
男子一把拉下男孩儿, 打了一下, 才说:“下次我再置办一把, 才不便宜你!”
男孩儿倒也没抱怨 依旧乖巧地伏在那里
男子手上并没加力 又拍了两下 就松开了男孩儿
男孩子自己系着裤子 嘟喃道: “再置办一把还是丢!”
男子撇嘴 用扇子敲了下儿子的头 才说: “知道你小子人缘好, 大伙儿都帮着你, 再不济, 朕不是还有它!” 说着又扬起扇子
男孩儿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男子却弯着眉眼 展开折扇扇起了风
一旁的男孩子只好无奈地苦笑了下。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7月25日22时31分12秒编辑过]

第三章

男孩子伏在案桌上 头埋在两臂之间 裤子褪到膝窝
男子执着戒尺 打了一下, 并不重 只是微微泛了红
男子语气也不甚严厉, 平和地说: “为什么挨打, 自己说。”
男孩子乖乖地回答: “因为我没写完文章!”
男子没有继续动手, 单是问道: “为什么没写完?”
男孩子声音小了些: “写不出来!”
男子挑眉, 扬了扬戒尺, 却只是虚放在男孩子的臀上: “怎么写不出来?”
男孩子倒是直白: “儿子没背书, 不知道怎么写!”
男子倒也没恼: “应该背书时做什么去了?”
男孩子犹豫了下: “阿玛,儿子知道错了, 儿子和他们踢球去了。”
男子放下戒尺 轻轻拍拍男孩儿的屁股 站起身: “太一, 踢球朕不反对, 但是要自己掌握好时间, 有些事情不能耽误 非要完成不可, 懂吗?”
男孩子闷着声音答道: “知道了, 是场重要的比赛!”
男子却硬下了声音: “自己说,这次怎么罚?”
男孩子有些担心地: “阿玛,三天后还有场比赛, 您别让儿子不能上场好吗?”
男子揉揉男孩子的头: “嗯,朕答应你, 不过作为惩罚, 比赛之前的两天留在家里读书, 听到了没?”
“哦,知道了!” 有些有气无力
男子扬起手拍了下男孩子的屁股: “多少下,自己说!”
“20,行吗?”
男子却笑笑说: “看在认错态度不错的份上, 再给你减五下, 十五下,自己数着!”
说完拿起戒尺 朝着男孩儿的臀峰打了下去 男孩子身子微微一抖 缓了口气数道:“一”
男子不愿意折磨儿子 接下来的板子下得很快 男孩子几乎要来不及数 打了十下
男子看男孩子臀上已经微微肿了 便放下了板子 过去扶起男孩儿 让他半伏在自己怀里 用手揉着男孩子的伤处
男孩子轻轻地吸着气
男子安慰似的说: “儿子,再坚持一下!”
男孩子点头 男子便挥手又打了上去 力道不重
但是男孩子还是疼得吸气: “十一” …… “十五”
男子和男孩子同时舒了口气 男子鼓励地拍拍男孩子的头 帮男孩子上了些消肿的药膏
男孩儿伏在父亲腿上休息了一会儿 自己站起来整理衣服
男子则展开折扇帮男孩儿扇了扇风
男孩子自己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汗 扬起脸儿说: “阿玛,不痛的!”
男子弯下眉眼 捏了下儿子的鼻尖: “是吗,那我下次再用点儿力!”
男孩子瘪瘪嘴 逗得男子笑出了声, 随即又正色: “儿子,记得这次教训, 同样的错误, 再也不许!”
语气温雅, 却自有一份威严在里面
男孩子恭谨地应了, 随即又小心地问: “阿玛,这两天我要一直背书吗?”
男子轻笑: “朕都不信你能, 自己掌握分寸吧, 把拉下的课补上就行! 但是禁足是惩罚, 不打折扣!”
“是,儿子知道了!” 吐吐舌,乖巧地应。

寝宫内
男孩子伏在床上 惫懒地半闭着眼
女孩子坐在书案前 清朗的声音读着《资治通鉴》 读完了一段, 停下来回头看自己哥哥: “哥,你在听吗?”
男孩子忙睁大眼睛: “在听,在听! 好听得紧!”
女孩子叹口气: “要不你睡一会儿吧, 也不急在这一刻!”
男孩子嘻嘻地笑了, 招手要女孩子过来 然后伸手揉揉女孩子的头发: “我再不敢走神了, 你接着念吧!”
女孩子却没有去拿书 单是脱了鞋子躺在男孩子旁边 眨眨眼说: “哥没困,我可困了, 你饶了我,让我睡会儿!”
男孩子任由妹妹缩到自己怀里 弯下眉眼说: “倒是委屈了你, 还要陪着我!”
女孩子笑笑: “嗯,我本来就喜欢待在家里的! 哥,你知道的!”
男孩子伸臂去搂自己妹妹 一动之间微微皱了下眉
女孩子马上担心地问: “哥,疼得厉害吗?”
男孩子露出大大的笑容: “当你哥是纸糊的啊, 那么不禁打!”
伸手去捏女孩子的脸颊 女孩子却躲都不敢躲 乖乖地躺在那里
男孩子有些心疼: “要不陪哥睡一会儿, 醒了咱们接着读。”
“好!”女孩子乖巧地缩在男孩子旁边 闭上了眼。
男孩子爱怜地为自家妹妹拉上被子 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遍刚刚听到的内容 很快便来了倦意 沉沉地睡了!

御书房内
俊朗的男子半倚在墙上 随意地站着 几分不甘的语气: “大哥,不就是去踢个球嘛, 至于气性那么大, 打都打了, 还不让孩子出门!”
皇上眼都没抬 一边批示着奏折, 一边说: “不这么罚, 他根本不长记性!”
德亲王撇撇嘴: “今儿个遇到傅恒, 他也说那小子的功夫又有了长进, 前几天的球赛我也去看了, 我们家太子真不错, 那小队伍领得有勇有谋的!”
皇上终于摒不住笑了: “真是你亲侄子, 什么词儿都用!”
德亲王也笑起来: “要说在个普通人家, 这样的小孩子也合该是个遭人疼的 大哥,你就是要求太高!”
皇上倒也不和他辩: “你的事儿呢, 办得怎么样啦?”
“自然是办好了, 要不然哪敢来见您!” 倒是作出几分委屈的神色
皇上一笑: “少装了, 怕是早就办完了, 若没这个事儿 还躲着朕呢吧!”
德亲王小孩子般地吐吐舌
皇上也不见怪: “你去和他说, 球赛之前把学的东西背给我听, 背得好了, 才能讨赏不是。”
德亲王叹口气: “还是这么精明! 看来这小子有得受了!”
皇上却赶人般地: “去吧,去吧, 你先过去, 待会儿朕再去!” 还用左手作了一个向外挥的动作。
德亲王苦笑了下: “臣弟告退!” 转身出门。

男子带着大大的笑容进入太子寝宫 却没看到两个小人儿的身影 微微疑惑地进内室找人 便看到两个小孩子熟睡在床上
男子放轻脚步, 柔下目光 走到床边放下一边的床帷 挡住些泻进来的阳光 踱到案桌前看到本敞开的《资治通鉴》 拿起来略略翻翻, 又放了回去 然后也半倚在桌上 撑着头 看两个小家伙睡觉
早秋的宁静午后 德亲王舒服而又满足地扬起嘴角

男子一走进内室 就看见坐在案桌前的弟弟 和自己比着噤声的手势
男子微一挑眉 放轻脚步 看到床上安睡的一对小人儿 不由得放柔了目光 走到床边 蹲下身子 抚弄了下小女儿的耳垂 然后看了看儿子微微拢着的眉宇 轻轻地伸手抚平 淡淡地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心疼了?”
回头便看见自家弟弟露出得意的神色 无奈地笑笑。

男孩子睁开眼 看见自己阿玛和二叔 刚想讨喜地打招呼 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 硬生生止住扬起的唇角 压低声音说: “阿玛,儿子这就背书。 儿子就睡了一会儿……”
还未待皇上和德亲王说话 女孩子也醒了过来, 也没来得急打招呼 就抢着为自家哥哥辩解道: “是嘉儿想睡觉, 非要哥哥陪着我的!”
德亲王垮下脸 看了皇上一眼 随即又对着两个孩子撑起笑 伸手抱起小女孩儿: “宝贝,可让二叔好想! 陪陪二叔吧!”
女孩子有些担心地看着哥哥
德亲王却笑嘻嘻地抱着小人儿往外走
待屋子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皇上柔下眉眼问男孩儿: “儿子,还疼吗?”
男孩子犹豫了下 笑笑地摇头
男子逗着男孩儿: “你该说还疼, 我不就能不用你背书了嘛!”
男孩子有些疲倦地笑着说: “这原是两码事儿, 儿子也晓得!”
男子不再逗弄男孩子, 伸手揉揉男孩子的头: “累了就歇歇吧, 别伤了身子!”
男孩子乖巧地点头: “嗯,睡过一觉好多了!”

男子扫了眼书案: “《资治通鉴》?”
男孩子点头
男子起身拿过书: “觉得难吗?”
男孩子倒是诚实: “儿子有些看不进去!”
男子翻了翻, 递给男孩子 指着其中的一段: “讲给阿玛听!”
男孩子微微皱起眉 浅浅地咬着下唇 看了一会儿 才慢慢地开了口: “嗯,有一天,孙权对吕蒙说: ‘你现在当了官了, 不能再不学习了!’ 吕蒙说军中事务很多 孙权说:“我又不是让你去考状元! 就是随便看看书, 你说你事儿多, 哪里比得上我! 我经常读书, 觉得很有好处!’ 吕蒙就开始学习了。 等到鲁素到寻阳时, 和吕蒙交谈, 惊呀地说: ‘呃,你不是以前的那个阿蒙了!’ 吕蒙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你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男孩子停了下来看自己的父亲
男子点点头: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儿子,你的感想是什么?”
男孩儿一怔: “感想?嗯,就是……” 迟疑地咬着下唇
男子挑眉: “没想过? 那可就是白背了!”
男孩子有些犹豫地说: “儿子觉得, 又是一篇劝学的文章, 没什么稀奇, 倒是那个吕蒙很奇怪的呢!”
“怎么说?”
见父亲没恼, 男孩儿舔了下嘴唇: “之前那么不想学习的一个人, 倒是被孙权几句话就劝过来了 而且,还见效那么快!”
男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轻敲了下男孩子的额头: “倒是实话! 儿子,阿玛问你, 那孙权是什么身份?”
“自然是吴地的王!” 男孩子不假思索地
“那吕蒙呢?”
“他的臣子!”
“这便是了, 君对臣说 你要多读读书, 不许再以军中事务为借口, 你有朕那么忙吗? 太一,这种话已经很重了啊, 阿玛让你读书, 你不去读, 阿玛最多就打你个几下, 换了别的臣子,敢吗?”
男孩子露出有些了悟的神色
男子笑笑,接着说: “阿玛让你读这些, 自然不是指望你受教 自此苦读, 阿玛希望你想想看, 为什么孙权要去劝学?”
男孩子思索了下: “嗯,那个吕蒙是个武将, 文功太差, 所以孙权要他读书!”
“这是表层!”
“嗯,孙权要用这个人, 希望他能更完美些!”
男子赞许地摸摸男孩子的头: “儿子,那么朕为什么要你读书?”
“阿玛,希望儿子做个好人!”
男子一笑: “儿子,你已经是个好孩子了, 再想!”
男孩子皱皱眉: “要儿子懂得更多的东西, 做个完美些的人?”
男子展扇 轻轻摆着: “儿子,你要做的不是吕蒙, 而是孙权, 将来的你劝人时, 难道要说 ‘孤当年书读得少, 所以吃亏, 卿要好好读书!’吗?”
男孩子怔了下, 随即点点头: “儿子知道了!”
男子欣慰地笑笑: “阿玛也知道你会累, 自己掌握分寸就是了!” 随即又眨眨眼: “你二叔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 球赛之前把该背的背出来, 就许你去和他们练球!”
男孩子却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阿玛,减两篇吧!”
男子佯怒地板下脸, 左手还威协地放在男孩子身后: “敢和阿玛讨价还价,嗯?”
男孩子作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阿玛别打, 儿子都背就是了!” 眉眼却弯弯的。
男子无奈地叹口气, 捏了下男孩子的鼻尖: “实在想踢, 就让他们去御花园边的那片空地吧! 记得不准影响别人!”
男孩子又马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是,儿子知道了!”

女孩子轻抿着嘴唇 露出担忧的神色
男子把女孩子抱紧了些: “宝贝,别担心了, 那对父子要上演的是温情戏码!” 说完还狡黠地眨眨眼
女孩子这才露出笑容来 软软的声音: “二叔,这次出门儿还顺利吗?”
男子露出大大的笑容: “有我家小嘉儿惦记着 自然是极顺利的了, 带了礼物给你, 喏!看看喜欢吗?”
说着左手从怀中拿出件配饰 是澄透的粉晶
女孩子露出欣喜的神色 甜甜地回: “谢谢二叔!”
男子看着小人儿系在腰带上 也弯下眉眼: “嗯,带给咱们太子殿的是玉饰, 咱们家就合该出小君子的!”
女孩子扬起小小的虎牙: “二叔,下次带着我们一起去吧!”
男子露出微微为难的神色: “这样啊,嗯, 宝贝还好, 那个太子殿让人很难安生哎!”
随即看着女孩子期待的神色, 一笑: “不过,宝贝说了, 二叔就答应你, 想到去哪里, 就和二叔说!”
“嗯,二叔最好了!” 女孩子笑得开心。

第四章

男子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次要是再带着我们的太子殿出门,可是要记得约法三章才行!”
女孩子歪头想了想:“以前二叔和哥哥出去过几次的,是不是?”
男子却用左手做了个抚头叹气的姿势,把上次出门的经历讲过女孩子听。

幽僻的山间小路,很常见的情景:
一伙大汉拦住过路的商旅收取钱财,只是小商小贩,并没有能力雇用保镖,只好乖乖地交出钱财。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只有六七岁的男孩子,衣着 也算普通,但是脸上却有一种傲然的神彩,昂着头对着大汉中的一个头领似的人物喊道:“放了他们,把钱还回去!”对方却一阵哄笑,嘲弄道:“小孩子乖乖回去 找娘亲哦!”而一旁的小商贩早已吓得呆住,自然不可能相信这么个小孩子,只求保命。
男孩子咬咬牙拔出佩剑,直指对方的首领:“欺负弱者的行为我决不容许!”说完就持剑刺了过去,男孩子动作很是灵活,出手很快,顿时对方的首领的大腿留下了一处剑伤,顿时怔住,男孩子却依旧神色傲然,剑尖带血,对方显然恼羞成怒了,大喊着:“给我剁碎了这小子!”
这时一袭白衫的男子喊了声:“住手!”并且用一秉折扇凌空就卸了对方的兵器,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男子悠悠地走过来,拾起折扇,恭谨的语气对 男孩子说:“太子殿下,这些人怎么处理?”男孩子倒是一本正经地回了句:“交给当地的官府,照国法!”虽然心里根本不知道国法具体会怎样判。周围一片哗 然,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这个疑虑却被随即围上来的近侍护卫们打消了。
男子有些无奈的笑笑:“就知道你们会跟着来,罢了,这个功劳让给你们好了!”随即和男孩子一起离去。

离开了那个地方 就依旧回复了小男孩的本性 要自己的二叔陪他野外露宿 陪他爬树, 陪他绕到小乡村去看大猎狗……
而德亲王也就回复了那微微怪异的脾气 “好啊,你学猫叫,我就带你去!” 眼角带笑 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语气
而男孩子也是一本正经地喊 “哦,好啊,猫叫么,就是这样 ‘小德……小德……小……’”
是男子堵住了他的嘴 “小子,找打啊!”

随后叔侄俩像往常一样嘻闹起来。

男子一心一意地看着奏折 并不理会站在书案对面的男孩子
男孩子微微有些忐忑地咬着下唇 终于看到男子放下奏折 拿起旁边的茶杯呷了一口
男孩子才试探地开口: “阿玛,是在生儿子的气吗?”
男子抬起头, 反问道: “你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儿吗?”
男孩子舔舔嘴唇: “是打架吗? 可是他们是山贼啊, 儿子总不能看着他们欺负别人!”
男子展开折扇, 轻轻摇着: “‘剿灭’山贼, 这不是错事儿, 只是做得不太彻底而已。”
男孩子有些困惑地皱起眉: “阿玛,当地的官员答应会彻底清除山贼的!”
男子合上折扇: “你想过他们为什么要做山贼吗?”
“自然是要钱。”
“那个地方并不富裕, 他们劫取的又是些小商贩, 能有多少钱呢?”
男孩子没有马上接话, 想了一会儿才说: “阿玛是说他们只是为了能吃饱才来做山贼吗?”
男子轻轻一笑: “有些意思了, 儿子,记得出了贼盗, 要先想一想是不是当地的百姓生活出了问题, 要相信他们的本质还是好的, 问题可能就在管理着他们的人这里!”
男孩子点点头: “儿子有点儿明白了, 阿玛是说儿子这次抓起他们, 以后还会有别的人来做山贼 只有让他们都有活儿干, 能吃饱,才能没有山贼了!”
男子赞许地点头, 随即又招手说: “儿子,过来!”
男孩子乖乖地走过去 却毫无防备地被男子按在膝上 扯下了裤子,
男孩子有些迷茫地挣扎了两下: “阿玛……”
男子拍了下男孩子, 硬下声音说: “还没想起自己哪错了吗?”
男孩子安分下来, 小心地问: “是没有处理好山贼的事儿?”
男子没有接着打, 只是淡淡地说: “那是朕的问题, 你这是帮了朕的忙, 何错之有?”
男孩子苦着脸: “儿子想不出来。”
男子微微一笑, 又拍了下男孩子的屁股, 慢慢地说: “要不是你二叔拦着, 太子宫室现在就变成猎狗训练场了, 还不知道自己哪错了!”
男孩子恍然大悟, 有些委屈地说: “儿子只是说喜欢这些狗, 儿子没说要啊!”
男子并没有加重力道, 悠悠地说: “是,你是没说要, 可是太子殿下说喜欢, 你说那些村民会怎么表达 对赶走了山贼的太子殿下的崇拜之情?”
男孩子嘟喃道: “早知道就不表明身份了, 真是麻烦!”
男子好笑地微微加重些力道打了一下: “不表明身份, 那些近侍会现身吗? 怎么指使侍卫时的威风你要, 做太子的应该有的约束你就不想要! 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吗?”
男孩子偷偷吐吐舌, 不再辩解, 等着自己阿玛接下来的巴掌
男子却只是放松手劲拍了下男孩子: “起来吧,既然知道错了, 回去把《中庸》第20章抄十遍, 明天拿给我!”
男孩子耍赖地: “啊?阿玛,您还是接着打吧!”
男子挑眉,不轻不重又赏了男孩子一下: “好啊,那朕就先打你一顿, 再罚你去抄书!”
男孩子一听 利索地站起身, 边系着裤子, 边急着表态: “别,阿玛, 儿子这就回去抄书!”
男子扬起嘴角: “看你再敢讲条件!”
随即又从身边拿出一柄折扇 递给男孩子: “这是你救下的那些小商家托侍卫送的, 本来朕要他们都还回去 那些小商家说什么也不肯, 只好留了这一件, 还算适合小孩子家用!”
男孩子接过 不算华丽的折扇 样式也普通 男孩子却宝贝似的收下来 笑得得意极了
男子不由得失笑: “还不回去抄书!”
男孩子有些无奈地应了: “是,儿子告退!”
一转身出了内室, 就又拿出折扇轻轻地扇着 抬头挺胸的 好不得意。

谢谢支持~基本上会坚持日更……O(∩_∩)O哈哈~

第五章

女孩子回到太子宫室时 男孩子还在《资治通鉴》上纠结着。
女孩子本想安静地坐在一边儿
男孩儿却把书又放了下来, 轻轻地捏了捏眉心: “回来啦? 和二叔聊了什么?”
见女孩子不答话, 却盯着自己手边的《资治通鉴》
男孩子苦笑: “小监工,我刚刚背了两篇了! 现在歇一小会儿!”
女孩子扬起笑: “二叔和我说下次再出门儿带着我们一起去, 还给我讲了和哥哥一起出门的事儿。”
男孩子撇撇嘴: “整个儿就是个说书先生!”
女孩子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哥,为什么在那些侍卫面前二叔会叫你‘太子殿下’呢?”
男孩子却微微皱起眉: “嗯,是这样的……”

在太子的册封典礼上
亲王大臣们向只有两岁的小男孩儿施以臣子之礼,
刚刚从外作战得胜归来的德亲王却在小男孩儿的小椅前单膝着地 俯首说:“我的太子殿下, 臣将倾尽全部效忠于您! 就此立誓,决无更改!” 然后抬起头迎上了男孩子一脸童稚的笑容
德亲王举起手 揉了揉男孩子的头发 随即解下自己的兵符, 系在男孩子的腰带上 起身 轻轻地笑了

这在当时确实沸沸扬扬了一阵子
因为德亲王是个极喜欢自由的人
所以不会随便承诺什么
来阻碍自己追求自由
当他俯首于太子面前时
就表明了自己接下了辅佐太子的责任。

就那样又消失了一阵子 下一次见面是在男孩子三岁的时候
男子语气恭敬地问:“殿下,现在有什么要我帮您做的吗?”
男孩儿笑了 爽快地回答:“有啊,拜托您以后不要叫我什么‘殿下’ 可以吗?”
德亲王怔了一下 “这个几乎不算要求,还有呢?”
“嗯……”,想了想,“什么都可以吗?”
“自然!”
“那,有的,今天又偷偷溜出去踢球了 阿玛那边,拜托您了,二叔!” 露出小牙,得逞地笑。
呃,呃,这就是本性啊……

御书房内
穿着明黄色衣衫的男子正在批示着奏折
旁边不远处坐着的男孩子也在写着东西。
但是男孩子显然没有男子那么专心致志 不时就咬着笔端想一会儿 或者看一眼立在墙角的西洋钟。
过了半晌终于默完了《资治通鉴》五十四卷中延熹元年的内容。 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旁边的男子批示完一份奏折 才小声地唤道:“阿玛。”
男子随手拿过男孩子写的东西, 只是略略地看了看, 便微微皱起了眉, 取过旁边的蓝皮的书递给男孩子: “自己看看,错了多少处?”
男孩子微微咬着下唇 翻开书,细细合对了一下。 随即用有些忐忑的语气说: “一共,是七处。”
男子微微叹了口气, 拿起旁边的戒尺: “按规矩,怎么罚?”
男孩子站起身, 知道躲不过, 只好乖乖地答: “一处错误一下板子。” 说完就要自己褪下裤子。
男子却用戒尺轻轻敲了下男孩子的手背: “明天你还有球赛, 这回就不打屁股了, 左手伸出来。”
男孩子偷偷看了眼男子的脸色, 知道不能耍赖 于是听话地伸出了左手
男子挥了下戒尺 男孩子白皙的手心上立刻泛了红, 身子也随着抖了一下 却咬着牙不肯出声。
男孩子年纪尚小 每一下几乎都打在整个手掌上 五下过后 就微微地肿了。
男孩子也不敢躲 还是伸平手掌等着最后两下
男子却放下了戒尺: “另外两处错在语气助词上, 还算不影响句子的意思, 我先不和你算。 现在告诉阿玛, 默写的时候为什么心不在焉?”
男孩子慢慢屈伸着缩回身旁的左手 犹豫了下,才说: “儿子和他们约了未时去练球, 本来想默写完文章就去的……”
男子扬起嘴角: “怪不得总去看钟, 朕还当上面有《资治通鉴》呢。”
男孩子尴尬地笑笑。
男子拉过男孩子的左手, 一边上着消肿的药膏, 一边认真地说: “儿子,记得,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要专心, 也许你可以办到一心二用, 但是那绝对没有你一心一意时的效果好, 既然去做了 就要尽心力做好, 懂了吗?”
男孩子点点头: “儿子知道了!”
男子抬头看了眼时间: “既然约好了, 就去找他们吧。”
男孩子一怔: “阿玛,还有两篇没有默写呢。”
男子一笑: “朕留你的人在这, 你的心思都去和他们踢球了, 默完了你就又要挨打了。 儿子,阿玛问你, 这几篇文章都背下来了吗? 明白它们在讲什么吗?”
男孩子倒是诚实: “儿子做不到一个字不差, 但是讲的是什么儿子还是知道的!”
男子点点头, 拍拍男孩子的肩: “阿玛信你, 去练球吧。 明天的比赛也要好好努力! 要尽心去做!”
男孩子露出大大的笑容, 眼睛也显得更有神彩了 恭谨地应: “是,儿子遵命!”

情况是这样,看到有人回复,我就想更文,所以喜欢某太子殿的朋友表霸王哦!

第六章

男孩子到了御书房门口 就听见旁边的侍从小声说: “太子殿下,皇上正在议事, 要奴才去通报一下吗?”
男孩子笑笑: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等好了。”
这时室内坐在主位的男子却从敞开的门看到了男孩子 扬声说:“太一吗?进来吧!”
男孩子应了声是 走了进去。
书房内的是张学士和李学士。
在太子和皇上打过招呼后, 两人也向太子问了安。
男孩子扬起笑脸: “好久不见两位叔叔了, 倒是今天还和张扬,李佑一起踢球了呢!”
皇上微微挑眉: “两位爱卿,看见了吧, 这踢球在咱们的太子心里可真是大事啊!”
见男孩子瘪瘪嘴并不接话。 男子也不再逗弄: “最近咱们的太子也读了不少书, 你们把事儿说给他听听, 让他也出出主意。”
李学士和张学士相视一笑之后开口说: “殿下,最近有官吏上书反应有些地方的府衙审案时 并不完全按照国家法制的规定, 而是按照地方的一些习俗。”
皇上转过头问站在旁边的男孩子: “太一,你怎么看这种现象?”
男孩子略略思索了一下, 有些犹豫地说: “儿子觉得,没什么不好啊。”
男子点头示意男孩子说下去。
男孩子想了想觉得实在没什么经典可以引用, 索性直白地说: “嗯,就好比在球场上, 不同的位置的队员要面临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所以就会有些特别的约定和要求。 不同地方的情况也不一样, 按照当地的习惯也没什么不妥。”
张学士带着浅笑说: “殿下说得有理, 但是这样一来国家的法令不是失去效力了吗, 恐怕会对统一管理造成影响。”
男孩子有些为难地拢起眉
坐在主位的男子也并不催促, 慢慢地摇着折扇。
终于男孩子扬起了笑: “嗯,是这样的, 踢球也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这就好比是国家的法令, 但是大家在遵守这个规则的基础上还可以在不同的位置上有别的约定。”
李学士不禁感叹: “真是难为殿下, 居然踢球也能踢出大道理来! 那么殿下,现在的情况是地方的百姓知道的是当地的习俗 而并不知道国法的规定。”
男孩子看向自己父亲: “阿玛,踢球的规则可是每个场上的人都明明白白地知道的, 我们的法令能不能也让大家都知道呢?”
男子摸摸男孩子的头: “儿子,历来的规矩都是法令由官府管着, 百姓只有在违反的时候才会用上。”
男孩子坚持道: “他们都知道了, 也许就不会做违反法令的事情了!”
男子笑笑: “那也不一定, 就好比我们的太子知道不背书会挨打, 还是会偷懒不是。”
男孩子见父亲又在拿自己开玩笑, 便露出一副极为无辜的表情看自己的阿玛
男子捏捏儿子的耳朵, 转向两位臣子: “两位爱卿觉得如何?”
张学士恭谨地说: “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适应过程, 而且公布法令也需要专门的大量的人员。”
李学士略略思索了下: “张老说得的确有理, 马上在全国的范围内实使难度的确较大。”
男子点点头: “嗯,那么我们就选出一些地方作个尝试, 三个月后看看效果如何, 再决定是否推广。”
“是,臣遵旨!”两位大臣恭谨地应下。
两位臣子退下之后 男子看着仍然在沉思的男孩子 温雅地问:“儿子,在想什么?”
男孩子一怔, 想开口却又摇摇头笑了: “没什么。”
男子勾起嘴角: “怎么?连阿玛也要瞒着? 是不是在想这个国家还有很多不那么合理的地方。”
“阿玛……”男孩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儿子,改变一样东西要慢慢来, 有一天一定能够发展到合理。 就算朕的时代办不到, 不是还有你嘛!”
男孩子扬起头看自己的阿玛, 随即正色点点头。
男子却换了话题: “球赛怎么样?”
“嗯,二比二,平手。”
“哦?打平了啊。”
“是啊,平了满好的,儿子也不是非要争个输赢。” 男孩子扬起笑脸。
男子沉默了一下, 随即又说: “今个儿来找朕是有事儿吧?”
男孩子顽皮地吐吐舌: “什么都瞒不过阿玛。 二叔过几天要出门, 儿子和嘉儿想一起跟去。”
男子一挑眉: “朕就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自己送上门来! 又想出去,咱们的太傅可是会对你甚为想念啊!”
男孩子有些耍赖地瘪瘪嘴: “阿玛不是也说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男子把折扇轻扣在男孩子头上: “少来,你的万卷书准备什么时候读啊?”
男孩子却好一本正经地揉了下额头: “大不了儿子把书带着, 路上读好了!”
男子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 回来之后朕可是要听你讲出来的。 要是完不成怎么办?”
男孩子嘟嘴: “完不成随阿玛处罚就是!”
男子随手拍了下男孩子的臀部: “完不成这里可要受罪了哦!”
男孩子微微跳开一步: “阿玛别打,儿子知道了!” 随即又眨着眼问: “阿玛同意了?”
男子轻叹口气: “性子都玩野了! 去吧,记得你答应朕的事儿, 还有别给你二叔填麻烦!”
“是!是!” 男孩子满脸的笑, 只管随口应着。

呀呀,终于有人回复了,好吧,更文以报~

第七章

不算繁华的小镇 街上也只有些零星卖货的小商贩
唯一能够稍稍算上特别的便是一个身材挺拔容貌俊朗的男子…… 还带着两个小孩子。
男孩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精灵古怪地顽皮地笑着和一袭白衣的男子说着什么。 还不忘小大人似的展开折扇为旁边的粉嫩嫩小女孩儿遮些阳光
为了配合两个小孩子的步伐, 男子几乎是在向前蹭步了,
男孩子还在提意见: “二叔,这大中午太阳这么烈, 咱们找个地方歇歇啊!”
男子停下脚步挑眉: “我说,我们一盏茶之前刚歇过吧! 出门之前不是说过嘛, 这一路我是老大, 听我的!”
男孩子瘪嘴儿: “二叔,你这是犯忌讳的, 您在家排行就不是老大……” 突然闭上嘴 躲开男子要敲到自己头上的折扇 站到自己妹妹的另一边 然后继续: “我妹妹这么水灵, 晒黑了怎么办!”
男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坐马车你又嫌闷, 走路又怕晒, 你到底要怎样!”
说是这么说还是抱起女孩子 放低声音问: “嘉儿,热不热?”
女孩子嘻嘻地笑: “哥哥就是想去刚刚的茶馆儿把那段书听完!”
男孩子倒是毫不隐瞒: “嗯,我觉得听完之后在出发, 就应该没这么晒了!”
男子嘴上说着: “玩物丧志!” 却还真的转身往回走。

三个人在茶馆一直耗到申时才离开
男孩子却还嚷着要去城外露营
男子摇头: “不行,你倒是玩得尽兴, 哪能让我们的小嘉儿住到野外去!”
男孩子昂起头: “我会保护嘉儿的啊, 不会让她有危险的, 住到野外又怎么了!”
男子还要继续反对时 怀中的女孩子却甜甜地笑着说: “二叔不是连露营的东西都带了嘛, 何必又来为难哥哥!”
男子撇嘴: “哼,倒是兄妹一条心, 都来欺负我!” 还作出一副小孩子般的赌气表情
男孩子则当场笑得蹲在地上: “哎呀,二叔, 大不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就是了! 拜托你不要再做那付表情了!”
男子挑眉: “好呀,既然你对自己的本事那么自信, 那做20个俯卧撑我就答应你!”
男孩子合起折扇: “这么容易?” 说完就俯下身去
男子在旁边又幽幽地加了句: “单手!”
男孩子则直接趴倒在地上: “二叔,你耍我啊!”
男子无辜地眨眨眼: “随你啊,不想做就起来吧, 我们去找客栈, 哎,嘉儿,你看那家怎么样啊?”
还没等女孩子表态 男孩子就抢着说: “好啦,我做就是了!” 挽了袖子,把左手背到了身后 深吸了口气 连着做了两个 觉得身子有些歪 又把两腿分开了些 恢复了平衡 渐渐地找到了窍门 倒是又连着做了十几个 后面几个实在要撑不住 咬咬牙强做了下来 二十个一到男孩子就手肘着地 喘着粗气 缓了一会儿才用左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周围却传来一片叫好的声音 不知不觉倒是围了些人 还有人向男孩子周围扔些铜板
男孩子顿时脸色一白 随后却发生了更让其不能接受的事情 男子一边指使女孩子拾钱 一边抱拳说: “见笑,见笑!”
然后才听到男孩子咬着牙的声音: “二叔,你……”
男子却只是带着一脸悠然的笑容 帮男孩子活动着右臂 还加了句: “傻小子,又没说不准换手!”

一番折腾之后 三人终于到了城外 找了块靠护城河的绿地
男子找出两个行军营帐 要和男孩子比扎营帐
男孩子倒也像个老手似的 立刻就开始工作
男子则悠闲得很 一步步地慢慢来 嘻嘻地和女孩子开着玩笑 最后还手把手地教女孩子怎么钉桩子 怎么系绳子 还啧啧地赞着: “咱们家宝贝就是聪明, 就连这男孩儿的活儿也能干!” 逗得女孩子嘻嘻地笑。
日落之前便出了结果
男孩子的帐子是撑起来了 但是像是随时都有坍掉的危险 于是心安理得地和妹妹一起霸占了德亲王的劳动成果
男子一边收拾着残局 一边嘲笑着: “小子,你这也叫帐子,马上就要倒了!”
男孩子在河边抓着鱼 漫不经心回头说: “不是有二叔撑着嘛,坍不了!”
男子微怔了下, 随即笑着说: “是啊,不管什么时候,二叔都帮你撑着!”
而女孩子则机灵地找出小鱼网递给自家哥哥。

随即便又开始了烤鱼的比赛
男孩子直接就要放到火上去烤 好在被男子拦住: “小子,要这样放在火边慢慢熏熟,你是想烤焦它吧。”
于是很明显的是男子的那条鱼颜色更诱人些
男孩子看看快熟了 又开始用老招式了: “啊,那边的是凤凰?” 还一指男子背后的天空。
男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要骗也编个像样点儿的动物!”
女孩子却很认真地看着哥哥所指的方向: “不是啦,明明是孔雀嘛!哥,你看错了!”
男子不由也回头看去, 却是一边晴空 连朵云都没有 待回过头时 不出所料的 男孩子已经开始摘着男子的那条鱼上的肉 吹吹凉喂给女孩子吃了。
随后两个小孩子却还都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飞走了啊,现在没了!”

晚餐过后 玩累了的女孩子缩在自家哥哥旁边睡了
男子怕她受了凉 又不想弄醒小人儿 只好把火拨弄得旺些。
男孩子倒是精神依旧很旺盛 压低了声音问男子: “二叔,今儿个我们听的是什么故事啊?”
男子嘴角带笑: “怎么,上瘾了? 那是前朝的书, 叫《水浒》 在前朝还是本禁书, 现在倒是连小茶馆里都能讲来听了。”
男孩子眼睛亮亮地: “很好听的故事啊, 还有吗,今天就那么一小段, 别的部分二叔讲给我啊!”
男子微微挑眉: “哎,对了,你出门之前是不是答应大哥什么了?”
男孩子又无辜地眨眼 随即大悟似的掩住嘴: “我,忘记带书了!”
男子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唉,某人回去之后又要趴着睡觉咯!”
男子委屈地瘪瘪嘴,垂下肩: “二叔,你和阿玛小时候会挨打吗?”
男子笑笑: “不会,皇考那么忙,哪有空打我们!”
“哎?可是阿玛也没有很空啊!”男孩子小声嘟喃。
男子看着火光,回忆着说: “嗯,是不同的教育方式吧, 皇考基本上不太管我们 就拿扎营帐来说 皇考只是做一次 然后就留我们俩自己练 大哥扎了一次知道自己掌握了 就去做别的事儿了 是把这儿当成技能来学 而我就喜欢扎了拆,拆了扎, 单纯觉得好玩罢了。 我不是长子, 没有那么重的担子 还可以活得轻松些, 大哥就很少年老成, 嗯,有时候真的看着他都觉得辛苦!”
男孩子也叹了口气: “是啊,阿玛很累的呢!”
男子摸摸男孩子的头: “所以,这些东西由我来教你啊! 罢了,既然没带书, 就听故事吧。”
男孩子闻言又露出了笑容, 慢慢地在梁山好汉的事迹中入睡。
男子拨了拨即将燃尽的篝火 把两个小人儿抱进了帐子 脸上带着安宁的笑容 一如帐外柔和的月光。

翌日清晨,郊外有着清新的空气 淡淡而又温暖的阳光
然而太子殿却不是被这些美好的事物唤醒的 而是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男孩子带着几份不甘地揉揉眼睛 坐起身来 随手把被子搭在睡在身边的女孩子身上 却看见男子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靠在帐子旁边
男孩子皱起眉: “二叔,外面好吵啊,怎么回事啊?”
男子掀起帐子,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穿得是不算合体但是还算干净的旧衣服 一看到男孩子,马上一阵喧哗: “对,对,就是他!” “我就说看到他们住在这儿了嘛!”
然后一个看上去是领头的少年上前一步对帐子里喊: “喂,小子,你出来一下!”

太子殿困惑地看看自己的二叔 对方只是耸耸肩 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男孩子挑起英气的眉 边出帐子边说: “你们安静些,我妹妹还在睡。” 微微昂起首看着身材比自己略高的领头的少年: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其中的一个少年踢着地上的昨夜烤鱼的残迹说: “这片儿都是我们的地盘, 谁批准你们在这儿抓鱼吃的?”
太子殿微微扬起唇角: “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是你们的?”
领头的少年倒也不辩解: “就知道你不会服气, 好,我们来打一场, 一对一,你打赢了我,这片儿就归你管, 你若是输了,就把身上的钱都给我们!”
还未待太子表态 旁边的一个年纪稍微小些的男孩儿扯扯领头少年的衣角,小声说: “哥哥,娘说不让我们打架的!”
少年也压低声音: “回去之后谁也不准和娘说!”
旁边的少年也帮着“教育”着小男孩儿: “就是,咱娘的身体不好,不能让她操心!”
而这边的太子殿正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站在帐子旁边的男子
德亲王微微垂下头,掩饰着嘴角的笑意, 用的却是恭敬的语气: “少爷自己做主就好!”
太子殿略略有些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转回头,右手习惯性地捏了捏挂在腰间的玉配 随即扬起笑: “好,我应战!不过要是我胜了,你们也得答应我件事儿才行。” 太子殿带着一脸单纯地笑提出要求。
对方警觉地问: “什么事儿?”
太子殿摇摇折扇,歪着头说: “我还没想好,反正不会难为你们就是了!”
对方略想了下, 觉得胜算满大,答应了下来
于是就采用了原地画个大圈, 最先使对方出圈者为胜的比赛方法。
少年的功夫并没什么路数, 却实用得紧, 太子的正统的武功似乎也施展不出来 一时之间倒也分不出胜负 两人倒是都没有什么戾气 就像是小孩子家日常的打打闹闹一样
太子殿平日在宫中学功夫时, 连习教**也碍于身份不能尽全力 此时遇到一个敢放开手和自己打架的同龄人则更是开心得紧
最后两个孩子都要没有力气了 太子殿也慢慢适应了过来 故意卖了个破绽, 待少年分神的时候, 脚下一绊,险胜。
少年没有握太子伸来拉自己的手, 而是径自站了起来, 显然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 “哼,这片儿就归你管了!我们走!”
“等一下!”太子殿拦住了少年, 解下身上的钱袋:“给你!”
少年皱起眉 推开了男孩子的手: “我没有赢你,不要你的东西!”
太子殿刚想脱口而出,“可是你们需要钱啊!” 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硬是咽了回去。
一旁看热闹的男子刚要开口 不知何时睡醒的坐在帐子旁边托腮一同“看戏”的女孩子却先站起身, 一边整了整衣角,一边说: “那个是鱼的钱!”
“哈?”顿时连同太子殿在内的几个男孩儿都做诧异状。
女孩子却扬起甜甜的笑, 一脸家传的无辜表情: “嗯,那个大哥哥(指少年)不是说着个地方是归他们管的嘛, 从今天开始才交到哥哥手里, 所以这些钱就是昨天的鱼钱! 里面没有多少钱, 大概就够给娘亲买点儿有营养的东西的吧。 真的不收吗?”
少年们相互看了看, 领头的少年咬了咬下唇, 接过了男孩子再次送过来的钱袋: “我叫李赫,你呢?”
男孩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太一。”
并没有机会了解太子名讳的少年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倒是李赫想了下, 微微拢起眉说: “你把钱都给了我, 你们自己怎么办? 回得了家吗?”
男孩子在手中把玩着折扇 有些顽皮地笑着: “没事儿,我们还有钱, 都在我们家的管家那里呢!” 还回过头看男子: “呐,是吧?”

俊朗的“管家”一怔,随即露出些小孩子般的赌气表情 胡乱地应了声,就别过头去,
而旁边的女孩子却低下头笑了个过瘾。
李赫他们却丝毫没有怀疑,
年纪小些的少年开心地说:“太好了,这下可以给娘治病了!”
太子殿接口道:“你们娘亲是什么病?”
李赫抿住唇,摇头。
男孩子扬起眉:“没请大夫?”
还是那个小少年不满地说:“那些个大夫都是只认钱的!哪里肯来!”
李赫拉住小少年:“算了,小彦,别说了”, 又转过头对其他少年说,“娘在家等我们呢,走吧!”
却又一次被太子殿拦住了: “我也想去!”
“哈?”少年们诧异。
“我说,想去你家!”
还没待少年们表态, 女孩子也从帐子旁边跑过来 站到哥哥旁边一脸的兴奋: “嘉儿也要去!”
男孩子见少年们还在犹豫: “你们不是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嘛, 我现在要求,我要去你们的家!”
李赫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孩子: “三个人都去吗?”
利落地收拾好了东西的男子叹了口气: “少爷和小姐非去不可, 不跟也不行啊!”
几个少年对视了一下,
李赫笑笑: “不嫌地方破就跟着来吧。”

不是少年带路 太子殿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看到这样的地方
一间间小而破旧的房子在风中瑟缩着 衣衫褴褛的神情麻木的人们 瘦弱的眼神中透露出对食物的渴望的小孩子们看到有生人近前来 马上围上来要东西吃
男孩子咬住下唇,握紧了拳头
女孩子怔怔地看着,怯怯地拉住哥哥的衣角,红了眼眶
男子垂下眼睑,拿出所有的干粮给了孩子们。
李赫看到旁边的三个人被围住了 紧走几步拨开那群孩子 拉住太一的手: “他们是最近逃荒来的, 我们的房子在里面,走吧!”
男孩子皱起眉: “从哪里来的呢,他们?”
李赫耸肩: “大概是附近的省吧, 最近收成都不好, 哪个地方没有难民, 这边离京城近,还算好些呢!”
男孩子却有些恼了: “当地的官府都不管吗?”
少年们闻言都是一怔, 小彦轻轻哼了声: “他们管的都是自家人吧。”
李赫见男孩子低下头, 倒是露出几份愧疚的神色, 不由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啦?到了,就是这间!”

一进门,就听到女子急促咳嗽的声音 李赫脸色一变马上进到屋子里
陈旧的布帘后是只有一张床 面色苍白的女子将将止住咳 看到随着李赫走进来太子殿等人 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 “赫儿,他们是……”
少年拿水给女子: “娘,他们是儿子的朋友, 听说您病了,来看您的!”
女子闻言露出笑容:“哦,原来是朋友啊, 快请坐,这小地方……” 想要起身,却又咳了起来
德亲王见状走上前去道声: “得罪了!”浅浅捏住女子的右腕。 随即皱起眉,对少年说: “马上去请大夫!”
少年马上走出门去
男子又对太子殿耳语了几句,
男孩子点头,男子便也出了门
女子止住咳,叹气说: “这孩子怕是又要白跑一趟了!”
小彦在旁边插话: “娘,我们这回有钱了!”
女子面色一变: “哪里来的钱?”
太子殿搔搔头发,笑着答: “哦,是他们帮别人干活,赚的!”
女子闻言缓下神色: “那就好,可不能做不好的事情啊。”
旁边的少年皱起眉: “娘,外面这么乱,小贼小盗有的是……”
女子摇头说:“我当初既然收留了你们这些孩子, 就要让你们都做好人!”
少年们见女子有些急了, 马上应道:“娘,我们知道了!”
女子扬起疲惫的笑,又从旁边拿出几件衣服: “天气快凉了,我赶了几天,总算是做成了,来,你们试试!” 看着少年们开心地试着衣服,女子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女孩子突然对自家哥哥说: “原来有娘亲是这样的啊。” 语气中有些寂寂的。
太子殿眼中露出心疼的神色, 搂紧自己的妹妹。

不多时李赫带着大夫回来了
可是那大夫诊断之后却频频摇头: “积劳成疾,久病多时,恐怕……”
小彦咬牙: “你这大夫到底会不会看啊, 我娘这么好的人……”
女子倒是很平静地说: “小彦,让大夫走吧, 不要为难人家。”
太子殿见状拉过站在一旁的李赫: “有没有想过去京城找大夫?”
李赫瞪大眼睛: “开什么玩笑?天子脚下是说去就去的!”
男孩子一脸的郑重: “你信不信我,若是信我,跟着我走, 我带着你们去京城找大夫!”
两个孩子默默对视了一会儿, 少年咬住下唇: “我去和娘说!”
李赫低头和女子说着, 女子先是露出震惊的神色, 看了看男孩子, 随即点点头, 露出了笑容: “娘听你的!”

众人达成一致意见后 就开始整理行李,
女孩子羡慕不已地看着女子做的针线活儿, 软软地说自己也想学。
太子殿在旁边笑: “反正这一路有的是时间。”
李赫有些担心地问: “怎么去呢?我娘可走不了远路!”
还没待男孩儿回答 就看见了门口停着的马车 以及坐在赶车的位置上的儒雅的男子
看到太一出来, 男子笑着说: “我都等了半天了,怎么才出来?”
男孩子嘟嘴: “都不来帮忙理东西!”
男子一边帮着往车上放行李, 一边说: “我说小爷你也有点良心, 我又要置办马车, 又要安排这一路的干粮, 哪里得闲啊!”

往京城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稳稳地驶着
赶车的男子一脸的悠闲 手把手地教着坐在旁边的两个孩子怎么驾驶马车
两个男孩儿学得差不多之后就开始聊天 把赶车的活儿“物归原主”
男子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哀怨
年纪小些的男孩子问: “哎,李赫,我一直想问你怎么想到要找我比武的?”
少年笑了下: “前一天你不是在集市上露了一手嘛! 我们当时也在旁边看热闹, 觉得你年纪不大功夫还不错, 就想和你打一架试试!”
太子殿苦笑了一下: “你当我愿意在那里做俯卧撑啊, 不是被人逼着嘛!” 说着朝着男子看了眼
男子却作出一副极为无辜的表情 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地赶车
李赫去车里看了看娘和弟弟们 又坐回了赶车的位置: “娘在教你妹妹嘉儿针线活儿, 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 还跟我说还是女孩儿贴心!”
男孩儿与有荣焉地说: “那你看,那可是我妹妹!”
李赫不置可否地耸肩: “对了,你的功夫是和谁学的啊? 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我也想学!”
男孩子一愣, 随即又扬起笑,展开折扇: “我家里请的师傅, 嗯,爹爹偶尔也教教我! 你要是想学,我得和爹还有师傅商量!”
少年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问: “嗯,你师傅和你爹好说话吗?脾气怎么样?”
男孩子舔了下嘴唇: “嗯,师傅性子自是极好的, 也好说话得紧,爹爹嘛,就……”
旁边的男子却马上接话: “对,对,我家少爷就怕老爷!”
男孩子有些不满地嘟嘴: “是爹爹严格嘛, 练功夫的时候喝喝水,聊聊天,师傅都不罚的, 上次被爹爹见到,硬是罚我倒立了足足两个时辰, 胳膊都要断了!” 说完还捏了捏自己的手肘 露出心有戚戚然的表情。
男子不厚道地笑: “还不是你偷懒被逮到, 罚着倒立还不老实, 要你妹妹念儿歌给你听 亏你想得出来!”
男孩子搔搔头发,咧嘴: “不是觉得时间太长,难熬嘛,谁知道阿玛杀回马枪!”
少年挑眉:“阿玛?你家是满族?”
男孩儿弯下眉眼:“是啊,不过是为了出门儿方便, 不是特意瞒你!等有机会带你去我家,你就都知道了!”
少年倒也不多问: “我管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呢,反正交了太一这个朋友就是了!”
男孩子得意地收起折扇,拍了下少年的肩: “好兄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7月29日20时29分47秒编辑过]

呀呀,貌似遇到老朋友了呢,好吧,多更些~

第八章

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
男子把女子和少年们安置到自己在京城的别院里 准备送男孩子和女孩子回宫
女孩子非要留下来接着把自己的针织小熊学完
男孩子又非要和男子一起去找大夫
男子一脸狡黠地笑: “怎么?小子,不敢回去面对自己阿玛?”
男孩子果然禁不起激: “哼!回去就回去!”
于是女孩子如愿以偿地得以多待一会儿 和自己二叔一起回去 而男孩子却被安排着先回宫复命 报告一路的行程经历
男子送男孩儿到了宫门口
男孩子到底还是瘪着嘴说了句: “二叔办好了事儿就到阿玛书房去找我啊!”
男子强忍着笑给男孩子出主意: “你先报告荒民的情况, 没准儿说着说着老哥就忘了背书的事儿了。 实在不行,二叔这还有一招……” 说完又俯下身在男孩耳边说了几句,
男孩儿一脸为难:“啊?能行吗?”
男子耸肩:“谁知道,试试呗!” 还调皮地眨眨眼:“太子殿好走,保重!” 看着男孩子几分不甘地进了宫门 自己则笑笑转身离去安排其他事宜去了。

御书房门口, 守卫的侍从很尴尬地看着他们的太子殿在自己眼前深呼吸, 做出大义凛然的表情 却又在敲门的前一秒缩回手, 瘪着嘴退后一步,再重新深呼吸……
如是几次,侍从极小心压低声音: “殿下,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男孩子微微抖了下, 随即有些无奈地指指里面:“报吧!”
侍从马上抬高声音: “太子殿下到!”
随着里面温厚的男子的声音: “进来吧。” 男孩子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

秋天的午后 安宁的御书房 墙角矮几上的小鼎冒着丝丝缕缕的淡淡的烟
精制的毛笔蘸了朱砂, 锦衣黄衫的男子如往常一样在批阅着奏折。
男孩子掀起前襟规规矩矩地跪下磕了个头说: “阿玛安康,儿子回来了!”
男子停下笔,抬起头微微一笑: “起来吧,这一路可长了不少见识吧。”
男孩子顽皮地笑笑: “阿玛,您先看折子吧,待会儿儿子和您慢慢说。”
男子带着略略玩味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男孩子,
男孩子却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男子扬起唇角:“也好。”
约小半个时辰, 男孩子静静地站在那里, 表面上看规规矩矩, 却在用右手摆弄自己的扇穗儿。
终于男子停下笔,放好最后一本折子: “说吧,这一路都遇到什么事儿了?”
男孩子认真地说: “儿子这次跟着二叔去了京城附近的小镇, 在小镇的西郊附近有一个贫民聚集的地方 住的大多是从附近的省逃荒的百姓, 他们没有活儿干, 很多小孩子没有东西吃, 日子过得很不好。” 说完咬住下唇, 抬起头看着自己的阿玛说: “儿子觉得很难受, 阿玛,他们是我们的百姓, 可是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儿子觉得对不起他们。”
男子微阖上眼,叹了口气, 朝男孩子招了招手: “儿子,到阿玛这来。”
男孩子听话地走到男子身边
男子摸了摸男孩子的头 又拿出几本案上的奏折, 递给男孩子: “儿子,你看看,如果你是皇帝,你要怎么做?”
男孩子仔细地看了看, 是几个省的有关粮食歉收请求朝廷救济的折子。 男孩子理所当然地说: “自然是要开仓赈灾了。”
男子点头: “嗯,朕做了,可还是有那么多逃荒的百姓。”
男孩子想了想: “啊,那些粮食没分到他们手里,都被做官的扣下了。”
男子淡淡地说: “他们倒也没那么大胆子,但是层层下来, 每人扣下一些,到百姓手里也没有多少了。”
男孩子瞪大眼睛: “阿玛您都知道?那为什么还……”
男子看着男孩子: “儿子,你想怎么对付贪官?”
男孩子站直身子说: “不让他们再做官,百姓那么苦,他们还贪钱,太可恶了!”
男子挑眉:“没有哪个官会告诉你我会贪钱,你怎么把他们都找出来?”
男孩子皱起眉:“那就找出多少罢免多少!”
男子点头:“干脆!那么再上任的再贪怎么办?”
男孩子作出极为郁闷的表情:“阿玛,他们为什么要拿百姓的钱?朝廷的奉禄还不够他们用吗?”
男子缓下口气:“这才是根本的问题。儿子,贪钱的官不一定不是好官,不贪钱的官也不见得能为百姓做事情!见一个罢免一个,是除不尽的,只有想办法从根本上 扭转整个官场的想法,要让他们认识到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官,要让那些贪钱的官自己觉得格格不入,这个国家就强盛起来了,但是同样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就算是朕,也不能想让这个国家怎样就怎样,只能慢慢地改变它,儿子,你懂吗?”
男孩子想了想,点头:“那么,阿玛打算怎么做?”
男子放回奏折:“要找出几个贪官来,严办,表明立场,贪钱的行为在朕这里不允许,这样至少他们也要收敛些;歉收的地方还要救济,派专门的人员去 办,避免层层克扣;再想办法安置荒民,一个城镇容不下那么多人,自然找不到活儿干,尽量安排他们返乡,要不等天灾过了,土地又要撂荒了!”
男孩子吸气,利落地递茶给皇上:“阿玛,喝茶!阿玛好厉害啊!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像阿玛一样啊!”
男子失笑,轻敲了下男孩子的头:“你早晚要给朕做到,那个理想的国家朕还等着你帮百姓,们实现呢!”
男孩子郑重地点头:“儿子答应阿玛!”
说完男孩子也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却听到男子说:“提到答应,朕想起来了,你不是答应了朕要在路上背书的嘛,现在说给朕听听吧!”
男孩子差点儿被呛到,放下茶杯,硬着头皮说: “呃,阿玛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嘛,儿子的事儿不急……”
男子扬起嘴角:“朕有时间,太子的课业可是大事。”
男孩子作出一副极为无辜的表情和自己阿玛对视了一会儿 看到对方挑起眉,男孩子败下阵来, 垂下头:“儿子忘记带书了。”
随即却在男子有下一步反应之前 跪到男子脚边 把头埋在男子腿上: “阿玛,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不想趴着睡觉!”
男子失笑,伸手抚弄男孩子的头发: “这是和谁学的啊,真够可爱的,好了,既然知道错了,就把裤子脱了,趴到朕腿上来!”
男孩子抬起头看自己阿玛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只好站起身,一边解着裤子 一边在嘴里嘟喃着:“二叔骗人,还说阿玛会心软……”
男孩子褪下了裤子伏在自己阿玛的腿上
男子左手扶稳了男孩子的腰, 调整了下位置, 让男孩子呼吸顺畅些 才挥手打在男孩子的臀峰上,
男孩子觉得这一下倒是打得颇重, 身子微微一抖,
男子又一掌打了下来,
男孩子有些不安地说:“阿玛……”
男子也不作声,又打了三记, 才开口:“自己说错在哪里了!”
男孩子吸吸鼻子: “儿子不应该忘记背书。”
男子又挥了一掌,盖在原来的巴掌印上: “还有呢?”
男孩子松开咬紧的牙关, 脑子里想着还有什么错,
不料男子又一掌打了下来: “说话!”
男孩子小小地呻吟了一声: “阿玛,阿玛,您让儿子想一会儿!”
男子倒也真的停了手, 不过却危胁性十足地拿出了戒尺放在男孩子已经泛红了的臀上: “想吧!”
男孩子有些抽噎地喘息着, 慢慢才平静下来, 然后却苦着脸说了句:“阿玛,儿子,没想出来……” 声音很小,颇为没有底气。
男子几乎要被儿子的诚实逗得笑出来, 却还是板下脸: “想不出来是不是, 好,朕告诉你! 君子无信不立, 你答应朕的事情都办不到, 下次还怎么取信于人?”
并不重的语气却让男孩子颤栗了一下, 语气也认真了起来: “是儿子错了,阿玛打吧。”
男子拿起戒尺, 依旧是温和的语气: “三十下,不准乱动,不用你数数,可以喊疼。”
说完就一戒尺挥了下去 力道不轻 男孩儿却咬住牙 两手紧紧攥住自己阿玛的长衫下摆 一声也不吭
男子尽量不让板子重和 但是几下过去还是难以避免地打到同一个地方
男孩子的臀上很快泛起了红色的血点, 板子交错的地方出了浅浅的紫色, 不多时就肿起一道道板子印。
板子打到十五时, 男子挥了一板到臀腿交接的地方
男孩子疼得一蹿
男子连忙扶稳男孩子 安抚地拍拍男孩子的背: “不打那里了,趴好!” 定了定神,放松了手劲又开始向臀峰上挥板子。

刚刚打到二十时,外面传来通报声:“德亲王到。”
男孩子有些慌地要伸手挡住后面
男子拉住男孩子的手, 没有给男孩子提裤子, 单是把男孩子衫子放了下来, 手却还放在男孩子发烫的屁股上颇有危胁的意味, 语气中倒是有些笑意:“不准乱动!”
男孩子红着脸蹬蹬腿:“阿玛……”
门外的男子这时却自行走了进来, 一看屋子里的形势,连安都不请,开口就说: “哎,老哥,别打了啊!”
坐在主位上的男子放下了戒尺, 带着笑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帮他说情!”
德亲王略想了下,扬起唇角: “大哥不就是恼他没有读书嘛, 其实有的啊,太一,讲给你阿玛听啊!”
男孩子微微探起身子和自己阿玛一起做了个挑眉的动作, 倒是十成十的像, 随后却问了句:“二叔,什,什么书?”
德亲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状似无意地说:“啊,突然觉得有些渴呢, 本来还想去茶馆的……” 说完自顾自地去倒茶喝。
男孩子大悟似地啊了一声: “阿玛,儿子想起来了, 儿子读的是《水浒》!”
“哈?”男子露出诧异的神色, 随即却又恢复了淡淡的笑容: “好啊,那说给阿玛听听,你的感想是什么?”
“呃,感想,感想就是,” 男孩子扬起小脸儿, “儿子想先起来再说,阿玛,儿子这样透不过气来!”
明明知道自己的小孩儿耍赖,做父亲的还是松开了手,
男孩子喜出望外地站起了身子, 刚要提起裤子 却被自己阿玛拉住: “不准!朕还没打完呢!”
“啊?阿玛……”男孩子瘪嘴。
“再胡闹就给朕把外衫也脱了!”男子危胁道。
“别,阿玛,儿子说感想,嗯,”男孩子舔舔嘴唇,“儿子能先喝口茶吗?”
站在一旁的德亲王直接笑出声来。
皇上却开始伸手解男孩子外衫的扣子,
男孩子马上识事务地说:“啊,阿玛,儿子不喝了,阿玛不要!”
男子轻哼了声,停下手,却还真拿了杯茶放到男孩子面前: “喝吧,待会儿咱们放到一起算账!”
男孩子小心地喝了一口茶:“儿子的感想是,做人要讲义气!”
立在旁边的德亲王笑得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
看到那边的父子俩一起送来不满的目光 德亲王清清嗓子,展开折扇,无辜地扇着,仿佛刚刚笑的那个人不是他。
还没等男孩子收回目光,就被自己阿玛用折扇敲了头: “你是预备落草为寇吗?还义气!”
男孩子瘪着嘴揉揉额头:“嗯,招安的方法很好用,可以把那些与朝廷为敌的人利用起来;还有,不要欺压百姓,否则会官逼民反!”
皇上弯下眉眼:“呦!被朕这一下敲聪明了嘛!这书还没白看!”
男孩子刚要松口气,却又听到男子说:“不过,儿子,朕怎么觉得这类书大多都出现在说书人的嘴里呢?倒是难为你还找得到!”
男孩子心虚地笑,不知道怎么回应。
在一旁的德亲王却突然合上折扇说:“对了,差点儿忘了,老哥,我不是来给这小子求情的,我可是来告状的!”
明明知道对方在岔开话题,皇上还是顺着话问了句:“哦?告什么状?朕正好放在一起和他算!”
德亲王点头:“这小子说我是管家!”
男孩子急了:“明明是二叔先叫人家少爷的嘛,我有什么办法!”
德亲王哼了声:“我那可是用心良苦!不是为了要你自己做决定嘛!”
随即却又扬起笑,“大哥,您还别说,我们家小太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当断则断,挺有决断力的!”
男子扯了下嘴角:“你这状告得新鲜,最后还是要夸他!”
随后又转过头看身边的男孩子,
男孩子倒是极为乖巧地低下头去,做出认真反省的表情来。
男子叹了口气,小心地帮男孩子提上裤子:“得啦,别又这会儿来装可怜!剩下的板子先记着!下次再犯一起算!”
男孩子马上扬起笑脸:“谢谢阿玛!”随后却又收敛了笑,“嗯,儿子,有件事儿想求阿玛!”
男子点头:“说吧,朕听着!”
“儿子这次出门遇到一个功夫还不错的男孩子,嗯,儿子和他很投缘,能不能让他到宫里来和儿子一起学功夫!”男孩子说完小心地打量着男子的脸色。
男子略略思索了下,看了眼德亲王,对方点了点头。
又看了看男孩子担心的神色,随即露出了笑容玩笑般地说:“不是说咱们家小太子有决断力嘛,那么这种选个近身侍卫的小事儿,可以自己决定!”
男孩子睁大了眼睛:“阿玛,您同意了?”
男子点头:“咱们家的小少爷有过就受罚,没道理做对了事儿还不赏不是。”
男孩子欢呼一声,动作一大,却扯到了伤,马上苦下脸。
一边的德亲王却开始闲扯:“呐,侄儿你看,明明你阿玛才最像是咱们家的管家嘛!”
主位上的男子倒也不恼,只是一本正经地说: “嗯,小德,朕有事情要你去办,那些歉收的地方需要补助的粮款就由你亲自带人送去! 务必要到百姓手里!”
德亲王马上收起笑,垮下脸:“啊?老哥,不带这样的,我才刚回来啊!”
却马上听到了太子殿的偷笑声。
德亲王咬牙:“小没良心的!”举起折扇就要打男孩子的头。
男孩子却机灵地把头埋到自己阿玛的胸前:“啊,阿玛救儿子!”
皇上哭笑不得地拦下折扇:“好啦,你侄儿身上有伤呢!”
男孩子马上露出得意的笑脸。
德亲王不甘心地撇嘴,却又突然扬起了笑:
“啊,那我来帮咱们家小太子上药好了!”
男孩子大叫:“啊?我不要!阿玛!”要伸手去扯自己阿玛的袖子
却被自己的二叔极不友好地夹在怀里。
这次男子却不肯帮忙了:“也好,朕也能清静一会儿,去吧,去吧!”挥手赶人。
于是男孩子一脸的不情愿喊着:“放我下来!”,被一脸狡黠笑容的二叔抱出了书房。

将近午夜的时候,御书房内,处理好了一天的事务, 俊朗的男子微微有些疲惫地捏捏太阳穴, 端起尚有余温的茶杯喝了一口, 放杯子时的轻响惊醒了本该侍立一旁却去和周公聊了会儿天的侍卫,
看那侍卫一脸不安的表情, 男子好脾气地笑笑,打发他先去休息。 自己也起身离开了书房, 径直去了太子的宫殿。
一进内室便看到趴在床上的男孩子, 枕头压在手臂下, 大部分的被子抱在怀里,压在身下, 只穿了件淡黄色的薄衫, 微微蹙着眉。
男子走过去,想把被子拉出来给男孩子盖上, 刚刚伸手去拉被子, 男孩子就有些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还把被子搂得更紧了,
男子只好停下手,有些无奈地笑笑, 蹲在床边伸手去抚男孩子拢着的眉心,
男孩子却皱皱鼻子, 睁开了眼睛, 对上男子微微心疼的眼神, 男孩子一怔,伸手揉揉眼睛, 确定不是在做梦, 疑惑地说:“阿玛怎么来了?”声音有些哑。
看到男子站起身, 男孩子马上撑起身子往床里面挪, 一动却扯到了伤,咧了咧嘴吸气。
男子叹气扶男孩子趴好: “疼的厉害就别乱动了!”
男孩子却调皮地笑笑,拍拍床的外侧: “阿玛坐呀!儿子不疼!”
男子却直接躺了下来,敲了下趴在旁边的儿子的额头: “朕要是不来,都不知道咱们的太子睡相这么坏! 被子也不盖,当心着凉!”
男孩子嘟嘴:“儿子不冷!”
男子勾起嘴角,小心地搂起男孩子侧靠在自己身上: “某人不是说不想趴着睡嘛,做阿玛的只好过来一趟!”
男孩子怔住,随即把头埋在男子胸前,小小声地叫“阿玛”,声音有些闷。
男子抚弄着男孩子的耳垂,随口应着:“嗯?”
男孩子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儿子真的知道错了,阿玛不要不信儿子好不好?”
男子看着男孩子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有些无奈地笑笑: “傻孩子, 你是朕的儿子,朕当然会相信你!”
男孩子仍旧有些担心:“可是阿玛今天说‘君子无信不立’。”
“那是教你怎么和别人相处,父子俩又不是外人。”看到男孩子做出放下心来的表情,
男子不由觉得好笑,“不过教训还是要记得的,君无戏言,日后你可是要取信于民的!”
男孩子乖巧地应:“是,儿子遵旨!”却配着顽皮的笑。
男子无奈摇头,把男孩子按回自己身边:“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越来越精神了,睡觉!”
男孩子又往自己阿玛身边靠靠,扯住男子的衣襟,很快就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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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惠风和煦,天朗气清,正是出门郊游的好日子。
可与此同时我们的太子殿却在自己的书房里等着太傅来上课, 书本散在一边,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一大早就要起来,总会带着几份倦意,偏偏和自己同睡的阿玛也起得那么早, 做儿子的总没有理由再睡下去。
想到这里,太子殿打了个哈欠,起身做伸展状。
而我们德高望重的太傅也刚好在此时出现在门口, 看着书房内有如杂技般动作的男孩儿 直接愣在了门口, 半晌才说:“殿下这是?”
男孩子却马上规规矩矩地站好, 精精神神地打招呼: “先生来啦,几天不见,太一对您思念之至啊!”

明明知道太子殿说话有些小夸张,太傅内心还是很受用, 礼貌性地问了句:“殿下这一路可还顺利?”
谁知男孩儿却眉眼一弯: “这一路可是说来话长了,超级复杂, 先生,我慢慢和您说啊, 我们离开皇宫那天……”
太子殿讲得极为详细, 不时还喝口茶润润喉咙, 果真是慢慢道来,说来话长……
太傅有些后悔自己的礼节性问候, 好不容易等到男孩子停了下来, 太傅清清喉咙: “殿下这一路经历果真丰富, 那么我们今天还是继续……”
男孩子却突然又从椅子上站起来: “差点儿忘了,给先生带的礼物!” 从怀里摸出一把折扇,双手递上去,
太傅也恭谨地接下,还未开口,
男孩子又笑得很“善良”: “先生,要说这扇子可是有来头的, 它是……”
于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太傅才得以翻开今天要讲的书目: “殿下,我们今天还是继续《资治通鉴》。”
男孩子顺从地点头,也翻开了书, 却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先生,您说为君者到底应该如何对待臣子呢?”
太傅似乎觉得这是个很有价值的问题, 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
而我们的太子殿也很自然地合了书,在那里仔细思索下一个话题。
终于太傅说:“曾子曰,君子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 君子对待臣子也要如此,宽容而不纵容, 既然择其为官,就要信任他,要给予他一定的自由,但是又不能放纵……”
就这样,一路阐述到晌午,男孩子看看差不多了,便乖巧地笑着点头: “嗯,先生是说用人不疑,听先生这么一说,我就有些明白了!”
随后却看到等在门口的侍从。 太子殿明知故问:“有事儿?”
侍从施礼:“殿下,快要到学功夫的时间了,您看……”
男孩子挑眉:“哎,已经这个时辰了吗?我和先生正聊得投机呢!”
太傅也露出义犹未尽的表情,却还反过来安慰男孩儿: “殿下,也不急于一刻,我们明天再接着阐述好了。”
男孩子叹气:“那好吧,”起身施礼,“今天辛苦先生了!”
太傅还礼,先行离去。
而男孩子却笑眯眯地指着桌上的《资治通鉴》对侍从说: “收了吧,我们去习武!”
终于又回到阳光之下,一路走着,还在心里默默盘算: “明天和先生聊些什么好呢……”

到了习武场,一袭青衫的男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男孩子吐吐舌:“师傅久等了!徒儿来迟了!”
男子却温和地笑着:“怎么?又和太傅聊天来着?”
男孩子还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意犹未尽!”
随后却被敲了头,男子笑:“你还真敢说呢!我还不了解你!两个时辰一篇文章都学不完,是吧?”
男孩子眨眼:“师傅声音轻一些啊,被阿玛知道了可不得了!”
男子不厚道地笑:“你总算也还有个怕的人,看你走路的样子,不是又挨打了吧?”
男孩子瘪嘴:“哪有,没有,我好得很,师傅您看错了!”
男子点点头:“这样啊,嗯,你出这一趟门,基本功也生疏了吧,一个时辰马步好了!”
男孩子眨眼,试探地:“师傅,这个玩笑不好笑!”
男子板下脸:“谁和你开玩笑,快点!”
男孩子只好坦白:“徒儿身上有伤……明明别人都看不出来了嘛,师傅真是的!”
男子却马上露出笑脸:“早点儿承认不就完了,好啦,有伤就休息吧!”
男孩子摇头:“不碍事儿,师傅,徒儿有个事和您说!”
男子挑眉:“你不是又要出去踢球吧?我说小爷你也稍微安分几天好吧!”
男孩子非常不满地跺脚:“才不是,嗯,过几天我想带个人来和我一起学功夫,**,您看行不行?”
男子随手拿出折扇比划着:“行啊,什么样的人呢?”
男孩子直接上手去抢男子的折扇:“嗯,和我差不多年纪,功夫很实用!”几个招式下来发现连折扇都碰不到,男孩子一急,干脆耍赖般地抱住男子的胳膊,不肯放手。
随即一如既往地被敲了头:“这是和谁学的啊?”男子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男孩子松开手笑:“就是过几天要来的孩子啊!怎么样?出乎意料是不是?”
男子抚额:“我觉得我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男孩子却没良心地笑得颇为得意。

和习武师傅玩玩闹闹到了申时,如往常一样回太子宫殿和妹妹一起吃晚饭。
一进内室,小家伙还在那里摆弄那只小熊,专心致志地。
男孩子弯下眉眼,绕到女孩子身后,轻轻地唤了声:“嘉儿!”
女孩子手上动作一顿,回头,微微嘟起嘴:“哥哥吓人家!”
男孩子宠溺地笑着拿过妹妹手中的玩偶:“呦,好可爱的小猫!我妹妹手真巧!”
果然意料之中地看到女孩子瞪圆了眼睛:“那是小熊!”
男孩子却很无辜地对着手中的小东西说:“好吧,恕小爷我见识浅薄了,您居然是只小熊!嗯,饿了,吃饭去吧!”
女孩子瘪着嘴拿回可怜的小猫,哦,不,小熊,默默地跟在哥哥身后去外室。
兄妹俩开始享用晚餐,女孩子咽下一口汤,状似无意地说:“对了,哥哥,之前阿玛来过了,提到了哥哥的功课……”
男孩子却停下了筷子,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顾不得咽下口中的东西,直接叫旁边的侍从:“快把那本《资治通鉴》拿来给我!”
还没待侍从有所动作,女孩子却也放下了筷子,作出了很诡异的表情。
男孩子有些紧张地:“怎么了,嘉儿,哪里不舒服吗?”,随即定定神,发现公主殿是忍笑忍得很辛苦,于是挑起眉:“别告诉我你是在和我开玩笑。”
女孩子也露出祖传的无辜表情:“嗯,是真的啊,不过那个之前是很久之前!大概是去年!”
男孩子咬牙,深深地吸了口气,环顾周围发现侍从们都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于是开始动手夹菜给自己妹妹:“都吃了,不准剩下!”
女孩子却不紧不慢地说:“哥哥明天要去找上次的那个小哥哥吗?”
太子殿点头:“但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女孩子想了想:“嗯,最好还能和自己家人住在一起!”
男孩子垂下眼睑,然后又扬起笑,起身填了一勺汤给妹妹:“嘉儿,喝汤,很暖的!”
女孩子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哥哥,我真的不能都吃完!”
男孩子早忘了刚刚的小不满,于是笑得一脸温和:“吃不完就剩下吧,饱了就行。”
女孩子却一本正经地说:“可是太子殿下说不能剩下哎,只好让哥哥来代劳啦!”说完把自己的餐盘转移到自家哥哥面前,还带着一脸可爱的笑。
男孩子无奈地苦笑,倒也还真吃了起来,只是嘴里小小地嘟喃着:“其实你是师傅他们派来报复我的吧……”

又是阳光普照的一天,
太子殿依旧窝在书房,眼睛盯着书本,太傅在耳边讲解着,
男孩子的心思却放在下午怎么和先生商量让自己出去找李赫。
“殿下,对于这一段还有什么问题吗?”
男孩子眯起眼,回神:“啊?没,没问题了!”
太傅不经意看了眼男孩子摊开的书, 不由得有些尴尬地说:“殿下,这页已经讲过了,我们现在说的是后面那页……”
男孩子却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地露出无辜的笑容: “哦,这样啊,是您讲得太好,我还投入在上一页,没有反应过来呢!”
太傅哭笑不得地清清喉咙: “那么,殿下,我们继续吧。”
“好!”乖巧地点头。
于是两个时辰终于过去了。
男孩子规矩地行礼送走了太傅,
随后男孩子就去习武场和自己的习教师傅耍了一会儿赖终于得以顺利地出门, 心情大好地去自己二叔的别院了。
不过要是男孩子知道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有人批完了折子, 心血来潮来看自己习武的话恐怕就不会有如此高的兴致了。

当太子殿赶到自家二叔的别院时 却看到一片极为混乱的局面,
几个少年和四五个男子厮打着, 而男子们旁边还站着一两个女子, 横眉冷目地瞪着对面焦急无措的女子。
太子殿见状叫了声“住手!”
可是现场依旧一片混乱,
男孩子急了, 也冲了上去, 直接去帮年纪最小的小彦, 踹倒了一个男子, 又帮旁边的少年挡下了一棍子, 又大喊了声:“你们是谁的人,给我住手!”
而站在旁边的两个女子这才注意到男孩子, 其中一个有些困惑地对另一个说: “哎,梅,那个男孩儿怎么有点儿面熟啊,好像是,是……” 另一个先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随之大惊:“天啊,是太子!” 两个女子慌了,连忙叫那些男子住手了。
于是局面平稳了下来, 有两个男子倒在地上, 一个少年不解气地上去踹了一脚,
李赫的脸上有块淤青, 其他的少年也受了点轻伤, 太子殿则是胳膊上挡了一棍子, 长衫的衣角也扯破了。

两个女子马上过来惶恐地说: “殿下,您没事儿吧,这群狗奴才,没长眼啊,和谁都敢动手!”
男孩子挑眉,站直身子:“你们是谁啊,为什么在德亲王别院恼事儿?”
两个女子脸色一白,其中一个嗫嚅道: “殿下,这,这是一场误会,自家人,自家人……”
旁边的小彦看不下去了,跳过来吼道: “谁和你们是自己人!”转过头看着太子说,“她们带着一伙人进来,一上来就骂我娘是狐狸精,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太子殿回头看了眼被李赫扶着的面色依旧难掩病容的女子, 拢起了眉,冷冷地说:“今天的事儿即是在二叔的府上发生的,就由二叔自己来处理,来人!去找德亲王来,我就等在这里!”
两个女子吓得跪了下来:“殿下,千万不要惊动德亲王啊,否则他就再也不会理我们了!”
男孩子抿住唇:“你们是二叔的什么人?”
两个女子抽噎起来:“我们,没有名份,但是,也不想让亲王再给我们填姐妹了……”
男孩子叹了口气:“你们起来吧,既是这样,这事儿也不该由我管了,不过我告诉你们这位是我的贵客,和二叔没有关系,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两个女子磕着头,唯唯应着,带着男子们慌张地走了。

太子殿走到李赫的母亲旁边:“您还好吧,我扶您进去休息。”
李赫却淡淡地说:“不用了,我来就好。”
男孩子咬了下唇:“李赫!”
少年却扬起头:“那你现在愿意说你到底谁了吗?”
男孩子瘪了下嘴:“好,我告诉你,我是当朝太子,这宅子是我二叔的,德亲王。”
少年单是转过头:“娘,我扶您给太子殿行礼吧。”
男孩子有些恼了,跺脚说:“你这算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无论我是谁家的小孩儿,你都当我是兄弟嘛!知道我是皇子,这些话就不作数了吗?”
少年表情有些僵,抿住唇扭过头不说话。
女子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微微向男孩子屈了下身子: “殿下,民女不懂得那些规矩,就还当您是当初的那个孩子,有几句话想说,您和赫儿一样都是孩子,不要让那些规矩什么的影响了你们,将来要是有一天您不想再见到我们了,您派人来知会我们一声,我们离开就是……”
男孩子微微低下头说:“阿玛说‘天下的百姓都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所以天下的百姓应该都和我们是一家人才对,我是真的要交李赫这个朋友,也是真的很想让你们能生活得好,嘉儿也喜欢和您学针线活,我们都不想因为这层身份就被高高在上的放在天上!”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7月31日16时38分54秒编辑过]

男孩子和少年并肩坐在小水池旁边,
男孩子随手向池中投着石子:“考虑得如何?”
少年依旧有些不放心地问:“我真的还可以和娘生活在一起吗?”
男孩子笑:“自然!阿玛说这事儿我来作主!”
少年也露出了笑容:“好,即是这样,我陪着你!”
男孩子伸出右手,少年会意地也伸出右手握住了男孩子的手。
夕阳斜照,两个孩子笑得开心,映在池水里,波纹漾漾。
随后男孩子却歪着头看了看斜阳,突然站了起来:“啊,这么晚了,来不及了,我得回去了!”
少年有些困惑地:“你还有门禁?”
男孩子咧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阿玛根本不知道,平日这个时间正好是习武结束的时候……”
少年失笑:“真不觉得你像太子!”
男孩子有些不满地说:“什么像不像的,小爷就是!记得明天未时来宫里找我!我真的要回去了,走了啊,替我和你娘亲说一声!”
一说完就跑开了,少年无奈地摇摇头,突然却又皱起眉,自言自语道:“我去宫里哪个地方找他啊?我进得去嘛!”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交上这么个太子兄弟也实在是没办法。

男孩子回宫之后直奔自己的寝宫, 打算先换件衣服, 再去和自己妹妹一起吃饭, 结果回到寝宫时发现一身黄衫的男子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翻着案子上的书,
看到男孩子怔在门口,男子扬起笑:“回来啦。”
男孩子有些心虚地笑:“阿玛,您怎么来了?”
男子挑眉:“什么话!阿玛来儿子的地方还要找个理由吗?”
男孩子摇头:“没,儿子就是随便问问。”
男子轻叹口气,作出一副颇为无聊的表情,:“朕就是来看看你和嘉儿,结果小丫头去找宫里做衣服的嬷嬷了,你又习武还没回来,朕只好在这儿等等……”随即又带着笑问,“今个儿学了些什么招式啊,使出来让阿玛瞧瞧!”
男孩子小心地打量着男子的神情,结果发现自己什么都观察不出来,下意识地咬着下唇,没有回话。
男子倒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男孩子。
终于男孩子微微垂下头,小小声地说:“儿子今天没去习武,儿子去宫外了。”
男子闻言却好似松了口气,嘴角还有些上扬,丝毫没有恼了的神色,可惜男孩子垂着头什么都没看到:“去宫外做什么了?”
男孩子有些犹豫地说:“嗯,也没干什么,就是去找上次和您提到的那个男孩子,和他说一起习武的事儿……”
男子微微挑起眉:“衣服怎么了?别和朕说是刮破的。”
男孩子有些不安地捏了捏衣角,抬起头看自己阿玛。
对方倒是丝毫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问:“怎么?不想说?”
男孩子知道瞒不过去,只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男子喝着茶静静地听着,听完之后,淡淡地说:“原来没在宫里习武,倒是出去实践了!”随手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由于屋子里过于安静,茶杯磕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倒是让男孩子微微一抖。
男子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向男孩子招手:“儿子,过来!”
男孩子走到距离男子两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不肯再往前走。
男子挑眉:“怎么了?离朕这么远干什么?”
男孩子眼珠一转:“嗯,儿子衣服脏了,怕蹭到阿玛身上。”
男子轻哼一声:“以前也没少弄脏朕的衣服,这会儿倒知道干净了!”说完就伸手去拉男孩子,却碰到男孩子胳膊上的伤,男孩子没有准备,咧嘴“嘶”了一声。
男子放开手,握住男孩子的手,挽着袖子:“有伤?”
男孩子皮皮地一笑:“没什么事儿。”
白皙的皮肤上印着块淤青,男子仔细地看了看,小心地用手指按了按:“疼吗?”
男孩子满不在乎地:“早就不疼了!”
看着儿子脸上一副“您在小题大做”的表情,男子却扯起嘴角,左手拉牢儿子的手腕,右手用力按揉起那块淤青。
男孩子直接叫了出来,跳着脚,却缩不回胳膊:“阿玛,疼……”
男子温温地说:“把淤血揉开了好得快,你不是说早就不疼了嘛,朕才下手去揉的!”还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男孩子委屈地瘪嘴,不再说话。
男子好笑地松开了手:“好了,至于这么委屈嘛!”,随即却话题一转“我说太子小爷,咱们该商量商量今天的事儿怎么处理了吧?”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用折扇敲敲书桌边缘。
见躲不过去,男孩子只好慢吞吞地解着裤子,可怜兮兮地看着男子:“阿玛,明天有朋友来和儿子一起习武的……”
见男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放水的意思,男孩子有些无奈地趴到了书桌上,边缘硌在小腹上,凉凉的,颇为不舒服,男孩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看着男孩子臀上还留着前天打的浅浅的板子印,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起男孩子,按趴在自己腿上:“朕又没带尺子来,你趴那么远干什么?”
男孩子小小地松了口气,扯住自己阿玛的衣服下摆。
男子却没急着打,单是把手放在男孩子的臀上:“自己说,该不该打?”
男孩子有些不安地蹬了下腿,小声说:“阿玛,儿子知道错了。”
男子不紧不慢地回:“嗯,错在哪里了,说说看。”
男孩子不敢耽误:“儿子不应该不去习武。”
男子悠悠地回:“不是你师傅同意的嘛,这个事儿朕不管!”
男孩子舔了下唇:“嗯,儿子不应该打架。”
男子却是玩笑般的语气:“少来了,你哪次出去不给朕打一架再回来,朕罚得过来吗?”
男孩子皱起眉,犹豫地说:“阿玛提醒儿子一下吧,儿子想不出来了。”
男子带着笑给了男孩子不轻不重的一下:“这回想出来了吗?”
男孩子嘟起嘴:“阿玛欺负人!”
男子揉揉男孩子的头发,淡淡地说:“太傅没教你背过杜甫的诗‘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吗?”
男孩子随口接:“背过的啊,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嘛!”
男子叹气:“原来你还知道啊,那朕问你那些男子是听命于谁的,若是你直接去找那两个女子,这场架还有没有必要打?”
男孩子咬咬下唇:“儿子当时没多想,就想着去帮他们。”
男子又给了男孩子一巴掌:“所以才要打你,儿子,你是觉得多了你一个人就能打赢他们了吗?面对实力超过自己的对手,必须抓住关键的部分才有机会取胜。”硬下声音,又打了一下,“记住了吗?”
男孩子乖乖地应:“儿子记住了!”
男子缓下语气:“嗯,还有什么错,知道吗?”
男孩子刚刚放松下来的精神又紧张起来:“啊?怎么还有?”,随即却又反应过来当前的形势,马上接到,“啊,阿玛别打,儿子错了,儿子在想。”
男子哭笑不得地敲了下男孩子的后脑勺:“朕猜你也是想不出来了,你以为受了伤就你自己一个人疼吗?一会儿吃完晚饭,不准做别的,给朕在这里抄《孝经》。”
男孩子倒是长了记性不再讨价还价,直接答应了下来。
男子松开手:“起来吧,今天算便宜你了!”
男孩子垂着头自顾自地系着裤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问:“阿玛,那,儿子要抄多少遍啊?”
男子喝着茶,随口答:“自然是抄到你明白其中的意思,下次不敢再犯了为止!”
男孩子试探地问:“要是儿子一遍就明白了呢?”
男子挑眉:“要不朕再多罚点儿别的?”
男孩子吐舌:“阿玛,不要!儿子会认真抄的!阿玛,儿子饿了,陪儿子去吃饭吧!嘉儿那小丫头倒是迷上针线活儿了,吃饭了也不知道回来!”
男子好笑地看着儿子拼命扯开话题,由着他拉着自己去外室的餐桌。

桌上的餐盘盖着精制的盖子保持着温度,
太子殿托着腮用手指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坐在一旁的男子依旧老神在在地喝着茶,
而公主殿却迟迟未归
终于男孩子抬起头小心地打量着男子的神色,笑着开口说:“啊,我想起来了嘉儿和我说过会晚一些回来,阿玛,我们先吃吧,别等了!”
男子挑眉:“饿了?”
还未待男孩子回答,
门外就传来脆生生的声音:“哥,我回来了!”
一身水蓝衣衫的女孩子推开门跳进来,随即看到住在主位的男子,不由得怔住:“阿玛?”
男子放下茶杯:“小丫头玩得这么开心啊,吃饭了也不回来!”
男孩子却嚷道:“总算回来了,快坐下,吃饭!”
女孩子微微咬着下唇,神色有些可怜地瞄着男子。
男子无奈地笑笑,向女孩子招招手,公主殿马上露出笑脸,坐到自己阿玛旁边。
男孩子这会儿倒是没看出饿了,吃得不紧不慢,不时还帮自己妹妹夹着菜:“嘉儿,不要挑食哦!”
女孩子瘪嘴:“哥哥,你自己不是也不吃萝卜!”
男子摒不住笑:“你们俩都给我乖乖地吃下去!”
男孩子打量着盘中的东西,微微皱起眉,犹豫了一会儿,扯出笑:“对了,嘉儿,你那只小猫怎么样了?”
女孩子隔着桌子踢了下自己哥哥的腿:“都说了是小熊!”随后顺手把自己盘子中的菜拨到哥哥那里。
男孩子为难地看着自己的盘子,男子露出纵容的笑:“什么小熊?”
女孩子却顽皮地笑笑:“秘密!”
男子挑眉看向男孩子,男孩子耸肩,男子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小丫头!”
一顿饭过后,男子回去处理政务了。
太子殿看着又开始摆弄那只小熊的妹妹:“到底是要送谁的啊,还弄得这么神秘。”
女孩子露出讨喜的笑容:“哥,再过一个月就是阿玛的寿辰了,当然是送给阿玛的!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男孩子笑:“人小鬼大!”
女孩子嘟嘴:“哥,你准备送什么啊?”
男孩子也故作神秘地笑笑:“我自然早就想好了,可是,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女孩子不满地摇着自家哥哥的胳膊:“告诉我呀!”
男孩子却只是笑:“嗯,今天好累啊,我先去睡了,嘉儿,你也早点儿休息哈!”
说完不等自己妹妹再来磨自己,直接进了内室。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7月31日16时41分2秒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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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宁静的皇宫一天天日子如旧,

而多了李赫陪伴的太子殿日子过得更加得心应手,

换句话说这孩子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习武上了,毕竟有人和自己比着学,

竞争这种东西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给人充分的压力。

当然渔翁得利的是习教师傅,

而吃亏的人也有,比如太傅……

太子的书房中

太傅一脸陶醉地细细讲解着新的诗篇,

而太子殿却很没有美感地手托着下巴,

右肘支在书桌上,盯着书本的眼睛有些发直,又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觉得眼皮有些沉,太子殿揉揉眼睛,试着睁大眼睛,却发现焦距很模糊,渐渐地耳边的声音也不那么真切了,只是觉得太傅悦耳的男中音,呃,有些催眠的效果。

男孩子挣扎了几番,终于彻底闭上了眼睛手臂也向旁边偏了几分,腰间挂着的玉佩碰在桌腿上男孩子也毫无知觉。

而终于察觉到了的太傅无奈地停了下来,有些悲哀地想,难道自己讲的内容真的无聊到这个地步,最近几天,给太子殿授课,总是在一开始的时候被男孩子缠着问各种杂乱的他想了解的问题,比如某个地区的奇异见闻,怎么应对私盐盐贩们,一个贪财但是审案还算公正的官算不算好官等等,好在太傅的知识面很宽,多多少少都能给出自己的看法,男孩子也听得认真。

可是一到开始正式上课,就经常会出现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太子殿很无辜地尽量保持着听课的姿势睡着了,

太傅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很是为难。

正在太傅兀自思索时,

却看到一身黄衫的男子走了进来,

太傅略略一慌,刚要说话,

却被男子伸手示意止住了,男子走到男孩子旁边

男孩子却除了呼吸得很均匀之外没有其余的反应了。

看着男子挑眉扬起了折扇,

太傅在心里默默地对太子殿同情了下,

谁知男子却只是用扇穗儿在男孩子的鼻子下扫了过去,

太子殿皱皱鼻子,打了个喷嚏,微微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喃喃地叫了声:“阿玛?”

随后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睁大了眼睛,起身,跪在了地上。

男子轻哼一声:“睡得可好?”

男孩子咬住下唇,垂下头。

一旁的太傅也跪了下来:“是臣没有尽到责任!”

男子却扬起笑,过去扶起了太傅:“先生不必自责,朕的儿子朕了解,难为先生了!”随后又转向男孩子:“至于你就给朕跪着吧!”

男子坐到了男孩子刚刚坐的位置上,看着跪在旁边的男孩子:“说吧,这是第几次睡着了?”

男孩子求助地看向旁边的太傅,

太傅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男子清了清喉咙:“看着朕说话!”

男孩子微微缩了下肩,有些无奈地开口:“儿子,儿子,记不清是第几次了……”声音很小,颇为没有底气。

太傅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心想我们的太子殿也太诚实了……

而男子却皱起了眉:“朕就知道没有那么巧,才一次就被朕逮到,朕现在也不问你为什么睡觉,先和你算算不敬太傅的罪过!去拿戒尺来!”随后又看向太傅:“先生坐,不必拘礼,待会儿朕让这小子给您赔罪!”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8月1日20时4分42秒编辑过]

太傅露出颇为无措的表情,无奈地坐了下来。

而太子殿乖乖地取来平日里形同虚设的戒尺,递给自己阿玛,又跪回地上,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太傅,脸上一红,小声求道:“阿玛,儿子知道错了,能不能别现在打儿子!”

男子挑眉,用戒尺敲了下桌子:“你说呢?”

男孩子缩了下肩,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男子缓下语气:“自己说,该打多少?”

男孩子试探地:“二十……”

男子挑起眉:“二十?”

男孩子马上改口:“那三十……”

男子哼了一声:“好,就先打三十!你站起来!”

男孩子无奈地起身,红着脸还想求自己的阿玛,却被男子瞪了一眼,男孩子马上闭上了嘴,准备自己动手解系在裤子上的带子。

却被男子用戒尺敲在手背上:“磨蹭什么呢?左手伸出来!”

男孩子松了口气,马上乖乖地伸出了左手。

男子结结实实的一戒尺挥了下去,

男孩子觉得这下比平时的都要重,咬紧了牙,才没叫出声来。

男子却毫不手软,一连十下打了下去,

男孩子的手从手心到手指都微微地肿了起来,

男子却还是朝着肿着的地方落尺子,

男孩子抬起头,眼眶都红了,可怜兮兮地低喃:“阿玛,孩儿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一旁的太傅看着太子殿这个样子哪里还坐得住,颇为心疼地起身求道:“皇上开恩,殿下平日里做学问是很认真的,总是和臣探讨治世之道,殿下已经很努力了……”

男子叹了口气:“先生不忍心,就替朕把剩下的一半打完吧。”随手把戒尺放在桌案上,对男孩子说,“拿去给先生!”

男孩子吸吸鼻子,听话地用右手拿起戒尺,转向太傅:“先生请坐!太一错了,请先生责罚!”

太傅无奈地接过戒尺,每一下都只是稍稍碰到男孩子的左手上就马上抬起来,十五下打完,两人都颇为心虚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男子。

男子哭笑不得地摇头:“先生这几下打得可真是,太便宜这小子了!”随后又转向男孩子,硬下声音,“好好看看先生是怎么对你的,敢在听课的时候睡觉!再有一次试试!”

男孩子垂下头:“儿子再不敢了!”

男子扬起笑起身,对着太傅说:

“今天的事情真是对不住先生了,先生先回去歇息吧,朕接下来还要和这孩子好好算算账!”

太傅也马上起身,施礼道:“那臣先行告退,请皇上不要过于责难殿下,殿下聪慧明礼,只是有些孩子心性罢了。”

男子点头:“朕有分寸!”随后又看向男孩子。

男孩子会意,规矩地跪了下来:“送先生,先生慢走!”

太傅连忙扶起男孩子,随后才离开。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8月1日20时6分6秒编辑过]

男孩子偷偷看了眼又坐了下来的男子,怯怯地低下头,跪回了地上。

男子却恢复了平日的温和语气:“起来吧。”

男孩子站起身,依旧有些惶然地看着男子,小声地说:“阿玛,儿子知道错了。”

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拉起男孩子的左手,看了看,又朝着犹自肿着的尺痕吹了吹:“书房里有消肿的药吗?拿来给朕!”

男孩子松了口气,答应着,转身去柜子里取来药,递给男子。

男子小心地把药涂在男孩子手上:“知道朕今天为什么打这么重吗?”

男孩子摇头。

男子幽幽地说:“太傅是举国有名的才子,哪个文人没有些自己的傲气,你倒好,不说敬着人家,还在授课的时候睡着了,换做是你,心里能不难受吗?”

男孩子垂下头:“阿玛是在帮先生出气吗?”

男子浅笑:“净说些小孩子话!今个儿朕若是不表明个态度,明个儿天下的文人就可能寒了心!”

男孩子吐舌:“有那么夸张吗?”

男子摇头:“旁的人家自然没关系,但是,帝王之家一举一动造成的影响都是你难以预料的!”

男孩子微微咬住下唇,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儿子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男子揉揉男孩子的头:“现在告诉阿玛吧,为什么会睡着?”

男孩子有些为难地开口:“儿子不是故意的……”

男子扬起笑:“朕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故意的还了得!”,顿了顿接着说,“习教师傅说你最近很是用功,是不是习武太累了?”

男孩子马上摇头:“没,不管练武的事儿!”

男子敲了下男孩子的头:“你怕什么!朕又不会不让你习武了!只不过要提醒你,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度,文治武功同样重要,不能厚此薄彼,知道吗?”

男孩子点头:“儿子知道了!”小心地打量着男子的脸色,犹豫地开口道,“儿子只是觉得那些书上的内容有些,嗯,有些无趣……”

男子挑起眉,却没发火,只是示意男孩子说下去:“怎么个无趣法?”

男孩子舔舔嘴唇:“阿玛,儿子想学的是现实中马上能用到的东西,不想听那些大道理。”

男子伸出手去,男孩子缩起肩,男子却只是捏了下男孩子的脸颊:“想学马上就能用到实际中的学问,也是好事儿,但是朕和太傅能告诉你一件事,两件事,能把你日后遇到的事情都讲给你听吗?天下的事儿会一成不变吗?”

男孩子困惑地看着自己的阿玛:“那,怎么办?”

男子浅笑:“所以才要你读那些书,上面讲的也许不是很现实的怎么解决某件事情,讲的却是为人处世基本的道理,不学这些,你拿什么做根基来解决实际的事情,不先学会做人,怎么治国?”

男孩子垂下头,乖乖地回应:“儿子知道了。”

男子板下脸:“那你说说看,最近这几回睡觉的事儿该打多少?”

男孩子颇为可怜的看自己的阿玛:“三十,行吗?”

男子刚刚微微挑起眉,男孩子就马上改口道:“阿玛别恼,四十,四十!”

还马上又把左手伸了出去,闭上了眼睛。

男子淡淡地叹了口气:“二十下,把裤子脱了,趴到朕腿上来!”

男孩子悄悄松了口气,解着带子,肿着的左手使不上力气,动作很是笨拙。

男子不忍心再为难儿子,伸手帮了个忙,解开了带子。

男孩子褪下了裤子,趴在了自己阿玛腿上,习惯性地用右手紧紧的攥住男子的下摆。

男子单是挥手打了下去,力道并不重,语气也颇为平和:“从明天开始,上课的两个时辰时间里,头一个时辰你给朕仔细听书本的学问,后面的那个时辰允许你和太傅聊聊你想知道的东西!另外,上课的时间延后半个时辰,你跟着朕去早朝!”男子没断一下句就打一巴掌,都没怎么使力气。

男孩子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吗?儿子可以去早朝?”

男子又挥下一掌:“嗯,不是想多了解这个国家的事儿嘛,就去自己听听看!不过我们有言在先,早朝的时候你要是敢给朕睡着,你试试看!”

男孩子瘪嘴:“儿子哪敢啊!”

男子笑:“少装可怜,多少下了?”

男孩子一怔:“儿子,没数”,随即又可怜兮兮地求,“阿玛,您,别重新打好吗?”

男子扯了扯嘴角:“朕记得是十九。”说完又不轻不重打了一下,“起来吧!”

男孩子会意地扬起笑,站起身:“谢阿玛!”

男子帮着男孩子系着带子:“这次饶了你,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啊!”

男孩子乖巧地点头:“儿子知道了!”又用右手扯住男子的袖子,“阿玛,早朝的时候儿子站在哪里?”

男子略想了下:“就站在朕的旁边吧,说话也方便,你觉得呢?”

男孩子马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好呀,好呀!”

男子也扬起笑:“还是打得轻了,没事人儿似的!”意料中地看见男孩子露出委屈的表情,“不过倒是不会耽误你等一会儿习武,一会儿不准放松,知道吗?”

男孩子自然地应:“儿子知道的,今天非要比李赫先学会新的招式不可!”

男子看着男孩子跃跃欲试的表情,好笑地摇了摇头。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8月1日20时7分19秒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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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自此之后,每日早朝,龙椅旁边都多了个小小的挺拔的身影

男孩子一身正装,看上去英气勃勃,

大多数情况下只是默默听着皇上和众臣子们的对话,

只有在被自己阿玛问到的时候,

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

虽然有些看法仍有些孩子气,

但是言语之间已经透露出些治世之君的气度。

偶尔在听别的臣子上奏时,在自己的阿玛看奏折时遇到不懂的名词,

也会小小声地问自己的阿玛,

男子倒也没有脾气,只是压低声音耐心地解释,

有时也由着男孩子直接向臣子们请教。

几日下来,许多臣子都称赞太子殿:“小小年纪就谦逊有礼,见解不凡,将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转眼又过去了半个月,终于到了皇上的寿辰。

按照以往的惯例,上午是去拜祭祖先,路上接受百姓们的祝福。下午宴请众臣子,到了晚上是家宴,远近亲戚都会参加。

而同样按照惯例,这一天最累的却不是皇上,而是太子殿。

首先是一大早起来,陪着自己的阿玛骑马去太庙,一路上都要保持着规矩的皇子举止,接受着百姓的“检阅”,到了太庙,又要陪着自己阿玛跪着祭祖,待到自己的阿玛起身去上香后,还要替自己阿玛跪在地上听高僧念冗长而深奥的祝福之词,男孩子几乎完全听不懂,却还是跪直了身子,作出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

到了下午,宴请众臣子之时,男孩子还是忙着帮自己阿玛回谢诸位臣子,又硬生生地背了一篇颇长的祝寿的文章,句子甚为拗口,足足让男孩子准备了两天,总算是顺利地背诵了下来,听着臣子们一片赞颂的声音,男孩子偷偷做出苦笑的表情,一场宴席下来却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单是跟着自己阿玛,一桌桌地走下来,和臣子们寒暄而已。

终于到了晚上的家宴,男孩子一身红色的锦服,坐在自己阿玛的旁边,还是不能放开了吃东西。

席上坐的都是皇亲国戚们,包括皇上的叔叔,远房的堂亲们,

唯一缺席的就是出门办事德亲王,不过事先派人来报告晚一些就会到。

众亲属们纷纷送上礼物,皇上笑着命人收下,并一一道谢。

轮到公主殿时,女孩子穿着淡红色的小袄,小锦靴,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愿阿玛万福安康!”说完拿出那只小熊,扬起笑,“这是嘉儿送给阿玛的!”

嗯,怎么说呢,做工上并不熟练,小熊的耳朵也不太圆,所以总被太子殿称为小猫,但是就初学者来说,可以看得出是很用心的,可惜在前面作为铺垫的都是些颇为精制的东西,于是坐在一旁的众人们都觉得有些惊异,更有甚者居然窃窃地笑了一声,顿时起了片小小的议论声,女孩子脸儿一红,微微咬住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殿自然是看不过去的,直接站起了身,用一反平日的颇为凌厉的眼神扫示了一圈,周围到底还是静了下来。

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倒是丝毫也没恼,仍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也起身,直接走了下来,把跪在地上的小人儿抱在了怀里,亲了亲额头,朗声道:“宝贝一个月来就在忙这个?阿玛喜欢得紧!谢谢宝贝!”

一路走回座位,坐了下来,又把小人儿抱到自己腿上,那只小熊也放在怀里,然后才转过头:“儿子,坐下吧!”

男孩子默默坐了下来,女孩子却伸手扯自己哥哥的袖子:“哥,哪种点心比较好吃?”

男孩子这才又扬起笑,拣了一样点心喂到自家妹妹嘴里,轻声问:“好吃吗?”

女孩子舔舔嘴唇:“好吃,就是有点甜!”

男子正与一位堂亲聊着天,却还顺手把茶杯送到小人儿手里。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德亲王到的通报声,众人于是都一致看向门口,

俊朗的男子穿着亲王服,却还是给人一种江湖人士的感觉,一进来也不急着和皇上打招呼,一路走过来,和旁边座位上的人随口招呼着:

“呦,三堂嫂还是这么年轻!”

“哎,十六叔您也来了,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

一直走到正中的席位前,男子才屈膝跪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臣有国事禀报圣上!”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了,皇上也严肃了下来,清了清喉咙:“准奏!”

德亲王抬起头说:“圣上派臣去赈灾,臣不负圣望,现在逃荒的灾民已经陆续返乡,当地的耕种也得到了恢复,而且,这两个月时间里有些田地已经产出了粮食!”说到这里男子似乎顽皮地笑了下,却只是一闪即逝,又一本正经的继续说,“今日是圣上的寿辰,臣正好用来借花献佛。”说完起身向门外招呼,“献进来吧!”

两个随从小心地抬进一个半人高的四方玻璃框,里面是一个大大的寿字,仔细一看是用数百粒没有去壳的稻米拼成的,灯晃在上面倒也泛出了些金色。

德亲王又重新跪了回去:“这份寿礼,大哥可还满意?”

皇上扬起笑:“德亲王平身,事情办得不错,朕日后自有赏赐!”随后又微微低下声音,“小弟这份礼,哥哥收得舒服得紧!”

太子殿起身走到玻璃框旁边,仔细地看了看,又站到了德亲王的座位旁边,顽皮地笑着,低声说:“二叔,您这份礼可以做碗饭了!”

男子挑眉也压低声音:“小子,想说我浪费粮食,你可看好了,那些都是稻米壳,里面的米,早就拿去吃了……”

“呃,这个……”男孩子咽了下口水,“真是番大工程”随后又乖乖地坐回自己阿玛旁边。

而德亲王则略带报复地问道:“不知道太子殿今天备了什么贺礼,臣可别是错过了!”

顿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男孩子身上来,

而太子殿却也带着无辜的笑容,大大方方地回视过去。

皇上不想为难儿子,笑着说:“小德,今天太一给朕背了一篇祝寿文!”

德亲王颇为不厚道地笑:“呦!那真是有心了,我们家太子背东西那真是不易!”

男孩子瘪嘴,愤愤地看过去,随即却又恢复了笑容,转向自己阿玛:“儿子自然备了寿礼。”

说完起身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祝阿玛万寿无疆,愿我朝繁荣昌盛!”

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并不算厚的本子,众人都不知道太子殿在搞什么名堂,全都看着皇上接过本子,等着解惑。

皇上翻开本子,仔细看了看,随后又翻了下一页,就这样一连翻了五六页,却一直没说话,众人则更加好奇。

终于皇上抬起头来,浅浅地叹了口气:“这份礼真是有心了!整整写了一个月?”

男孩子点头:“嗯,每天晚上都有写,一天也没拉下!”

到底有人摒不住了:“皇上,是什么啊?”

男子扬起笑,扶起男孩子,用比往日更加温和的语气说:“是朕的儿子写给朕的长信,嗯,整整一个月,每天都有,每篇的结尾都有句祝福的话。写的都是些身边的小事情,但是朕很喜欢!”

说完搂了下男孩子,“儿子,谢谢你!”

女孩子在旁边大悟道:“怪不得哥哥最近总是要晚睡,还不肯告诉我要做什么!”

男子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低声问:“因为这个才会在上课的时候睡着吗?”

男孩子却颇为无辜地扬起笑:“不是因为这个,儿子都认错了,阿玛别总抓住不放啊!”

嗯,本章的最后,就让我们看一下太子殿下的一小段信好了。

批完了一天的奏折,男子随手翻开了本子,

刚好是太子殿挨打那天。

“阿玛:

今天您打得儿子好疼啊,现在左手还肿着,不过好在打的是左手,要不儿子都没法写信给您了。嗯,您别挑眉,儿子知道是自己的错,仔细想想太傅也实在是很可怜的呢,换作是我的话,也许就辞官不做了!不过儿子日后改了,说什么都不睡了!嗯,对别的臣子也会注意的!好,接下来说说明天的早朝,嗯,阿玛,您一定不知道,儿子早就想去上早朝了,但儿子不敢提,因为本朝没有太子这么小就去上朝的,儿子明天会好好表现,不会给阿玛丢脸的!

阿玛今天和儿子说皇家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影响到天下,儿子觉得压力有些大,不过还是挺开心的,因为儿子有机会做那些让天下的人生活得更好的事情,别的人即使是想,也没儿子这么方便,阿玛,您说是不是?

仔细想想儿子今天还是在阿玛那里讨了便宜呢,虽然挨了打,却可以有整整一个时辰和**研究别的事情,早知道早让您打一顿好了!好吧,阿玛,您别瞪眼,儿子说笑的。

今天儿子的左手肿了,小丫头心疼得不得了,就差没喂儿子吃饭了,嘻嘻,所以阿玛不用为儿子担心了!

嗯,已经不早了,儿子不想误了明天的早朝,就写到这里!

愿阿玛事事称心!”

下面的则是当天的日期。

男子露出些许宠溺的笑容,看来这个本子足够让自己读上一阵子的了。

嗯,来更文了~

第十二章

地点:德亲王府。

时间:夏日午后。

人物:呃,一身青衫的十四五岁的少年坐在案桌前,微微锁着眉,细细地默默读着手中的卷子,不时还提起笔来修改几个字,直到放在一旁的茶已经不再冒气,少年才放下笔,右手捏着眉心,略略地歇息了一下,随即又把刚刚写好的东西誊到折子上去,字迹娟秀,一丝不苟。

终于誊写好之后,还未等少年放下笔,就闻得门外传来通报声,少年略略一怔,放下笔,站起身来。

推门而入的是神采飞扬的男孩儿,一年多未见,又长高了些,月牙白色的衫子,泛着淡青色的玉佩随着主人轻快的脚步也在腰间轻轻荡着。少年步上前去,躬身道:“殿下。”男孩儿似是带着几分不满地合上折扇:“堂哥,自家兄弟,不带你这样的!”少年直起身,微微地扬起嘴角,眉目清秀:“这是规矩……”男孩儿瘪了下嘴:“做哥哥的给弟弟请安,谁家也没这样的规矩,何况堂哥,你看,我也就是一跑腿儿的!”说完径自去案桌上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皱皱眉:“嗯,不够凉!”少年无奈地摇摇头:“那本是热茶,放得温了。”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天气热也不要喝得太凉,对身子不好。”男孩儿一脸的顽皮:“知道啦,堂哥的性子和二叔真是不像,怕是像了二婶儿,倍儿细致!”少年苦笑一下,提醒着男孩子:“正事儿呢?”男孩子吐吐舌,站起身来:“差点儿忘了!”从怀中拿出一份折子,少年恭敬地接下。男孩子带着几分打抱不平的语气:“本来这些事儿都是阿玛交给二叔去办的,谁知次次都辛苦了堂哥,啧啧,二叔真是狡猾,定是又自己溜出去了是不是?”少年忍着笑:“阿玛没出远门,就是在京城,呃,访查民情。”男孩儿眼睛一亮:“堂哥可知二叔去了哪条街?”少年略略想想:“许是在城东。”男孩儿却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神色:“堂哥可还有别的事儿?我这就回去了。”少年取来刚刚誊好的折子:“这份折子劳烦殿下呈给圣上!”男孩子点头接过,收在怀里:“堂哥要是叫声弟弟,我更乐意给堂哥办事儿!”少年正好送男孩儿走到门口,闻言失笑:“是,是,我的堂弟,东西收好,路上小心!”男孩儿嘻嘻一笑:“晓得!”离开王府以后,却直奔城东而去。
城东基本上可以算是京城之内最热闹的地方,各类商铺都聚集此地,当然流动人口也是相当的多,治安方面的维护起来难度也比较大,所以一般的父母都不太允许自家小孩子到这一带来,不过我们的太子最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平日里逮到个机会就到这一带来玩,比如今天则是打着来找自家二叔的旗号,实则玩得彻底,杂耍,斗鸡,茶馆个个不落,一点儿也没看出来是在找人的样子。于是当同在城东的李赫偶遇太子殿时,男孩儿正一手拿着吃剩一半的冰糕,在卖面人的摊子前仔细挑选着,嘴边还留着粒小小的芝麻,想是刚刚才吃过什么点心,十足的小顽童模样,致使李赫足足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太子无疑。
李赫悄悄地走到面人摊前,探手去拿男孩儿挂在腰间的折扇,男孩儿马上警觉地反手扣住,回过头去,先是一怔,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哎,李赫,你也到这来玩儿啊,”想想又补上一句,“怎么你也喜欢面人?”少年闻言嘴角抽搐了下,刚要反驳,却听到正在捏面人的大叔热情地招呼:“这位小爷,想选哪个?”少年挑眉:“大叔,您是说我像某人一样喜欢这个?”男孩子眨眼露出一脸无辜的笑容,接过面**叔递过来的沙僧:“我妹妹喜欢这些小玩艺儿。”又拿出刚刚在旁边的饰品摊前买的小盒子,把面人放到里面,收到怀里:“好了,这样就集齐师徒四个了。”
离开面人摊,男孩子又扬起已经开始融化的冰糕问少年:“要不要吃?”少年摇头:“今个儿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偷偷溜出来的吧?”男孩子轻哼一声:“才不是,小爷可是堂堂正正地出来办事儿的,办完事儿,呃,随便来逛逛,你呢?”少年耸肩:“王爷访查民情,我来帮个小忙。”男孩儿眼睛一亮:“咦?那二叔呢?”少年指指不远处的酒楼:“楼上听曲儿呢。”男孩儿马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哦,让你来干活儿,他去听曲儿!”少年失笑:“王爷一出门总有些护卫跟在暗处,基本上什么也访不出来,所以才让我来代劳。”男孩子了悟地点头:“这也就是我经常偷偷出门的原因!也罢,既然被我遇到了,那,一起吧,你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李赫想了想:“去小巷子,大街面儿上能有什么事儿!”男孩儿点头,随着少年一起拐进了胡同里。巷子底是一个小四合院,房子很旧了,可见并不是什么殷实人家。男孩子扭过头问少年:“里面住的是一家子人?”李赫摇摇头:“这样的院子通常都是几户人家凑在一起住,都是些普通百姓,平日里也有个照应。”这时却听得院子里传来争吵的声音,随即一个衣着短衫的男子从院子里走出来,快步朝街口的方向走去,女子从院里追出来,哭喊道:“家里的钱都拿去赌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你回来呀!”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跟上了前面男子的步伐。
一路来到接近城东的边缘,小巷子里十多个男子聚在一起,吆喝得很响,短衫男子凑过去,嚷着:“今天我非要翻本不可,我就不信我一直这么背!”男孩子也要凑到前面去,被少年拉住了:“你赌过钱吗?”男孩子摇头:“我连赌场都没进过,哪有机会赌钱!你呢?”少年笑笑:“我带着小彦他们在街上玩到大,骰子自然玩过!这个只是普通赌大小罢了。”男孩子皱眉:“在京城是不允许私设赌局的!”少年压低声音:“他们在这设局,自然就有人把风,官兵一来,就都散了,先看看再说!”一连几场下来,短衫男子都没押对,带来的钱也输光了,却还是不肯回去,又央着庄家借钱给他。
那庄家却不答应:“老刘不是我们不借给你,你拿什么还我们?”旁边的男子也跟着哄笑起来,男子本来已经输红了眼,更加经不起激:“我家里还有房子,我押给你们!”少年扯了扯嘴角,略微嘲讽地笑了下:“看来他很快就会没地方住了!”男孩子挑眉:“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输?”少年叹气:“因为那骰子是灌了东西的,大小都是庄家控制,这种赌局一般都是先给你一点甜头,等你上了瘾头,就输得倾家荡产!”果然男子又一次输了,被庄家摧着要去收房子。男孩子皱起眉:“诈赌,太过分了!”少年耸肩:“说到底还是得有人愿意上当不是!”男孩子却突然扬起嘴角:“看上去还挺好玩的,机会难得!”少年一怔之间,男孩子已经凑到了最前面,喊着:“等一下!我替这大叔再赌一次!要是输了他的债我来还!”男子们纷纷愣住。议论起来:“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到这捣什么乱!”庄家却眯起眼打量了下男孩子的衣着:“这位小爷可是说真的?”李赫一看情况不对,也凑过来说:“你干什么,不是告诉过你这骰……”男孩子扬起笑:“放心!我就是玩玩而已!”几个男子商量了下,答应了下来。男孩子一脸的兴奋,拉着李赫:“哎,你说押大还是小?”少年白眼:“随便吧!”潜台词是反正也不可能赢。男孩子一本正经地:“嗯,好吧,我押小!”结果出来的点数是四五六,很明显的大。男孩子一脸的失落:“呀,怎么会呢?”少年在一旁默不作声,心想你要一直演到什么时候。旁边的人又开始起哄,要男孩子拿钱出来。男孩子叹气:“可是我身上没银子啊!”几个男子急了,其中一个扯住男孩子的衣领:“小子,你耍我们!”少年皱起眉,手搭在腰间的剑上。男孩子却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色:“你们别恼啊,我是没带钱,我爹爹就在不远的地方听曲儿,我去他那里拿还不行嘛!”男子们不依不饶:“你要是跑了怎么办?”男孩子极为诚恳地说:“那这样吧,你们找个人和我去,我兄弟留在这里,你们总该放心了吧!”庄家想了想,和旁边的男子说:“小七儿,你和他去一趟吧!”男子答应着,跟着男孩子离开了。而被留下的少年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男子们不由得有些疑虑,压低声音对庄家说:“大哥,这事儿不会有诈吧!”庄家轻哼一声:“怕什么,还没有人敢动赵爷的场子呢!”
男孩子带着男子来到城东最大的茶楼,一路来到楼上听曲子的地方,我们的德亲王正半阖着眼,一脸陶醉的表情。男孩子几步跑过去,喊道:“爹爹,别听了,快跟我走!”德亲王睁开眼,一脸困惑的表情,随即看到跟在后面的男子,挑起眉:“出什么事儿了?就让你自己出去一会儿,怎么就给我惹事了?”男孩子露齿一笑:“儿子没干什么,就去赌了一把,输了点儿钱!”德亲王一副不耐的样子:“输了多少钱啊?这些够不够?”说完掏出一把银票,男子一看眼睛都亮了,上手就要去抢,却被男孩子先拿在手里:“爹爹,不是钱的事儿,李赫还在他们那呢!”德亲王叹气,对着面前的女子说:“对不住了,姑娘,今个儿我儿子来找我了,我得先回去了!”女子露出些许不舍的表情,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被带到设赌局的地方,男子们还聚在那里吆喝着,李赫则站在一边做闭目养神状。德亲王一脸和善地走过去:“赫儿,等急了没?”李赫四处望望,果然看到了暗处的护卫们,松了口气:“那个骰子里面灌了东西。”男子们纷纷停住,围了过来,庄家一脸的怒气:“你这小子胡说什么,钱带来了吗?快交出来!”德亲王一脸的笑容:“按规定京城里可是不能私设赌局的!”几个男子互视一样,哄笑起来,庄家昂起头说:“这可是赵爷看的场子,你能把我们怎么样?”德亲王摇摇头,颇为惋惜地说:“看来你们的总头目也要被你们连累喽!”说完一挥手,那些藏在暗处的护卫们纷纷涌上前来,把男子们围在了中间。德亲王笑着交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好好问问,赵爷是哪位,来头不小呢!”随后拍拍男孩子的肩:“闲事儿管完了,咱们走吧!”

两个孩子随着男子离开了混乱的围捕现场。男孩子一脸兴奋对男子讲着事情的经过,男子却带着几分坏笑地说:“小子,这回也去赌了一场,可是过了瘾吧!”男孩子撇撇嘴:“二叔还说我呢,让李赫去帮你干活儿,自己去听曲儿,还不愿意走呢!”男子沉默了下,幽幽地说:“那位姑娘的声音很像你二婶的!”李赫见男子脸色不对,连忙扯开话题:“太一,天都黑了哎,你今天没门禁了?”男孩子却像是突然反映过来一般,啊了一声:“已经这么晚了!来不及了!”男子哭笑不得地说:“要不今个儿住在我那儿吧,找个人回去说一声。”男孩子一脸的无奈:“不行!我这还有份折子要给阿玛呢!”随后又叹了口气,颇为可怜地对少年说:“李赫,明天可能不能陪你习武了!”旁边的男子却摒不牢笑出了声:“拿今天的事儿去和大哥邀功啊!”却遭到了男孩子的白眼:“阿玛现在已经知道了吧。护卫一出现,就什么都瞒不过去了!”男子耸肩:“反正已经晚了,晚膳时间都过了,不如咱们去前面的小饭馆吃一顿。”
一顿饭过后,德亲王和李赫陪男孩子走到宫门口,男孩子不甘不愿地走了进去,就马上看到了皇上的近侍迎了上来:“殿下回来啦,圣上问您用过膳没?在您的宫室里给您留了饭,若是用过了,就直接去御书房见圣上。”男孩子点点头:“知道了!”随即又小心地打听道:“依你看,阿玛生气了吗?”近侍一脸的无措:“这,圣上如平日一样,面色平和得很!”男孩子却叹了口气,嘟喃了句:“那倒也是,阿玛怕是连生气的时候也带着笑!”说归说,还是一刻不敢耽搁地直奔御书房。
守在御书房门口的侍卫由于有了前车之鉴,还没等太子殿在敲门的问题上开始犹豫时,就微微扬起声音通报:“太子殿下到!”男孩子只好颇为无奈地径直走了进去。
书房之内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宁谧,男孩儿一直等到坐在案桌前的男子批好一份折子,才开口道:“阿玛,儿子回来了。”男子搁下笔:“用过膳了?”男孩子点头,随后又补了一句:“是二叔请的客!”男子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问:“骰子好玩吗?”男孩子嘟起嘴,喃喃地说:“阿玛消息还真是灵通!”男子失笑,向男孩儿招招手:“你有什么可抱怨的,护卫们跟朕汇报的可都是太子殿怎么智斗赌局。”男孩儿乖乖地走过去,扬起小脸儿,开始不失时机地实施德亲王教导的‘邀功’之策了:“阿玛,儿子这次没打架,回来迟了的事儿,就不罚了好不好?”男子微微挑起眉,男孩子毫不放弃地继续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终于男子扬起嘴角,打破了沉默:“好吧,看在时间也不早了的份上,这回就便宜你了!不打你了,放心地回去睡觉吧。”男孩子却没有动。男子有些困惑地挑起眉:“还有事儿?”男孩子露出一脸心虚的笑容:“阿玛,儿子这还有份折子,是堂哥要呈给您的!”说完从怀中拿出折子,小心地放在书案上。男子微微眯起眼:“你带了份折子给朕在街上跑了一天?”男孩子马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男子硬下声音:“过来!”男孩子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慢慢地蹭了过去,嘴上还不忘强调着:“阿玛,您说了不打的。”
男子扬起手,男孩子忙闭上眼,微微缩起肩,委屈害怕的模样表现得很是到位,可是男子单是捏了下男孩子的耳朵:“旁的话都记不住,这句倒是记得牢呢!不想挨打是吧,行,朕不打你,但要好好收拾收拾你这双到处乱跑的小腿儿,一个时辰马步!”
男孩子瞪大眼:“阿玛,今天已经很晚了哎。”
男子微微扬起嘴角,抬手比了下书案对面的空地:“所以你别再磨蹭了,就在那做吧,快点!”
男孩子颇为不甘心地退而求其次:“阿玛,儿子去罚跪还不行嘛。”
却被当场驳回:“不行!罚什么跪,伤了膝盖怎么办,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乖乖地去练你的基本功,别再和朕谈条件!”
男孩子见无可挽回,垂下头,到指定地点摆好了姿势。
而男子则展开男孩子呈上来的折子,仔细批阅起来。
男孩子坚持了一小会儿之后就开始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与其这样还不如被打一顿,最起码现在就可以去休息了,偷偷地叹了口气,越发地觉得腿很酸,看看自己的阿玛似乎全身心地投入到政务之中了,男孩子慢慢松开握着拳的手,嗯,没被发现,很好,接下来,男孩子微微弯下腰,捏了捏膝盖,却听到了男子沉稳的声音:“腰直起来!是想再加一个时辰吗?”男孩子吐吐舌,乖乖地回复到标准姿势,却发现男子根本没抬眼看他,不由得觉得更加郁闷。

男孩子盯着墙角的西洋钟,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手心都是汗,腿也麻掉了,脖子有些僵,男孩子觉得不能再维持现状,看准了男子批好一份折子,还没开始下一份的空档:“阿玛,儿子知道错了。”声音还有些哑。
男子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男孩子又开始发挥坚持到底的精神了,自顾自地说下去:“儿子不应该带着折子去街上乱跑,万一被别人看到了,泄漏身份还是小事,要是折子上的事儿很要紧,就被儿子耽误了……”说完又开始打量男子的脸色,一边在心里盘算接下来还要说些什么。
男子搁下了笔,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想得倒是挺清楚的嘛,这么说是明知故犯喽,更应该罚!”
男孩子却单是以不变应万变地忍了个呵气,吸了吸鼻子,一副颇为疲惫的样子,低低地叫了声:“阿玛……”
男子抬头看了看自家小孩儿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次还敢不敢了?”
男孩子马上精神起来:“不敢了,再不敢了!”
男子靠在椅背上:“这样吧,你背篇文章给朕听听,背好了,就让你去休息!”
男孩子略略思考了下,却只是觉得身子僵得紧,尤其是脖子,于是开口背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本来这段算不算是男子所要求的文章都是有待商榷的,更甚之的是,太子殿在被最后两句的时候,夸张地配合着诗的内容做了一个大大的仰头和低头的动作,于是用意便十分明显了。
男子微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怎么不背《诗经》的关雎篇啊,还可以‘辗转反侧’一下,不是活动得更彻底!”
男孩子居然还嘟喃了句:“那篇长嘛。”
男子摇了摇头,摆摆手:“算了,今个儿太晚了,饶了你,歇着去吧。”
男孩子嘴角上扬,利落地应着:“谢阿玛!”略略一活动,却发现腿已经完全麻掉了,于是在原地又捶又跺,还低声吸着气。
做父亲的到底是看不下去了,起身,走过去,帮着小孩儿活动着关节:“好点儿了吗?”男孩子点头:“现在是好多了,但是……”大大地叹了口气,“以儿子的经验,明天早上才会难受个彻底!”
明明知道自家小孩儿颇有些夸张的成分,男子还是松了口:“那明天就别去习武了,再歇一天吧。”
男孩子却还不知足:“可是阿玛,儿子不去习武,李赫就又要白过来一趟了,不如,明天再让儿子和李赫出去接着体察民情吧。”黑漆漆的瞳仁亮晶晶。
男子挑眉:“怎么?出去就不难受了是吧?”
男孩子却还一本正经地说:“再难受儿子也要坚持呀,不是说‘民为贵’嘛。”
男子失笑,直接抬手,曲起食指,扣在男孩子的额头上:“亏你说得出口!”
男孩子讨好地笑:“儿子不会惹事儿的,而且还有李赫陪着我!”
男子略略想了一下:“这样吧,以后每三天就许你出去一次,和李赫一道,看看平常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多长些见识也好,不过朕可先说好了,不准随便招惹是非,听到了吗?”
男孩子居然兴奋地在原地跳了两下:“听到了,谢谢阿玛!”
男子却轻哼了一声:“你腿好了是吧?”
男孩子微微一怔,见好就收:“呀,真的很晚了哎,儿子先去睡了,阿玛也早些休息,不要太劳累了!”快速地行了个礼,又快步离开了书房,怎么说呢,动作很是灵活,丝毫没有一丝如同刚刚的疲惫。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又坐回了原位,接着批折子,嘴角却还留着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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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秋去冬来,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在太子专用的书房中,墙脚的香炉散着淡淡的烟,倒是丝毫没有严冬来临的感觉,桌案上的盆景也是依旧一副春意盎然的样子。男孩子对着面前的《大学》做郑重其事状,太傅则坐在一旁仔细讲解着:
“‘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这句就是说财富可以装饰房屋,品德却可以修养身心,使心胸宽广而身体舒泰安康。所以,品德高尚的人一定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诚。”
说到这里太傅突然停了下来,男孩子则条件反射般地拿起小火煨着保温的茶壶倒了杯茶,起身递给太傅:“先生,喝茶!”太傅也连忙起身接下,带着笑意说:“殿下,不是臣口渴了,而是,外面下雪了。”男孩子微怔,随即凑到窗边,大朵的雪花迎着北风洋洋洒洒,气势很是宏大:“哎?今年的雪来得好早啊!”太傅不紧不慢地理着书本:“殿下,这场是今年的初雪,余下的内容,就明日再继续吧。”男孩子则规矩地执礼:“先生辛苦了,先生慢走!”
离开书房,直奔自己的寝宫。
太子寝宫内室更是一副极为温暖的场景,穿着鹅黄色小袄的女孩子坐在小榻上,自顾自地玩着放在小几上的围棋,虽然屋子里并不冷,小人儿还是在怀里抱着个手炉,缩着身子,小兽一般,很是自得其乐。
太子殿悄悄地走过去,把手呵得暖了,才蒙在小人儿的眼睛上。小人儿嘻嘻地笑着,拉下男孩子的手:“哥哥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正好陪我玩一会儿!”男孩子坐到对面,看着小几上的残局,颇为认真地微皱起眉,执起黑子放在一处。几个来回之后,男孩子停了下来,仰面躺在小榻上:“呼~不下了!好累啊!”随即又看到女孩子还是一副兴致昂扬的样子,男孩子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明白你这小丫头怎么就坐得住!哎,嘉儿,外面下雪了哦!”女孩子目光还留在棋盘上,随口应道:“哦,怪不得哥哥回来这么早呢,原来是你的小冬假到了啊!”男孩子苦笑:“什么小冬假,不过就是初雪的那一天而已!对了,嘉儿,要不要出去堆雪人?”小人儿连忙摇头:“不要!外面好冷的!”还像表决心似的抱紧怀中的手炉。男孩子被逗得笑了起来:“你一出生时御医就说你体质寒凉,畏冷,果真是一点儿不假!”小人儿瘪瘪嘴,又缩了缩身子,嘟喃了句:“反正都是额娘给的,寒凉我也喜欢!”男孩子停住笑,目光稍稍黯淡了下,随即又扬起嘴角:“算你有理!我自己去好了!”
这时却听到了侍卫的通报声,德亲王一身牙白色的长衫迎面走了过来,尽管天气寒冷,男子右手还是捏着一柄折扇,展开后掸着身上的雪,左手负在背后。两个孩子迎了上去,德亲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抱起女孩子,反而先和男孩子招呼着:“就知道你今个儿能休息,过来,有东西送你!”男孩子没注意到男子脸上藏着的笑意,凑了上去:“二叔,去打雪仗吗?”男子扯了下嘴角,干脆地答:“好啊!”然后很顺手地把一直握在左手中的小雪球按在了男孩子的脖颈上。男孩子惊叫一声,马上跳开,随即又扑向男子进行打击报复。男子逗弄小孩儿般地虚应了几招,随后又笑着讲和:“好啦,好啦,我们出去玩!嘉儿,去不去?”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女孩子摇摇头:“外面好冷的,我还是在屋子下棋吧!”男子想了下:“一个人下多无趣,正好林儿今个儿也在宫里,等会儿我让他来陪你!”说完回身吩咐旁边的侍从:“去告诉林贝勒,向皇上复过命后,直接到太子这儿来!”侍从应声而去。男孩子心急地拉着男子就往外走:“二叔,走啦!”男子笑着回:“哎,这么急着报复啊?”
不多时,一身贝勒服的少年到了太子的宫殿,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阿玛和太子玩得雪球乱飞,少年摇头苦笑,进门之前,还不忘记先掸掉身上的雪。一进内室,窝在榻上的女孩子就一脸兴奋地朝自己招着手:“二哥哥总算是来了,嘉儿一个人下棋很闷的呢!”少年却依旧按着规矩行礼:“公主殿下安康!”女孩子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随即眼珠一转,扯起嘴角,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说:“给林贝勒请安!”少年一怔,女孩子耸耸肩:“很别扭是不是?自家兄妹就别和外人一样嘛!”说完就摸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的一角,扬起头:“二哥哥,到你了哦!”少年无奈地笑笑,坐到了对面。
女孩子一边下着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贝勒聊天。“对了,二哥哥,哥哥的小冬假到底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嗯?”少年略略思索了一下,放落一子:“大概知道一些,这件事儿当时闹得还不算小!”“哎?”女孩子眼睛一亮,把拿起的棋子又放了回去:“说给我听嘛!”少年也停了下来,想了一下,慢慢开口道:“我记得是四年前的事儿,也就是皇后娘娘刚仙逝不久,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大,只知道这件事儿对圣上打击很大,连平日里总挂在嘴角的微笑也看不到了,嗯,朝臣们都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提起有关皇后娘娘的事情,那年的冬天来得很晚,腊月了才下了第一场雪……”

【早朝过后,空中飘起了雪花,男子信步在宫中走着,不经意间来到了太子的书房,男子停下脚步,想想自己大概有一个月没过问太子的功课,于是走了进去,结果只有太傅一人在看书。男子微皱起眉:“先生怎么自己在这里?”太傅抬起头,表情颇为尴尬地见礼回话:“圣上,许是今天下了雪,天气太冷,殿下起得迟了,现在还没有来……”男子闻言表情上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语气更淡了几分:“朕知道了,今日天气不好,先生也回去吧。”说完便离开了书房。太傅目送着男子离去,心里暗暗想着:“皇上真是变化很大呢,往日的笑容竟一点儿都没有了。”不由得又替太子多了几分担心。
男子径直来到太子寝宫,远远地便看到在院子里忙碌的小小身影,男孩子正在努力地堆雪人,嗯,仔细看看似乎雪人的头上还有一只角?北风阵阵,男孩子的脸儿冻得红红的,一双小手还一刻不停地捏着另一团雪。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几步走过去:“你不去上课,在这里玩雪?”男孩子吓了一跳,扬起头,目光有些畏惧,喃喃地叫了声:“阿玛……”男子伸手拉起蹲在地上的男孩子,拍掉他握在手中的雪块,男孩子的手很凉,显然已经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马上跟我进屋去!”男孩子咬住下唇,摇了摇头:“阿玛,再等一下好不好,马上就要堆好了!”说完利落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雪块,小心地放在雪人的头上,原来是有两只角的,好吧,原来是只雪兔子。
男子显然被男孩子莫明其妙的行为搞得更加恼火了,一把抱起男孩子,进了内室,直接放在了床上:“说!为什么不去上课?”气温的突然变化,让男孩子打了个喷嚏,抬起头看着男子板着的脸,男孩子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却抿着唇,不肯说话。男子见状转身出去拿了戒尺回来,看着已经缩到床角去的男孩儿,语气淡了几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是因为想玩雪才不去上课吗?”男孩子扬起脸,轻轻地摇着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声。男子正式宣告耐心用尽,坐到床边,拉过男孩子按在腿上,扯下了裤子,扬起戒尺就打了下去。
男子尚在怒气之中,下手自是重于平时,几尺子下去,男孩子的屁股就变得通红,浮起一道道尺子印儿,男孩子却不敢大声叫喊,只是小声地抽泣着,可却还是不肯回答男子的问题。又忍了五下,男孩子觉得身后火辣辣地疼得钻心,突然挣扎了起来,男子一时之间没有防备,倒是让男孩子滑到了地上。
男孩子站起身来,一脸畏惧地看着男子,小小的身子不时抽噎一下,脸上挂着泪珠。男子挑起眉:“还敢躲了?自己趴过来!”小男孩儿眼睛又黯淡了几分,表情颇为委屈,双手捂住身后,反而又后退了两步,哽咽着开口:“阿玛,不要打了,好疼……”
男子火大地拧起眉:“朕再说一遍,趴过来!”小男孩儿扬起脸儿,倔强到底:“不要!”男子站起身来,把戒尺掷在地上:“太一,朕告诉你,你再胡闹朕就不要你了!”
男孩子身子明显地抖了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连抽噎的声音都止住了,原本红红的脸儿变得发白,露出一副颇为无助的表情,随即咬了咬下唇,跪在了地上,膝行了两步,拾起戒尺,举过了头顶:“阿玛,都是儿子的错,您接着打儿子好了!儿子以后再不敢了,一定听您的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阿玛,您怎么罚儿子都行,别不要儿子……”小人儿低下头,眼泪滴在地上,声音低了下来,“儿子只有阿玛了,别让儿子一个人。”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了下来,看着近乎委曲求全的儿子,男子着实心疼起来,再多的怒火也一下子消失无踪了,叹了口气,站起身把男孩儿抱在怀里,小心地避开伤处,伸手拭去男孩子脸上的水珠:“好儿子,别哭了,阿玛收回那句话,是阿玛心情不好,委屈你了。”男孩子却抽噎得更厉害了:“阿玛,以前每年初雪的那一天,额娘都会和儿子一起堆雪人的,今年的雪不大,儿子担心上了课回来,雪就化掉了,额娘就看不到今年的雪人了!”男子觉得鼻子有些酸,搂紧男孩子:“傻孩子,怎么不早和阿玛说呢?”男孩儿声音闷闷的:“侍卫们和儿子说额娘不在了,阿玛心里很难过,所以不要在阿玛面前提起额娘。”男子阖上眼,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嘴角向上扬起:“没关系,朕想通了,你额娘虽然不在了,但还有你和嘉儿陪在朕身边啊,以后咱们也要好好地过日子,不让你额娘担心,好不好?”男孩子怔怔地看着男子的笑容:“好久没见到阿玛笑了呢,阿玛,您不生儿子气了吗?”男子取来消肿的药,小心地帮男孩子揉着伤,随口答:“嗯,不生你的气了!”谁知男孩子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后,开始不安份起来,嘟起嘴:“阿玛打得儿子好疼啊,不要揉了!”还颇为不满地蹬了蹬腿。男子哭笑不得按住男孩子:“就好了,别乱动,听话!”男孩子还是颇为委屈地伏在床上哼哼唧唧。男子只好继续哄道:“以后每年的初雪都给你放一天假好不好?”男孩子撑起身子,眼睛已经重新变得亮晶晶的了:“阿玛说真的吗?”男子点头:“嗯,真的!这回满意了吧。”男孩子却还得便宜卖乖地伏回床上,小声地嘟喃了句:“马马虎虎。”】
就在公主殿听故事的同时,德亲王和太子殿的雪球大战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两个人的面前都已经垒出了一个小雪墙,而且都在手里捏着一团雪,盯紧对方,准备伺机发动突然攻击,僵持了一会儿。德亲王突然很认真地问:“哎,你今天还没堆雪兔子吧!”男孩子也认真地回:“今天的雪下得不小,没那么容易化,等一会儿雪就更厚了,然后再堆……”却被突然迎面而来的雪团吓了一跳,男孩子往旁边一躲,雪团擦着耳朵飞了过去。男孩子一脸委屈地揉揉右耳朵:“二叔,你耍赖!”男子却笑得开心:“兵不厌诈!”男孩子也马上奋起反击,却突然听到德亲王说:“哟,大哥,你来啦。”男孩子一脸的鄙夷:“二叔,你以为我会再上当吗?”说完很迅速地丢了一团雪过去,可是却不见德亲王还击,男孩子一怔,心里想着不会这么巧吧,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赫然看见一身锦黄色衣衫的男子站在身后。男孩子马上露出一脸心虚的笑:“阿玛,您来啦。”还没等男子对自家弟弟和自家儿子没大没小的幼稚行径发表看法时,一团雪朝着自己飞了过来,下意识地躲开,男子挑起眉,看向始作俑者。德亲王露出一脸无辜的笑容:“呀,大哥的反应速度真是不减当年啊!”而我们的太子殿就很乖巧地扯扯自家阿玛的衣衫下摆,讨好地递上两个雪团:“阿玛,还击!”男子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倒也真的接过雪团丢了过去。而德亲王则拿出全副精力准备迎战。
男孩子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立刻溜回了屋子里。进了内室,看到聊得很投机的两兄妹,男孩子也凑过去:“下到哪里了,谁赢了?”却发现女孩子眼眶红红的。男孩子一惊:“嘉儿,怎么了?哎,输了就输了,也不用哭啊,哥哥帮你赢回来!”女孩子一怔,揉了揉眼睛,扬起笑说:“我才没哭呢,屋子里太热了,哥哥,我们出去堆雪人好不好?”男孩子眨眨眼:“屋子里很热吗?呃,好呀,我们走吧,堂哥你去吗?”少年放下茶杯,起身回道:“时候不早了,臣就先回去了。”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开口:“恭送林贝勒!”少年露出一脸尴尬的笑容:“好吧,堂哥要回去了,你们不必送了!”男孩子露出小白牙:“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嘉儿,我们走吧!”女孩子乖巧跟在一边:“哥哥,我要堆只小白兔!小白兔最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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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去往京城的官道上,一大一小两匹纯黑色的马疾驰着,突然间骑在体格略大的马上的男子一拉缰绳,速度减了下来,朝着另一匹马的方向喊道:“麒儿,前面就是京城了,今天就比到这里吧!”乘在体格略小的马上的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子,穿着紫黑色的衫子,生得棱角分明,闻言也一扯缰绳,稳下速度。
男子朝男孩子的方向靠了靠,叮嘱道:“麒儿,这是你第二次进宫,见了皇上,可要记得礼数!”男孩子没有应声,只是略点了下头。男子皱起眉:“别又那副表情,让你陪着我进次宫极委屈你似的,别忘了你的名字可是御赐的,你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男孩子抿了下嘴唇:“孩儿知道了,爹爹也不用一路嘱咐下去吧!孩儿的名字的是御赐的,皇上第一次见到刚满周岁的我就极为宠爱,赐名紫麒,紫乃色之尊者,麒是古之圣兽。”说到这里又撇了下嘴,“如果让爹爹来取,爹爹说什么也想不到用这种名字的吧!”男子眯起眼:“你是想嘲笑你爹我书读得少是不是?我告诉你,这种名字若不是御赐,哪个敢给自家小孩儿起。”男孩子别开头:“若不是爹爹是本朝第一战将,皇上又怎么会赐名给我!”男子呵斥道:“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当心我揍你!”男孩子却毫不畏惧地轻哼了一声,自顾自地驱马向前。男子微微一怔:“哎,你急什么,不是告诉你前面是街市,不能骑马了嘛,慢一点儿!”说完也只得无奈地追了上去。
父子俩一并进了宫,到了御书房门口,男子嘱咐道:“麒儿,爹爹先去向皇上禀报军情,你在这里候着,别乱走,知道吗?”男孩子四处张望着,漫不经心地应了句:“晓得了!”男子无奈地拍了拍男孩子的头,进了宫殿。
男孩子略等了一会儿,就觉得颇为无聊,扬起头,一路朝着进来的小北门走去。侍卫们一看到男孩子腰间挂着的紫色的麒麟玉,便知晓了男孩子的身份,也不加阻拦。
不多时,便看到了一片桃林,正值三月,春风一来,桃瓣便洋洋洒洒地漫天飞舞起来,看到满眼的嫩粉色。男孩子一时兴起,略一提气,踏着桃枝跃到了树上,坐在粗枝之上略略休息了一下,又向前跃到另一棵树上。紫麒自得其乐地沉浸在“踏枝之旅”中,直到眼前出现一顶小亭子,男孩子才停下脚步,坐在一处略低的树枝上,好奇地向亭内打量着。
亭内只有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儿,一身桃红色的小袄,脸儿也是粉粉的,颇有面如桃瓣的感觉。小女孩儿两手托腮,微微嘟着嘴,坐在石凳上,两条小腿还无意识地轻轻踢着,一旁石桌上放着本书,书的首页随着风微微翻着,但是始终没有打开。女孩儿也没有一点儿要看书的意思,单是闷闷地坐着,不时还张望一下外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紫麒一时好奇,也不作声,坐在树枝上静观其变。
不多时,小径上走过来一个年纪更小的男孩子,穿着水绿色的衫子,戴着一顶镶着翠玉的帽子,眉目之间带着几分英气,但是肤色过于白皙了些,另外就是腰间的扇子和玉佩似乎有些大,随着小人儿的脚步乱荡着,倒是有了几分滑稽的感觉。紫麒一边猜测着两个孩子的身份,一边无意识地把头靠在树干上,嗅着桃瓣的香气。
亭子里的小女孩儿看到小男孩儿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怎么这身儿打扮?”小男孩儿一脸的顽皮,还兴奋地原地转了一圈:“姐,好看吗?”小女孩儿仔细地打量一番:“竟是比平日里更好看了!”
紫麒挑起眉,在心里想着:爹爹说过,皇上一共有三个子女,最大的是个男孩儿,比我大了一岁,也就是太子,然后是两个公主,那么眼前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宫女的小孩儿,看衣着打扮也不像啊。
小女孩儿拿过桌上的书递给小男孩儿:“我看完了,超级喜欢,下次再带一本儿这样的来好不好?”小男孩儿笑着应道:“好呀!姐,你下次也去我那边儿玩儿嘛!”小女孩儿思索了下,面露难色:“等有机会我就过去,花儿都开了,我们去林子逛逛吧!”小男孩儿把书收到怀里,走过去牵起女孩子的手:“好漂亮啊,怪不得姐喜欢到这儿来!”女孩子笑嘻嘻地停下脚步,摘掉落在男孩儿帽子上的桃瓣:“你喜欢的花儿这个季节还没开,就先将就一下这里吧。”
紫麒看着两个孩子从自己所在的树下走过,一路朝着南面而去。便也放弃了这种猜身份的游戏,揉揉鼻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却突然听到树下传来喊声:“小兄弟,你看到她们了吗?”紫麒一怔,向下看去,树下站着的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子,淡黄色的衫子,扬起头看着自己,更奇怪的是男孩子看到自己站在树枝上居然一点儿意外的神情都没有,仿佛这是挺理所当然的事儿。
紫麒撇了下嘴,指了指南面的方向。男孩子丢下句“谢啦!”就一路朝南跑了过去,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内。
想到自己也逛了好一会儿了,紫麒又按着原路“踏”了回去。
刚刚回到御书房门口,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父亲,男孩子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男子皱起眉:“你小子跑到哪去了?”男孩子一本正经地:“儿子哪也没去,就去解了个手。”男子也不多做计较:“好了,跟我进去面圣吧!”

进了书房,男孩子屈膝见礼:“紫麒给皇上请安。”坐在主位上的男子扬起笑:“麒儿不必多礼了,也有五六年不见了,过来让朕看看!”紫麒站起身走了过去。男子捏了捏男孩子的肩:“麒儿都长这么高了啊,功夫学得怎么样?想必比太一要好!”萧将军忙回道:“犬子哪敢和太子殿下相比!”男孩子却只是看着书案上的镇纸发呆,并没有要回话的意思。男子摆了下手:“萧将军不必谦虚,第一战将的儿子必定也是不凡的,正好今个儿紫麒在这儿,就让太一和他比一比,麒儿,你觉得呢?”男孩子抿了下嘴唇,淡淡地回:“凭皇上吩咐!”男子唤来门口的侍卫:“去把太子找来!”
而与此同时毫不知情的太子还在找自家的小孩儿,终于看到逛林子的两个小小的身影,男孩子放轻脚步走过去,一边还对着婷儿比着噤声的手势,随后抬手蒙住了背对着自己的小人儿的眼睛。小人儿却连迟疑一下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向下缩了下身子,转过身,歪着头,顽皮地拱了下手:“给太子殿请安!”男孩子挑眉,捏了折扇,扣在小人儿帽前的翠玉之上:“古灵精怪的,好端端地穿我的衣服做什么?”小人儿微微嘟起嘴:“婷儿姐姐都说好看,哥哥真小气,还心疼一件儿衣服!”男孩子无奈地叹气:“哎,小丫头可别冤枉我啊!我的哪件衣服你不是喜欢了就拿去穿,到头来还敢说我小气!”说完又拿起小人儿腰间的挂件儿看了看,“下次买个小的给你!别穿得跟唱戏的似的!”小人儿轻哼了声,扯了扯旁边的女孩子的袖子:“姐,我们俩接着逛,不理他!”正在这时,皇上身边的近侍过来见礼:“殿下,圣上宣您去御书房!”男孩子微微一怔,随即压低声音问站在旁边的小人儿:“嘉儿,帮我想想我最近又做错什么了吗?”小人儿却也真仔细思考了一下,忍着笑说:“哥哥问的是哪一件?”婷儿在一旁直接笑了起来。男孩子咬咬牙,对着侍卫说:“我们走吧!再待一会儿我怕被这小丫头给气晕过去!”

太子一进御书房就看到了刚刚在树上遇到的男孩子,下意识地笑着招呼:“哎,是你啊?”皇上微微挑起眉:“怎么?你们见过!”太子见男孩子一脸漠然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情愿被自己认出来,扬起嘴角:“阿玛,我刚刚路过书房门口的时候见过他!”萧将军提醒着儿子:“麒儿,怎么不给太子殿下见礼?”男孩子单膝着地,淡淡地唤了声:“殿下。”太子一把拉起男孩子:“不用这么客气啦。”然后又蹿到萧将军身边:“萧叔叔,上次你答应要带我去军营的,什么时候去啊?”皇上站起身走到太子身边,捏了下男孩子的耳朵:“你是准备去参军啊,还是去玩啊?”太子一脸的委屈,揉了下耳朵:“儿子自然是去学习的!”皇上轻哼了声:“别和朕耍嘴皮子了,待会儿去和你萧叔叔的儿子比一比,看看你最近功夫练得怎么样了?”太子看看紫麒一脸兴趣索然的样子,也撇了下嘴:“阿玛,不要比武了,伤和气的啊!”皇上略想了下:“那就比弓箭吧。”萧将军施礼道:“圣上,臣营里还有些事情要交代,就不去看比武了。”皇上点头:“好,你去忙你的吧。”
到了小校场,皇上命人在一侧立上靶子,就是平常的骑射而已,靶子是固定的,马过箭出。侍卫们牵来了两匹纯白颜色的马,其中那匹太子殿下专用的看见太一就开始兴奋起来,男孩子笑着走过去,伸出手,那马儿就也立刻凑过头来,极为亲昵。紫麒和另一匹马对视了一会儿,刚要骑上去,却被太子拦住了。太一低声说:“你不是骑马来的嘛,用你自己的马,当心它欺生。”紫麒别开头:“没关系。”太子夸张地叹了口气:“待会儿赢了你,你就该怨这匹马了!”紫麒皱起眉,曲起两根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个口哨,不多时一匹纯黑颜色的骏马跑了过来,当然还有跟在的旁边的气喘吁吁的马倌。
太子殿嘴角带着丝顽皮的笑,跃上马背,随后还俯下身子,似乎在和自己的爱马交流,那马儿也颇为气宇轩昂的向前踱了几步。太子轻轻夹了下马肚子,那马儿便加速了一些,男孩子适应了节奏之后,便松开缰绳,左手撑着弓,右手捏起根箭,还在食指和中指间转了一圈,动作类似于现在的转笔。马儿驰过,箭也脱手,正中靶心。男孩子还一脸兴奋地打了个响指,逗得周围的侍从都笑了起来。
萧紫麒却没有那么多花俏的动作,利落地上马,轻呵起步,加速,拿箭,搭弓,离手,中靶心。男孩子也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单是顺了顺马背上的毛而已。
皇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命人把靶子再向后移。两个孩子又都中了靶心。
当第三次比的时候,紫麒如往常一样策马过去,箭射出的方向却不在是靶子,而是,天空。太子也停下手来,挑起眉:“你干什么?”紫麒面无表情地下马,单膝着地:“臣失手了,太子殿下武艺高强,臣输得心服口服。”还没待坐在主位上的男子表态,太子就颇为不满地跳下马,一把拉起萧紫麒:“你这算什么,你这个失手也太假了吧。”紫麒别开脸,小声嘟喃道:“反正你是太子,我怎么敢赢你!”太一松开手,表情严肃了下来:“等上了战场的时候,你也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敢赢是不是?”紫麒抿住唇,默不作声地又上了马。
太一见状也上了马,却发现紫麒的马速突然间快了起来,太子殿扬起嘴角,也策马追了上去。看着两个孩子驰过靶子也没有要射箭或者停下的意思,众人这才觉得不对劲,熟悉地形的侍卫慌了神:“两位小爷怎么好在这儿赛马,再往南跑可是片树林。”话音未落,就看见皇上沉着脸跨上马追了上去。
男子在快要追上两个孩子时,扬起声呵斥道:“前面是树林,给朕停下!”太子闻言一怔,看了看旁边的男孩子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眼看就要到校场的尽头了,太子咬牙,策马靠过去,伸出手去要去拉紫麒的马缰,紫麒一惊,猛地一扯缰绳,两匹马同时减下了速度。
总算在进树林前停了下来,太子松了口气:“你疯啦,都说是树林了,还往前跑!”紫麒轻轻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受到的教育是,输赢是比性命重要的东西。”就在太子一怔的时候,男子已经赶了上来,眉心皱着:“太一,下马!”男孩子瘪了下嘴,不敢和男子含着怒气的眼对视,慢慢地下了马。男子语气中满是怒气:“不要命了是吧,骑着马往林子里冲!”男孩子委屈地扬起头:“阿玛,儿子没有!”男子挑起眉:“还学会顶嘴了!”随手扬起马鞭,男孩子见状一惊,俐落地靠在自己的白马上,嚷道:“阿玛,别打,当心惊了马!”一旁的紫麒见状嘴角抽搐了下,默默的低下头,忍笑忍得很辛苦。男子哼了一声:“回去再和你算账!你们俩刚刚骑得那么痛快,这会儿也别骑了,给朕走回宫去!”说完丢下两个孩子策马离去。

两个孩子只好自行走着回去。刚走了没一会儿紫麒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往回走。太一一愣,挑眉问:“喂,你怎么了?”紫麒回过头:“我的麒麟掉了!”太子眨眨 眼,也随着男孩子往回走:“什么麒麟?”紫麒语气平静:“就是御赐的那块玉麒麟。”“哈?”太子瞪大眼,“你还真够镇定的!”紫麒撇了下嘴:“我着急它就 会自己出来了吗?”一直走回原处也没找到,太一想了一下:“哎,你不是掉在桃林里了吧?”紫麒愣了一下,点点头:“那我们先去见皇上吧,回头我再去找!” 太一翻了个白眼:“得了,我自己去见阿玛就行了,你赶紧去找你的东西。”紫麒摇头:“是我要比骑马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太子夸张地叹了口气:“左右 我是躲不过去的,我也没有让别人陪我受罚的习惯。别磨蹭了,被别人拾了去就麻烦了!快去,快去!”非要和紫麒在小北门“分道扬镳”不可。想了想又压下声音 补上一句:“万一实在找不到,就说是送给我了,到时候我去和阿玛说。”紫麒微微一怔,想要说什么。太子却摆摆手:“你自己保重哈,我得赶紧去阿玛那边儿 了!”直奔御书房而去。
书 房门口,男孩子停下脚步,稳了稳呼吸,然后吸了吸鼻子,做出了一副极为委屈的表情,看得旁边的侍卫颇为惊恐,压低声音:“殿下,您这是……”男孩子吐吐 舌,也低声地回:“帮我把御医找来吧……”侍卫瞪大了眼睛,呈无语状。男孩子却笑了场,摆摆手:“开玩笑的!”随后又在侍卫通报之前,抬手敲门,扬起声 音:“阿玛,儿子走回来了!”
得到允许后进了书房的男孩子完全收起了门外顽皮的表情,一脸的郑重其事。
男子挑起眉:“紫麒呢?”
男孩子毫不迟疑地回:“哦,儿子让他先回去了,怎么说也是萧叔叔的儿子,阿玛若是狠下心来罚了,不是伤了和气。再说本来也没他什么事儿……”
男子微微扬起嘴角:“说得这么溜,早就想好了的吧。那有没有想好怎么和朕解释今天的事儿啊?”
男孩子舔了下嘴唇,一边打量着男子的神色,一边小心地回:“嗯,儿子自作主张和紫麒赛马,是儿子不对。”
男子似笑非笑地说:“哦?可朕看见的怎么是你后追上去的呢。”
男孩子一怔,颇为无辜地眨眨眼:“许是阿玛看错了……”
男子一拍桌子:“还不说实话!给朕过来!”
男孩子瘪了下嘴,低着头,慢慢地蹭过去,待到走到男子身边时,男孩子却突然抬起头,试探地问:“阿玛的意思是根本没怪儿子赛马的事儿,是不是?”
男子顺手敲了下男孩子的额头:“出息了,还知道来套朕的话了!”
男孩子夸张地揉着额头,小声嘟喃道:“明明猜对了,还打我。”
男子轻哼了声:“少扯开话题,还不知道自己错哪了是不是!”
男孩子见男子也没真恼,便“得寸进尺”地凑过去:“阿玛,给点儿提示好不好?”
男子倒是露出了笑容:“想要提示啊,行,裤子脱了,趴桌子上!”
男孩子小声叫着:“阿玛……”男子却不为所动地拿出了戒尺。
男孩子见无可挽回,只好解了裤子,褪到膝弯处,趴到了桌案上,实木的案桌凉凉地贴在小腹上,男孩子打了个寒战,绷直了腿,等着尺子落下来。
等了一会儿却也没感觉到预期的疼痛,男孩子诧异地回过头去,却发现男子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里根本没拿着尺子,而是朱砂笔。
男孩子有些哭笑不得地轻唤了声:“阿玛。”
男子抬起头:“怎么?想出来了没?没想出来就趴好了接着想,别东张西望的!”说完又回神到折子上。
男孩子颇为无奈地趴了回去,觉得身后阵阵发凉,脸上却热热的,犹犹豫豫地问:“阿玛是恼儿子去拦紫麒吗?可是,儿子总不能看着他骑马进林子吧,那小子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啊!”说完还委屈地叹了口气。
男子挑起眉:“拦着他当然是对的,但是你是怎么拦的,直接去扯别人的马缰,你是神仙护体啊!”
男孩子却撑起了身子:“那,儿子还能怎么办?”
男子拿起尺子轻轻扣在桌上:“紫麒的性子无非就是不愿意输罢了,你若是先停下来,他必定不会再继续往前冲!他是从小就跟着他爹学骑射的,那个距离足够他稳住马了!”
男孩子垂下头嘟囔了句:“儿子当时不是急了嘛,哪能想到这些……”
男子哼了一声:“一急了就什么都不顾了,让你这个姿势反省还想不出来哪错了,上回不就因为这个打的你!”
男孩子吐了下舌,默默地俯回了案桌上,认输道:“儿子错了,阿玛打吧。”
男子不紧不慢地问:“上回打了多少啊,朕是怎么说的?”
男孩子回想了一下:“嗯,本来说要打二十,后来打了十下,阿玛说下次再犯,呃,翻倍……”声音渐渐低下去。
男子倚在桌边,带着笑意说:“嗯,那我们来算算啊,二十翻倍之后是四十,再加上上次没打的十下,一共是五十,朕没冤枉你吧。”

男孩子却惊得站直了身子,跳脚道:“阿玛要打死儿子啊!”
看着男孩子本来褪到膝弯的裤子也随着男孩子的动作落到了脚踝,男子忍了下笑才说:“还有没有规矩了,打多少朕说了算,趴回去!”
男孩子委屈地咬着下唇,看了自己阿玛一眼,乖乖地趴回了原来的地方。
男子手起尺落,连着打了十下,从腰下一直打到腿根,落点分得散,结局自然不会太惨烈,只是泛了红而已。
男孩子却别别扭扭地似是在赌气,一声也不吭。只是每挨一下,身子就向下压一些,桌边咯着骨头很不舒服,于是偷偷地把手垫在了下面。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男子的眼睛,男子停下手,明知故问道:“还有多少下啊?”
男孩子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却认真地答道:“十下!”
男子挑起眉:“嗯?”
男孩子直起身子,揉着咯得疼了的骨头,见自家阿玛也没有呵斥自己,便放心大胆起来:“阿玛说再犯就翻倍,可是上次真正打了的就十下,再翻倍也就是二十!刚刚已经打了十下了,所以还剩十下呀!”
男子沉下脸:“有你这么算账的吗?”
男孩子却锲而不舍地讨好道:“阿玛,儿子今天射了三箭都中了靶心!就当是将功补过了还不行嘛!”
男子挑起眉,左手猛地按下男孩子的身子,右手一下下落在男孩子的屁股上:“不说这个还好点儿,你今个儿是在射箭啊,还是在杂耍啊,又是转箭,又是打响指的,小爷你玩得挺开心啊!”
男孩子却不肯再像刚刚挨尺子时那样保持沉默了,哀哀地叫着:“阿玛,轻点!儿子知道错了,疼的!”还做胡乱挣扎状。
男子又加了些力道拍了一下就松了手:“今天朕还有很多折子要批,就先饶了你,剩那十下明天晚上到朕这里来补上!”
男孩子却显然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又提出新的要求:“阿玛,儿子今天一路走回来,脚很疼的,又挨了阿玛的打,明天站也不能站,坐也不能坐,怎么去书房上课啊?”
男子却头也不抬地说:“想不去上课?行!朕让太傅出两个题目给你,明天你就留在朕这里写文章,你愿意趴着写也行,朕也正好看看你的文章有没有长进。”
男孩子惊恐地咽了口口水,退后了一步,扯出大大的笑容:“哎,说来也奇怪,儿子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很疼嘛,上课是大事儿,不能耽误,明天儿子一定会认真听的。阿玛有那么多折子要批,很辛苦的,儿子就不打扰阿玛了。”说完就准备溜之大吉。
男子淡淡地说:“你也知道朕辛苦啊,那明天习武之后就过来,陪着朕看折子!”
男孩子显然对这个活儿还是很有兴趣的,马上应了下来。
终于离开了御书房的男孩子舒了口气,接着又开始替紫麒担心玉麒麟的下落了。
萧紫麒一路沿着桃林走过去,这次没有再踏枝而行,而是仔仔细细地在被桃瓣覆着的地面上搜索自己的玉。
耳边突然传来略点奶气的声音:“你是在找这个吗?”男孩子抬起头,看到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女孩子,今天穿的仍旧是上次的那件桃红色的小袄,许是到了傍晚,天气转凉,女孩子外面又罩了件浅粉色的坎肩,一手捏着块紫色的玉,微微歪着头看着自己。

男孩子淡淡地嗯了一声,走过去就要拿回玉麒麟。
女孩子却合上了手:“等一下,怎么证明它是你的?”
“哈?”男孩子瞪大了眼,“还要证明?”
女孩子认真地点头:“也许是我哥哥的呢!”
男孩子面无表情地说:“我是萧紫麒,那块玉是御赐的……”
女孩子大大地“哦”了一声,却还是没有松开手:“我是婷儿,这名字也是御赐的!那又怎么样呢?”
男孩子挑起眉,和女孩子对视着。
女孩子也一脸无辜地看回去。
终于男孩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给你看看这个。”说完,解开领扣,从颈上摘下一个项链,项坠是一只淡紫色的麒麟,递给女孩子,“呐,这个和那个是一对儿,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
女孩子拿过项坠仔细地看了看:“可是明明是这个比较可爱啊,浅浅的紫色,很漂亮!”
男孩子有些得意地扬起头:“啊,这是我家里请人为我做的!”
女孩子把两块玉都还给男孩子:“好吧,我相信你了!”
男孩子想了一下,又把项坠递了回去:“你喜欢这个,那送给你吧。”
女孩子迟疑了一下:“真的?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男孩子大方地说:“玉佩是御赐的,不好拿来送人,这个项坠没关系,你收着吧!”说完硬是放在女孩子手中,还合上了掌心。
女孩子收好之后,又问男孩子:“嗯,那我也不能白要你东西,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吧,这样的小饰物,我那里也有很多!”
男孩子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小女孩儿,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就当是你帮我找到玉麒麟的谢礼了!”
女孩子不再反驳,接受了这个理由:“哦,那好吧,天要黑了,我要回去了。”
男孩子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追上女孩子:“啊,对了,忘记问你了,那天那个和你一起的小男孩儿是你什么人啊?”
女孩子停下脚步,挑起眉:“什么小男孩儿?”
男孩子执着地:“就是你给了他一本书那个!”
女孩子一怔之后笑了起来:“那不是什么小男孩儿,那是我妹妹,只是穿了我哥哥小时候的衣服罢了。你也被瞒过去了?很可爱的是不是?”一提到自家妹妹,女孩子眉梢眼角都露出喜爱的神色。
可男孩子却显然意不在此,随口回道:“哦,原来是个女孩子啊,那没什么事了,我也要回营里去了。”
女孩子犹豫了下才问:“那,你下次还会来找我玩吗?”
男孩子点头,露出淡淡的温暖的笑:“嗯,好呀。”
女孩子却又顽皮地笑笑,伸出一根小指:“打勾勾!”
男孩子微微眯起眼:“哈?”
女孩子颇为耐心地拉过男孩子的手,勾住他的小指:“你不会吗?就是这样!好!就这么约定好了!哎,真的很晚了,我回去了!”说完转身朝林子深处的方向跑去。
男孩子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第十五章

一切如旧的傍晚的御书房,唯一不同的是坐在桌案旁的椅子上的不是平日的男子,而是,缩小版的。

男孩子一手撑着下巴,微微拢着眉,另一只手按在展开的折子上,做认真阅读状。

在男孩子的右手边放着一摞折子。左手边则是零散放着薄薄的几摞。

男孩子从头到尾看完了这一份的内容,搔搔头,有些困惑不解地又看了一遍,最后发现除去那些“匍匐”“恭谨”之类的敬辞,只是份单纯的请安折子,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了,男孩子叹了口气,微微嘟起嘴,随手放到左手边较厚的那一摞上去。

男孩子揉揉眼睛,站起身,做伸展状,随即又想到自家阿玛就在一门之隔的外间和近臣讨论国事,男孩子默默地坐了回去,耐下性子又从右手边拿了一本过来。

当商议完国事的男子走进来的时候,男孩子正在对着另一份折子唉声叹气。

男子挑起眉,走过去:“怎么了?”

男孩子微微一惊,随即马上放下蹬在案桌旁边的腿,站起身来,又扬起无辜的笑容:“没,没什么事儿。阿玛,这些都是儿子看过的了!”比了下左手边,又接着说,“这摞都是请安的折子。嗯,这几本是说当地民情一片大好,气候风调雨顺的。还有这里,这本是告假的折子。”

男子点了下头,坐了下来:“刚刚在叹什么气啊?”

男孩子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小小地抱怨起来:“阿玛,那些折子上的话很绕哎,明明只是很简单的内容偏偏不肯直接说。看得儿子晕晕的。”

男子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示意男孩子继续说下去。

男孩子便开始放心大胆起来:“还有,怎么会有这么多请安的折子啊,内容都差不多的,什么‘跪请万岁万安’啦之类的话,阿玛,这样的折子也要批示吗?”

男子只是笑笑,没有马上回答,拿过男孩子所说的那摞请安的折子,随手翻开两本:“你看看这两本有什么区别。”

男孩子仔细地看了下,摇头:“除了个别的词语之外,没什么区别了,意思都是一样的啊。”

男子扬起嘴角:“火候还不够,看好了,区别在这里。”说完用笔杆点了下第一行的部分。

男孩子瞪眼:“嗯,这是上折子的臣子的名字,当然是不同的。”顿了下,试探地问,“阿玛在和儿子开玩笑?”

随 后一如既往地被敲了头,撇了眼捂着头装可怜的男孩子,男子清了下喉咙:“朕没那么无聊!不同的是身份。这份折子是封疆大吏的,这份折子是巡抚的。作为封疆 大吏上请安折子单说请安的事情,没什么大问题,毕竟是镇守边境的,常年不能进京,所以要靠这样的折子来和朕保持一种较为亲密的君臣关系,保证上下一心。至 于巡抚的这份嘛,批示的时候就要问问他当地的具体情况了,比如当地的四季民生,米价怎样,盗案多少之类,单单和朕请一句安,还不如不上这份折子。”

男孩子认真地听着,随后作出顿悟状。

然后又找出一份折子:“阿玛,这份折子上说当地发现了灵芝,要呈给阿玛。”

男子却只是随意地问了句:“你怎么看?”

男孩子咬了下下唇:“阿玛要听实话吗?”

男子挑眉:“敢说假话试试!”

男 孩子吐了下舌:“呃,古书上都说发现灵芝是祥瑞之事,这折子上也说这是阿玛至仁至慈的功劳。但是,儿子觉得,其实是灵芝自己想长出来就长出来啊,和旁的事 物有什么关系,再说,宫里又不是没有,那么远运过来做什么,谁发现的,谁留着好了。”说完有些不放心地打量男子的神色。

男子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扬了起来:“都是小孩儿话,不过倒也有理。这份折子就回他‘地方收成好,家给人足才是祥瑞,不必拿给朕看了。’如何?”

男孩子点点头,随后又小声地嘟喃了句:“啧啧,这个巡抚算是拍在马腿上了。”

男孩子说完这句就马上反应灵敏地护住自己的头,随即屁股上却被拍了一下,男孩子咧咧嘴:“阿玛……”

男子轻哼:“看你再胡说八道!那份告假的折子拿给朕看看。”

男孩子应了声,递了过去。

男子看完却叹了口气:“这是位老臣了,为朕忙了大半辈子,毕竟年纪大了,身子也总是不好了。儿子,要是你的话,怎么批示?”

男孩子理所当然地:“自然是准了假,让他好好养病了。”

男子一边提笔写着,一边说:“嗯,但是还不够,折子上还要回让其不要乱用药,待会儿去御医那配了药给他。”

男孩子点头记下,扬起笑:“还是阿玛有办法!”

男子却话题一转:“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就没事儿了,朕叫你来干什么的?”

男孩子作出一副颇为无辜的表情:“叫儿子来看折子的啊,嗯,儿子这就接着把剩下的看完……”

男子却也不再多说,单是伸手捏住男孩子的耳朵,并有向外扯的趋势。

男孩子马上讨饶:“啊,儿子错了,儿子是来领昨天欠下的十下尺子的。”

男子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男孩子可怜兮兮地揉着耳朵,小心翼翼地求道:“阿玛,今天不用尺子了,行不行?”

男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男孩子就马上投降:“当儿子没说好了。”吸了吸鼻子,解下了裤子,垂着小脑袋,准备趴到案桌上去。

却被男子拉住,按趴在腿上。还没等男孩子反应过来,小屁股上就挨了一掌,不是很疼,男孩子却绷直了腿,做出严阵以待的样子,其实埋在下面的小脸儿上还有着一丝顽皮的笑意。

男子又拍了两下,硬下声音:“别绷着腿,至于怕成这样嘛,自己说说因为什么打你?”

男孩子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身子也放松下来:“嗯,儿子不应该鲁莽行事,不应该做危险的事情。”

男 子却突然加了力气连着打了下去,严肃地说:“儿子,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看重自己的性命,因为你是太子,所以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甚至也不仅是朕 的,更是天下的百姓的,不管将来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要留住性命,其余的事情才可以商量。你没有让自己胡乱冒险的权力,懂吗?”

男孩子咬着下唇默默忍着自家阿玛突然加重力道的几下,这会儿也只是点头嗯了一声而已。

而男子也没有多做追究,减了力道拍了两下,又帮男孩子揉了揉:“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你这个人好好地回到朕这里来,朕自然会想办法帮你,儿子。”

男孩子一怔,喃喃地叫了声:“阿玛。”

男子却又扬起了嘴角:“只不过,这里要受些罪而已!”说完注解似的又在男孩子泛了淡红的屁股上补了一掌,“起来吧!”

终于得到特赦的男孩子立刻站起身来,利落地理着衣物,随后又扬起小脸儿,颇为讨喜地说:“儿子记住了,下次再不敢了!”

男子却夸张地叹了口气:“这话朕可是经常听某人说。”

男孩子瘪了下嘴,垂下头,偷偷地观察自家阿玛的表情。
果然男子还是买了自家小孩儿的账,无奈地笑道:“行啦,别装可怜了,做你自己的事儿去吧!”

男孩子马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那儿子就告退了,阿玛辛苦,阿玛早些歇息!”说得极为利落,离开的动作则更是一气呵成。

太子寝宫内,男孩子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盯着自己面前的纸,却迟迟不肯下笔,专注到小女孩儿好奇地在他身后打量了半天,男孩子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某个好奇宝宝终于忍不住了,极小心地问了句:“哥,你要写什么?”

男孩子一时没有准备,身子微微一抖,连忙移开笔,墨汁才没有滴在纸上,男孩子小小地松了口气,随即放下笔,挑眉,抬手要敲某小人儿的额头。

某公主殿适时躲开,并且带着一脸委屈的表情:“人家都站了很久了啊,你自己没有发现嘛,干嘛怪我!”

男孩子看着装无辜的技巧比自己更胜一筹的妹妹,只好做甘拜下风装,招招手:“好了,好了,我不对,别躲了,过来吧!”

女孩子还吸了吸鼻子,把委屈进行到底,然后才走了过去,拿起男孩子面前的纸仔细看了看,微微疑惑地:“这个是奏折专用的纸?”

男孩子笑:“哟,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

女孩子轻哼了声,做得意状,随即又问:“为什么是没有字的,是谁的折子?”

男孩子顽皮地笑笑:“我的!”

女孩子瞪大眼睛:“哥,你要写折子给阿玛?”

男孩子点头:“嗯,只不过没想好写什么而已。”

女孩子在旁边出着主意:“一般都是请安,或者谈谈自己要怎么做手头的工作,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男孩子摇摇头:“天天都见面,再写折子请安也太假了!阿玛那么务实的人,上次有个巡抚上折子细细地讲了一番自己应该怎么做官,阿玛就回了一句‘卿所言皆对,朕旦看结果如何。’不知道那个巡抚看到朱批会有什么表情。”说到着男孩子还露出一脸期待的笑容。

女孩子瘪了下嘴:“这个也不行,那么就要写些实际的事情了,可是,”女孩子犹豫了下,退后了一步才说,“哥,你真的知道什么实际的事情吗?”

男孩子若有所思地一怔,并没有要和女孩子计较的意思:“嗯?倒是提醒我了,也许可以从访查到的民情下手,正好我明天又可以出去了。”说到这里抬起头,颇为困惑地问,“哎?嘉儿,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女孩子放下心来,大大方方地坐到自家哥哥腿上,拿起桌上的小巧的笔架摆弄着,随即却被敲了头,女孩子毫无准备,惊得站了起来。

某太子殿却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耸耸肩:“我记得刚刚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是吧,嘉儿?”

女孩子嘟起嘴:“哥哥好诈!”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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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了三天中可以出门的那一天,太子殿的心情就会特别的好。

而被太子殿逼着起了个大早,这会儿正站在宫门口打呵气的李赫倒是没有这么好的兴致。

刚刚到了开宫门的时间,男孩子就从里面蹿了出来,大有小马出栅栏的感觉,一看到站在晨光中的少年,男孩子扬起大大的笑容:“哟,早啊!”

李赫也只能配合地苦笑了下:“是够早的,我的小爷,今天要去哪啊?”

男孩子神神秘秘地笑着,凑过来说:“今天要去为我的折子找素材,嗯,要深入地了解民情,越具体越好。”

少年挑起眉:“哈?太一你没睡醒吧?算了,你就直接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吧!”

男孩子想了一会儿:“嗯,我要找到京城的另一面!”见少年还是一脸莫名的表情,男孩子接着解释道,“你想啊,平日里臣子们上的折子都是歌功颂德,天下太平的,我上的折子自然是要说些不一样的东西。”

两个孩子刚好走到一处集市,晨曦的光芒下,众多小摊贩都开始忙碌起来,街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买早餐的,理着铺子准备开张的,吆喝声也渐渐响了起来。

男孩子随意地挥手一比街市:“呐,你看,放眼看去就是太平盛世,不过在这些繁华背后的,我是说,过得不如意的人的生活,我们根本看不到!”

少年叹了口气:“原来你绕来绕去是想看这个,若是在我老家的地方,我就能带你去,你想找多少有多少,京城嘛,就……”,少年犹豫了下,又扬起嘴角,“不过也不怕,我自有办法!小爷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男孩子微微歪着头:“李赫,你要怎么做?”

少 年一边帮男孩子整着衣服,特意地把男孩子的玉佩,挂件,钱袋都扯到明面上来,一边解释道:“凡是做官的,都愿意自己治理的地方一切太平,最起码大面儿上看 不出毛病来,所以会把人们常来常往的地方建得漂亮,而不会去管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毕竟这样最容易看出政绩来,京城就更是如此,让我们去找边边角角的地 方,肯定很难,所以只有让他们来找我们!好,现在,你就是一纨绔子弟,小爷,想办法引他们出来!”说完还顽皮地眨眨眼。

男孩子终于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于是展开折扇,一边夸张地摆着,一边扬起声音:“走着,跟小爷去逛铺子!”随着男孩子的步伐,那些反着光的挂件也摇摆起来。

男孩子停在一个糕点铺子旁边,卖糕点的伙计马上热络地招呼着:“这位小爷,您来点儿什么?”

男孩子随手捏起一块糖糕塞到嘴里,嚼了两下,然后挥了下手,含混不清地说:“把这些都给小爷包起来!”

那位伙计怔了一下:“全部吗?”

男孩子点头:“让你包起来就包起来,小爷有得是钱!”说完很招摇地扯开钱袋,从中拿出一块银子,丢在货摊上,“不用找了!”

那位伙计忙不迭地抱着点心,连声说:“谢谢这位小爷了!”而且看上去大有今天不必继续做买卖的感觉。

一旁的少年则在心里默默嘀咕道:“居然去买糖糕,你这是哪门子的纨绔子弟啊,整个儿一没见过世面的顽童!”
而看看男孩子还是自得其乐的样子,少年更加觉得无语,一时之间开始怀疑这个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当男孩子狂购到第三个摊子的时候,目标就出现了。

其实过程一点儿也不复杂,就是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小孩子突然凑过来撞了太子殿一下,然后转身就跑。

男孩子看了旁边的少年一眼,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然后跟了上去。

男孩子一边跟踪,一边还从怀中摸出糖糕来,扭过头问少年:“吃不吃?”

少年摇头,脚下不停,眼睛还盯住前面不远处的小孩子不放。

男孩子扬起嘴角,把糖糕喂到少年嘴里:“哎,不用那么紧张,别跟太紧,万一追上了,就没得玩儿了!”

李赫有些无语地看着吃完一个糖糕还露出满足表情的太子殿:“你没吃过糖糕啊,至于吗?”

太子殿颇为无辜地笑着,一指跟踪目标:“呐,我的钱袋被他拿走了,下顿饭有没有着落都不知道,只好多吃点儿这个了。”

正 说着,就看见小男孩儿停下脚步,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幸好李赫早就料到了,马上推着太子殿躲到一边的树后。太子殿一时没有准备,差点儿被噎到,缓了一口气 才说:“呃,吓我一跳,李赫,你要压死我了!”李赫仔细地看着小男孩儿的动向,发现那孩子又放下心来,减慢速度往前走,并没有发现他们,这才退后了一步, 耸了下肩:“我不是怕被他发现嘛。”太子殿瘪着嘴:“糖糕都压扁了。”

这时小男孩儿拐进了一条小胡同,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利落地跟了上去。

胡同尽头是一片颇为混乱的景象:靠在破落的围墙上,衣衫褴褛却吸着烟袋的瘦骨如柴的人;烂醉如泥的,瘫在路当中的人;以及不时穿梭于其中的小孩子,吵吵嚷嚷地乱作一团。

那个小男孩儿刚刚走进去,就被一个靠在墙边的男子拦住了,男子从男孩子怀中抢走了太子殿的钱袋,小男孩挣扎了下,随即被推到了一边,男孩子爬起来后,愤愤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骂了一句就又和其他的孩子一起走了。

李赫对着同样躲在胡同暗处的太子殿说:“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了。”光线不足看不到太子的表情,男孩子略略沉默了一下才低沉地说了句:“李赫,你说阿玛知道京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李赫耸了下肩:“大概是不知道的吧,若是知道了,京城的官儿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太子殿哼了一声:“在其位不谋其政!”

李赫不置可否地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不是要冲出去吧?”

太子殿微微一怔,颇为尴尬地笑笑:“呃,我没这么想”,心虚地咽了口口水才接着说,“这样,李赫,你去找顺天府尹来,我看他怎么说。这就是他在折子里说的百姓安居乐业!”

李赫挑起眉,撇了下嘴:“小爷,那些官儿怎么会听我的!再说这事儿也不必找府尹,找个管这里的县丞就足够了。”

男孩子倒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句:“那我去啦,你就等在这儿,可别自己出去啊。”

少年嘴角抽搐了下:“放心吧,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冲出去!”

男孩子微微瘪了下嘴,哼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这一天基本上可以算是个令京郊县丞黄大人终身难忘的日子。早上的时候一如寻常地来到县衙,又一切正常地到了晌午。刚用过饭就得到消息说有个男孩子来告状, 黄县丞一脸的不耐对手下训斥道:“一个毛孩子来告什么状,你们都傻了是不是,还陪着他闹!”衙役一脸的无辜,压低声音:“大人,那个孩子说自己是当朝太 子,我们也不知道真假,不敢得罪啊。”黄县丞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什么?怎么可能?”但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急急地到了前厅。

一进前厅就看到男孩子自若地坐在椅子上,两条小腿还悬空地来回摆着,配着茶水从怀里拿出小糕点来吃。

县丞没有上朝的资格,但在皇上出巡的时候,还是见过太子的面的。

黄县丞连忙俯身行礼:“下官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殿下恕罪。”

男孩子撇了下嘴:“若我只是个普通小孩儿,你们就预备赶我出去了,是不是?”

黄县丞表情有几分尴尬,唯唯地说:“下官不敢。”

男孩子倒也不多计较,跳下椅子,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县丞:“大人不必多礼的,我说了今天是来告状的,大人接是不接?”

县丞试探地问:“不知殿下要告什么状?”

男孩子瘪嘴:“我今天出门时钱袋被摸去了。”

黄县丞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呃,居然有贼人如此大胆,下官一定全力破案!”

男孩子挥了下手:“不用大人烦心了,我已经找到那人的去处了,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陪我走一趟?”

黄县丞连忙点头:“是,这是下官份内之事,这就随殿下去。”

终于带着人回到原处的太子殿远远就看见等在那里的少年已经呈现出一种极为无聊的状态了,倚在墙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刮着墙灰玩。

太子殿奔过去:“李赫,等急了吧?哎?你怎么破坏我们家的墙?”

少年收好匕首,指着远处过来的人群:“那个领头的是县丞?真是好大阵仗,估计等他们到了这边儿,这群人就散得一个不剩了。”

男孩子立刻过去和那个黄县丞说让这群人在远处等着,要县丞单独和自己过去。

黄县丞表情有些为难,但也只能听命行事。

谁知当男孩子和县丞一起出现在混乱的巷底时,人们却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那个刚刚收下了太子殿钱袋的人还走过来招呼道:“哟,这不是黄大人吗?小的正好要找人给您送这个月的孝敬呢,您看怎么好劳动您自个儿来一趟……”

黄县丞马上打断男子的话:“胡说,什么孝敬,本官是来办案的!”

男子怔了一下,随即又扯出笑来:“大人真是觉得少了是吧,好说,小的自然会再备一份儿,大人放心,小的会让他们都收敛些,决不影响大人的前程……”

黄县丞滴汗,喝道:“你闭嘴!”心虚地看向旁边的男孩子。

男孩子眨巴着眼睛:“哎?大人,你们是朋友?原来除了皇饷,你在这儿还能吃一份啊。”

黄县丞辩解道:“殿下,您千万不可听信这个刁民的一面之词……”

男孩子摆了下手:“黄大人,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谈,我相信你会跟我个满意的答复的。眼前这些人……”

黄县丞连忙应着:“是,是,下官一定给殿下一个交代,还望殿下开恩。”

男孩子拿出怀中的糖糕递给围在旁边的小孩子们,露出笑脸:“你们拿去分吧。”又转向黄县丞,“给小爷我查明白了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小孩子们都好好安置个人家,总在街上转也不是办法!”

县丞连连应着,诚惶诚恐。

太子殿却撇了眼有了些西斜意思的太阳,叹了口气,回头对着少年说:“李赫,我们走吧。”

回宫的路上,男孩子还在思索着奏折的问题:“李赫,你说那个县丞为什么要纵容那些人呢?”

少年想了想,回答说:“嗯,我想是不愿意被皇上知道自己治理的地方很乱吧,这样会影响以后的升迁。”

男孩子低着头,有些闷闷地说:“怎么这样啊,只考虑到自己。”

少年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男孩子再这么低头走下去就要撞树了,连忙拉了男孩子一把:“你怎么不看路啊,”顿了下又说,“人本来就要考虑到自己的啊,这也算错吗?”

男孩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少年,随即露出笑容来:“我想到折子怎么写了!”

少年挑眉:“哈?”

男孩子一脸兴奋地说:“好,我这就回去写折子了,李赫,我们明天见哈!”

少年仔细地看了男孩子一眼,然后用忍着笑的表情抬手拭去男孩子嘴边的芝麻粒,拿给男孩子看:“你是留下它来向皇上证明你出门都吃了些什么吗?”

男孩子又自己抹了抹嘴,顽皮地说:“可没给嘉儿留,被看出来就麻烦了!”

随后两个孩子就在宫门口分开了。

太子殿一回到自己的宫室,就看到皇上的贴身侍卫守在外厅。

男孩子犹豫了一下,凑过去问:“阿玛叫我过去吗?”

侍卫行礼后回答说:“回殿下,圣上没有宣您去。”

男孩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侍卫补充了一句:“呃,圣上正在您这里。”并且配上一脸尴尬的表情。

男孩子眯起眼看着对面的侍卫:“你故意的吧?”

侍卫滴汗:“殿下,圣上是来陪公主殿下练字的。”

男孩子瘪了下嘴,径直走向嘉儿的房间。

坐在小书桌前的女孩子全神贯注地写着《千字文》,每写完一行,就停下笔来,邀功似的问坐在旁边的男子:“阿玛,好看吗?”

男子温和地笑着:“嗯,盈昃两个字写得很好看,这个列字的竖再长一些可能更好看,嘉儿要不要试试看?”

女孩子乖巧地点头,探起身子去蘸墨汁,却发现了站在门口向内室探头的太子殿。

女孩子利落地放下笔,跑过去:“哥哥,你回来啦!”

男孩子搂住小炮弹似的妹妹,抬起头和男子打招呼:“阿玛,儿子回来了。”

男子把女孩子随手丢下的笔放好,挑眉看着男孩子:“怎么?不敢进来见朕?”

男孩子舔了下嘴唇,偷偷打量了一下西洋钟,确定自己没有回来得太迟,随后便瞪着大眼睛试探地问男子:“阿玛,儿子做错什么了吗?”

男子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嗯,朕等着你来说呢,来吧,儿子,我们去你的房间谈谈。”随后又看向一脸担心的女孩子,“宝贝也休息一会儿再练吧,朕让侍女拿点心给你。”

女孩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男子轻点了下鼻尖:“嗯,练字可是要专心的哦,不准想旁的事情!”说完径自去了男孩子的房间。

男孩子耸耸肩,跟女孩子摆了摆手,示意其不用担心,自己也跟了上去。

男孩子进房间时发现男子正悠闲地靠坐在床上,实在是瞧不出是要和自己算账的意思。

但男孩子还是留了个心眼儿,犹犹豫豫地不往前面凑。

男子挑了下眉:“锁门!”

男孩子瘪了下嘴,极不情愿地封了自己的退路。

男子朝男孩子招了下手:“想出来错哪里了吗?”

男孩子慢慢蹭过去,试探地问:“阿玛是听说今天的事儿了?”

男子扬起嘴角:“嗯?今天的什么事儿?”

男孩子一脸的委屈:“阿玛,您这是在诈儿子的话呢,儿子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挨打……”说完吸了吸鼻子,咬住下唇。

男子抬手敲了下男孩子的头:“你还委屈了!今天的早朝上朕怎么没看见咱们的小太子啊?”

男孩子惊得啊了一声,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己一直想着折子的事情,倒是把早朝给忘了,随即心虚地低下头:“呃,儿子,儿子今早儿急着出门去看早市,忘了早朝了……”

男子站起身来,朝男孩子的方向走了一步:“忘了?朕要是也忘了,就让所有的臣子都白跑一趟了!”

男孩子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怯怯地看着男子,随后却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转身就跑。

男子微微怔了一下,不但没呵斥男孩子,却还心情大好地和自家小孩儿在面积不小的卧室里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而男孩子也始终没有去开锁着的门,单是在屋子里折腾罢了,还像模像样地和男子小小地支对了几下,当然不敢用那些耍赖的招式。

五六招之后,男孩子就被嘴角带着淡笑的男子扣在了桌上。

男孩子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毫无效果,只好认命地趴在那里:“阿玛,疼……”

男子轻哼了一声:“疼就对了,最近没好好练功吧,这才几招啊,就被朕逮住了!”说归说还是松开了手。

男孩子吐吐舌,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讨好地说:“那是因为阿玛武功高强!”

男子似是无意地用折扇一下下地敲在左手上:“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朕就饶了你了!自己说,今天的事儿怎么办吧?”

男孩子眼睛盯着男子手上的折扇,这会儿倒是不敢再胡闹了,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儿子错了,儿子该打。”并且垂下眼睑,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样子。

男子叹了口气,蹲在男孩子对面,敲了下男孩子的头:“别这会儿又来装无辜!好吧,朕让你选,用尺子打,二十下,用手打,就四十,挑那个?”

男孩子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瞪大了眼睛认真地问:“阿玛,还有第三个选择吗?”

男子失笑,捏了下男孩子的脸颊:“有,第三个选项是两个都挑!”

男孩子垮下了脸,无奈地说:“儿子选尺子。”

男子拉起男孩子,回身坐到了床边:“行,自己去把尺子拿来吧!”

男孩子蹭到书桌那里开始找尺子,却发现尺子不在平时的位置。男孩子怔了一下,搔搔头,又蹲下身子,钻到桌子底下一阵乱翻。最后又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两圈,一脸困惑地看着男子。

男子挑起眉:“你不是又要问朕把尺子放哪了吧,这可是你的寝宫!”

男孩子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让儿子好好想想!”微皱起眉,沉默了一会,突然啊了一声,“儿子想起来了,那尺子被嘉儿拿去当镇纸了……”

男子哭笑不得地说:“那你没得挑了,只能选四十下那个了!”

男孩子颇为不情愿地说:“要不儿子去要回来?”

男子轻哼:“那小丫头特意要走了,你还想拿回来?”

男孩子苦笑:“要不阿玛用扇子?”

男子微皱起眉:“好了,朕说用手就用手,再磨蹭拿来尺子朕也打你四十!裤子脱了,趴下!”

男孩子瘪了下嘴,解了裤子,褪到膝弯,趴到了男子的膝上。

男子轻轻地踢了下男孩子脚踝,略略分开男孩子的腿,看到男孩子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才扬手打了下去,一边还教育道:“尺子打得可比这个疼多了,你就看中数量少了是吧?”

男孩子闷闷地哼了一声,嘟喃道:“可是,阿玛的手也会疼的啊。”

声音不大,男子还是听得清晰,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扬起嘴角,接着朝男孩子泛了粉色的屁股上挥巴掌,玩笑般地说:“打的是自己的小孩儿,手疼也是应该。”

而那个自家的小孩儿闻言就开始放心大胆地撒娇了:“唔,阿玛,疼……”

男子仍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不疼打你干什么,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都敢忘!”

男孩子心虚地垂下头,抓紧男子衣服的下摆,默默在心里数着还有多少下。

冷不防被男子问道:“多少下了?”

男孩子随口答:“二十二!”

男子挑眉:“嗯?”

男孩子马上改口:“不是,是十八下,还剩二十二下!”

男子又加重力气打了两下:“下次还敢不敢了?”

男孩子条件发射地回答:“儿子不敢了!”却在心里疑惑,这句一般不是要收场时才问的嘛,这才打了一半啊。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巴掌,男孩子试探地撑起身子看向自家阿玛,却看到男子一脸期待的表情:“朕听说,咱们的太子准备上份折子给朕,朕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啊?”

男孩子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呃,阿玛怎么知道的?”随即反应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小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多!”

男子扯了下男孩子的耳朵:“那小丫头可是想尽办法引开朕的注意力呢,闯祸的某人倒是一点儿也不领情啊!”

想象力颇为丰富的太子殿一下子就构想出一副自家妹妹拼命扯开话题的场景,男孩子柔和下目光,垂下头偷笑了下,随即一本正经地说:“嗯,儿子明天就把折子呈给阿玛!”

男子耸了下肩,看似颇为无奈地让了步:“好吧,那剩下的二十下就等朕看过了折子再决定打是不打,先给你个缓刑好了!”

男孩子扬起笑,斗志满满的样子:“儿子不会让阿玛失望的!”

男子却被挑起了好奇心:“嗯?今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啊,给了咱们家小爷这么大启发。”

男孩子却一脸神秘地笑:“阿玛明天就知道了啊,先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当然结局就是又被敲了下头。

男子半开玩笑地看着捂着脑袋哀叹的小孩儿:“还敢和朕卖关子了!行,朕等着看,好好努力吧!”说完又回到公主殿的房间去看小人儿的练字成果去了。

翌日,太子起了个大早,一脸兴奋地去了殿门外和其他的大臣们一起候着准备上朝。众臣一见平日里都和皇上一起出现的太子殿竟然自个儿先到这边来了都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一同行礼。

男孩子压住蹦蹦跳跳的步伐,故作沉稳地说:“各位大人不必多礼!”

大臣们小小声地议论着,又都不好直接去问太子殿缘由。这时有办法解惑的人出现了,穿着亲王服的男子悠悠闲闲地从远处走过来,习惯性地和大伙儿打着招呼,臣子们一下子就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德 亲王在众人目光的暗示中发现了人群中的小身影。男子晃过去,弯下眉眼:“哟,小爷,今个儿怎么自己来了?”随即蹲下身子,压低声音说,“不是因为昨天没来 早朝把老哥惹恼了吧?”男孩子瘪瘪嘴:“啧啧,二叔,你的神情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四个字!”说完转身朝人少的方向走去。男子挑起眉跟了过去,准备和小男孩 秘密会谈。

在众人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倚在一旁廊柱上的男子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端出长辈的架子来:“从实招来,早早地等在这里有什么目的啊?”

男孩子嘴角抽搐了下:“哪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要上一份折子罢了!”

男子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哈?”了一声,众位的大臣的表情更加好奇了。

男孩子露出得逞的笑容:“二叔,你没听错,我 上 折 子!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哦,所以我要正正式式的,站在下面,递折子给阿玛!”

男子忍笑:“啊,真是不错的想法!那么,你想站在哪里呢?”

男孩子怔住:“哎?我,没想过哎!”

男子白了一眼:“果然是我们家小爷的风范!呐,听好了,左边是文臣,右边是武将,你站在哪边?”

男孩子咬了下嘴唇:“二叔不是站左边嘛,我要站你旁边!”

还没等男子接着说下去,早朝的时间就到了,众臣们按照次序进了大殿。

除了太子殿换了个地方站外,早朝一切如常。

而气氛也是一如既往的庄重,除了小孩儿对上自家阿玛的眼神的时候,偷偷地咧了下嘴。

终于在议完一个话题之后,皇上问道:“诸位臣子还有什么事情要上奏吗?”

小男孩儿舔了下嘴唇,站了出来,单膝着地:“儿臣有奏折要呈给阿玛。”

群臣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表情镇定的只有坐在主位上的男子,还有那个站在左首的抿嘴偷笑的亲王。

皇上点头:“嗯,你自己拿上来吧。”

男孩子意料之外的抬头:“啊?”言下之意,平时不都是旁边的侍卫下来拿的吗?

男子表情不变:“朕让你自己把折子拿给朕!”

男孩子不再多想,利落地答:“是,儿子遵旨!”站起身,刚想从中间踏阶而上,却又收住腿,瘪了下嘴,挪到侧面的台阶下,这才走上去。

男子接过折子,放到桌案上,没有要当场打开看的意思。倒是拦住了要回到下面去的男孩子:“别自个儿乱蹿,就站在朕旁边儿!”

男孩子面向自家阿玛,低着头吐了下舌,随即又应声,转身,恢复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仰首挺胸。

早朝结束之后,男孩子跟在男子身后询问着刚刚的一个议题中的名词。男子则抓到了把柄一般:“还要自己站到下面去呢,看你到时候问谁!”

男孩子笑:“儿子不是为了正式一些嘛。”

男子随口哄着小孩子:“哟,凡是你太子小爷做得事儿,还有不正式的啊。”

男孩子瘪了下嘴,不接话。

这时有侍卫来禀报顺天府尹求见。

男孩子挑起眉:“哎?为什么不在早朝的时候说呢?”

男子吩咐道:“让他去书房等着朕吧!”又转向男孩子,“去上课吧。”

男孩子却仍旧跟着男子,扬起小脸儿:“阿玛,您说府尹到底是什么事啊?”

男子停下脚步,挑起眉:“怎么?想去凑热闹?”

男孩子心虚地笑笑:“儿子想了解更多的国事啊,阿玛。”

男子轻哼一声,继续朝前走。

男孩子偷笑,小跑几步跟上去:“儿子派人去和先生打声招呼,儿子晚一会儿马上就过去。”到底还是遂了愿地跟到了御书房。

等在御书房的顺天府尹许大人一脸不安的神色,见到父子俩进来,连忙俯身行礼:“臣给圣上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男子扬了下手,坐在椅子上:“免礼吧,有什么事情要奏报?”

府尹犹豫了下,又看了一眼站在皇上身旁一脸无辜的男孩子,这才战战兢兢地开口:“回皇上,臣有罪,臣不敢起身?”

男子挑起眉:“出了什么事情了?”

许大人硬着头皮说:“回圣上,上次太子殿下在京郊巡视时,遇上了窃取财物的刁民,这件事是臣的失职,请皇上降罪!”

男子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子,男孩子心虚地咧开嘴笑笑:“呃,钱没有丢,儿子就没和阿玛提……”

男子轻哼了一声,又对着跪在地上的府尹说:“许习贤你起来吧,朕问你若不是被太子遇上了,这种京郊小贼小盗的事情,你会不会特意来和朕说?”

许府尹一脸的惶恐:“是臣失察,臣昨天也是头一次听说京郊贼盗的事情。”

男子叹了口气:“这就和自家小孩儿丢了钱不敢和父母说的道理一样,真是一层瞒着一层!”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男孩子,“太一,你说是不是?”

男孩子扁了下嘴:“阿玛,儿子觉得这事儿其实也不能全怪在这些府尹和县丞身上。”

男子微微扬起眉:“哦?怎么说?”

男 孩子在桌案上翻出自己的折子,展开,拿给自家阿玛看,一边还在旁边简单地阐述着折子上的内容:“阿玛常说看事情不能只看个表明,任何一种现象的出现都有它 的原因,如果是一两个官员瞒着自己管理的地方的小贼小盗之类的事情,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换个人来管理就行了,可是如果是很多的官员都这么做,那就不是 官员的错,就只能说明是制度有问题……”说到这里男孩子停了一下,打量了下男子的神色。

男子却是一副鼓励的神色,从折子上抬起头来:“嗯,说下去!”

男孩子微微扬起嘴角:“儿子觉得不应该单纯地以一个地方有多少贼盗来考察一个地方的治安情况,每个官员都想要有个好的政绩,自然要瞒着上面,做出一副太平盛世来!”

男子点了下头:“嗯,这些内容奏折上都有写,那么,儿子,你告诉阿玛,你想要怎么做呢?”

男孩子略想了下:“阿玛,能不能以破获了多少起贼盗案来考察一个官员的能力呢?”

男子淡淡地说:“理论上当然可行,但是恐怕会多出很多被冤为贼盗的人了……”

男孩子皱起眉,做苦苦思索状。

男 子却露出了笑容,抬手捏了下男孩子的脸颊:“行了,行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想出来的,别皱眉了!”说完提笔在折子上批注到“此制度确有不足之处,朕甚期 许储君他日以优之者取而代之。”又对顺天府尹说:“太子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件事朕也不想再怪罪你,不过以后该怎么做,心里要有个数!”

府尹连忙谢恩道:“是,臣谢皇上,谢太子殿下!”并且一脸感激地看着男孩子。

男子摆了下手:“行了,你先退下吧!”

待到府尹出了书房,男子逗小孩儿般的问男孩子:“怎么样,儿子,这朱批还满意吗?”

男孩子皱皱鼻子,顽皮地笑着:“那阿玛对儿子的折子还满意吗?儿子剩那二十下就不用领了吧?”

男子挑起眉,做了个要扯男孩子耳朵的动作。

男孩子利落地躲开,嘻嘻地笑着:“哎?茶水凉了啊,儿子去泡壶新茶给阿玛!”说完跑到书房外室来。

一到外室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顺天府尹,男孩子扬起眉毛:“哎?你,怎么还在?”

府尹拱手道:“臣这儿有件东西想呈要给殿下!”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来,恭敬地递给男孩子。

男孩子困惑地问:“啊?什么东西啊?”接过来打开,发现是,糖糕……

府尹露出几分讨好的神色:“听说殿下很喜欢吃糖糕,臣知道哪家的糖糕最有名,若是以后殿下还想要,臣可以给殿下送进宫来!”

男孩子倒是怔住了:“我喜欢吃糖糕?”

顺天府尹有几分尴尬:“呃,据说殿下在县丞那里,一直在吃这个……”

这时周围的侍卫们都露出一脸忍笑的表情来,男孩子咽了下口水:“多谢许大人了,以后就不必了……”

一番周折后,男孩子终于带着泡好的茶和糖糕一起回了书房内室。

一进门就看到男子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想是把门外的事儿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哟,朕怎么不知道原来太子这么喜欢糖糕啊!”

男孩子颇为无奈地倒了杯茶给男子:“阿玛,您听儿子解释,那天是这样的……”仔细地讲述了下出门之后发生的事情,讲完之后觉得男子的表情,并不那么愉悦,男孩子向后蹭蹭,“阿玛,儿子不能让先生久等了,儿子去上课了……”

男子板下脸:“是不是太久没罚你抄《中庸》了,教给你的道理都还回去了是吧?”

男孩子知道躲不过去了,垮下脸:“儿子错了,儿子当时没……”刚想说没想到那么多,突然发现这又是句讨打的话,连忙急急停住,差点咬了舌头。

男子挑了下眉:“这个时候倒是知道谨言了哈!”

男孩子偷偷打量着男子的神色,决定先试下第一招,走过去跪在男子脚边,扯住男子的袖边,可怜巴巴地看着男子:“阿玛,拿今天的折子将功补过好不好,儿子昨天刚挨过打,今个儿不打了,好不好?”

男子反手握住男孩子的手腕,扬起折扇,男孩子吓得缩了一下,折扇却只是轻轻地落在男孩子的手心,一点儿也不疼。

男孩子有些困惑地看着男子。

男子扬了扬眉,仿佛恶作剧成功一般:“看你还敢不敢和朕耍赖,朕没想打,只是要罚你抄抄书而已!”

男孩子闻言却又瘪了瘪嘴,把手伸过去:“那阿玛还是打吧……”言下之意是小爷我宁愿挨打也不抄书!

男子皱了下眉,扬起折扇结结实实地打了两下:“别和朕讨价还价的,你的错儿还少吗?今个儿谁让你站在武将那边儿的,那些文臣怎么想,你偏心武将是不是?”

男孩子咧嘴:“儿子没那么想!”

男子放下折扇,捏住男孩子刚刚挨过打的手心:“朕当然知道你没那么想,但是你的身份注定了你非要谨言慎行不可,可能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一句不经意的话都会影响很多人,儿子,人都会有偏好,但是你不能表现出来对什么东西特别的喜欢,否则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糖糕事件了!”

男孩子垂下头:“儿子知道了!阿玛要罚儿子抄什么?”

男子又恢复了平日里悠闲的语气:“嗯,这样吧,朕也不想多罚你,《中庸》里你自己去挑,凡是涉及到你今个儿犯的错的内容都给朕抄下来,听懂了没?”

男孩子瞪大眼睛:“啊?儿子自己挑?”

男子笑:“嗯,挑不出来就从头抄到尾吧,朕可是要检查的啊,别想着偷懒!”

男孩子连忙说:“儿子哪敢啊!”说完抬眼看了下墙角的西洋钟,“阿玛,您留儿子太久了,都到习武的时间了!”

男子轻哼:“倒是遂了你的意了,是吧?”

男孩子眼珠一转:“没有,阿玛,儿子心里文武都是一样重要的,就是,让先生白等了。”

男子摒不住笑了:“倒是会说话,放心吧,朕之前已经派人通知太傅先回去了,不过为了避免你心里不安,朕会找个时间让先生把这堂课补给你的!”

男孩子扯了下嘴角:“呃,谢阿玛。”

男子挑眉:“嗯?朕听着好像不怎么真心啊?”

男孩子马上撑起一脸真诚的笑容:“没有,儿子说的是真心话,那,儿子不打扰阿玛了,儿子去习武了!”

男子失笑:“行啦,行啦,朕也要办正事儿了,去吧,好好练,过几天朕再找个机会看看我家小孩儿的武功有没有长进!”

男孩子笑着点头:“儿子知道了!”然后直奔习武场而去。

习武场上,刚刚从师傅那里学了新的招式的两个男孩子正在对招。
当然这是远远看去的现象,走近了的话……
两个孩子不仅手脚动作不停,连嘴巴也没有闲着,聊天聊得很投入。
一身青色衫子的少年微微侧过头躲过锦黄色衫子的男孩子的拳头:“所以呢,最后只是被罚抄书而已?你运气真不错!”
男孩子向后小跳了半步,轻哼一声:“哪里不错了,都是那个府尹简直莫明其妙,送什么糖糕!”
少年挥出一拳:“上次在小胡同底遇到的那些孩子的原籍我查到了。”
男孩子一怔,动作停了下来:“在什么地方?”
少年险险收住招式,白了一眼:“要停不能先说一声嘛!在江左。”
男孩子这次的反应就更夸张了:“哈?江左?!”整个喊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习教师傅挑了下眉,直接朝男孩子丢了把折扇过去。
男孩子背对着男子,丝毫没有察觉,而对面的少年倒是反应异常的灵敏,觉得有东西飞过来,下意识地猛的一推男孩子:“当心!”
于是男孩子就毫无防备地和折扇一起落在了地上。
等少年看清“暗器”是什么时,表情有些尴尬,上前拉起男孩子:“没事吧?”
男孩子瘪了下嘴:“我认可被它砸一下也比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强!”,随即又嘻嘻地笑着捡起扇子,回头对男子说,“师傅,怎么样?偷袭失败了吧?”
随即就被一脸郁闷的男子扯住了耳朵:“偷什么袭!打的就是你!我是让你练功啊,还是聊天啊!”
男孩子挣扎着:“师傅,师傅,徒儿不敢了,您松手啊!”
男子这才放开手,随即又扬起嘴角:“哎,什么江左,江左怎么了?”
男孩子撇了下嘴,揉着耳朵:“哼,师傅扯得我这么疼,不告诉你!”
男子不甘不愿地走到少年面前,露出一副谆谆善诱的表情:“赫儿,你说!”
少年眨眨眼,觉得这个局势变化的真是挺快的,但还是本着以师为尊的思想,不顾太子小爷在旁边叫嚣跳脚“李赫,不告诉他!”之类的宣言,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男子听完之后,微微困惑地问:“江左就江左呗,你喊什么啊?”
男孩子咬了下下唇:“师傅忘了,江左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是我额娘的原籍呀。”说完露出淡淡的笑容。
男子恍悟地:“哦,对对,怪不得你反应那么大呢!”
少年扬起眉:“那你在江左还有亲戚吗?”
男孩子露出一脸顽皮的笑容:“有的啊,我还有个小舅舅在那儿,是我额娘的亲弟弟。”
男子和少年仔细打量着男孩子的笑容,异口同声地说:“你,不是又想要做什么吧?”
男孩子颇为无辜地摆摆手:“没有,就是突然间,好想小舅舅啊,不如,不如,去看看他吧!”
男子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先说好,你可别指望我去和皇上说让你去江左啊!”
男孩子嘻嘻地笑:“如果是我自己提出要去,当然没用,不过如果是小舅舅提出来要我去的话,这事儿就成了!”
少年撇了下嘴:“你舅舅和你心有灵犀啊!知道你要去查江左的事儿,就来邀请你!”
男孩子耸肩:“萧将军这几天就要回驻地了,途中路过江左,信差不是现成的嘛!”
男子轻哼:“找萧将军就相当于直接告诉皇上!”
男孩子摸出折扇来摆摆:“师傅,我的信差是萧紫麒!”

[本帖已被作者于2009年8月16日23时20分11秒编辑过]

地点是萧将军在京城的宅邸,呃,外的小酒馆。
人物是两个八九岁的孩子。
年纪略小些的一袭黑衫,棱角分明的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傲气。
年纪略大的一身月白色的衫子,上面缀着橙黄色的暗纹,就着茶水吃点心。
好吧,以上这个赏心悦目的情景也是远观。
萧紫麒一脸郁闷的表情,踢了下桌腿:“我说你要找我,随便派个人知会一声就行了,干嘛搞得作贼一样,堂堂的太子殿去翻将军府的墙,你也真想得出来!”
太子殿嘻嘻地笑着:“我可没乱翻,墙对面不就是你自个儿练功的地方,没有外人,绝对方便安全!”
别扭小孩儿撇了下嘴,不甘不愿地问了句:“呃,上次,你没事儿吧?”
太子殿挑眉:“啊?什么上次?”
萧紫麒眉毛皱得更紧:“就是赛马回去之后,皇上没为难你吧?”
太子殿忍笑:“哦,你是说那件事啊,我都要忘记了,放心吧,阿玛就是骂了我几句,没怎么样!”
萧紫麒松了口气,又露出那副拽拽的神情来:“那,这次找我做什么?”
太子殿从怀中拿出个信封,放到桌上:“过几天你回驻地时,帮我把它送到江左去。”
小孩儿拿到手里仔细看了看:“什么都不写,给谁的啊?”
太子殿转了下折扇:“这才叫密信,懂吗?到了江左,你就和别人打听,江左最大的商号,有好多好多的分号,东家姓舒,是我的小舅舅,信里面有我的东西,他们自然信你!”
萧紫麒挑眉:“你还有舅舅呐?”
太子殿笑:“我为什么不能有舅舅啊,好了,东西收好,最好就你一个人知道!”
萧紫麒想了一会儿,扬起嘴角:“让我想想你这个叫什么,嗯,这叫做太子殿串通武将外臣秘密联系外戚!”
太子殿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好罪名!亏你想得到,你这个武将外臣帮是不帮?”
萧紫麒叹气:“好吧,明明就是太子殿以权势压迫善良小孩儿千里当信差!”把信收到怀里,又按了按,随后转了下眼珠:“哎,你等我一下,别走啊!”说完跑了出去。
太子殿疑惑地问:“哎,你干什么去啊?又不用你结账……”
过了不久萧紫麒回来了,手里捏着个大大的风筝,是一只凤凰。
太子殿挑眉:“你,不是要我陪你放风筝吧?”
萧紫麒跺跺脚:“才不是!你也帮我个忙,把这个拿给你妹妹!”
太子殿微眯起眼:“送给嘉儿?”
萧紫麒摇头:“不是,不是,另一个!”
太子殿马上点头:“哦,那可以!”,随即又扬起坏坏地笑,“不过小子,得先叫声大哥来听听!”
别扭小孩儿马上红了脸:“不帮算了!”
太子殿耸肩:“好吧,好吧,帮你就是了~”说完拿起风筝,却又马上叹了口气,“怎么买这么大的啊,我怎么拿回去,得,明个儿宫里又得多出好多个太子殿喜欢风筝,还是凤凰图案的小道消息!”
萧紫麒在脑海中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颇为没良心地笑了起来。

扬春三月,草长莺飞,京郊小路上,一辆墨绿色的马车稳稳地行驶着,与两旁的青草交相呼应。
马车内坐着的男子却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外面的风景,袖口挽了两折,修长的手指在算盘拨弄着,旁边的座位上放的是一本本账目,直到马车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男子才停下来,挑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一个小小的摊子外排着长队,生意兴隆得紧,男子忘不迭地扬起声音:“停车,停车!”
赶车的少年连忙一扯缰绳,稳住了马,回过头问:“爷,什么事儿?”
男子掀开车前的帘布,跳下车来,径直向小摊子走了过去。排在队伍的末尾的是位女子,发髻随意地挽着,看上去应该就住在附近。
男子露出和善的笑容:“这位姑娘,请问这家小店是做什么生意的啊?”阳光照在年青的男子的脸上,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这样的容貌还是过于秀气了些,尤其是一笑起来嘴边还有个小小的酒窝。
女子回过头,本来还有些不耐的神色在看到男子时停滞了几秒,随即微微红了脸:“嗯,这家是卖饺子的,做得很好吃,所以生意特别好。”
男子刨根问底:“那么,什么馅料的卖得最好呢……”
等在马车那里的两个少年已经坐在了旁边的草地上,聊起了天。
白色衣衫的少年嘴里衔着一根草梗:“哎,朝才,你说咱爷不是来京里探亲的嘛,怎么这一路上总去小店小铺里转悠啊?”
青色衣衫的少年摸着马耳边的细毛:“晋宝,你来得时日短,也难怪你不知道,咱们家爷最大的兴趣就是做生意,凡是看到谁家生意兴隆就一定要去取取经。”
白衫少年挑眉:“可是,可是爷的生意已经做到全江左最大了,还和这些小商贩学什么?”
青衫少年笑:“因为爷的理想是要把生意发展到整个国家,所以到了新的地方自然不会放过学习……”
白衫少年耸肩:“看来爷主要目的也不是探亲嘛!”
青衫少年摆手:“行啦,别乱说话了,当心给爷惹了麻烦。”
眼看男子转身往回走了,两个少年也又坐回了赶车的位置。
很快宫里就收到了国舅爷要来京城的消息。
对这个爱妻唯一的弟弟,皇上一直是颇为照顾,马上就派人去接小国舅住到宫里来。
宫女们则开始整理小国舅的房间,一边还偷偷地聚在一起议论着有关于国舅爷的传闻:
宫女甲:“听说咱们的国舅爷生得和皇后娘娘极像。”
宫女乙:“呀,那得是位多漂亮的公子啊!”默默红了脸。
宫女丙:“而且国舅爷还独自管理着家族的事业,闻名江左。”
宫女丁:“要是这次能见到国舅爷就好了。”
而平日里极喜欢热闹的太子殿,这次却反应地颇为平静,单是小小声说了句:“怎么才来啊?”
要说最兴奋的人嘛,是嘉儿。
马上要见到自家舅舅的小孩儿早早地开始倒计时,终于盼到了小国舅进宫的前一天,小人儿,失眠了。
到了平日的就寝时间,太子殿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正准备和周公会面,突然房门被撞开了,没错,并不是平日里用手推开的声音效果,直接让男孩子在短短的几秒内做出了跳起身,手按在挂在床边的剑上的动作,颇有几分武林高手的风范,就是,没有穿鞋。
然而这个闯进太子寝宫的对手就逊色了很多,费力地向前蹭了几步,总算是进了门,把怀里抱着的箱子往地上一丢,直接瘫在床上,嘴里还嚷着:“好累哦!”
自家妹妹莫明其妙的行为让太子殿原地怔了几秒,才试探地开口说话:“嘉儿,你梦游吗?”
小人儿依旧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声音有些闷:“才不是呢,哥哥,明天舅舅就要来了哦!”
太子殿点头,拉起被子蒙到小人儿身上:“我知道小舅舅要来,我不明白的是,你要干什么,晚上天凉了,还不穿外衣到处乱跑!”
小人儿钻出被子,嘟起嘴:“你还没穿鞋呢,还来说我!”
男孩子挑眉,颇具威胁型地抬起手:“我是因为谁才光着脚跳到地上来的啊,你个小刺客!”
小人儿利落地在自家哥哥的手敲到自己头上之前躲到了自己抱进来的箱子旁边,嘟囔了句:“小气哥哥!”说完打开箱子,满满的都是衣服,小人儿在里面一阵乱翻,抽出三四件来,摆到床上,扬起小脸儿,兴奋地问,“哥,你说我明天穿哪件啊?”
暖暖的阳光倾洒到太子寝宫,良好的生物钟让太子殿准时清醒过来,揉揉眼睛,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睡在身边的小人儿抓在手里。
想到昨晚的闹剧,男孩子无奈地笑笑,放眼望去,床上还散着四五件衣服,有一件搭在床边,水绿色,荷叶边,到底还是帮小人儿挑了这件,好说歹说才哄得小孩儿睡了觉。
试着把衣角抽出来,小人儿瘪了嘴,男孩子有些为难地止住了动作,心想莫不是要我做出什么“断袖”的行为吧。好在女孩子及时松了手,转了个身,抱住散在一边的衣服接着睡。
男孩子把被子向上拉了拉,盖住小人儿的肩膀,这才起身梳洗,准备去早朝。
恰好是可以出门的日子,太子殿不必去上课,下了早朝就直接和自家阿玛去见等在书房的小国舅。

这里的小孩儿们都挺早熟的,不是吗?

一进书房见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国舅爷异于常人地把招待自己的茶杯闲置在一边,单是拿着茶托仔细研究着,一边还嘱咐着旁边的少年:“朝才,回头把我们做的茶托拿给内务府的人看,比这个精致得多。”
太子殿摒不牢笑出了声:“小舅舅怎么把生意都做到宫里来了?”
俊秀的青年回过头,露出清清雅雅的笑容,一点儿市侩气也看不出来,躬身行礼:“圣上万安,殿下康健。”
皇上走过去拉起青年:“明明是自家亲戚,鑫儿却不肯多来朕这里走动。”
见男子唤了自己的乳名,青年也熟络地倒了杯茶给男子:“姐夫这里太远,鑫儿想来一趟也不容易。”说完又转向太子殿,“几年不见,外甥个儿长得真快,说话办事儿也像个小大人了~”还调皮地眨眨眼。
男孩子心照不宣地低头笑笑,又看向刚刚随着小国舅行礼的两个少年:“小舅舅,他们是谁啊?”
青年随口答:“朝才,晋宝。我的侍童,平日里帮了我不少忙。”
男孩子闻言笑出了声:“小舅舅,将来你若是有了小孩儿,是不是要起名叫钱儿?”,随即又顿了下,“不过,配上小舅舅的姓这名字可起不得。”
男子清了下喉咙:“好了,太一,别闹了!鑫儿,你们来一次不容易,多住几天,让太一带你们四处走走。”
青年扬起笑:“鑫儿也想,可是怕家里的生意没有人管。”
男孩子兴高采烈地蹿过去:“小舅舅别急嘛,多住几天,这京城里好玩儿的地方可多了!”又转向两个少年,“朝才,晋宝,你们想去哪玩儿,和我说。”
白衫少年早就被男孩子脸上的神色感染,也一脸兴奋地说:“殿下,我想尝尝您在信里提到的那种点心……”
刚说到这里却被青衫少年扯了下袖子:“晋宝!”白衫少年这次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咬住下唇,表情很是无措。
顿时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男孩子小脸儿也有点儿泛白,偷偷地看了眼自家阿玛,随即叹口气,又扬起了笑容:“好,我知道了,我带你去吃。”
青年想办法圆场:“姐夫,您听我说,这事儿是这么回事……”
男子却只是温和地笑笑:“好了,鑫儿,朕心里有数,大老远来的,路上也辛苦了,早点儿去歇息吧。”
青年和男孩子对视了一眼,只好带着两个少年退下了。
书房内只剩下了父子俩,男子却没看男孩子,单是拿出折子开始批阅。
男孩子心里颇为忐忑地等待着,最后发现自己的忍耐力实在是拼不过自家阿玛,咬咬下唇,径自取来尺子,走过去跪到男子脚边,举起尺子:“儿子错了,阿玛打吧。”
到底还是不愿意自家小孩儿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男子批完一份折子就接过了尺子,一语不发地看着男孩子,而这样的父子对视大比拼太子殿就从来没赢过,男孩子叹口气,站起身,不甘不愿地解了裤子,趴在了桌案上,等着尺子落下来。
过了一阵子,小孩儿觉得身后都起小疙瘩了,不由得叹息这回怎么就自动自觉地乖乖趴下了,又被自家阿玛晾在这儿了啊,也不敢回头看看男子是不是又去批折子了,直接小小声地开口:“阿玛,儿子知道错了啊!”言下之意,您得理我了,不能把我放在这儿不管。
男子这次倒是挺配合:“错哪了,说!”
男孩子胸有成竹地:“嗯,儿子不应该瞒着阿玛送信给小舅舅。”
谁知却被反驳了:“不对!再想!”
男孩子顿时怔住,思路混乱了:“啊?不是这个?那,还有什么啊?”
男子轻哼一声:“你都不知道错哪了,朕打你做什么!去,到墙边倒立,想通了再来和朕说!”
男孩子无奈地直起身,犹犹豫豫地不知能不能提上裤子,一脸无措地看着男子。
男子也明白自家小孩儿的这点儿小心思,拉过男孩子,在屁股上拍了一下,带着淡笑:“也知道自己该打哈,倒是自觉!”说完帮小孩儿穿好裤子,“行了,好好反省去吧!”
男孩子蹭到墙边,还是不愿意面对着墙,总觉得颇为压抑,于是小孩儿转了个身,两手撑地,开始研究这个颠倒过来的御书房。

随后父子俩都安静了下来,过了小半个时辰,男孩子觉得累了,胳膊不敢随便乱动,单是弯了腿,蹬在了墙上。
男子明明头也没抬,可是却好像清楚自家小孩儿的一举一动,淡淡地说了句:“想蹬着墙也行,把鞋子脱了,回头还得麻烦别人来打扫你踩脏的墙。”
男孩子瘪了下嘴,伸直了腿,不敢再偷懒。
男子批阅了近半数的奏折,抬头看了眼男孩子,发现男孩子正在小幅度地吹着因为重力作用而垂到脸边的扇穗儿。男子清了下喉咙,男孩子吓了一跳,马上做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男子挑起眉:“想通了没?错在哪啊?”
男孩子皱皱鼻子:“阿玛,儿子头晕,您给儿子点儿提示吧。”
男子轻哼:“你是吹气儿吹得头晕!”顿了下,微微扬起嘴角,“想要提示也行,拿什么和朕换啊?”
我们的太子殿思维总是异于常人,一听这话,利落地翻下来,定了定神,走到男子身边,嘴边还有顽皮的笑意,一双小手按到男子肩上:“嗯,阿玛批折子辛苦了,儿子给阿玛揉揉肩,拿这个换好不好?”然后也不等对方是否同意,径自卖力地揉揉按按起来。
男子怔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笑:“好吧,朕吃点儿亏,和你换!”
男孩子弯下眉眼,低头探着话:“阿玛说不是恼儿子瞒着您写信给小舅舅。”
男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嗯,没有谁规定孩子做的每件事儿都要和父母汇报,儿子,你可以决定自己要做的事情,但是,必须要学会对自己下的决定负责任。你可以选择要不要来和阿玛商量,但是阿玛不可能把你将来要走的每一步都规定好,你懂吗?”
男孩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儿子知道了。”
男子顺手把自家小孩儿拉到面前来:“好了,儿子,就按到这里吧。朕告诉你你错在哪了,你写了短短的几行字,你小舅舅就得把家里的生意扔下,大老远地来接你,儿子,你做事情之前都不为对方想想吗?”
男孩子皱了眉,低下头,小手捏着衣角:“儿子以为小舅舅会派人过来,没想到他亲自来接儿子。”
男子叹气:“若是别人家,自然用不着做舅舅的自己跑一趟,可你是太子啊,不亲自来礼数上怎么说得过去!”
男孩子头垂得更低:“阿玛,儿子知道错了……”
男子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戒尺,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嗯,知道错了该怎么办啊?”
男孩子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身后,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男子:“阿玛……”
男子却突然脸色一变:“等会儿,朕才想起来,你刚刚倒立完手都不擦就来给朕揉肩,啊?”
男孩子委屈地瘪嘴,伸出手辩解道:“阿玛,儿子的手是干净的啊,您看嘛!”
却被男子扯住手腕,一尺子敲在左手手心上:“都蹭到朕衣服上了,当然干净了!”
小孩儿见状不对,马上往回缩手:“啊,阿玛别打!”
男子圈住自家小孩儿的身子:“另外一只手伸出来!”
男孩子努力地躲,最后右手手心还是被赏了一尺子。
看着太子殿一脸挫败的表情,男子捏了下男孩子的耳朵:“行啦,别再装了!既然搅了你小舅舅的生意,就想办法补偿人家,这几天替朕好好尽地主之谊,到了江左也不准惹事儿,不准添麻烦,懂吗?”
男孩子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惊喜地抬起头:“阿玛不罚儿子了,是不是?”
男子把手向下移了几寸,拍了一掌:“这次先记着,等出门儿回来了,朕再和你好好算账!”随后又缓下语气,“儿子,去江左到底要做什么啊?”
男孩子相当没有认清局势地神秘兮兮地笑:“阿玛不是说儿子不用事事都和阿玛交代嘛,阿玛就当儿子是去探访额娘的故居好了……啊!”一如既往地头上挨了一下。
男子咬牙:“学得倒是快!朕反悔了!拿尺子来,裤子脱了,朕要揍你!”说完就要把小孩儿按到膝上。
男孩子则是很卖力地挣扎:“啊,阿玛,君无戏言!”明明是在求饶,却还是压不住语气中的笑意。
父子俩闹了一阵子,男子松开了手,任自家小孩儿伏在自己肩膀上休息一会儿,随后拍了拍男孩子:“行啦,去和你小舅舅报个平安吧!”

男孩子点点头,脸上还带着嬉闹之后的笑意:“阿玛辛苦了,”顿了一下,瞥到男子肩上的小灰手印儿,心虚地咽了口口水,“呃,儿子先告退了!”然后利落退场。

男孩子来到为小国舅安排的宫室,进了外间便看到了可怜兮兮地跪在地当中的白衫少年,和站在他旁边的青衫少年,以及坐在主位上拨弄算盘的青年男子。
男孩子几步紧走过去,刚要开口,却发现跪在地上的晋宝口中还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少年说得竟是“京郊南市米十四文一升,鱼二十文一斤,猪肉,呃,猪肉是三十二,牛肉二十五……”而站在一旁的朝才正在往捧在手里的本子上写写画画,一会儿点头,一会儿皱眉小声提醒道:“是二十四……”
男孩子困惑地问道:“小舅舅,这是在干什么啊?”
男子放下算盘,扬起笑:“外甥来啦,这小子刚刚乱说话,现在我罚他背物价呢!”
男孩子哭笑不得:“小舅舅罚得也和别人家不一样,谁家会让小孩子背这个的!”
男子浅笑:“他们早晚是要做商人的,难道也去背四书五经不成?”
男孩子想想也对,随即转到正题上:“小舅舅,阿玛没罚我,你也别为难晋宝了,他也没说错什么啊。”
男子点了下头,看向青衫少年,“朝才,就到这里吧,错了多少?”
青衫少年扫了眼手中的本子:“回爷,差了两处。”
男子依旧是那份要笑不笑的表情对着白衫少年说:“起来吧,该怎么办自己知道吧。”
晋宝大大地叹了口气,站起身:“爷您别那副表情看着我,晋宝心里直发毛!不就是回去的路上比朝才多赶两天马车嘛!”
男孩子嘴角抽搐了下:“原来是罚这个,哎,这活儿有意思,不如我替你干!”
白衫少年连忙心地善良地拒绝了:“别,小爷,您是不知道咱们这车有多不好赶,人家赶车只管沿着大路向前走就行了,咱这车得看着旁边的小摊小铺,哪生意好哪人多往哪钻,一走神非蹿到人身上去不可。”
俊秀的男子闻言依旧表情和善,淡淡地说了句:“晋宝,原来你经验这么丰富啊,看来回去的路上可以由你一个人来干这活儿了嘛。”
白衫少年一下子就垮了脸:“爷,我错了……”
男子不为所动地别开脸:“朝才就坐到车里来吧!”
青衫少年忍着笑,不顾晋宝求助的眼神,点头应是。
站在一边笑弯了腰的太子殿开始凑热闹了:“晋宝,你那认错方法不行,这是我强项,学着点儿啊!”说完酝酿了下情绪,蹭到男子身边,颇为无辜地看着自己的小舅舅:“您罚我赶车倒是应该,可是一直不休息就很难精神高度集中啊,万一撞了人,爷您不是得替我赔钱给人家,啧啧,多划不来!”
三个人同时一怔,随即笑起来。
男子一边努力稳住情绪,一边摇头叹道:“小外甥,你根本什么都不用说,就这一个眼神就行了,怪不得刚刚没被罚呢,真是了不得,这功夫可别浪费了,来和小舅舅一起做生意吧!”
男孩子耸肩:“小舅舅,您让我背这些物价什么的肯定不行,不过咱们家有记性好的,我带小舅舅去见见?”
男子露出一脸期待的表情:“好啊,走吧。”

男孩子带着男子说说笑笑地一路朝着太子寝宫的方向走去,路过宫室附近的荷塘时,男子不经意地看向莲叶田田的方向,迎着正午的阳光,小国舅微微眯起眼,停下了脚步。
太子殿等了一会儿不见男子跟上来,困惑地小跑几步到男子身边:“小舅舅,怎么了,你在看什么?”顺着男子的目光看过去,嗯,一片荷叶很正常,随风微微摆动,没有问题。呃,等一下,怎么有片叶子长到池子外面去了,无水种植?
男孩子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明白新的“科技成果”的成因了,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扬起声音:“嘉儿,你在干什么?”
蹲在池边的无水种植的荷叶站起身来,看到自家哥哥后露出好看的笑容,几步跑过来,扑到男孩子怀里:“哥,我刚刚数过了,已经开了十二朵花了哦,比去年的这个时候多了三朵呢,今年的夏天来得早了!”
男孩子扬起嘴角:“你蹲在那里,简直就是片叶子,差点儿就把我胡过去了!”随即又邀功请赏般地带着妹妹走向男子,“小舅舅,这就是我们家那个特能记东西的小丫头了!”
男子一时之间还在怔怔出神,女孩子却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毫不认生地蹿到男子身边,扯住男子的衣角借着力,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男子的脸,随后弯下眉眼,小小声地说了句:“原来是长成这个样子啊……”
男子这时回过神来,微微挑起眉:“什么?”
女孩子摇摇头,嘻嘻地笑着:“她们都说舅舅和额娘长得很像,所以我要看看仔细,额娘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站在一旁的男孩子微微皱起眉,垂下眼睑,低低地唤了声:“嘉儿……”
对面的男子蹲下了身子,轻轻柔柔地笑了:“那么,你觉得好看吗?”
女孩子大大地点头:“嗯,嘉儿喜欢的!”
男子伸手抱起小人儿,有些神秘的语气:“其实还有一个人比我长得更像哦!”
女孩子瞪大眼睛:“真的吗?我能见到吗?”
男子点头:“嗯,我这就带你去见她!”抱着小孩儿来到池塘边,指着水中的倒影,“喏,就在那里,看到那个小孩子了没?我记得姐姐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哦,英气的眉毛,水灵灵的眼睛,笑起来嘴边还有酒窝。真的很像很像呢,宝贝。”
女孩子伸出手去,轻触了下水面,看着上面波波纹纹晃动的阳光说:“可是,舅舅,没有人和嘉儿这么说过……”
男子把小人儿搂紧了一些:“因为他们都没见过姐姐小的时候的样子啊,只小了两岁的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嗯,比你再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八九岁的样子,也喜欢在荷塘边玩儿,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出现幻像了呢!”说完轻轻地吻在小人儿的额头上。
翌日下午,太子殿准时来到了习武场,习教师傅和李赫却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哎?你没去陪国舅爷啊?”
男孩子瘪了下嘴,露出几分不甘心的神色:“别提了,根本就不用我!”
李赫一边和太子殿复习着前一次学的招式,一边随口问道:“国舅爷没出门儿吗?”
男孩子叹气:“小舅舅和小丫头投缘得很,开开心心地逛街去了!”
少年忍着笑说:“某人的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啊,人家去就去了呗,怎么和抢你的东西似的!”
男孩子轻哼一声,挥出一拳:“本来就是嘛!”随后却换了话题,“哦,对了,李赫,过几天和我一起去江左,好不好?”
少年微微挑起眉,抬腿踢了过去:“怎么?你还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带我去?”
男孩子跳开半步,无辜地摇头:“没……”
站在一旁的习教师傅终于看不下去了,对两个孩子进行了严肃的思想教育,什么不能一心二用啊,习武是聊天是不对的呀等等,然后做出决定,呃,三个人一起来讨论江左的问题。

地点又是京郊外的小路,白衫少年稳稳地驾着马,不时还四处张望一下看看有没有热闹可凑。这时一脸阳光笑容的男孩子掀开帘布,坐到少年身边来:“晋宝,我来陪陪你!”白衫少年眨眨眼:“呃,殿下,您还是坐到里面吧……”
男孩子瘪嘴:“哎,又忘记了,出了门儿还叫殿下!我喜欢坐在这里,这里凉快!”
晋宝舔了下嘴唇:“小爷,朝才在干什么呢?怎么不坐到外面来?”
男孩子耸了下肩:“陪小舅舅对账呢,那么厚的本子,小爷看着都晕……”
晋宝笑:“怪不得您躲出来了呢!”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露出一脸尴尬的神色。
男孩子却丝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响指:“晋宝,你答对了!”说到这里,又指着左手边的方向,“哎,你看,那边儿是不是有家小茶铺,我们去考察一下吧!”
白衫少年眯起眼,努力地看着:“小茶铺?哪里啊?”
男孩子扬手一指:“喏,那边有旗子的!”说完自作主张地向左边赶马。
一路驶过去,终于到了太子殿说的茶铺,结果发现就只剩下一面旗而已,只能说这是个茶铺的“遗址”。
某小爷却还颇能自我解嘲地说了句:“呃,至少证明了这个地方不适合做茶铺生意……”
晋宝忍了又忍,低低地应和了句:“嗯,是啊。”然后默默地往回赶。
终于马车里有人出来声张正义了,一身深蓝色衫子的少年探出头来:“太一,别再影响晋宝了,快进来!”
男孩子愤愤不平地回头:“李赫,我明明是在帮晋宝赶车!”
李赫却不再多说,直接把男孩子拉回了马车里,然后留给晋宝一句:“对不住啊,以后我看着他!”
马车里是这样的场景,男子仔细地和青衫少年对着账,而女孩子却也一脸认真地霸占了算盘,自得其乐地拨弄着。
李赫却像没看到男孩子赌气的表情,递过去一本书:“你答应圣上要背的!”
男孩子皱着眉接过来,翻了几页,然后抬起头,扬起嘴角:“小舅舅,要不然我还是陪你对账吧……”
男子抬起头来,习惯性地扬起嘴角:“外甥,你那书不看了吗?”
男孩子犹豫了一下,扬起无辜的笑:“呃,小舅舅,其实我看得差不多了……”
男子点了下头,扫了一眼摊开在男孩子手上的书:“是《大学》啊?那好,我来问你两句,答上来了,咱们就来对账!”
男孩子有些心虚地笑笑:“呃,小舅舅,还是算了吧!”
男子把账本递给旁边的朝才,不紧不慢地说:“《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男孩子露出放下心来的笑容,接了下去:“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心里暗暗得意,小舅舅果然还是不愿意为难自己的,这一部分,根据上一句很容易推理出下面那句。
男子却带着一脸无害的笑容:“不,小外甥,我想让你说的是上一句。”
男孩子瞪大眼睛:“上一句?”
男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嗯,总是顺着背多无聊,这样背才有趣嘛!”
男孩子皱起眉,努力地想,终于发现上一句和这一句几乎没有什么联系,要往回推就需要重头背一遍,小孩儿叹了口气,投降:“小舅舅,我想不起来。”
男子露出笑涡:“故治国在齐其家。你认输了的话,我可要罚你!来来,过来!”
男孩子瘪下嘴:“啊?小舅舅,你要干什么?”迟疑着不肯过去。
男子倒也不催促,耸了下肩:“想耍赖?那算了!”说完又要拿回账本。
男孩子咬咬下唇:“好了,好了,我认罚就是了!”无奈地坐到了男子身边,心里倒是有些忐忑,这么多人在,总不会是要打我吧。
男子看着男孩子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扩大了笑容,然后抬手捏住男孩子的脸颊,微微用力向两边扯了下。
男孩子先是一怔,随后挣扎起来,发出含糊不清的类似于呜呜的声音。
男子松开手,满意地笑笑:“嘿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年姐姐可没少这么欺负我!”
男孩子颇为无语地揉着脸,被迫接受了这个理由,以及车内其他几个小孩子的笑声。

太子殿想了会儿,觉得不对,挑起眉:“小舅舅,你怎么把《大学》背得这么熟啊?你又不用考科举。”
男子扯了下嘴角,放松下身子,倚在靠背上,轻轻地开口:“士农工商,没有谁家一开始就支持小孩子从商的,自然都是想要往仕途上努力一下,何况我父亲也曾经是个二品官,坚守着孔孟之学,以书香世家的身份自居……”
停下拨弄算盘动作开始听故事了的女孩子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二品官?”
男子点头:“是啊,只不过后来辞了官而已。小的时候也和小外甥你一样,非要去背这些书不可,父亲比圣上严格得多,生起气来,板子藤条通通都用过……”
男孩子第一反应却是握住了拳,有些紧张地问:“那,额娘……”
男子笑:“别担心!在我们家女孩儿是宝,姐姐从没挨过罚,更别说打了!”
男孩子松了口气,随后又扬起眉:“呀呀,原来是家族传统啊,小舅舅,我们还真是可怜呢。”还附赠难兄难弟的同情表情。
女孩子嘟起嘴,开始拿自家哥哥的胳膊当算盘跑道,滑来滑去。
男子苦笑了下,接着讲:“嗯,年龄越大,就越对经商感兴趣,经常偷偷去帮酒楼,茶馆什么的管账,连当铺也想插手进去,抄好的账若是带回家就非得藏好不可,被父亲抓到定是一顿狠罚,所以我就藏在姐姐的房间里。”说到这里,男子露出孩童一般的顽皮笑容,“嗯,平日里把账本和《商贾指南》之类的书换成四书的书皮,这样的事儿我都干过!不过当然也没少被逮到,到底还是要反复尝试,越挫越勇才行。”
听到这里,男孩子一脸赞同地点头:“那,小舅舅,后来呢?你怎么说服外祖父的?”
男子叹气:“哪里是我说服的,后来矛盾就越来越激化,有一阵子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父亲丝毫也不肯让步,非要我将来也入仕不可,连一走了之我都想过了,最后姐姐和我说:‘鑫儿,若是真的经商,再也不能走仕途,你会不会后悔?’当时的自己自然是一口咬定不会后悔。然后姐姐就柔和地笑了:‘我知道了,那么剩下的由我来想办法,你要做的就是坚持住自己的理想!’那一年正好是皇上选妃,按照惯例,只会留下一位女子,其余的都会送回原籍,我一路送姐姐到京城,还是不愿意她去参加选妃,姐姐和我说:‘鑫儿,我和爹爹谈过了,若是我被选中了,外戚重权总是不好的,爹爹就会答应辞官,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我说:‘若是要拿姐姐来换,我宁愿放弃经商!’姐姐说:‘鑫儿,你回家乡去等我,若是选不中,我就回到你身边来,若是选中了,你就能做个快乐的小商家,无论怎样你都有所得。鑫儿,能走一条自己想走的路是很多人毕生的梦想,我希望我的弟弟能够幸福!’后来姐姐就一路做到了皇后,父亲也辞了官,我就像现在这样从了商。”顿了一下,半垂下眼睑,幽幽地说,“只可惜,我再也等不到姐姐回来了……”
顿时车内的气氛有些低沉,女孩子咬住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按在算珠上,已经压出了红印儿。朝才低着头默默地整理着账本。李赫打量着对面男孩子的表情,考虑着要不要说些什么。
这时男孩子却突然笑出了声,打破了沉默,看到众人目光聚集过来,太子殿忍下笑:“小舅舅,瞧您说的,就像额娘是完全为了自家弟弟才不甘不愿地入了宫,开始了苦难之旅一样,您是没看见阿玛有多宠着额娘,嗯,在我的记忆里,额娘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我觉得这也算是额娘自己想走的路,所以,不只是小舅舅获得了幸福!”
男子挑起眉,眼睛又变得颇有神采了:“是这样吗?”
太子殿点头,又绘声绘色地扬起眉宇:“嗯,二叔跟我说过选妃的事情,那时候十几个姑娘聚在殿里,神态各异,有紧张的,也有对前途担忧的,据说当时心情最好的就是额娘,那个表情哟,啧啧,就和过节一样,然后阿玛和每个女子单独谈了一会儿,大概问了问每个女子自己的意愿什么的,最后就定下额娘了。”
女孩子凑过去:“阿玛和额娘谈了什么啊?”
男孩子耸肩:“我怎么知道,阿玛又没和我说过。不过有件事情可以确定,额娘在那之前就见过阿玛!”说到这里扬起一丝狡猾的笑来。
其余几个不知情者一律惊讶地啊了一声,随之而来的后果就是,赶车的少年一把扯住缰绳,带着几分不满的脸色钻进了车内,瘪着嘴:“爷,你们也太欺负人了,让我自己赶车就罢了,还聊得这么开心!我也要听!”
于是路旁出现了一辆停滞着的,连赶车的人都没有的马车,马儿在快乐地吃草。
太子殿用得意的小眼神扫过忠实的听众们,然后瘪了下嘴:“李赫,我渴了。小舅舅,你捏得我脸好疼啊,说起话来不舒服呢。嘉儿,那个算盘比你哥哥我还重要是不是。朝才,晋宝,呃,你们俩没什么,挺好的。”
男子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把水壶递给男孩子:“这回满意了吧,小外甥!”
男孩子见好就收,喝了一口,舔了下嘴唇:“这段是额娘说给我听的哦,虽然那年我还小,但是小爷记性好,嘿嘿。”突然发现听众们都做出了挑眉眯眼的表情,太子殿识时务地开始说正题,“阿玛还是太子的时候,江左出现水患,阿玛亲自带着朝廷的救济粮款来治水,组织当地的将士和百姓挖导水渠。额娘第一次见阿玛的时候,阿玛就站在堤岸上,有条有理地指挥着下一步的行动,风势很大,江水都溅到阿玛身上了,阿玛一步都不肯退,还安抚着当地的百姓,说自己是龙子,定能镇得住这江水!嗯,和我讲起这些的时候,额娘的眼神里还是满满的钦佩。后来阿玛心疼灾民,连身上的玉佩都拿出来换了钱买米,最后江水得治庆功的时候,阿玛却先回宫去了。然后额娘就托人赎了那块玉佩,宝贝似的留在身边。喏,就是这块。”说完扬了扬别在腰上的玉佩,“所以,小舅舅你看嘛,明明那个时候额娘就对阿玛颇为中意呢。”
女孩子扬起嘴角:“哇,好好听哦,阿玛好利害哦!”
男子想了下:“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父亲也去参加治水了,姐姐总去江边找父亲,娘还担心得紧,生怕出了事情。”
男孩子摸着玉佩,若有所思地说:“嗯,要不然这回儿小爷也把这块玉佩送出去……”

走走停停的一群人终于迎着晨光到了江左,除了赶车的朝才,其余的人都在车内睡着了。
朝才掀起车帘,询问道:“爷,咱们到江左了!是直接回家吗?”
小国舅睁开眼,点了下头:“按老规矩办!”说完又微合上眼,继续做闭目养神状。
而被车帘处漏进来的阳光弄醒了的太子殿,揉了揉眼睛,含糊地说:“到哪了啊?”
朝才笑道:“回小爷,咱们刚刚进了江左!”
男孩子一下子精神了起来,顺手摇醒旁边睡着的女孩子:“嘉儿,快起来!到了哦!”然后又掀起车窗的帘布,向外大喊了一声:“额娘,儿子来了哦!”于是车内所有人都精神了起来。李赫咧了下嘴:“太一,这可是大街上!”小国舅往靠里的位置缩了缩,颇为尴尬地问了句:“呃,晋宝,你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马车直奔舒家的主宅,临到府门时,马车却停了下来,男孩子困惑地问:“小舅舅,到了吗?”
男子笑笑:“没有,不过我要在这里下车,然后从后门进去,朝才他们赶车从前门进。”
女孩子一脸好奇:“哎?为什么?”
男孩子坏笑了下:“小舅舅,你不是翘家出来所以不敢从正门回去吧?”
男子当场无语。
一旁的晋宝笑着说:“不是,不是,我们爷每次出门回来的时候,当地的很多商家都会事先得到消息到府联络一下感情,前门肯定围得都是人,爷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所以只能由我和朝才去寒暄一下,再请他们回去。”
男子扬起折扇,轻轻摆着:“小外甥,你们选哪个门啊?”
男孩子想了下:“左右宅子就在这附近了,我想先去逛逛,然后再回去!”说完跳下车。
女孩子直接扑到自家哥哥怀里:“我和小舅舅一起!”
李赫耸耸肩,叹气:“我陪着咱们家这位小爷!”
男子点了下头:“只要你们俩找得到舒家的宅子就行!”随后又转向女孩子,“来,舅舅抱,咱们走吧!”
男孩子摆了下手:“没问题!随便找个人一问就知道!嘉儿,要乖哦!”
李赫咧了下嘴:“小爷,这话和您自个儿说吧!”
太子殿轻哼一声,转身没走几步,停下来,回过头,一脸的阳光笑容:“哎,李赫,那是卖什么的啊?哎,我们去那家看看!”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到了江左街市的太子殿很尽心尽力地访查民情,作证的便是男孩子手上的怀里的各种各样吃的玩的东西,走在旁边的少年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太一,咱今个儿不是出来拉动内需的。”
男孩子笑:“京城里没有嘛,对新的事物要有尝试的精神!”说完又钻进了看皮影戏的人群中。
少年只好也跟着挤进去,男孩子看得津津有味,散了场后,还颇为自来熟地和表演人员聊上了天。
男孩子小心地捏起了一块轿子的皮影,问道:“叔叔,这是什么材质的啊?”
男子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顺口答道:“哦,这是驴皮的。孩子,当心,别弄坏了!”
男孩子点点头,听话地放了回去,然后弯下眉眼:“叔叔,你卖我一个吧,我喜欢这个小人儿的!”
在男子露出无语表情的同时,少年迅速拉着男孩子离开了。
男孩子还带着几分不满的表情抱怨道:“哎,李赫,你急什么啊,那东西嘉儿一定喜欢!买一个带回去多好!”
少年翻了个白眼:“你听说过到茶馆去买茶杯的吗?”
不知不觉之间,两个孩子已经离开了繁华的街市,到了居住区,随后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看来不远处便有一个私塾。
男孩子径直走了过去,少年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哟,你还对这个感兴趣?”
男孩子大大地点头,露出无辜的笑容:“对,我特别喜欢在自己不用读书的时候,看着别人读书!”
走到近前的时候,没让太子殿遂意,刚好赶上晌午散学的时间。
十几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涌出来,有几个回了家,剩下的在路边玩起了陀螺,玩的时候还说着当地的童谣。
太子殿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看着旁边的少年说:“哎,这个东西,小爷也好多年没玩儿了呢!”
正说着刚好有一个陀螺转到了脚边,男孩子蹲下身拾起来,对着迎面走过来的物主说:“哎,借我玩一会吧!”
小孩子倒也大方,直接递了绳子过去。
男孩子扬起嘴角,动作熟练地甩开绳子,抽在陀螺上,嘴里也说着刚刚的童谣。
差不多抽了十多下,男孩子一点儿都没移动过地方,陀螺转得快而稳,渐渐的小孩子们都围了过来,有几个已经在拍手叫好了。
终于男孩子停下了手,把绳子还给了对面的孩子。
小孩子们纷纷嚷起来:“小哥哥好厉害!再来一次啊!”
男孩子得意地笑,拿出怀里的东西:“你们好好玩吧,我还有别的事儿呢,呐,这些东西给你们吃,下次再来找你们啊!”
刚刚走了不远,一旁的少年终于摒不住笑出了声。
男孩子挑起眉:“你怎么了?”
少年忍了下笑才说:“没想到咱们的太子小爷还会玩这些小玩意儿。”
男孩子扬起头:“这算什么啊,我会玩的多着呢,一点儿也不比别的小孩儿少!”
少年有些困惑地:“对了,怎么你还会背江左的童谣啊?”
男孩子弯下眉眼:“哦,额娘教我的啊,连这里哄小孩子睡觉的歌儿我都会哼呢。”
少年脱口而出:“看来太子和旁的小孩子也没差多少嘛!”
男孩子随意地坐到了旁边的草地上:“嗯,我记得额娘说过:‘太一,你的第一个身份是阿玛和额娘心爱的儿子,接下来的身份才是太子,额娘希望你能和别的小孩子一样快快乐乐地长大。’”
少年坐到了旁边,扬起嘴角:“嗯?真的是很特别的母亲呢!”
太子殿干脆躺了下了,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男孩子舒服地眯起眼:“是啊,总是告诉我要把阿玛先当作阿玛,再当作皇上,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直接称呼‘阿玛’,连皇字也不加。额娘总认为那些君臣的身份都是身外的,只有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才是生长在心里的。”
惬意的谈话结束于不远处传来的小孩子的哭声,太子殿警觉地站起身来,和旁边的李赫对视了一眼,朝着声源处跑了过去。

两个十多岁的少年双臂环在胸前站在巷子边,巷子里蹲着一个从私塾里出来的小孩子,正在呜呜地哭着。
其中一个少年上前踢了小孩子一脚:“快点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别在这儿磨蹭!爷还有别的事儿呢!”
另一个少年则扯起嘴角,蹲在小孩子面前:“别逼着我们动手,识相的就快点!”
一见到眼前的情景的太子殿立刻冲了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看到男孩子的出现,两个少年并没有露出太诧异的表情,身材略胖的少年说:“哟,大哥,这还有个管闲事儿的呢,咱们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啊!”
太子小爷在经过自己阿玛一系列的“教育”之后,总算是没有立刻一拳挥过去,深吸一口气,男孩子皱起眉:“欺负个小孩子,你们算什么本事!抢夺财物这可是违反,呃,”男孩子歪着头想了下,不知道是哪一条,干脆地说,“是违反当朝律法的!”
两个少年一同嗤笑起来:“哟,没看出来啊,这还是位知律明法的呢,待会儿哥哥们就让你哭着回家找娘去!”
发现两个少年连巷子里的小孩子偷偷跑了也丝毫不理睬,而完全把注意力移到太一身上,还不停地激太子殿动手,李赫觉得有些蹊跷,走上前去,刚想说给男孩子听,却还是慢了一步,长了记性的小爷也依旧是当初的那个小爷,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讥讽,到底还是动了手。
李赫大大地叹了口气,马上也加入了战局。
虽然太子殿这边儿年纪小一些,但基本的功夫架子还是有的,这会儿倒是占了上风。
正在四个孩子打作一团时,过来了几个巡城的士兵,其中一个领头的扬起声音:“居然当街斗殴,好大的胆子,通通给我抓起来!”
两个少年却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利落地钻进人群,跑掉了。
李赫看了一眼丝毫没有要跑的意思的太子殿,微微皱起眉:“太一,这个时候走还来得及!”言下之意,某人不是单纯到以为现在还能撇清关系吧。
男孩子却扬起大大的笑容:“为什么要走啊,小爷我哪都去过了,就这衙门里的牢房没人敢带小爷去呢!”
太子殿顺利地遂了愿,目前身处于江左某个小镇的牢房中。
男孩子从被带进来开始就露出一脸的兴奋表情,以致于旁边的狱卒几乎要以为这个小孩子脑袋有问题。
同处于一间牢房里的少年靠在墙边半闭着着眼养精蓄锐,悠闲地等待着某小爷继续折腾。
男孩子一会儿摸摸地上的干草铺,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太薄了,睡在上面一定很难受!”然后还做出更加匪夷所思地事情,太子殿从栏杆中探出脑袋,一脸认真地问守在一旁的狱卒:“大叔,到了冬天你们会提供棉被吗?”
狱卒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脸嘲讽的表情:“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的吗?还棉被呢!老实待着,别自找不痛快!”
男孩子缩回头,不小心耳朵擦到铁栏杆,皱起眉,揉着耳朵,握住栏杆,用力晃了几下,随即回过头,看向李赫:“嗯,这里的居住条件挺差的,关在这里的也不是什么重犯,至于到了冬天连条棉被都没有嘛!不过栏杆倒是挺结实的,想逃狱恐怕不太可能!”
少年睁开眼,微微挑起眉,低声问:“嗯?你是要试试吗?”

男孩子摇头,一脸的深沉:“不,不,这个坏先例不能开,无论是什么身份破坏监牢的事情也不能干,要不然回头阿玛知道了,我就得在床上趴几天了!”
少年哂笑一下,没有吱声,心里想:“现在这样也不见得就不用趴个几天。”
男孩子又数了下目之能及的被关押的人数,自顾自地点了下头:“嗯,人不算多!”连自己这种在街上打个架的也要被抓进来,牢里才关了不到十个人,看来这里的治安还不错。不知道这里的伙食怎么样,待会儿得试试。

这时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红衫的男子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守在旁边的狱卒连忙招呼道:“头儿,您回来啦,今个儿又新进来两个!”
男子嗯了一声,眯起眼打量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衣着,扬起嘴角:“哟,我说你们抓来的人怎么岁数越来越小了,这是犯了什么事儿的啊?”
旁边的狱卒连忙回道:“当街斗殴。”
男子点头:“到七岁了吗?”
还没等狱卒回话,男孩子就先嚷起来:“当然到了啊,小爷看上去有那么小嘛!哎,我们进来这么久了,怎么没有人来问案啊,你们这个程序不对吧!”
一旁的少年叹了口气,心想,我朝律法规定七岁之内不为罪,小爷这会儿你这么积极承认自己“年事已高”干什么。
男子倒也没恼,反而颇为玩味地说:“你还懂程序?我实话和你说,凭这点子小事儿就想见到咱们老爷,你是做梦!得啦,孩子,别在这闹腾了,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吧,待会儿让你家里人送钱来带你回去!”
男孩子颇为诧异地扬起眉:“啊?送钱来,就可以带我回去了?”
男子不耐地看了眼旁边的狱卒:“你和他说,爷没空!”说完坐到一旁的桌子那里喝起酒来。
那狱卒只得耐下性子解释道:“嗯,你这儿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交点儿钱就得了,关在这里咱们还得派人守着你不是,看你这打扮也不像是没钱的主儿,赶紧叫家里人送钱来就得了,何必在这儿受罪!”
男孩子扬起手指指旁边的牢房:“那他们呢,他们犯的是大事儿?”
狱卒一撇嘴:“哦,也不是,他们没钱,正想办法筹呢。”
见男孩子还是对这种做法颇为惊讶,少年问了句:“那,要多少钱呢?”
狱卒一笑:“还是这位明白事理,不贵,一个人二十两!”
男孩子插了句:“所有的都是二十两吗?那要是我杀了人,放了火呢?”
狱卒一怔:“呃,那,当然不是这个价码……”
坐在桌边喝酒的牢头终于听不下去:“小王,别和他们闲扯了!问问他们是谁家的孩子!”
太子殿这时候又开始心直口快了,利落地拿出一张四十两的银票,递过去:“不用我家里人来送了啊,我这儿就有!”
那狱卒接过来,仔细看了下,确定是真的,然后和那牢头对视了一眼,突然扬起了嘴角。
李赫一看,心想坏了,小爷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显富啊。
果然红衣男子起身走了过来,拿过那四十两的银票,然后笑着说:“嗯,好,打架的事情就这么了了,但是两位还在我们这里待了小半天,我们还派人守着你们呢,怎么地也得交点儿钱吧。”
男孩子瘪嘴:“你们怎么能这样啊,那,你们要多少啊?”
少年挑起眉,怪了,按照这小爷平时的脾气,不是早就该愤愤然了嘛,怎么还装起乖小孩儿来了。
牢头露出和善的笑容:“也不多,一个人一百两,一共两百,很便宜是吧?”
少年皱眉:“我们是来访亲戚的,哪有那么多钱。”
狱卒接口道:“那好说,让你们的亲戚送来,说吧,住哪里的?”
男孩子歪着头极为无辜:“呃,我不知道,我还没去认过门呢!”
狱卒坚持:“那,叫什么总知道了吧!”
男孩子弯下眉眼:“哦,这个好说,江左最大的商号舒家你们总知道吧?”
面前的两个男子同时一怔:“你们是舒家的亲戚?”
少年有些急了:“太一!”这个时候不需要你这么诚实。
男孩子却不紧不慢地接下去:“嗯,他的远房表哥在舒家做伙计兼学徒,叫朝才,你们去老宅子那里一打听就知道了。”说完对着少年眨眨眼,露出顽皮的笑容。
那牢头白了一眼:“原来是个学徒,算了,小王,找个人去一趟吧!”说完转身出去了。
狱卒搔搔头,准备去找人。
男孩子却把小脑袋探出去:“哎,哎,别急着去啊!你们这么去了也没用,又不是嫡嫡亲的关系,人家怎么相信我们被关在这里啊。”
那狱卒回过头来:“那你说怎么办?”
男孩子露出无辜的笑容:“这样,你想办法弄张写罪状的纸来,把我犯的事儿写上去,再写上罚多少钱,然后我按个手印儿,这就成了!走到那儿,我也赖不了账!”
狱卒豁然开朗:“不错,你等等啊!我弄张来!”
看来该狱卒的人缘还不错,真弄得来状纸,可惜不知道怎么写,于是男孩子帮人帮到底,开始在旁边口述自己的“罪状”,态度极其诚恳。
狱卒终于写好了,把状纸递给男孩子。
男孩子刚要把右手拇指按在印泥上,却被旁边的少年拉住了:“还是我来吧!”
男孩子弯下眉眼:“你按还是我按,不是一回事儿,还怕你家亲戚不管我了不成!”说完干脆地按在状纸上。
那狱卒也开开心心地接过来,还带着一脸感激的表情:“嗯,这就行了,你们在这儿等着吧,这就找人来赎你们回去。”
见那狱卒出去找人了,男孩子才忍着笑,低声和少年说:“听听,来赎我们,整个儿就是一山寨土匪!”

此时已经顺利从后门回到宅子里的小国舅破天荒地扔下了堆在书房的账目不管,径直带着女孩子来到了位于荷塘旁边的屋子,带着淡笑解释道:“宝贝,这就是姐姐的房间了。”
房间颇为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打扫,甚至桌案上还放着绣了一多半的帕子,线头也还留在上面,好像主人随时都可能回到这里,继续绣完的样子。
有书柜,有古筝,还有很多摆在架子上小布偶,小模型。
女孩子惊喜地瞪大眼睛,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后躺到了床上,抱住放在旁边被子,用力地吸了口气,扬起嘴角:“额娘的味道。”随后闭上了眼睛。
明明已经时隔十年,明明不可能再留下什么气味了,明明是小孩子在自己骗自己,男子却还是说不出什么来,站在原地看着一脸幸福状的小人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交待一句:“宝贝,等舅舅一会儿啊,马上回来!”说完转身出去了。
待到再回来的时候,国舅爷手上抱着一个藤编的箱子,小心地放到房间的中央。
女孩子凑过来,一脸好奇:“里面是什么?”
男子笑着打开:“是姐姐小时候穿的衣服。”
女孩子几乎是欢呼了一声,马上拿出几件来,捧在怀里,爱不释手的样子。
男子坐到床边的小塌上,提议道:“穿上试试?”
女孩子点头,随后犹豫道:“先穿哪个好呢,这个很好,那个也不错,唔……”
正当女孩子服装秀似的尝试每件衣服时,一身青衫的少年探进头来,小心地招呼道:“爷。”
男子挑起眉,招手示意少年进来:“有事儿?”
少年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把手中的东西递给男子:“爷,这是刚刚衙门里的人送来的。我和他们说二百两太多,我一时拿不出来,得和我们爷借,才要来这张纸。”
男子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这两个孩子怕是遇上那些小无赖了!”
女孩子一脸好奇:“舅舅,那是什么?”
男子不焦不躁地解释道:“哦,就是和衙门串通好了,先主动挑衅等到对方动了手,再由衙差出面以当街斗殴的罪名来和当事人索取财物的无所事事的少年们。朝才,拿银子去带他们回来吧。”
少年点了下头,又犹豫了下:“呃,爷,两位小爷对外称我是他们的远房表哥。”
男子弯下眉眼:“其实,辈份也不差!那行,你这个远房表哥就亲自去一趟吧。”

少年赶到目的地时,刚好是开饭的时间。
狱卒在一旁催促着:“哎,我说两位这就走吧,出去不比这儿吃得好啊!”
男孩子却执拗地说:“不行,我们钱都交了,不吃顿饭不是亏得更多了!”
那狱卒提议道:“要不你再交个十两出来,我给你们换点儿东西来,这些你们怕是吃不惯!”
男孩子摆摆手:“没事儿,就来你们平日里的东西就行了!”
狱卒撇了下嘴,拿来两碗高粱米粥,上面各有一条颜色发黑的咸菜,递给两个孩子。
男孩子仔细观察了一下,扬起嘴角,有些兴奋地说:“我知道了,这是高粱米,李赫,对不对?”
少年点了下头,吃了一口,皱起眉:“太一,你还是别吃了,比我小时候吃的还要难吃!”
男孩子收起笑:“你以前也吃这个?”
李赫耸肩:“普通百姓吃这个不是很正常,另外还有玉米面的饼子什么的。”
男孩子端起碗咽了一大口,粗粗的触觉滑过喉咙。
站在外面的朝才急了:“哎,别吃这么快啊,当心噎到了,快送点儿水来!”
狱卒哼了一声:“也太金贵了,喝粥还能噎到!”
李赫小心地打量着男孩子的表情:“好吃吗?”
男孩子又咽了一口,瘪了下嘴:“不好吃。”叹了口气,低下声音,“我争取让你们以后都不再吃这个!”
站在旁边的李赫自然是听到了,扬起嘴角,也低声地回:“那就别吃了,小爷有这份心就够了,咱们出去吧!”

终于回到了舒家主宅的太子殿先是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小国舅的脸色,发现男子依旧一脸温和俊朗的笑容,还要带着他去看房间,男孩子放下心来。
谁知进了房间便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木桶,里面还冒着热气,男孩子一脸诧异地问:“小舅舅,谁要洗澡吗?”
男子随口答道:“当然是你啊!”
男孩子挑起眉:“哎?为什么?又没有要睡觉,为什么现在洗澡?”
男子拉着那孩子到桶边,指着里面说:“喏,看到了没,那是柚子叶,去晦气的,小外甥怎么说也是进了次牢里不是,这里的风俗习惯,回到家里先洗个澡去去牢里的晦气再说!”
男孩子偷笑:“小舅舅还信这些?”
男子耸肩:“做生意的自然最信这些东西!”
男孩子颇为无奈地妥协了:“那好吧,我这就洗,洗好了再去找小舅舅!”
男子却一脸无辜地坐到了不远处的床上:“唔,待会儿我还要出趟门儿见几位朋友,现在还有些话想和小外甥聊呢,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就趁你洗澡这功夫吧!”
男孩子一下子红了脸:“啊?不用这么赶吧?我等小舅舅回来就好了啊!”
男子捏了下男孩子的脸颊:“哎?你不是害羞吧?你又不是女孩子,至于和小舅舅生分成这样吗?”说完还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
男孩子瘪了下嘴,认输,嘟囔了句:“原来装无辜的鼻祖是小舅舅……”垂下头慢腾腾地解扣子。
男子笑:“哎呀呀,小外甥别这么磨蹭,我可要来不及了呢!”说完伸出手去准备帮忙。
男孩子吓了一跳,嘟起嘴,利落地褪尽身上的衣物,进了浴桶。
男子忍住笑:“怎么样?水温可还合适?”
男孩子眯起眼,颇为惬意地靠在桶沿儿上:“唔,刚刚好!”随即又调皮地吹着漂在水面的柚子叶,“嗯,小舅舅要聊什么?”
男子摘下粘到男孩子肩上的叶子,放回水里:“小外甥准备怎么处理今天遇到的事情?”
男孩子微微皱起眉:“唔,那个衙门实在是太胡来了,哪有拿了银子来就能赎罪的道理,看上去似乎还大有明码标价的劲头,这么一来,咱们的法律就都没有用了。”
男子点点头:“嗯,是的,是的,确实不好,但是……”
男孩子挑起眉,两只小胳膊架在木桶边缘上,撑着脑袋:“嗯?怎么了?”
男子犹豫了下:“小外甥有没有听过《韩非子》里面有关于李悝变法的故事?”
男孩子摇摇头,做出一脸幸福状准备听故事:“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男子浅笑:“嗯,在战国初期,李悝准备提高魏国人的作战能力,打算从射箭下手,但是小外甥你也知道,这种东西不是做王的下个命令说从现在大家开始练习射箭吧,所有的百姓就都积极性很高地开始练习的。所以李悝就想了个办法,下令说凡是遇到难以决断的司法案件,就以射箭来决胜负,射中的人就赢这场官司,就这样全体的国民都掀起了一场练习射箭的狂潮。”
男孩子若有所思,没有马上接话。
男子又接着说:“嗯,当初江左这里的商业并不发达,后来突然间就出现了这种不成文的规定,拿出银子来可以抵罪,于是一时间出现了很多想要赚钱的人,这里的商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所以才能形成今天这种提到经商就想到江左的局面。”
男孩子咬着下唇:“可是,这样对穷人不是很不公平吗?”
男子嘴角的笑容有些涩涩的:“小外甥,小舅舅是个商人,你要知道凡是商人最终都是要追求利益的,否则那不是商人,就算他暂时充当一个慈善家,最终的目的也绝不是为了天下百姓。将来小外甥只管拿出些甜头来吸引商人,这样他们就能心甘情愿地陪着小外甥你走一大段路,只是最终的目的地永远不在一起而已。怎么做到公平,怎么让每个人都过上幸福的日子,是小外甥的追求,但是并不一定是这天下所有人的追求。”
男孩子怔了一下,仔细地想了好一会儿,随即打了个喷嚏,咧嘴笑:“啊,小舅舅,你这个商人怎么连老底都告诉我了啊,我得好好想想再决定怎么做,不过,我可不能再泡下去了!”举起一只胳膊来,“你看,你看,皮都皱起来了!”

宁谧的夜,舒适的床,然而男孩子却睁着大眼睛一点儿要入睡的意思也没有,微微咬着下唇,翻了个身,压住被子,喃喃自语:“呜,这么办好像也不行……”彻底地趴在床上,把被子蒙到了脑袋上。
这时门却被轻轻地推开了,有过前车之鉴的男孩子把头钻出被子,先借着月光眯起眼睛判断了一下,果然是那个小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靠近过来。
男孩子勾起嘴角,不动声色地等着小人儿走到床边,就在小人儿准备爬到床上时,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小孩儿:“丫头,怎么又不好好睡觉啊?”
女孩子瞪大眼睛,及时把手捂在嘴上,这才没叫出声来,稳定了下情绪才说:“啊,哥,怎么你没睡着啊?”然后嘟起嘴,握紧小拳头,砸到男孩子身上,“坏人,吓我!”
男孩子挑起眉:“到底是谁在吓谁啊?别和我说你认床哦,你可没这毛病!”
女孩子嘻嘻一笑,越过男孩子躺到里侧:“那哥你怎么也没睡着?”
男孩子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我是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女孩子支起身子,一脸好奇:“思考什么?明天去哪里玩吗?”
男孩子微微眯起眼:“别转移话题,说,跑过来干什么?”
女孩子瘪了下嘴,把头埋到自家哥哥的胸前,声音有些闷:“哥,我们出来快半个月了哎,你想不想阿玛?”
男孩子柔下眉眼,轻轻拍着女孩子:“嘉儿想家了?那好,哥哥明天就处理这边儿的事儿,然后我们就回家。”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嘉儿,哥哥不知道将要做的事情对不对,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做呢?”
听到自家哥哥一反常态的认真语气,女孩子想了一下才说:“唔,对不对也要做了才知道啊,我觉得哥哥都想了这么久了,那件要做的事情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吧,”扬起笑,“总之我站在你这边儿!”
男孩子露出会心的笑容:“还算你有良心。”
女孩子精神百倍地扬起手臂:“好!轰轰烈烈地去做吧!”随即又扯住男孩子的胳膊,“对了,哥,你要做什么呢?是那种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大事情吗?怎么做呢?”
男孩子无力地任凭自家妹妹晃着自己的胳膊,哀叹道:“最唯恐天下不乱的原来在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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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男孩子起了个大早,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门边看到女孩子依旧熟睡在床上,太子殿浅笑了下,径直去找李赫。
转了个弯就到了李赫住的地方,少年已经在院子里练拳了,男孩子调皮地笑笑,几步奔了过去,一拳就挥了过去。
由于男孩子冲过来的声势过大,偷袭自然是没有成功,两个孩子对了会儿招,也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少年就被男孩子神秘兮兮地带到了大街上。
男孩子急匆匆地走着,少年跟在旁边一脸的莫名:“哎,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啊?”
男孩子终于停了下来,咧嘴笑了笑:“喏,到了!”
少年抬起头,赫然在目的是江左巡抚府署,眼看男孩子抬腿就要往前走,少年连忙一把拉住男孩子:“哎,哎,巡抚可是上过早朝的,认得你的!”
男孩子稍稍扬起头:“要的就是他认识我!小爷今个儿就是要和咱们的巡抚好好聊聊。”
少年压低声音:“你是指恕罪银的事情,证据呢?”
男孩子得意地从怀中拿出写着自己罪证的那张纸:“这个就是证据,你看,上面还有钱数呢!”
少年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唯一的结果就是那个狱卒活不成了!”
男孩子一怔:“为什么?”
少年撇嘴:“东西是他写的,到时候做官的都推个一干二净,一律都说不知情,小爷,你预备怎么办?”
男孩子咬住下唇,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又露出平日里那副眼睛闪闪亮的小表情,扬起嘴角:“小爷想到怎么办了!李赫,咱们走!”
男孩子直奔江左最大的当铺,时间还早,还没什么人来典当,太子殿把住栏杆,踮起脚尖,对着里面的人说:“大叔,我要找晋宝!”
男子一怔,随即扭过头,朝着内室的方向喊着:“晋宝,有人找你!”
白衫少年应了一声,放好手中的账,走了出来,一见来人不由得怔住了:“哎,殿,呃,小爷,您怎么来了?”
男孩子弯下眉眼笑,压低声音:“哎,这里有多少现银?”
白衫少年困惑地问:“小爷,您是要银子吗?多少呢?”
男孩子想了下,干脆地说:“嗯,有多少就拿多少出来吧!”
白衫少年瞪大眼睛:“啊?可是,得和爷商量一下。”
男孩子摆摆手:“我急着用,等会儿就还给你!放心,小舅舅那边儿我担着!”
最终的结果晋宝到底还是拗不过太子殿,特地找了几个人护送这批银子和该小爷。男孩子却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私塾门口,几个男子一脸的错愕,心想这小爷是要干什么啊。
不多时,一个少年远远地跑过来,到了近前,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十几行字,说起话来还有些气喘吁吁:“总算是找出了十多个,够不够?”
男孩子咧嘴笑:“厉害啊!这么一会儿就能打听出十多个来!”
少年耸肩:“自然是有可以利用的资源。”说完向私塾里的几个小孩子招了招手。
男孩子打了个响指:“行了,银子也有了,接下来就送到这些人家去,让他们去把自家亲戚赎出来!等小爷搬空了江左的监牢,看看这巡抚还怎么抵赖!”

突然有人送银子来,要自己去赎被关进牢里的亲戚出来,唯一的要求就是记下用了多少银子,而且声明不用还钱。听上去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自然是不大肯相信的,但是试试总是没有坏处,于是江左的监牢迎来了颇为热闹的一天。
一个两个还好说,突然间那么多的人都一夜暴富,拿了银子来赎人,再迟钝的官差也该起疑了。
于是到了傍晚,这场骚动的创始者意料之中地被带到了江左巡抚的府署。
另一方面当铺的掌柜则一直惴惴不安,直到晌午的时候,小国舅亲自来了一趟,宣布今天停业一天,掌柜才放下心来。
回了舒家宅子的男子直接吩咐丫鬟收拾一下太子殿一行人的行李。
一旁的晋宝一脸的诧异,心想我家爷也太有气性了,不就是借了他店里的钱嘛,居然连太子都敢往外赶!
男子看着少年一脸惊讶的表情,不由失笑:“瞎想什么呢!咱们的小爷去声张正义了, 很快街头巷尾都要传遍太子殿下来了江左的消息了,自然也就不能住到咱们家了!”
少年笑:“原来爷什么都知道了啊,我还想着怎么和爷您交代当铺的事儿呢!”
男子微微眯起眼,想到了今天上午时的情景。
【男孩子特意跑到小国舅谈生意的地方找男子,一脸的心虚,试探着告诉男子怎么“搬空”了自家的当铺。
男子扬起嘴角,单是回了句:“小外甥,小舅舅是爱财,但是,有些东西更重要一些。唔,你还算是客气的呢,当初我背着父亲自己开了家小饭馆,姐姐天天去那里蹭一顿饭,自己吃不说,还非要带回来给我,一副照顾弟弟的样子,其实吃的都是我的东西!”
男孩子忍着笑又把自己的全部计划说了一遍。
男子敛起笑:“小外甥,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到了巡抚那里,太子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姐夫那边儿……”
男孩子咬了下下唇,有点儿可怜地说:“我知道,阿玛特意叮嘱过不准露了身份,不许扰到百姓,可是,这事儿非做不可!唔,事情了了之后,我就得直接回宫去了,小舅舅。”
男子带着几分安慰的语气:“以后还有机会再来嘛,”顿了下,话题一转,“我比较担心的是我们的朝才怎么解释和你这个太子的表兄弟的关系!”
男孩子却耸了下肩,带着无辜的笑容:“好说,他是李赫的表哥,李赫是我的近身侍卫,我来江南私访,所以投奔到这里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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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将尽,江左巡抚赵祖善在后堂内室喝着茶,一副颇为悠闲的样子。这时一个护卫进来禀告道:“老爷,那个出钱赎犯人的已经被我们带来了!”
赵巡抚坐在主位上:“嗯,你们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见那护卫有些犹豫,男子挑起眉,“怎么了?”
护卫垂下头:“回老爷,那人还是个孩子,看上去十岁都不到!”
赵巡抚一脸的惊讶:“怎么可能,你们弄错了吧!”
护卫恭谨地答:“我们已经问了很多知情的百姓了,料想不会错。而且那孩子还非要见老爷不可。”
赵巡抚皱起眉:“那好,你们带他进来,待本官亲自问问他是谁指示他这么做的!”
护卫应声而去,片刻之后,赵巡抚透过敞开的门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远远地走过来,夕阳的余辉在男孩子的身上添了一圈金黄色的光芒,看得不太真切,但总觉得有些面熟,男子眯起眼,仔细研究,随着男孩子越走越近,巡抚总算是明白自己觉得眼熟的原因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嘴略张开,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在地上转了一圈半,上好的茶水灌溉了地面。
太子殿一进门就看到巡抚那个失了魂似的表情,男孩子顽皮地笑笑:“哎呀呀,想见咱们的巡抚大人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随即又微微歪着头,“大人这是,被点了穴?”
赵祖善这时终于回神,俯身行礼:“殿下,臣不知殿下来了江左,没有亲迎殿下,实在是有失礼数,请殿下恕罪!”
男孩子扬了下右手:“大人请起吧,这次是私访,大人自然是不知情的,这不是什么罪过!”说完自顾自地去倒茶喝。
男子连忙走过去准备接下茶壶:“殿下请坐,臣来!”
男孩子却已经动作利落地倒好了,坐到了旁边的客位上喝了起来。
男子自然是不敢坐到主位上,只好站在一边,露出一副不安的表情。
男孩子悠闲地放下茶杯,扬起笑:“哎,这可是大人的府署,大人坐啊,今个儿想和大人长谈呢,怎么好让大人一直站着!”
眼前的太子殿明明是一脸明媚的笑容,男子却感觉到莫名的紧张,后衫都被汗浸湿了,勉强坐到了男孩子左侧的另一个客位上。
男孩子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整杯茶,弯下眉眼:“大人真是品位高呢,这茶好喝!”
男子一脸尴尬地点头称是,心想明明对面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怎么觉得室内的气压这么低呢。
男孩子放下茶杯,摆了下手,拒绝了男子填茶的建议,从怀中拿出几张纸来,放到中间的几案上,推到男子面前,露出无辜的笑来:“嗯,我年纪还小,懂得不多,大人给我讲讲这个恕罪银是怎么一回事吧!”
男子看着眼前的来自江左几个不同监牢的用钱赎罪的字据,顿时冷汗又出了一层,起身跪在地上:“殿下,您要听臣解释,这件事情臣……”
男孩子微微眯起眼,接下去:“你不知情?嗯,一个两个监牢这么做,你说你不知情,好,我信,全江左都这么做,大人,你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您这巡抚做得未免太尽职了吧。”
男子脸色发白,头磕在地上:“臣知罪,殿下开恩!”
男孩子站起身,伸手拉住男子的右上臂:“大人,起来吧,我若是想治你的罪,直接去奏报阿玛就是了,何必来找大人你!”
男子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殿下的意思是……”
男孩子转身倒了杯茶,亲手放到男子手里:“来和你商量怎么让这里的百姓过得更好,不是换掉你,让其他的人来重复你的错误!赵祖善,你站起来,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让江左发展得更好的意愿?”
男子站直了身子,表情也有几分激动:“殿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真的是想让这里更好的!臣和殿下说实话,臣也知道赎罪银不合制度,但是没有它,江左商人的积极性就会受到影响,殿下,江左是靠商业撑起来的……”
男孩子点头:“太傅和我说过,既然择其为官,就要信任他,所以,今天你说,我便信你!但是这个恕罪银的制度不能再用,否则江左就会出现更多躲到别的省去的难民,至于这里的商业,我帮你想办法,自然不会让它衰败了,这一点上我和你有一样的目的,赵大人,不要再让我失望!”
男子一脸感激地应道:“是,臣一定改正!谢殿下!”随即试探地问,“不知殿下行李放在何处,臣这就为殿下安排行宫。”
男孩子嘴角没了笑容:“不用麻烦了,我这就准备回宫了。”
赵巡抚一脸惊诧:“可是,今日天色已晚了,殿下怎么也休息一下,明日再启程啊!臣还没有尽地主之谊,这叫臣怎么过意得去。”
男孩子苦笑一下:“我知道我若是不让你派人送我回宫,你定是不肯,但是出门之前,阿玛特意交代过不能惊扰到百姓,大人若是真想尽心力,找几个能干的护卫送我回去便是!”

虽然赵巡抚极力挽留,但太子殿一行人还是在当晚就出发了。
在男孩子以低调为最高主旨的坚持下,江左的巡抚才不得已地用了辆四匹马拉的马车派了八名护卫送太子殿回宫。
结果一行人没出发多久,天就黑了,然后就住进了一家邻近江左的客栈,不可避免地包下了整层楼的房间。
男孩子有点儿小郁闷,虽然护卫们没有和掌柜明说自己的身份,但是一系列的行为简直就是在告诉对方,识相地就马上清场。
客栈的房间里,小女孩儿坐在床边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算珠,也有些闷闷不乐。

太子殿拉了把椅子,坐到自家妹妹旁边,扬起嘴角:“丫头,怎么了?没玩够,不想回去啊?”
女孩子瘪了下嘴:“人家都没和舅舅好好告别呢!”
男孩子叹了口气:“今晚再留在江左,明天大街小巷就都知道太子来了江左,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再说小舅舅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小国舅的身份,连巡抚退回来的恕罪银我都是偷偷让李赫送回去的,自然没办法让小舅舅再和你来个十八里相送了!”
见女孩子还是带着几分不甘的表情,男孩子只好继续哄:“嗯,你看看,连人家的宝贝算盘都送你了,还带回来那么多件儿衣服,以后想小舅舅了,想江左了,看看这些东西就好了啊,大不了,下次再来我还带着你!”
女孩子抬起头,伸出右手小指:“打勾勾!”
男孩子无奈地笑笑,勾住女孩子的手指:“这样总可以了吧!”见自家妹妹总算是恢复了平日里一脸开开心心的表情,男孩子放下心来,坐到了桌边,开始写东西。
不多时好奇宝宝就凑了过来:“哥,在写什么?”
男孩子闷闷地说:“解决江左的商业问题的办法!”
女孩子俯下身子,手肘支在桌上:“哎?这么用功啊!”
男孩子耸肩,抬起头,苦笑:“我这是在争取减刑。”
女孩子伸了下胳膊,打了个呵气:“别说得这么可怜嘛,那,哥哥你好好努力吧,我先睡了哦!”
男孩子却突然停下了笔,回过头:“差点儿忘了,嘉儿,等一下再睡!”
女孩子困惑地挑起眉:“嗯?怎么了?”
男孩子解下腰间的玉佩,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本来想送给个可爱的江左女孩子的,可惜都没有机会!好吧,只好将就眼前的这个小破孩儿了!”说完递给女孩子。
女孩子接过来,瘪了下嘴:“这么不甘不愿啊!”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掩饰不住眼中幸福的光芒。
男孩子又转回头面对眼前的那张纸,随口哄着小孩儿:“好,好,我是心甘情愿的,快去睡觉吧,别踢被子啊!”

从江左回京城走的都是官道,一路上虽然没有明显地暴露身份,排场却也不小,引起注意是肯定的了,还有几次这几个护卫居然当着人唤了“殿下”,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逼得男孩子硬掰出“呃,我的名字叫淀夏……”这种理由来。
五六日后将近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京城,华丽的马车行驶在不算宽的街市上,行人自然地让出一条路来,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并且还有几个人好奇地向车内张望。
少年掀起车帘,看了眼外面:“总算是回来了,哎,今天这条街上怎么这么多人啊?”
男孩子无力地靠在车壁上,瘪了下嘴:“早就说停在京郊走回宫去就可以了,非要这么引人注目的!”
旁边的护卫一脸不安的表情:“殿下,这可使不得,一定要亲眼看着殿下回了宫,我们才能和巡抚大人交代。”
少年耸了下肩:“算啦,太一,反正太子殿下出游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都招摇一路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男孩子挑眉:“哎,这话什么意思啊?”
连着坐了几天马车的女孩子这个时候显然有些精神不济,半闭着眼,小声嘟喃了句:“意思是到了阿玛那里结局是一样的……”说完把头枕在自家哥哥肩上,抱住男孩子的胳膊接着睡。
男孩子苦着脸,叹了口气:“好吧,我也这么觉得!”
少年到底有些不忍心,安慰似的说了句:“呃,正好这一路挺累的,休息几天也不错!”然后丝毫不理会看着男孩子咬牙的动作,径自交代赶车的护卫,“麻烦先到德亲王别院!”
到了李赫的家,两个孩子又被留下来吃了顿饭,等到马车驶向皇宫时,天已经黑透了,颠簸了整天的两个孩子在马车里睡得彻底。
男孩子醒过来时,已经身在宫里了, 六七个侍卫守在马车旁边,见男孩子睁开眼睛,一起跪下行礼。
男孩子揉揉眼睛,哑着嗓子问:“唔,你们起来吧,什么时辰了?”
侍卫回道:“已经二更了。”
男孩子低下头,发现女孩子枕在自己的腿上睡得很熟,压低了声音吩咐道:“你们送嘉儿回寝宫吧!小心点儿,别弄醒了她!”
侍卫答应着,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孩子。
男孩子刚刚站起身,马上又坐了回去,腿已经被小丫头压得完全麻掉了,无奈地苦笑了下,旁边的侍卫马上凑过来:“殿下,我扶您吧!”
下了马车,男孩子一边捶着腿,一边四处张望着:“那些江左来的护卫呢?”
侍卫蹲下身子,帮男孩子捏着腿:“回殿下,已经给了赏钱,打发他们回去了。”
男孩子点了下头:“阿玛休息了吗?”
侍卫摇头:“回殿下,圣上这时应该还在御书房批折子。”
男孩子打了个呵气:“唔,也是,阿玛每天都要忙到三更天……”说着说着声音却低了下来,侍卫抬起头,发现太子殿大有要站着睡着的趋势,只好小声地询问道:“殿下现在是要回寝宫休息吗?”
男孩子微微惊了一下,睁开眼:“我得先去趟御书房”,苦笑了下,“一时半会恐怕还不能睡,这样,你去帮我弄条湿的帕子来,要冰一些的!”说完迷迷糊糊地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行进着。
不多时那个侍卫回来了,追上那个走路已经不是直线的男孩子:“殿下,这是井水里浸过的,有些凉,殿下您……”
还没等侍卫说完,男孩子已经接过来,按在了脸上,然后打了一个寒战,两个喷嚏,彻底精神了。

到了御书房门口的男孩子在近身侍卫和自己行礼之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闭起一只眼睛,透过虚掩着的门缝观察里面的情景。
坐在桌边的男子微皱着眉,写着朱批,淡黄色的光线映在男子脸上,案桌上投下浅浅的影子。这样的情景让男孩子想到了自己以前睡不着,半夜跑到这里来找自家阿玛时的事情,突然间就安下心来,有了种回到家了的感觉。
等到男子放下了笔,男孩子才轻推开门,曲起手指在上面扣了两下,微微扬起声音:“阿玛,儿子回来了!”
男子抬起头来,扬起嘴角:“朕还以为你要在外面站到天亮呢!”
男孩子有些无奈地瘪瘪嘴,心想怎么这样也会被发现。走到书房中央,准备正式请安。
男子摆了下手:“行了,别跪了,你过来吧!”
男孩子犹豫了一下,先朝右边走了两步关好门,才蹭到男子身边去。
目睹男孩子缓慢的移动速度,男子叹气,探身拉住男孩子的手,助其一臂之力,随即挑起眉:“怎么手这么凉?身子不舒服吗?”
男孩子摇头,一脸无辜:“没有啊。”完全忘记了自己不久前才和井水有过亲密接触的事实。
男子把手放到男孩子额头上,发现也是凉凉的,这才放下心来:“小丫头睡觉去了?”
男孩子点头:“在马车上就睡着了,赶了几天的路,怕是累坏了!”
男子轻捏着男孩子凉凉的手:“这么赶做什么?”
男孩子耸肩,顺便把另一只手也送过去:“小丫头想家了呗,”顿了下,接着说道,“阿玛,儿子这次是被江左巡抚派的护卫送回来的……”小心地打量着男子的表情。
捂暖了两只手,男子理了下桌上的奏折,随口答:“朕知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早朝之后再说,这次的事儿咱们有很多的话可聊呢!现在,去睡觉!”
男孩子一怔:“啊?”
男子挑眉:“怎么?不想睡?”
男孩子连忙摇头:“没,儿子好困的!”说完还特意打了个呵气。
男子却没回自己的寝宫,和男孩子一起先去看了睡得正香的公主殿。
男子小心地给女孩子盖好被子,细心地掖着被角,男孩子却站在旁边感慨道:“果然只有睡着的时候才可爱一些!”随即被敲了头,捂着脑袋不敢叫出声。
眼看着男子到了太子寝宫,并且脱掉了外衣,男孩子有些小兴奋:“哎,阿玛今天睡在这里?”
男孩子坐到床边,捏了下男孩子的脸颊:“某人知道明天要算账,今晚该辗转反侧了吧,朕干脆就过来看着你,别给朕瞎折腾!”说完伸手解下男孩子的衣带,随后一张纸悠悠飘落,男孩子连忙弯腰去捡,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男子拿在手里,迎着光看了一眼,扬起嘴角:“哟,你这场架打得还挺费钱的哈!”
男孩子一脸沮丧,那张状纸一直收在怀里,居然被自己忘记了,可怜兮兮地抬起头:“阿玛,那些钱儿子已经还给小舅舅了!”
男子倒也没恼,淡淡地说:“那你说说看斗殴这件事儿按律应该怎么罚啊?”
男孩子一脸的困惑:“按律?呃,儿子不知道!”
男子悠闲地躺了下来:“不知道没关系,明天来找朕之前,去查查按律该怎么罚再来告诉朕!”
男孩子眼前顿时浮现出那些厚厚的律例来,垮下脸:“阿玛……”
男子浅笑:“这可不怨朕,你自个儿认的罪,手印都在上面呢,朕总不好徇私吧,不过现在就别想了,上来睡觉!”
男孩子心有不甘地躺到床上,凑到男子胸前,抬起头,讨好地笑:“阿玛,律例那么多,给儿子点儿提示啊……”
男子有些神秘地笑笑:“你若是知道该怎么罚,今晚儿该睡不好了。”轻轻地拍了下男孩子的屁股,“还要问吗?”
男孩子微微一惊,随即闷闷地哀叹一声,只好先去和周公商量一下了。

我刚起来~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朝阳如约而至,凭借着良好的生物钟,男子睁开眼,刚要坐起身,发现睡在旁边的男孩子很是嚣张地一条腿压在自己的身上,两只小手还同时扯住自己的衣服,睡得很是塌实,男子顿时有些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低估了男孩子的心理素质,这小子根本一点儿也没有畏罚难眠的意思嘛。
挪开男孩子的腿,晃了晃挂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太一,别睡啦,醒醒!”
男孩子先是皱皱眉,微睁开眼,打量了下四周,然后很明显是清醒过来了,作证的便是男孩子接下来的动作,俐落地钻回被子里,蒙住头,还制造出有如打呼的粗粗的喘气声。
男子顿时哭笑不得,自家的小孩儿从来就没有起床气,只要醒过来了,就精神饱满地迎接新的一天,现在这样,完全就是在耍赖了。
伸手扯开男孩子蒙在头上的被子,也不再催,单是淡淡地说了句:“算啦,你接着睡吧,只要准时出现在早朝上就行了,另外你是知道的,没有穿戴整齐不能去上早朝。”言尽于此,起身,朝门口走去。
男孩子瘪嘴,每次都输在这种“温柔”的威胁之下,无奈地坐起身来。留恋地看了眼舒服的床,暗暗想着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睡得这么舒服了,大大地叹了口气后,下了床。
早朝的时候,男孩子突然觉得不太对,现在站在这里听政务,结束之后阿玛就要和自己算账,那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查律例啊。
男孩子正兀自苦恼着,不经意间瞥到刑部尚书吴均儒,太子殿扬起嘴角,这不是有现成的活律例在嘛,顿时安下心来。
而站在左下方的吴尚书偶然间发现太子殿的目光似乎锁定在自己身上,而且眼睛还闪闪发亮,不由得颇为诧异,嗯?自己好像没和这位殿下打过什么交道啊,暗暗猜测着肯定是在看后面的人,于是往左小挪了半步,然而男孩子的目光还是跟着自己,吴尚书一脸莫名,只好又挪了回去。
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微微挑起眉:“吴卿,有事要奏报吗?”
做臣子的自然不能站出来问,哎,殿下,你干嘛一直看我啊,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扯了些国家司法刑狱运行现状一片大好来搪塞。
谁知刚刚说完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太子殿却小小地“啊?”了一声,下面的臣子倒是没有那么好的听力,只有穿着龙袍的男子转过头看了眼男孩子,太子殿耸了下肩,做若无其事状,男子也不追究,继续早朝。
退了早朝,男孩子没有紧跟在自家阿玛身后去御书房,而是转了个弯,追上散朝的大臣们,喊了声:“吴大人,等一下!”
随后所有官员一起回了头,并且有三四个姓吴的官员停了下来。
男孩子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尴尬:“呃,我找的是刑部尚书吴大人,各位大人走好!”
吴均儒心里暗道,原来早朝的时候真的是在看我啊,却也不敢怠慢,立刻走了过去:“殿下有什么吩咐?”
男孩子一脸认真:“有事情请教大人!”
吴尚书垂下头:“是,殿下请讲!”
男孩子压下声音:“大人,我朝律例上,斗殴是怎么罚的啊?”
吴尚书略想了下,回道:“殿下,这个要看情况的,比如被殴者的伤势啊,使用的器具啊,这些对量刑都有影响。”
男孩子点了下头:“那要是没有受伤,也没有使用器具呢?”
尚书脱口而出:“以手足殴人不成伤者,笞二十。”
男孩子顿时呆住:“哈?”
尚书看男孩子这么惊愕,也有些犹豫:“殿下是觉得这条规定的有什么问题吗?”
男孩子咬了下下唇,有些可怜兮兮地抬起头,问道:“那么,那个笞刑的刑杖是什么样子的呢?”随手比了一下,“呃,有这么长吗?”
尚书听到这里有些诧异,心想我们的太子好奇心还真是强,居然问得这么详细,想归想,也只能恭谨地回:“嗯,三尺五寸长,大头两寸宽,小头一寸宽,竹制。”
眼看太子殿的脸色一步步垮了下去,尚书心里更加困惑了,就算是爱民如子也不至于作出这副感同身受的表情啊,难道眼前的小爷准备要改变刑具了吗?
男孩子却不再多说,留下句:“我晓得了,谢谢大人。”垂着头默默地离开了。
不敢让自家阿玛等太久,男孩子直奔御书房。
守在门口的侍卫一看太子殿脸上的表情,就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不等男孩子交待直接低声道:“殿下,您放心,奴才一定守好门!”
男孩子却郑重其事地说:“我比较希望你也不要守在门口了……”
侍卫露出一脸惶恐的表情:“殿下,奴才不敢。”
男孩子眨眨眼:“开玩笑的!”随后深吸口气,扬手敲门,得到许可后走了进去。

男子抬起头来,淡淡地问了句:“查明白怎么罚了?”
男孩子咬着下唇,颇为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男子随手又拿出另一份折子,翻开:“怎么?不说?那朕可接着批折子了啊!”
男孩子瘪嘴,嘀咕了句:“笞二十。”
男子挑起眉:“饿得没力气了吗?声音这么小,朕可听不到!”
男孩子只好不情不愿地抬高声音:“笞刑二十。”说完还没等男子表态,小孩子就先自己红了脸,凑到男子身边求道,“阿玛,别让旁的人打儿子好不好?”
男子却似笑非笑地问了句:“查明白了,是笞二十?”
男孩子有些委屈地强调了句:“阿玛,儿子没用什么器具,也没有人受伤。”
男子淡淡地叹了口气:“好吧,看来咱们的太子对律例也就了解到这份上了,那就按你说得办吧,朕让他们拿笞杖来!”
男孩子敏锐地感觉到自家阿玛明显是话里有话,于是开始使用惯用的伎俩了,扯住男子的袖边,一脸无辜的表情:“阿玛,您不能不护着儿子,由着别人欺负儿子啊!”
男子轻哼一声,倒也没甩开男孩子的手:“哟,这会儿想让朕护短了啊,你在江左的时候没少用你小舅舅的钱来办事儿吧。”
男孩子瘪嘴:“儿子自然会还回去啊!”
男子扬了下眉毛:“朕问你,若是个普通的商人,你会不会都不和人家商量就拿人家的钱来使?”
男孩子依旧有些不平:“那倒不会,可那是儿子的小舅舅啊,自家亲戚怎么会儿子计较这些!”
男子依旧温和地说:“太一,你要知道,不代表和你有了亲属关系,为你做任何事情就都是天经地义的。像你小舅舅那样对你好的,你要知道珍惜。那些与你不亲的,不护着你的,你也不能埋怨,因为他们从来不欠你的。”
男孩子显然对于这个新的理论需要一段消化时间,想了一会儿才点了下头。
男子浅笑了下,摸了摸自家小孩儿的头,接着说道:“上面那些说得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你的身份不一样,无论有没有亲戚关系,只要太子发了话,别人自然都是要听。你倒是从没多想过,觉得反正是自家人,没有关系的。可是碍于你的身份,人家即使不情愿也不敢说出来,你告诉朕,对于他们来说,这公平吗?”
每每涉及到太子的身份,就非要谨言慎行不可,男孩子即使委屈,也不能抱怨,这会儿也只是垂下头,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
男子扬起嘴角:“儿子,抬起头来,听阿玛说!朕从来也不同意什么亲者严的说法,做不做亲人从来就不是能够选择的事情,所以没有理由被当作杀鸡儆猴的道具!”
听到这里男孩子眼珠一转,问了句:“阿玛这可是提倡护短呢,要是臣子都这么办,阿玛可怎么收场啊?”
男子摇头叹气:“从来都是孝在忠之前,一个人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爱,你还指望他在乎旁的人吗?太傅教你的东西,你都不肯仔细想想!”
男孩子舔了下下唇,露出笑来:“阿玛说得对极了,那现在就更不能眼看着儿子被笞杖打了!”
男子一怔,敲了下男孩子的脑袋:“原来在这等着朕呢!”
男孩子只是嘻嘻地笑:“阿玛,到底应该怎么判啊?”
男子别开眼,不去看男孩子故作可怜的眼神,清了下喉咙,连笔都拿在手里了。
男孩子一看这招不管用,大大地叹了口气:“好吧,阿玛不心疼儿子,儿子也没办法,这就叫他们拿笞杖来,阿玛是准备在这里打,还是让儿子去外面挨打啊?”说完还作势往外走。随即被男子一把拉住,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男孩子咧嘴嘶嘶地吸气,嘴角却还有顽皮的笑意。
男子瞪了男孩子一眼:“出一趟门儿,胆子大了哈,还敢和朕耍心眼儿了!”
男孩子自然见好就收,一脸的讨好:“儿子哪敢啊!”
男子撇了下嘴,到底松了口:“八十以上十岁以下及笃疾犯杀人应死者议拟奏闻取自上裁,盗及伤人者亦收赎,余皆勿论。”
男孩子想了下,自言自语道:“杀人,盗及伤人,嗯,都没有,嘿嘿,余皆勿论!阿玛,儿子现在觉得年纪还小真是不错!”
男子弯下眉眼,笑得和蔼可亲:“是啊,年纪小是不错,犯了错就交给做爹娘的来管教!”说完收起笑,“裤子脱了,趴下!”

男孩子一时之间不能适应这么快的转变,试探着问:“阿玛,能不能,不打屁股啊?”
男子忍笑:“你不是说自己还是小孩子嘛,这么教训小孩子不是很正常!别再磨蹭了,这不是做买卖,没的讨价还价!”
男孩子想不出辩驳的话来,只好吸吸鼻子,解了裤子,褪到膝弯,然后抬起头,征询地看了自家阿玛一眼,男子拍拍大腿,男孩子便趴了上去。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没挨过打了,一开始倒有些不适应,看小孩子扯着男子下摆的手握得有多紧就知道了。
男子把右手放在男孩子的臀上,感觉得到手下的肌肉很是僵硬,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居然紧张成这个样子,自然不能上来就打了。
左手轻抚男孩子的后背,闲话家常般地说:“嗯,这次的事情总的来说办得还不错,随便借用你小舅舅的东西打十五下,那张状纸,就算十下好了,既然也被关到牢里去待过一小会儿了,就减八下,被巡抚派的人送回来不是你的错儿,这里不和你算,一路上也没惹出什么事儿来,好,再减八下。刚刚回来,朕也不忍心重罚你,再减个八下好了!马上告诉朕,应该是多少下?”
这本来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但是男孩子以这个姿势等着挨打,当然是有很复杂的心理历程,先是有些紧张,随后暗暗腹诽这段话为什么不在自己脱下裤子之前说,然后华丽丽地走神了,最后只记得男子加加减减了一大堆,哪里还能算得出是多少下。只好颇为无奈地回道:“呃,阿玛,您再说一遍好不好?”
男子意料之中地笑笑,佯怒道:“好啊,连朕说得话也听不进去了是不是?想让朕重复一遍?行!加二十下!”随后不顾男孩子的哀怨的声音,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然后男孩子立刻得出结论自己被耍了,有些不满地嚷道,“阿玛,原来才一下啊,不带您这样的!”
男子直接一巴掌挥了下来:“现在是二十一下,数着!”
巴掌并不重,男孩子只是觉得屁股麻麻的,开始的时候还认认真真地报数,后来觉得不对劲了:“阿玛,您怎么可着左边儿打啊!”
男子却还颇为无辜地答:“这个地方顺手啊!才刚到一半儿啊,忍着!”
太子殿那里是那种肯吃亏的小孩儿,微微撑起身子,往里侧挪了一点儿,手探到背后摸了一下,瘪瘪嘴,“好烫啊!阿玛,这回您打右边儿吧,右边儿顺手了!”
男子这时已经被自家小孩儿闹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扬起手又朝着左边的臀瓣挥了一巴掌,男孩子低叫了一声,回过头来颇为哀怨地看自家阿玛,小眼神明显是在控诉:坏人,欺负小孩子!
男子这时却大大方方地松开了手:“起来吧,右边儿就先不打了,反正是一个效果!”
男孩子瞪大眼睛“啊?”了一声。
男子又按住男孩子:“怎么?没挨够?哦,对了,我家小孩儿喜欢公平!得,朕不嫌麻烦,那边儿也补上!”
男孩子闻言马上挣扎起来:“阿玛,不要,不用了!饶了儿子吧!”
男子轻哼一声,这次是真的停了手。
男孩子系着裤子,嘴还扁着,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男子有些好笑地捏了下男孩子的脸颊:“你还委屈了,自己国家的律例什么都不知道,冒冒失失地就敢进牢房,亏了这江左衙门是和你要钱,若是真打你二十下,你也得吃下这亏!”
男孩子笑:“阿玛,儿子这回知道了啊,待会儿我得好好看看,这些特权能用到多少岁。”
男子失笑:“哟,这还真是把自己当普通小孩儿了呢,你的特权是可以用一辈子的!”
男孩子一本正经地回:“阿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子哪能那么做啊!”小眼神中却闪着狡黠的光芒。
男子微微眯起眼:“让旁的人来打太子到底不成体统,不过你放心,将来你要是犯了错朕亲自来罚,保证一下都不便宜你!”
男孩子偷偷地吐了下舌,转移话题:“阿玛,去了恕罪银,江左的商业恐怕会受到影响,儿子想,”顿了下,打量了下男子的脸色,“能不能减税?”
男子轻扬起嘴角:“嗯,想法不错!不过这事儿适度就可,不能减太多,毕竟现在还是以农为本的!而且这一减可就不能只减江左一处了。”
男孩子点点头,然后扬起笑:“阿玛,不知道效果如何,可以先在江左试行啊!”
男子挑起眉:“你这,是在护短吗?”
男孩子却耸了下肩:“没有啊!儿子可是很公正的!”
心里感叹自家小孩儿有多滑头,男子叹气:“好吧,你很公正,以后继续努力,算账结束,你自由了!”
男孩子扬起大大的笑脸,把头在男子胸前蹭了蹭,嚷了句:“儿子出门儿的时候也很想阿玛!阿玛接着忙吧,儿子告退!”说完留下愣了下神的男子,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呃,真看不出刚刚有挨过打。

这,这个时候更~晚安~

某国舅的番外
江左的暖风吹过柳叶,吹过江水,吹得桌案上的薄本子页页翻起。修长的手指压住书页,提笔蘸墨接着写下“纯阳廿二日,收入六两。”端正的楷体字。停下笔,坐在桌案前的少年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看了眼窗外的一片翠绿,嘴角扬起,笑涡若隐若现,随即又继续投入到手中的账目上,颇为自得其乐。
门外突如其来的问安声打破了一片祥和的气氛“哟,爷,您来了,小的给您请安!”
少年笔下一顿,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所有的账本都塞在书桌最下面的暗格里,还马上抓了一本《孟子》摊开在桌面上。并且在男子走进来的同时,快速地默读了下该页的内容。然后才起身,恭敬地说:“父亲来了啊!”
男子的目光扫过滴在案桌上的墨汁,微微皱起眉,走过来:“在看什么啊?”
少年小心翼翼地答:“回父亲,儿子在看《孟子》。”
男子拿起书略翻了翻,放回了桌上,挑起眉:“你这桌子上够乱的了,怎么做学问啊!”
少年低头:“是,儿子这就整理!”一本本书地码着。
男子轻哼一声,皱着眉审视着桌案上的书,不时拿出几本翻看着。
少年的神情有几分紧张,不自觉地捏着衣角。
突然男子的动作停顿下来,扬起手中的书直接砸到少年身上:“这是什么!”
少年眼皮跳了下,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本包着《大学》外皮的《商贾遍览》,不敢抬头看男子的脸色,屈膝跪在了地上。
男子一脸的怒气,朝着窗外扬起声音:“去请家法来!”
站在门外的书僮马上进来,跪在地上,求道:“爷,您息怒!”
还没等男子发作,少年先开了口:“尚礼,别说了,快去吧!”然后又偷偷地背着男子朝那小书僮眨了眨眼。
书僮会意,马上转身出了门,直接跑去找府里的大小姐,谁知大小姐刚好出了门,不在府里,尚礼也不敢多耽搁,只能央求着丫鬟去请小姐回来。
红木的板子,长凳一起被送到男子面前。
少年询问地看了一眼尚礼,小孩子露出一脸惶急的表情,做着口型:“不在府里。”
男子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少年:“磨蹭什么,裤子脱了,趴上去!还等着我请你不成!”
少年垂着头:“儿子不敢!”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尚礼,小孩子很有眼力地退出去,关上了门。少年这才解了裤子,褪到腿根,趴到了长凳上。
男子用板子把少年的裤子挑到膝弯,少年脸更红了,却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地捏紧长凳的边缘,闭上了眼睛。
一板子带着风抡了下来,落在少年白皙的臀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白印儿,随后变成淡红色,少年闷哼了一声,不敢大声喊叫,也不能咬着下唇,倒不是男子不让,主要是喊哑了嗓子,咬坏了嘴唇,隔天就不能去和别人谈生意了。于是只能咬紧牙,默默忍着。
男子一口气打了七八下,才略略停下来,愤愤地骂道:“我就不信打不过来你这执拗性子!我让你再去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
少年暗暗腹诽着这算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到底还是不敢说出来。
男子不解气开始向少年的大腿上挥板子,少年一惊,有些慌张地求道:“父亲,求您了,别打腿!会打折筋骨的!”伤了腿就不能出门了,还怎么去交账。
男子不为所动地接着打:“打折了更好!你不是要做个卖货的嘛,我留着你这腿干什么!”
少年无奈,只好哭出声音来:“儿子再不敢了!父亲,打坏了儿子事小,您怎么舍得让娘和姐姐伤心!”
男子看少年的脸儿涨的通红,眼泪也滑过俊秀的脸庞,又把板子挥向少年已经肿了的屁股上。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看到浅绿色的衣角,少年缓了口气,偷偷地扬了下嘴角,心里想着,好慢哦,总算是来了。

少女清越的声音:“爹爹,这又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蹲下身,擦着少年额头上的汗珠。

男子淡哼了一声,把板子丢在地上:“咱们家的少爷越发的出息了,还知道包上书皮来蒙我了!”
少女和少年对视,少年吐了下舌。
少女忍笑起身,拾起地上的书,自顾自地说:“我还在想是放在哪了,原是收在这里了!”
男子挑眉:“嗯?”
少女整理着书页,不紧不慢地说:“爹爹,这是朋友托我教她怎么缝书套子,那天顺手就用了个《大学》的书皮,想是丫鬟整理东西的时候以为是鑫儿用的书,所以送到这里来了。”随后撇了下嘴,有些埋怨的语气,“爹爹就为这点儿小事儿把鑫儿打成这样?”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这才打了几下,比你娘还护着他,罢了,这事儿我也不想再计较了。”踢了下长凳的凳腿,“最好是记得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别下次又趴在这里求我饶你!”
少年红着脸,到底还是咬了下唇:“儿子知道了。”
男子又看向少女,缓下语气:“看看这赶的,鼻尖上都是汗!就怕这小子吃亏是吧。”伸手抹去少女鼻子上的汗珠。
少女弯下眉眼:“天气热嘛,这屋子里也不透风,爹爹也别闷在这里了,当心中了暑!”说完还扯着男子的衣角到门边。
男子叹气:“好好,我走,我走……”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尚礼一见男子离开,马上进了屋,就要扶起自家少爷。
少年却一脸尴尬地看着少女:“姐,你,也出去透透气吧……”
少女瘪嘴:“哟,看看这小白眼儿狼,过了河就拆桥是吧!”
少年咬牙:“尚礼,我不起来了,你就在这儿给我上药吧!”
少女失笑:“才多大的孩子啊,还害羞了,想当年你还和我一起洗过澡呢!”说完就上手去拉少年起来。
少年颇为哀怨地看着少女:“我怕了你了,下次出门儿到时候,我带整套的小布偶送你好吗?”
少女思考了下,扬起嘴角:“那,我还要荷叶饼!”
少年垂下头,无力地扬起手:“成交!”
少女轻拍了下少年扬起的手,然后收起笑:“尚礼,小心着点儿,挪到里屋去就行!”随后转身出了门。
趴在床上的少年把被角咬在嘴里,含糊地交代着尚礼:“使劲揉,别手软!明天我还得出门呢!”
小孩子皱着眉,朝着肿起来的皮肤揉了下去,就听到少年呜呜的声音,尚礼一惊,忙又停下手。几次下来,小孩子都快要急哭了。
等在门外的少女到底听不下去了,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接过药,下手开始揉,还若无其事地和少年聊着天:“鑫儿,你好笨哦,怎么就让爹爹逮住了!”
少年愤愤地松开被角:“那能怪我嘛,嘶,就那么点儿时间,我还要藏账本,哪有时,呃,间管那些书啊!”
少女动作利落地上好了药,帮少年搭上薄被:“娘就这几天去进香,你就不能稍微安分一阵子啊!”
少年瘪嘴:“我能等,生意能等吗?对了,姐,你今天怎么不在府里啊?”
少女笑:“算你运气不好,小前门儿那里新开了家铺子,我去捧捧场!”

少年挑起眉:“啊?什么铺子啊,我怎么不知道,生意好不好,赚钱吗?不行,明个儿我得自己去看看!”

某亲王的番外
德亲王,当今圣上胞弟。幼年聪慧,然任性而行,不喜政事。先帝见其难当大业,亦不勉其为之,全其心性。
圣上继位,授之以亲王衔。
年十七,娶福晋。岁及弱冠,得长子,上赐名林。
时边境战事起,亲王暂代将军职,领兵出征,大胜而归。
七岁之内,征三次,皆捷。
年廿八,福晋逝。
此岁之后,亲王再无战功,亦无心为政,以游历四方为乐。
性风流,不自雕励,三岁余,纳侧福晋十余人。
……
摘自当朝某史官记录
二十七年前的黄府曾经颇为风光,因为圣上带着二皇子巡访西苑时行宫还没有完全建好,所以便暂时居住在西苑巡抚家中,于是便有了故事的开始。
整洁的房间,精制的家具,坐在桌边的一身淡黄色衣衫的面容俊朗的小少年,右手托着腮,眯着眼看着左手捏着的书,整体看上去完全可以用百无聊赖这个词来形容。
没过多久,小少年松开左手,任由蓝色外皮的书摊落在桌案上,抬起头,看看窗前的日影又偏了几分。合上书,站起身来舒了舒筋骨,暗自想着自家阿玛和黄巡抚出去访查民情怕是要再晚些时候才能回来,这些书倒也不急着看完。
进了内室,歪在床上,阖上眼,稍事休息。
没多久便觉得手臂上有着软软的触觉,小少年一惊,睁开眼来,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只小小的娃儿,两只小手抓住自己的手臂,兀自嘻嘻地瞧着自己笑。
看到那个小小的笑窝,小少年心中一动,伸手把小娃儿抱上床来,揽在怀中,软软的身子,抱起来甚是舒服,小少年也心满意足地扬起了嘴角。
即日起,多了个小玩伴的小皇子安安分分地留在黄府,倒也不吵着要出门去了。
而那个小娃儿则是黄巡抚庶出的女儿,那一年刚满四岁,乳名菖蒲。
少年一身华服,步履匆匆地穿过小花园,却突然一顿,折了回来,目光停在一处,眉梢眼角竟有宠溺的神色,几步走了过去,俯下身,对着独自缩在花间的小人儿,轻轻柔柔地说:“可让我好找!”
小人儿闻声昂起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浅浅的笑窝,乳齿还未完全长齐,伸出双臂要少年抱。
少年目光更柔,小心翼翼地抱起小人儿,半开玩笑地:“你这般粘着我,我可是要带你回家了呢!”
小人儿却奶声奶气地回:“回家,回小哥哥家!呵呵!”还助威似的两只小手上下挥着。
少年一愣,随即半敛下眼睑,慢慢地说:“要回我家,那,嫁给小哥哥可好?”
小人儿微微愣了愣,显是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少年倒是不急也不解释。
半晌小人儿像是下了决定般,仍是笑笑地嚷:“好,嫁小哥哥,和小哥哥回家!”
少年却脸儿一红,再也掩饰不住眼角的笑,低头亲了亲小人儿的笑窝:“你可是应了,不能反悔了哦!”
小人儿却只是兀自嘻嘻地笑着,把脸儿窝到少年的怀中,挡住了微微刺目的日光,独自享受得紧。
可是没过几天,皇帝便要回京了,就算小皇子再得宠也没有带别人家女儿回宫的道理,少年折腾了一翻未果,只好悻悻而归。

白驹过隙,一过十年,当年的小少年已经顺利成长为俊朗男子,一向宠着自己的大哥继了位,自己则很顺利地占了个亲王的头衔,更加悠闲地过日子。
而当年的那段往事,根本没人提起。直到有一天德亲王去西苑游玩,坐在茶馆里听说书,在一段故事讲完的空隙时,偶然间听到了旁边桌的谈话:
“哎,咱们家那个被送走的小姐又被接回黄府了!”
“是克死前巡抚夫人的那个吗?”
“除了她,还有谁啊!”
“那个黄大人一提起她来不就恨得牙痒吗,怎么还接回来住了?”
“这不是老爷子病得重卸了任,家里换了那丫头嫡亲的哥哥当家……”
男子起初还丝毫不在意,无意识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等着下一段书,听到前巡抚,黄府之类的词儿,男子微微皱起眉,似是想起了什么,倒还提起了一点儿兴趣,起身坐到了旁边的那桌,扬起笑:“两位兄台,小弟是外地来的,刚才两位兄台提到的前巡抚家的小姐,到底是谁啊?怎么会和巡抚夫人的死扯上关系呢?”
二人一见多了听众,也有些兴奋,年长些的解释道:“你是外省的,所以你不知道,那个黄府当年简直就是鼎盛,连先帝爷都住过那里,那黄巡抚年岁已高还得了一个千金,虽然是庶出的,也是极受宠的,谁知道没过几年,巡抚的原配夫人突然间就害了病,没过几天便过了世。本来这事儿也和那小孩子扯不上干系,偏偏就有那么个看命相的,说是本事极高,黄老爷便请他到府里来给几个孩子看相,那人看完那小姐的面相却说这孩子命硬,克母,不能留在身边养着。按说这话倒也没什么根据,可咱们的前巡抚极其相信这些,再加上夫人刚巧过世,便都算在那孩子头上,硬是关在屋子里,连口水都不给,非要那孩子抵命不可。最后还是那孩子的亲娘找人偷偷送到了外面去养着才作罢。”
男子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天下怎么有这么狠心的爹爹!”
年纪轻些的点头:“谁说不是呢,我这位大哥当年就是在黄府里做工的,那小孩子哦,长得水灵灵的,可怜见的!”
男子沉思了一下,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有着浅浅笑涡的小人儿的模样,心里抽疼了一下,有些着急地问:“那位小姐叫什么名字呢?”
年纪长些的压低声音:“送出去的时候还是叫的乳名,我记得是一种花的名字,叫,哦,对了,黄菖蒲。”
男子耳边顿时响起一个软软的声音:“小哥哥,我叫菖蒲,黄菖蒲……”脸色一变,起身就朝着门口走。
店小二连忙追出来:“哎,爷,您的茶钱……”
男子随意从怀中摸了个银子,朝后一丢:“不用找了!”直奔黄府而去。
德亲王径自来到黄府后院的园子,一如当年百花盛开的景象,却再也没有那藏在花丛间的稚童,男子的表情有几分黯然。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从黄家女儿所住的飞云轩中跑了出来,男子远远地注视着,看上去很灵气的女孩子,一身红袄,在花丛间忙碌着,倒是像只蝶儿一样,心中暗暗想到:“原来十几年后的她是长成这个样子啊,果然还是当年那个水灵灵的样子呢。”

思绪被突然的唤声打断了,红衣少女似乎发现了什么,清脆的嗓音叫着:“小姐,快来看呀,真的开花了呢!”
男子闻言一怔,俊朗的眉微微拢了起来,脸上现出错愕的神色。
屋内闻声走出来的竟是位翩翩佳少年郎,纤尘不染的素色长衫,宽袖,腰带也是松松地系着,双眸灵动而有神采,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手捏一把折扇,启唇笑言,声音清朗:“是,是,我听到了呀,蝶儿!”
“小姐,您又是这身打扮,当心被外人撞见!”
“哎?这里哪里有什么外人,就是哥哥也习惯我这身打扮了!这身儿舒服!”兀自嘻嘻地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左边脸颊上还有个浅浅的笑窝。
原来,十年后的你,居然会出落成这个样子呀。男子没有发觉自己的嘴角已经扬了起来。步上前去,俯瞰着蹲在地上的两“只”小人儿。
终于被发现了,红袄女孩子惊叫一声:“你是谁啊?”
而那个少年郎打扮的公主殿,却没有一丝惊吓到的意思,站起身,顺手拉起呆在原地的小丫鬟,轻问:“蝶儿,你也不认识他?”
“也许是,新来的家丁。”小丫鬟猜测着。
“哎?现在的家丁都穿成这样了吗?”
估计自己要是再不出声,这两个小丫头要一直讨论下去,轻咳一声,温润的声音:“丫头,可还记得我?”语气中却有几分玩笑的意味。
被唤作丫头的女孩子却也丝毫不以为意,还模仿着江湖规矩抱了抱拳:“恕菖蒲愚钝,并不记得公子!”
男子却没有被她逗笑,只是敛了笑问了一句:“那么,你在这里答应我的事情还算不算?”
本还一脸顽皮神色的少年却怔住了,灵秀的眸子细细地打量着男子,过了许久,慢吞吞地开了口,声音却有些暗哑:“小哥哥何苦这么为难菖蒲呢?菖蒲那年才三岁而已吧。”顿了一下,看了看男子的表情,才又接下去,“菖蒲可是还画过画像做补偿哦,就不要再和菖蒲计较了吧……”微闭上眼,声音又清越起来,“小哥哥,若还是要履行当年的诺言,菖蒲奉陪便是!”
男子的眼神由惊疑转为柔和,展臂把小人儿揽进了怀里。
凭借亲王的身份,稍一打听就能把黄菖蒲近年来生活了解得差不多。
因为小的时候被关在黑屋子里,所以直到今天一直很怕黑,连睡觉的时候都要留着盏小灯。
为了掩人耳目,送出府后做了个小学徒,一直以来都穿男装。干的是管账的活儿,喜欢和人打交道,交朋友,谈起生意来一套一套。开始的时候字写得难看,练了好久才渐渐好起来。有些贪睡,每次坐上马车出门儿谈生意,必然会在车里睡上一觉。
至于那幅画,是在某次替**去请画匠时,央着人家教自己画画,回来后自己练习的时候画的:
微微的风吹乱了少年没来得及束紧的发,一身水绿色的长衫,却不肯端坐在椅上,右手执笔,左手手肘支在书案上,头歪歪地倚在左手上,还用牙齿咬着笔的末端,一颗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沉思了一会儿,小少年松开口,动起笔来。
少年运笔极快,几乎是不假思索了,不一刻,便停了笔,而那纸上则出现了一个仍处于幼年时期的孩童,不过看得出气度不凡,浅笑入心,还小大人一般地衣着一件长衫,手执一柄折扇,扇面微启,目光看向作画之人,神态温和,眉眼弯弯……
少年兀自嘻嘻地笑开了,轻轻地说:“我就拿你跟画匠先生交差吧!”

某亲王的番外
一身富家公子打扮,微微有几分纨绔子弟气质的少年,嘻嘻地笑着走在俊朗的男子的旁边,一路游游逛逛。
小人儿悠闲自得地停在了一个配饰摊旁,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然后拿起一块翠色兰花挂穗,细细地看着。
一旁的摊主利落地介绍道:“小爷好眼力,这块可是里面最好的一块玉!”
还未待少年表态,挺秀的男子温温雅雅地问:“喜欢?”
小人儿眼珠一转,狡黠地笑了笑,放回挂穗,朗声说:“假玉!”
“哎?这位小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这里可是老字号!”摊主急了,脸红脖子粗地嚷。
不着痕迹地把小人儿往身后护了护,小王爷不温不火地说:“舍弟年幼失教,并非有心,兄台多多包涵!”一抱拳,回首看到小人儿一脸得意的笑,不由得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牵起小人儿,径直离开。
默默地走了一阵子,少年终于摒不牢笑了出来。
男子松开手,双臂环在胸前,沉声说:“你倒是还笑得出来!”
少年仍旧弯着腰,兀自嘻嘻地笑,半晌才停下来,昂起头,吸了吸鼻子,半含糊的声音:“哎呀呀!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原来有人护着的感觉是这样的呢!”
看到少年红了的眼眶,男子觉得心底里隐隐地发疼,抬手帮少年理了理微乱的发丝,摇摇头叹口气,语气中却有着宠溺:“可是闹够了?时候不早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少年带着笑点点头,由着男子牵住自己的手,进了家环境上佳的酒楼,找了张临窗的桌子坐下。
小二儿立刻热络地上前招呼:“二位爷,吃点儿什么?本店的手艺可是这里数一数二的!”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着二人。
男子一哂,却只和少年说:“想吃些什么?要换换口味吗?”
少年有些顽皮的一手抚着胃,半是抱怨的语气:“随便吧,大哥也不知道疼疼小弟我

都快要饿死了……”一转头下句却是和小二儿说话:“小二哥儿,麻烦顶饱的往上端!”
小二儿还没从少年那脆生生的京腔中缓过神来,倒是男子用隐着笑意的语气和他说:“就随他说的好了!快一点吧。”
“哎,得了,二位爷稍待!”小二儿此刻还在心中暗暗想着,“这还真是个宠弟弟的主儿,还没见过谁家小孩儿,和兄长说着话,就转到别人这里来的!”到了掌柜那,简短地说了句,“京城来的兄弟俩,小的那个说话儿算!”
掌柜点了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不多时四五盘菜上了桌,喊饿的小家伙吃起东西来倒是不紧不慢的。
渐渐地客人散了些,掌柜的便也踱了过来,招呼着:“二位爷,饭菜可还合口?”
男子点点头。
少年却弯了眉眼,朗声说了句:“好吃得紧!”
掌柜见状便也笑了,随即发现了什么,略略扬声:“怎么没给二位爷上酒?”
男子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客气了,舍弟年幼,喝不得酒!”顺手又给少年布了些菜。
少年抬头朝兄长笑笑,接着“埋头苦干”。
掌柜索性坐了下来:“二位爷是京城来的吧?”
还未待男子说话,少年便抢先说着:“是啊,掌柜的好眼力!”
看着少年嘴边的米粒,掌柜的嘴角抖了抖。
男子伸手帮少年摘下米粒,淡淡地说:“出了门儿倒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语气却一丝一毫的严厉都没有。
果然也不见少年收敛,倒是放下碗筷,满足地说:“嗯,好饱!”
掌柜的接着说:“二位爷兄弟感情真好!”
男子淡淡地说:“舍弟自幼性子顽劣,出门前家严便交代我要管好了他,可也真是拿他没办法。”嘴角却扬了起来。
少年低低喃喃地说:“我哪有顽皮?”随即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哥哥回去可不能乱告状,爹爹非请出家法来不可。”
男子失笑:“怕挨打就给我乖乖的听话!”用的却是哄小孩子的语气了
掌柜看得一愣一愣的,转移话题说:“二位爷,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今儿就住在小店吧。”
看看窗外的夕阳,男子点点头:“那就麻烦掌柜的两间上房!”
还未待掌柜的答话,少年急急地说:“一间,一间就够了!”看向自己的兄长:“大哥怎么乱花钱!自家兄弟哪有住两间房的道理,还是大哥讨厌小弟了?”兀自露出哀怨的表情,还吸了吸鼻子,看得掌柜眼角都抽搐了。
男子倒是笑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的折扇,轻扣在少年额头:“待回房之后再收拾你!”却也向掌柜的说,“就麻烦掌柜的找间清静的房间给我们吧。”
“哎,好说,高升,带二位爷上楼!”,松了口气的掌柜赶紧应下。

进了房间的二人打发走了小二儿,小王爷回身试了下门锁,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回身,清了清嗓子:“胡闹了一天的小子,乖乖地自己去床上趴好!”
看了看小王爷扳着的脸,菖蒲露出一脸讨好的笑,蹭到男子旁边,扯扯男子的衣角:“小哥哥还真和菖蒲生气啊?”
男子轻哼了声,显然是不肯轻易饶了她。
小人儿微微有些困扰地搔搔头,随即瘪了瘪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求道:“菖蒲怕疼嘛,不想挨打!”
男子倒是再也摒不住笑,作不出佯怒的表情了,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硬是把小人儿按在膝上,轻拍了下屁股,才说:“少和我装可怜,我不吃那套!”
小人儿倒是再也装不下去,笑出了声,自顾自地翻了个身,把头在男子胸前蹭了蹭:“呀咧呀咧,小哥哥真是难哄啊!好吧,菖蒲技穷了!乖乖地认打认罚就是了!”
男子抱稳了小人儿,轻叹了口气:“我才是技穷了呢!”,轻捏捏小人儿的鼻子,把小人儿抱上了床。
嘻嘻地笑着的少年,两三下就踢掉了鞋子,爬到里面的位置:“菖蒲要睡在靠里面的地方!”
男子没说话,默默地宽衣上床,躺在小人儿旁边。
半晌小人儿钻到自己的怀里来,喃喃地说:“啊,旁边有个人真好。小哥哥,你抱抱我吧!”
男子觉得心底有些发酸,微微用力地抱住小人儿,轻轻地说:“好了,睡吧!”
又过了一阵子,怀中的小家伙动了动,轻轻地问:“小哥哥,你睡了吗?”
“怎么了?”怜惜地抚了抚小人儿的背。
“嗯,有点亮,你熄了灯吧。”身子却僵僵的
男子轻轻地说:“你要是怕的话,我们就这样睡吧,我喜欢亮一点……”
“谁说的,我才不怕黑咧!”小人儿倒是有些愤愤不平的语气。
男子终于睁开眼,看向小人儿,眼神倒是很坚定:“真的要试吗?”
咬咬下唇,点点头,小手却紧紧地抓住自己。
男子轻叹口气:“好吧,就在我手边,随时都可以再点燃的!”
说完一手揽紧小人儿,另一手熄了油灯。
缺星少月的夜晚,突然降临的黑暗,觉得出怀里的小人儿发着抖,却强自忍着不肯出声,男子着实心疼起来,回手要点灯,却被抓住了。
“别,”颤抖的声音,“要是连小哥哥都不行,菖蒲就真的没辙了,你应了我的,要带我回家的,小哥哥,小哥哥……”女孩子一遍遍的轻声说着。
男子觉得鼻子一酸,收回手,揽紧小人儿,低下头,吻在小人儿的唇上,细细的,柔柔的:“小哥哥保护你,我答应你的,这次我不会再食言了,你心底里怨我吗,想和我动手也成,小哥哥随你欺负,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到家了,这次是真的回家了,我答应过你的!”
压抑不住的哭声,呜呜噎噎的,咸咸的液体流到了小王爷的唇边。
不知几时,小人儿身子放松了下来,沉沉地入睡了。
看看将近破晓的天色,小王爷又怜惜地帮小人儿拭了拭脸上的泪痕,带着淡笑重新把小人儿搂在怀中,闭上了眼。

张灯结彩的华丽内室,女孩子坐在松软的床上,头上蒙着喜帕,只是从捏着衣角的手儿上看出几丝紧张。
男子从室外回来,拱手送走闹洞房的人。
侍女们分立两侧,手中托着盘子。待到男子走到床边,侍女屈膝在地,举起承着喜秤的盘子。
男子接过,带着轻笑的语气和煦地吩咐侍女们把手中的物件放在桌子上,然后散去。
屋子里只剩下男子和女孩子,男子用喜秤挑起覆着女孩子的喜帕,然后和女孩子对视。
似乎一切都那么如常,接下来该是女孩子的娇羞,男子与女子初识的交流等等……
而柔和地弯下眉眼的男子,只是轻轻地说道:“菖蒲,小哥哥为你掀了喜帕,从此你就是我的妻,我就是你的夫,我应了你的事一定办到,带你回了家。”
小人儿眼眶泛了红,然后又深吸了口气,强自忍耐着,有些哽咽地说:“小哥哥,今个儿菖蒲可是不好哭的,嫁给小哥哥是顺顺当当的事,是菖蒲,开心的事……”
男子眼中透出心疼的神色,俯下身,轻轻地吻在小人儿的唇上。
小人儿红了脸,低喃了句:“小哥哥,我有点儿害怕。”
男子怔住:“怕什么?”
小人儿犹豫了一下:“从小他们都说菖蒲命硬,不愿意和菖蒲待在一起,小哥哥,你娶了我,没有关系吗?”
男子叹了口气,把小人儿搂在怀里:“他们不待见你,我待见你,我当你是宝,定不让别人再欺了你,那些没根没据的事情小哥哥一个字都不相信,菖蒲就是宝,是上天给我的宝贝,拿什么来小哥哥都不换!”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小人儿脸上。小人儿舔了下嘴唇,把头埋在身旁男子的胸前

接着睡。
男子带着淡笑,食指轻轻拨弄着小人儿的耳垂。
小人儿瘪了下嘴儿,微微睁开眼,半委屈地:“不要闹啊,小哥哥,我好累哦!让我再睡一下。”说完又窝回老地方,这次却记得握住男子的手,拉到胸前,以阻止其主人的后续行动。
男子笑出了声,清清雅雅的,很耐听,把头凑到小人儿耳边,轻轻地说:“嗯?没有公婆管束的媳妇儿好嚣张啊!”
见小人儿仍旧没有反应,男子只好进行下一步,轻轻地吹了口气。
小人儿马上怕痒地缩了下脖子,随后露出委委屈屈的神色,低喃了句:“被夫君管束着的媳妇儿好可怜啊!”
男子压抑着笑声,替小人儿拉了拉被子,躺好,帮小人儿挡住照在脸上的光,然后轻吻了下小人儿半垂的眼皮:“被夫君宠着的媳妇儿还可以再睡一下!我的宝贝,可还满意?”
小人儿不答话,单是甜甜地勾起唇角。

婚后的亲王福晋特别不喜欢闷在府里,几乎是找尽一切机会出门,就连德亲王去和丞相商议国事也不错过。
男子甫到府门前,就见到一排恭候在门口的侍从,其中一个垂首恭敬地说:“王爷请,我家主人在宴客厅恭候!”
男子略一点头,似不经意地回首看了眼自己的侍僮,随即进了府门。
那小侍僮也连忙随其后,跟进府门。
进了客厅,主人迎了出来,双方客气了一番,方才入座,那小侍僮便也乖巧地立在一旁。
“王爷有事吩咐,尽管派人来知会老朽一声便是,怎敢劳烦王爷亲自到府。”
“张丞相是两代重臣,这点儿礼数应该的!”
这时有侍女们送上茶水,而那垂首而立的小侍僮也舔了下嘴唇。
“王爷请!”
“丞相客气了!”
两人都拿起茶杯小酌了一口,德亲王赞道:“真是好茶!”,随即把茶杯递给身后的少年

吩咐道,“你给我好生记记味道,回头再泡那难喝的茶给我!”
少年双手接过,应了声是,却犹豫着不敢喝。
张丞相见状,忙说:“是老朽疏忽了,这一路来想这小兄弟也渴了,还不给这位小公子上茶!”
德亲王却忙接到:“大人太客气了,是我御下不严,就是一小奴才,哪里敢烦扰大人!”
话一说完那少年便规矩地放下茶杯,跪在地上,双手接过那侍女送来的茶,声音清朗:“谢大人赏茶,奴才越矩了,请大人恕罪!”
那张丞相不由一怔,起身道:“呦,这孩子,快起来!倒真真是聪慧知礼,不愧是王爷的人!”
少年磕了个头,又偷偷地瞄了自家主子一眼,这才敢起身,又悄声对那侍女说:“劳烦姐姐了!”
那侍女见那白皙俊朗的少年对自己甜甜一笑,不由红了脸,垂首退下。
丞相和德亲王谈论着有关税费改制的事情,少年则慢慢地喝着自己手里的茶。大约一个时辰,张丞相看了看天色道:“呦,都这般早晚了,可真是的,可否请王爷一同用膳?”
小王爷看了眼一直规矩地站在旁边的少年,才说:“那就叨扰了!”
张丞相引小王爷入席后,又对少年道:“小兄弟也一起吧!”
少年深深一揖才说:“多谢大人抬爱,奴才不敢!”
小王爷轻轻一笑:“丞相不必忙了,让他随府上侍从们一道便成!”
“那怎么成,这小兄弟知礼,老朽挺喜欢的,即是到了老朽府上,便也是客!王爷,您看……”
小王爷无奈地笑笑,对着少年说:“可是让你拣了个大便宜,可要记得丞相的恩德啊!”
少年规矩地行了个礼,才在下首坐下。
用餐时小王爷却有意无意地以要少年学习为名,拣可口的菜给少年,少年口中应承着,倒也吃得开心。
用过餐后时间已经不早,小王爷便告辞了,和少年一起上了王府的马车。
张丞相和随从们目送着马车远去,才回到院里。
而这时马车里的少年却一改之前恭敬的态度,半倚在德亲王身上,微微瘪着嘴儿,抱怨道:“小哥哥,今个儿好累哦,站了好久!”
男子单是轻轻揉按着少年的腿:“还好意思说,这侍僮当的,又要茶喝,又要和主子一起吃饭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规矩!自己说,怎么罚啊?”
少年却也不见畏惧,还颇为享受地半闭起眼:“全凭主子做主!嗯,要骂的话,菖蒲能不能就这么听着?要打的话,小哥哥,能不能轻一些啊!”
男子强忍着笑接着说:“嗯,回去跪祠堂,我要用家法!”
小人儿这次却是完全闭上了眼,缩到了男子的怀里,喃喃地:“行,只要不休了菖蒲,怎么地都行……”然后就呼吸很平稳地睡了,留下哭笑不得的德亲王。

小人儿一觉睡到回府,而小王爷一边宠溺地抱着她,一边却说:“这可是送你去祠堂挨打啊,醒醒吧,别睡了!”
小人儿兀自嘻嘻笑着,全然没有害怕的样子,直到男子挑眉,才说道:“嗯,小哥哥敢让女孩子进祠堂,好大的胆子!”
男子一怔,随即再也秉不住笑,抱着小人儿回了房,关了房门,轻吻在唇上。
小人儿这才清醒过来,半是讨好地:“小哥哥,今天好累的,就不要了吧。”见对方没有饶过自己的样子,小人儿只好大义凛然地投降:“好吧,我认罚就是!”
男子勾起唇角,把小人儿护在怀里:“嗯,这么乖啊,那,缓到明天执行,现在给我乖乖地睡觉!”
小人儿甜甜一笑,却反过来舔了下男子的唇,然后又在男子挑眉的瞬间,乖巧地做熟睡状。

如果出一本叫《童年的困惑》的书籍,林贝勒一定可以提供很多的材料。
刚从早朝回来的一身亲王服的男子远远地就看见等在主屋门口的小小身影,带着丝无奈的笑容走过去,轻声问道:“你额娘还没起来?”
小男孩儿闻声回过头来,眉目之间,英气勃勃,只有五六岁的大小,却有着颇为规矩的举止,垂头道:“给阿玛请安,阿玛辛苦了。”顿了下,补充道,“天气凉了,额娘大抵是要再晚一些起来。”
男子叹了口气:“以后这个请安就免了吧,回头你额娘知道你等在门外,该心疼了。”
小男孩儿微皱起眉:“可是先生说,晨昏定省是为人子之礼。”
男子浅笑,手指轻点在小男孩儿的额头上:“死脑筋,你有这份儿心不就行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给我在这吹冷风!快点回去吧,等会儿还要练剑呢!”
困惑之一:先生教的和阿玛要求的不一样哎,到底听谁的?
亲王府的习武场上,男子动作洒脱地完成了一套剑法,随后回过身一招一式地教给男孩子。德亲王的教学进度总是很随性,领着男孩子练了两次后,就把剑收回了鞘里,拾了根两指粗的树枝要男孩子和自己对招。
男孩子新的招式才练了两次而已,这会儿有些担心:“阿玛,只能用新学的这些吗?”
男子耸肩:“你现在问我今天教的是哪几招,我都重复不出来,只要你挥剑时小心些,别用什么自残的招式就行。”
虽然已经习惯自己阿玛的说话方式,男孩子还是觉得周围气温骤降,定了定神,挥起剑来。
男子从来也不是严父,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刻意为难儿子,使出什么生涩的招式来,反而是配合着男孩子,以守为主。十几招下来,手中的树枝也没怎么敲到男孩子身上。
小孩子呼吸有些沉重,但还是练得颇为开心,嘴角渐渐露出笑容来。
谁知男子却突然向后跳了半步,停下手来,面对儿子疑惑的目光,男子撇了下嘴:“小子,不准露出那个带笑涡的表情来,我,我下不了手了!”
困惑之二:难道阿玛练剑的时候,关注的不是我的动作,而是我的面部表情吗?
男孩子抬手敲敲门,随后进了主屋,垂首:“不知额娘叫儿子来有什么吩咐……”抬起头,看到眼前的情景,完全怔住。
女子坐在床边的小塌上,身边堆得是各种颜色的布料,以及一整套做衣服的工具。听到男孩子稚气而又稳重的特有说话方式,女子从布堆中站起身来,招手:“儿子,快过来,帮我选一块布!”
男孩子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布料,走到女子身边:“儿子也选不好,额娘自己决定就好。”
女子弯下眉眼,随手扯起一块布料,在男孩子身上比了下,摇摇头,又拿起另一匹:“没事儿,我就想在你身上比量一下,来,儿子,做出个气宇轩昂的表情给娘看看!”
男孩子有些无奈地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来:“额娘这是要做衣服给阿玛吧,那为什么不让阿玛自己来挑呢?”
女子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来:“这样才叫惊喜嘛,到时候用同一块料子做套亲子装给你们父子俩!”
男孩子只好站在原地,挺直身子,由着女子拿起地上的布料一一比到自己身上来。
女子还颇为自得其乐地:“啧啧,当年你阿玛就是这副表情,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想着,唉,真拿这女人没办法!”
男孩子脸色一红,别开眼:“儿子没有啊!”
随后的结果却是,女子的女红能力实在是有待加强,一块富富有余的布料被女子裁裁剪剪,改了又改,然后余下的布料只够做一件衣服给男孩子穿的了。
困惑之三:为什么每次自己穿了新的衫子,阿玛总要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来?
男孩子睡到三更,起床去解手,听到门外有声音,男孩子好奇地出门去看。
借着月光,看到自家阿玛蹲在窗下的花圃那里不知在忙活着什么。
凑过去,站在男子身后,原来是在拾掇那几株兰花。
头也没回,男子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不去睡觉?”
男孩子乖巧地蹲在男子身边:“阿玛怎么知道是儿子?”
男子手上动作小心,随口答:“小孩子的脚步声,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
男孩子看着男子站起身来,扑扑身上的土,准备收工,有些疑惑地问道:“阿玛怎么不在白天的时候弄呢?”
男子笑:“这几株花有些先天不足,你额娘总担心它们活不了,过几天就证明给她看生命是多么强韧的东西!”说完食指在嘴边比了下,“儿子,别和你额娘说我照顾过它们哦!”
困惑之四:不过是养活了几株兰花,为什么额娘会露出那么开心的表情呢?
男子领兵出征,女子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舍,不劝不拦,等到出征那天,还乖巧地送男子出了城门。
结果翌日,军营中就多了名小军医,眉清目秀,笑口常开。
后来问题出现了,小军医连基本的药理都不懂,就只知道生病多喝开水而已,马上被当作来路不明分子送到主将面前。
最后的结局是,亲王将军关了营帐,亲自审了这名疑犯,随后宣布此人并非奸细,只是学术不精而已,亲王还心地很好地派了身边的人送那小军医回了京城。
随后下次出征时换了一队士兵,军营中又多了个自称名厨的俊俏男子,还出示了类似厨师证的东西,又表明自己具有丰富的工作经验。然后第一天全体将士吃的是夹生的粮食,男子红着脸解释道,第一次做这么多人的饭,没有掌握好火候。第二天,是烧焦的食物……
最后的结局是,名厨被亲王将军留在身边专门负责烧菜给将军吃,怎么说也是亲王,有点儿特权也是应该的,众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响。
困惑之五:为什么每次阿玛出征时,额娘总是在之前好多天就开始忙忙碌碌,然后也和阿玛一起消失一阵子呢?

两次的得胜而归让年轻的亲王成为了战场上新的神话,两年之后,边境战事一起,德亲王再次领兵出征。
而亲王福晋这次的出场身份则是负责管理粮草数量以及分配的有如帐房先生一类的人员,虽然很多将士觉得这样一个职务很是新奇,但是那小兄弟脾气好,人缘自是不错,众人也只当他是那种身子弱不能上战场却想来军营混口饭吃的孩子,于是也没人提出异议。
终于做回本行的少年郎这次总算是没出什么纰漏,可是时日一久,众人又发觉将军好像特别器重这个孩子,经常叫其入帐内讨论粮草的问题,夜深的时候,就干脆留宿在亲王营帐里,于是便有了新的说法,这个战场上的常胜亲王,可能,喜欢男色。并且都在内心默默同情着亲王福晋,啧啧,孩子都有了,偏偏丈夫好这一口。
德亲王作战没什么具体的战术,一如既往的任性,脾气上来就亲自领一队精兵直捣对方的大本营。
这回的起因更是夸张,不过就是那个管账的少年吃不惯当地的食物,闹了肚子,亲王就决定采用速战速决的方针,带了两百名精兵急攻。
而对方虽然措手不及,到底人数众多,一时之间倒是僵持起来。
等在军营的将士们都颇为焦急地商量着对策,毕竟亲王将军没带多少补给,持久战总是消耗不起的。众人热火朝天地研究着谁带兵去增援啊,怎么想办法把粮草送到前线去啊之类的话题。
管账的少年也在一旁听着,这时突然说了句:“敌方的补给就很充足吗?我们干脆去烧他们的粮草吧!”
众将士全体怔住。随后一个年长者一脸严肃地说:“小孩子家不懂规矩,烧粮草哪里是君子所为,这样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少年撇了下嘴,留下一句:“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君子!”转身离开,众人当他是小孩子脾气也没太在意。
不曾料想少年却积极行动起来,先是使了银子向当地人探听出敌方运粮草的路线,随后埋伏在路边,接下来尾随,察看到了具体地点。当天晚上,就做了这件非君子所为的事情。
按说这孩子点了火,趁乱溜进夜色里,四下一片漆黑,别人也不一定逮得住他。可惜少年怕黑怕到不敢离火光太远,到底被捉住了。
本来像这种被“正人君子”所不齿的事情,当场杀了少年也不为过,但是偏偏有个敌方的人不知从何种渠道探听到这孩子是主将的男宠,犹豫着要不要拿少年去威胁那个难对付的将军。
少年却一脸的愤怒:“你才是男宠呢,你们全家都是男宠,我根本就不认识将军,我就是一管账的!”手臂被束缚住,挣扎着跳脚,随后亲王的贴身玉佩从少年的腰际滑到了地上。
顿时场面又是一片沉寂,少年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呃,是,我偷的……”

翌日少年被带到对阵的前线,对方本来没有对少年报太大的希望,没想到那亲王将军直盯着少年,眼都不眨,焦急的神色根本掩饰不住。
少年却垂着头,不肯看男子一眼。
对方顿时胸有成竹起来,放话出去:“将军若是想救这位小兄弟,只要命令你的部下缴了兵器,你来做人质,投降于我们就好!”
男子闻言不惊不恼,毫不犹豫地朗声答道:“好!我答应你们!要城要人都随你们!你们别伤她!”随后柔下目光,对着少年说,“菖蒲,你别怕……”说完解下腰间的佩剑,迈开步子就朝敌军的方向走过去。
旁边的兵士们都焦急地喊道:“将军,您这是怎么了,不能过去啊!”
那个本来一直很听话很老实地做着人质的少年这会儿却突然大幅度地挣扎起来,嘴里还嚷着:“放开我!”并且大有要和旁边的人拼命的架势。
看管人质的士卒们毫无准备,情急之下战刀朝着少年的腹部捅了进去。
接下来那些士卒便见证到了刚刚还儒雅非凡的男子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直冲过来,全身散发着仿佛是要把眼前的人全部撕裂般的气势。
待到双方真正回过神来时,少年腹部的战刀已经被男子握在手里,而站在少年周围的敌方士卒们全部身首异处。
血从刀上流下来,周围的地是红色的,男子的眼睛也泛出血红色的光芒。
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敢靠近男子,而站在对面的将士们一见自己的将军已经冲杀上阵,便也跟着冲了过去,于是战斗正式开始。
而那本该指挥沙场的主将却抱起少年,径自回了临时战营。
明明已经封了穴道,为什么血还是止不住地从刀口中涌出来;明明已经在输内力,为什么少年的手还是那么凉。
男子的战袍浸了血,脸上,手上都是腥红的颜色,嘴里说着:“菖蒲,你不是命硬嘛,你一定没事的。”手却在抖。
少年开口说话,声音很低:“小哥哥,你不能不管这里的百姓,从来也没输过,不能降……”血沫却从嘴角冒出来。
男子突然间就恼了,嚷道:“黄菖蒲,你听着,你若是敢离开我,我马上就出去投降!我让你永远对不起这里的士兵,这里的百姓!”
少年瘪了下嘴,眼泪流了下来:“好,我答应你,我一定回到你身边去,你细细找,定能找得到我。小哥哥,我想回西苑……”
由于敌方粮草被烧,后勤补给断绝,这场战争最终获胜,全军班师凯旋而归,然而主将德亲王却直到庆功宴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
而关于这位翘军的主将,民间有很多的传闻:
亲王依仗权势,硬是要把一具棺木埋到前西苑巡抚的园子里,还亲自动手,喃喃自语:“我们回来了,我们从头来……”
亲王风流成性,各大酒馆茶楼乃至青楼都不放过。特别钟爱英气的女孩子,有笑涡者优先考虑。
亲王喜好男色,有一次居然扯住一个管账的少年不肯放手。
回到京城时,亲王居然带回来十余个女子。
随后,消息传出,亲王福晋逝。
于是百姓们有了合理解释,看看这风流王爷,活活地把自己嫡亲的王妃气死了。
德亲王府有一个房间,灯永远不熄,里面是亲王福晋的牌位,以及兰花盆栽,还有整整一柜子的兰花饰物。
用了三年时间几乎走遍了全国的娶了十余个侧福晋的男子在这里房间里从早上坐到日落,只是盯着桌案上的两盆兰花发呆。
终于男子坐在了地上,双臂抱住膝盖,喃喃地说:“菖蒲,我到处都找遍了,她们都不是你。小哥哥答应过要带你回家的,可是,可是,我现在找不到你啊!菖蒲,这里的灯永远都不熄,你到这里来,好不好?你回到小哥哥身边来,好不好?菖蒲,你不会骗小哥哥的,是不是?菖蒲,小哥哥就求你这一次……”突然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三十多岁的男子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同年皇后病逝,举国丧。
后来也不知从哪里起了些闲言闲语,说小公主还没满周岁,皇后就病逝了,这事儿多少都有点儿蹊跷。
在京郊的亲王听到了这种传言后,当场脸色就变了,直接进了宫。
赶到御书房时,却看到坐在桌案边的男子右手拿着朱笔批折子,左手把小公主搂在怀里轻拍着哄其入睡,不时还在换折子时颇为怜爱地看一眼怀中的小人儿。见到德亲王进来,男子抬起头来,扬起和煦的笑:“我还以为亲王从此再不理政事,连哥哥也不要了呢!”
德亲王却怔在原地,呆呆地说了句:“大哥,还没有听说?”
男子微微挑起眉:“听说什么?”
站在对面的亲王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摇头说:“呃,没什么!”
男子见自家弟弟眼神锁定在怀里的小人儿身上,领悟过来:“哦,你是想说这孩子和她额娘的事情。”
亲王顿时急了,音量也大起来:“大哥,这件事儿和这孩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您可不能……”
怀里的小人儿顿时瘪了嘴,半睡半醒,做泫然欲泣状。
男子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哄起小孩儿来:“乖,乖,嘉儿不怕,阿玛在这儿……”随后看了对面慌了神的弟弟一眼,“声音轻点儿,好不容易才哄睡了的!”见小人儿安静了下来,男子才接着说道,“对于朕来说,这孩子从来都不是多余的,不该有的,或者和谁做了交换的,而是恩赐!没了额娘就更该多宠才是。”
德亲王咬了下唇,喃喃地说了句:“要是当初她的爹爹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做哥哥的叹了口气:“小德,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慢慢来,不要急,朕一直都在这里。”
亲王垂下头,别别扭扭地说了句:“大哥,对不起,三年来都没过问政事,也没帮过您的忙……”
男子扬起嘴角:“嗯?咱们的亲王开始反省了?好说!反正你从小儿就是喜欢到处走,不喜欢待在一个地方,以后有什么要出远门的活儿,朕就交给你来!”
德亲王点头应下,随后又些困惑,怎么总有种被拐了的感觉。
两年后,德亲王进宫复命,路过御花园,不经意间撇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花丛边。
男子一时之间完全怔了神,愣是站在原地不敢移动,午后的阳光依旧晃眼,射得亲王眼睛酸涩,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靠近过去,生怕惊了不远处的小人儿一样。
小人儿回过头来对自己甜甜一笑,轻唤道:“二叔。”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强扯起嘴角,问道:“宝贝,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小人儿把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在等着哥哥来找我!”
男子心里一酸,蹲在旁边,把小人儿搂在怀里,轻声说:“宝贝,他找了你好久好久,一直也没放弃,宝贝,你要等着他哦!”
小人儿有些困惑地扬起眉,喃喃地唤了声:“二叔?”
这时远远地传来男孩子清朗朗的声音:“哎呀,原来在这里啊,可让我好找!哎?二叔也在?”
小人儿半是抱怨地瘪了下嘴:“哥哥动作好慢哦,你再找不到我,我就要晒晕过去了!”
男孩子轻哼了声:“谁让你藏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好了,好了,回去吃饭!”扬起头,“二叔,一起吗?”
男子耸了下肩,扬了扬手中的折子:“不了,我还有事儿!”说完又扬起笑,对着女孩子,“丫头,下次别躲得这么远了啊,找不到你,他好心急呢!”
小人儿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由着自家哥哥牵着自己回了寝宫。
回了府的德亲王却发现少年坐在窗前发呆,走过去,折扇轻敲在少年肩上:“林儿,在想什么?”
少年一惊,站起身来:“阿玛回来了,阿玛辛苦……”
男子浅笑:“我不辛苦,回答我的问题,在想什么?”
少年咬了下下唇,犹豫地说:“儿子在想这园子里的兰花原先也是极难养的,如今倒是生长得不错。”
男子淡淡地说:“脱胎换骨之后自是不一样。”
少年一笑:“阿玛说笑了,脱胎换骨之后哪里还是兰花了啊。”
男子微扬起嘴角:“是兰花也罢,不是也罢,只要她活得好,我就放心了!”说完回身进了内室。
少年微垂下头,低喃了句:“阿玛倒还真信这些,也罢,当初额娘又何尝不是想要您真的相信呢!”
是的,在你身边也好,不能在你身边也罢,只有你活得好,对方才能放心得下。

某亲王和某福晋的夫妻相性50问

1.请问两位的名字?

某亲王扬起嘴角:“某亲王!”

一旁的小人儿也笑起来:“唔,据说叫做,某福晋,唔,是这样的!”
某作者有些尴尬地笑笑:“好的,下一题!”

2.性别是?

某亲王:“男。”

某福晋一脸镇定:“男的!”

某亲王挑眉:“这没有外人,不用装!”

某福晋吐吐舌:“女孩儿!”

3.你的性格是?

某亲王撇嘴:“性风流,不自雕励!”
某福晋偷笑:“唔,温润如玉。”

某作者叹气:“怎么听上去都这么奇怪呢?是我的错!”

4.觉得对方的性格是?
某亲王弯下眉眼:“舍弟自幼性子顽劣……”

某福晋瘪嘴:“大哥不要乱说好吗,爹爹非请出家法来……”

某作者:“卡!请二位不要这么入戏好吗,这里不是那家小饭馆!”

5.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什麽时候?什麽地点?
某亲王笑笑:“大概六七岁大吧,在她家的床上。”

某作者汗:“不带您这样的,怎么听怎么暧昧!”

某福晋微微笑着:“唔,少年郎,倚东床,娇儿巧笑立其旁。”

6.那麽是怎麽认识的呢?
某亲王:“我小睡了一会儿,她捏我胳膊!”

某作者:“菖蒲啊,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呢?”

某福晋皱皱眉,苦思冥想:“呃,也许只是觉得小哥哥白白净净像奶糖……”

某亲王嘴角抽搐:“多亏你没咬一口!我谢谢你了哈,丫头!”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某亲王:“小小的,有笑涡,香香软软……”

某作者清了下喉咙:“呃,爷,您注意尺度……”

某福晋嘟嘴:“说过了啊,奶糖!”

8.喜欢对方哪一点?
某亲王:“英气俊秀,巧笑嫣然,清新文雅,温和平顺,动静皆宜,顽皮娇憨,聪慧敏捷……”

某作者:“爷,您可以简短一些嘛,可以缩略为每一点!”

某亲王轻哼:“不要,我要告诉你们,我家小人儿有多好!”

某福晋浅笑:“唔,喜欢小哥哥可以在我怕黑的时候抱着我,在我难过的时候亲亲我的额头,在我孤独的时候牵着我的手,在我顽皮的时候对着我无奈地笑笑……”

某作者吸气:“那个,我去拿张纸巾啊!”

9.讨厌对方的哪一点?
某亲王板下脸:“不肯好好照顾自己,不肯把自己当宝!”

某福晋瘪嘴:“明明没有在生气,还是板起脸来欺负我!”

10.觉得两个相性好吗?
某作者:“呃,这个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了,下一题吧!”

某亲王点头。

某福晋小小声:“如果可以的话,改变一下也不错的呢!”

某亲王和某作者一同怔住:“哈?”

11.怎麽称呼对方?
某亲王:“宝贝,丫头,菖蒲,舍弟……”

某福晋:“小哥哥!”

某作者自言自语:“数量上完全不对等!”

12.希望被对方叫什麽?
某亲王:“小哥哥就可以了!”

某福晋对手指:“叫姐姐……”

某亲王挑起眉:“我没听清,丫头,你说什么?”

某福晋笑:“随便小哥哥叫的啊!我都喜欢!”

13.如果要把对方举例成一种动物的话,是哪种动物?
某亲王想了想:“唔,顽皮可爱的小兽!”

某作者舔了下嘴唇:“真是让人产生歧义的动物哈~”

某福晋一脸郑重:“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小哥哥是鹤……”

某作者滴汗:“呃,那您何必提什么龙生九子!”

14.如果要送对方礼物的话,会送什麽呢?
某亲王毫不犹豫:“兰花配饰!”

某福晋:“亲手做的衣服!”

15.希望收到对方送什麽礼物?
某亲王:“我只想收到那个叫菖蒲的小孩儿。”

某福晋咬咬下唇:“小哥哥抱抱!”

16.对对方有什麽不满吗?是怎麽样的不满?
某亲王点头:“当然有,宝贝,宝贝,你怎么舍得离开小哥哥?”

某福晋伸手:“唔,那个纸巾我也要……我也有不满!人家想睡觉,说不要了,小哥哥还……”

某亲王一怔,低下头,吻在小人儿唇上,呢喃道:“宝贝儿,乖!这事儿别在这里说!”

17.你有什麽样的嗜好?
某亲王想了想:“游历四方!”

某福晋:“宅!”

某作者叹气:“不可调和……”

18.对方的嗜好为何?
某亲王:“扮少年,装无辜!”

某福晋:“扮纨绔子弟,一掷千金!”

某作者搔搔头:“都是本色演出吧~”

19.请问你的毛病是什麽?
某亲王叹气:“好像很多哎,用情不专,风流不羁,不专政事……”

某福晋垂下头:“我是小哥哥所说的所有毛病的主因!”

20.讨厌对方对自己做什麽事?
某亲王瘪嘴:“突然和你说,呐,小哥哥,不能对不起百姓……”

某福晋吸鼻子,眼眶微湿。

某亲王慌了,抱住小人儿:“好了,乖,不提了,不提了……”

21.会因为做了什麽而导致让对方生气?
某亲王:“不让她睡懒觉……”

某福晋:“让自己受伤……”

22.两人至此是什麽样的关系?
某亲王:“这是我媳妇儿!”

某福晋顽皮地笑笑:“恕菖蒲愚钝,并不记得兄台!”

某亲王咬牙。

23.两人第一次约会是在什麽地方?
某亲王:“约会啊?唔,她们家房间里!”

某福晋:“花园里!”

某作者眯眼:“到底是哪个啊?统一一下!”

某亲王耸肩:“好吧,丫头,你赖账!那就花园吧!”

24.当时两人的气氛是?
某亲王:“气氛很有爱!”

某福晋:“大概是吧!我还小……”

25.当时进展到什麽样的程度了?
某亲王得意地笑笑:“她答应嫁给我了!”

某福晋咽口口水:“好像是的……”

26.常去哪约会呢?
某亲王:“以前是她家的花园,后来是我家……”

某福晋:“各种茶馆,旅店~”

27.在对方生日时,会做些什麽?
某亲王:“早安吻,爱心餐,京城游,晚上嘛,就,嘿嘿……”

某作者叹气:“呃,福晋亲,还是您说吧!”

某福晋笑:“一整天都和小哥哥在一起,然后帮他躲开所有的宴会!”

28.是谁先告白的?

某亲王:“当然是我!”

某福晋点头:“哦,小哥哥说是就是!”

某作者:“总觉得菖蒲亲是被拐了!”

29.喜欢对方到什麽样的程度?
某亲王:“我喜欢你,比你自己更喜欢你!”

某福晋笑:“想要和你回家,想要牵着你的手,看到你笑了就好开心!”

30.那麽,深爱著对方?
某亲王耸肩:“各位自己判断吧。”

某福晋:“也没有很爱吧,就只是那种看到他就觉得满心满意的欢喜而已!”

某作者低下头:“这个‘而已’就没有必要了!”

31.最怕被对方讲什麽?
某亲王:“我说了不再提那件事的,所以……”

某福晋:“最怕,最怕小哥哥说‘黄菖蒲是谁呢?’”

某作者:“这大概不可能了吧!”

32.怀疑对方好像出轨了!该怎麽办?
某亲王:“啊?哟,那我得看看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

某福晋瘪嘴:“小哥哥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根据三从四德,小哥哥怎么可以出轨呢?”

某作者扶额:“对不起各位亲了,我家福晋在家里地位过于崇高!”

33.能原谅对方出轨吗?
某亲王:“能!”

某福晋:“不需要原谅!”

34.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该怎麽做?
某亲王叹气:“到处找她,即使迟到了十年!”

某福晋:“等。”

35.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个部位?
某亲王:“笑涡。”

某福晋:“皮肤。”

某作者笑:“我知道,您还惦记着奶糖!”

36.对方是哪种的性感?
某亲王:“她这样的,她,好吧,英气爽朗~”

某福晋突然间红了脸:“这个,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地!”

37.什麽时候两个人心跳不已?
某亲王挑眉:“只要活着都心跳不已不是吗?”

某福晋瘪了嘴,眼泪汪汪:“你说了不提的!”

某亲王差点咬了舌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38.会对对方说谎吗?说谎技术好吗?

某亲王:“不会,技术嘛,很好的!”

某福晋低头:“会!技术好像很烂~”

某作者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39.在做什麽的时候会觉得最幸福?
某亲王:“陪着她。”

某福晋:“看到他!”

40.有吵过架吗?
某亲王:“一瞪眼,这孩子就瘪嘴,你告诉我,我怎么吵?”

某福晋瘪嘴:“凶巴巴的,哼!”

41.怎麽样的吵架呢?
某亲王:“……”

某福晋:“……”

某作者笑:“呐,就是这样吵的!”

42.怎麽和好的?
某亲王叹气:“我投降的,是我先认输!”

某福晋笑:“哪有,小哥哥很难哄的,每次都是我先缴了械!”

某作者挑眉:“这算什么?两位是在争取同情票吗?”

43.就算是来世,也想当恋人吗?
某亲王收起笑,幽幽地:“做不做恋人都不重要,只要真的有来世。”

某福晋瘪嘴:“想就可以吗?”

44.什麽时候会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某亲王:“我家小丫头拿我的画像给我看的时候,我家宝贝儿和我说‘嫁给小哥哥是开心的事儿’的时候,我家福晋拿着一堆剪得乱七八糟的布料委委屈屈告诉我这些本来是要做给我的衣服的时候,我家菖蒲在我的怀里嘻嘻地笑着,和我说:‘好,跟小哥哥回家!’的时候……”

某福晋红了脸:“执子之手,携子归家,知汝所好,恋汝如昔。”

45.什麽时候会觉得对方是不是不爱自己了?

某作者耸肩:“我知道这个问题没什么回答的必要,好吧,下一题!”

某亲王咬咬下唇:“她抱着儿子,看都不看我的时候!”

某福晋瘪嘴:“他不让我好好睡觉的时候!”

某作者滴汗:“呃,好吧,真是一道题都不空下哈!”

46.你会用什麽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
某亲王:“就是做每一件事之前都习惯性地站在我家宝贝儿的角度想想吧……”

某福晋笑:“嘿嘿,每天都叫很多次小哥哥~”

47.适合对方的花是?
某亲王:“黄菖蒲,兰花?”

某作者:“您到底答了几种啊?”

某福晋:“君子兰!”

48.两人之间有隐瞒什麽事吗?
某亲王:“唔,一开始的时候没告诉她我的身份!”

某福晋仔细想了想:“什么一开始,我都是很后面很后面的时候才知道的!”

某作者笑笑:“是我的失误!”

49.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公认的还是机密?
某亲王:“年十七,娶福晋!”

某福晋悄悄地:“是机密,很多人都以为我是男宠!”

50.是否觉得两人之间的爱是永恒的?

某亲王扬眉:“非永恒不可!”

某福晋嘟嘴:“你看看他啊,总是那么凶巴巴的,好吧,永恒就永恒吧~”

某作者整理着桌上乱放的纸巾:“唔,今天的访谈到此结束,该去哪就去哪吧。”

踏着朝阳,群臣入朝。
一切如常地列班行礼,唯一不同的是太子殿没有出现。
见坐在主位的男子表情一切如常,群臣虽有疑问,也不敢表现出来,开始讨论国事。
谁知进行到一半时,突然发现衣着龙袍的男子怔了一下,随即又挑起眉,正在奏报的臣子不明所以,汗都要滴下来了。随后发现男子的目光似乎锁定在门口的方向,于是臣子们也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了眼,然后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脑袋缩了回去。
不是别人,正是今个儿翘了朝的太子殿。而且瞧这个情景,男孩子似乎是在门口探头探脑犹犹豫豫好一阵子了,顿时群臣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站在左首的亲王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晚了就干脆别过来了呗,还在门口做间谍状,这回可怎么收场哦。
坐在主位的男子清了下喉咙,扬起声音:“是太一吧,朕交待的事情办好了?那就进来吧!”
男孩子还算机灵,直接进了殿,行了个礼后就走到男子旁边站好,没问出“阿玛,您交待了什么事情啊?”之类的问题。
于是早朝继续进行,男孩子却有些走神,思绪还停留在昨天出门的时候。
城西茶楼,生意颇为兴隆,想要找个好地方坐就要出得起银子。
而一身翠色衫子的男孩子又纨绔子弟了一次,打着深入闹市之中探访民情的招牌硬是拉着青衫少年走了进来,坐到了事先预订好的位置上,一脸的愉悦状。
倒不是因为男孩子多喜欢喝茶,而是这里说书的人本事大,小孩儿每次出门都非要来这听一段不可。
少年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带着些许无奈的语气:“说好了啊,今天可就听这一段儿!”
男孩子瘪了下嘴,嘟喃了句:“哎,接不上了啊,为什么三天才能出来一次啊!”
李赫叹了口气,别开目光,却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穿着深蓝色短衫的少年目光似乎持续停留在坐在对面的太子殿的方向,微眯起眼,不着痕迹地把手搭在放在桌边的剑上。
不多时,那短衫少年果然走了过来,扬起笑,试探地问道:“两位小爷,玉器要看吗?”
本来一心听书的太子殿这会儿倒是提起了点儿兴趣:“哎?你倒是会做生意!好呀,那就看看吧。”
少年俐落地答应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包裹,打开后都是写小饰物,玉佩,玉簪之类。
男孩子随意拨弄了一番,抬起头:“还有吗?”
少年点头:“不过我没带在身上,小爷若是喜欢,不如和我去店里看看吧。”
太子殿微微挑起眉:“哎?你看上去也没比我大多少嘛,就有自己的店了?是你爹爹的?”
少年摇摇头:“我是店里的帮工,每天走街串巷地卖店里的东西,嗯,卖得越多,我能分到的钱也就越多!”
太子殿看向旁边的李赫,弯下眉眼:“哎,这个活儿倒是挺有意思的嘛!小爷长这么大还没自己赚过钱呢!要不,咱去看看?”
李赫扬扬眉,问明店名和地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嘟喃了句:“原来是城西新开张的那家啊,难怪要靠这个方法赚人气呢!”再一看太子殿已经走到门口了,只好跟了上去,到底不忘调侃男孩子一句,“提到赚钱,连书都不听了哈!”
男孩子撇嘴:“小舅舅曾经说过,商机不可失!”
少年浅笑:“是啊,某人当初可是很尽职尽责地不失时机地散播了您舅舅的家财呢,真是做生意的好材料!”

说说笑笑之间到了短衫少年说的那家店,店主一开始还热心地介绍店里的东西给男孩子,结果太子殿却大大方方地表明自己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做帮工赚钱的。
男子顿时笑起来:“小爷,瞧您这打扮,怎么看也不是能做帮工的,别和小的开玩笑了。”
男孩子却一脸的义正严词:“都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总要穿件儿好的,我不是什么小爷!我爹,呃,我爹是京郊的教书先生!”
旁边的李赫本来正拿着店里的玉佩把玩着,一听这话,差点儿把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
倒也没看出那店主信是不信,单是玩笑般地说:“你若是真想做的话,我也得看看合不合适不是,”说到这里一指门外,“你看到那个坐在豆腐摊上喝豆浆的姑娘没,你若是能让她来我家店里买件儿东西,我就让你做帮工!”
男孩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开开心心朝豆腐摊儿走去。
李赫叹气,心里想着:这小爷还当人人都有闲钱买首饰呢,这回非碰钉子不可。想归想还是赶紧跟了出去。
男孩子走到摊前,不慌不忙喊了句:“老板,麻烦您一碗豆浆!”
卖豆浆的小伙子答应着,随口回道:“您自个儿先找地儿坐!”
男孩子凑到指定女子的对面,扬起一脸童稚的笑:“姐姐,我能坐在这桌儿吗?”
那女子抬起头看了看男孩子,然后点了下头:“哦,你坐吧。”
而跟着过来的李赫也要了碗豆浆,坐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佯装和男孩子并不相识。
太子殿低着头喝豆浆,随后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姐姐,你想不想买……”见女子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男孩子却怔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呃,没事了。”
人类都是有好奇心的,那女子禁不住问了句:“你刚想说要我买什么?”
男孩子微微红了脸:“唔,我本来想问姐姐要不要胭脂水粉什么的,但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好像不需要用这些了……”
这话倒是有些受用,女子也脸红了:“小孩子家家,知道些什么,别乱说哦。”
男孩子却是一脸认认真真的表情:“我说真的啊,嗯,要说还能添些什么的话,哦,我知道了,姐姐可以再戴个簪子!”
女子倒是被男孩子小大人似的语气逗笑了:“那,我该带个什么簪子呢?”
男孩子想了下:“唔,姐姐是几月的生辰呢?”
女子答道:“四月。”
男孩子点了下头:“那姐姐可以买个玉牡丹的簪子,因为四月的花神就是牡丹花啊,雍容大气,和姐姐很配的!”
女子扬起眉:“是这样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那,哪里有卖呢?”
男孩子瘪了下嘴:“我也不常出门,只知道对面新开的那家店里有,姐姐可以去看看!”
女子笑起来,伸手捏捏男孩子的脸:“那好,我就去看看!”说完,放下豆浆钱,起身走了。
男孩子挥挥手臂:“姐姐记得讨价还价啊!”
坐在旁边那桌的少年挪到太子殿身边来:“哎,还真成了啊,倒还让你遇到个正主儿!”
男孩子弯下眉眼:“一般忙于生计的女子哪能坐在这里喝这么久的豆浆啊!”
少年一笑:“哟,咱们教书先生家的公子还挺有观察力的嘛!”
男孩子瘪嘴:“哎,我可就是那么一说啊,这可不能告诉阿玛!”,想想又扬起嘴角,补了句,“不过阿玛确实很喜欢说教啊。”
喝完豆浆,男孩子得意洋洋地回去邀功。
店主也赞扬了男孩子几句,称其是做生意的好苗子,给了男孩子一小串铜钱,还说要男孩子这就帮他的忙。
太子殿倒是不常遇到这种毫无保留的赞赏,笑得嘴角都收不回来,一口就答应下来。
然而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少年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门禁”,男孩子嘴边的笑容就僵住了。探头看了眼天色属实不早了,瘪了瘪嘴,和那店主说自己今天家里有事情,非回去不可,明天再过来。
李赫和男孩子出了门,扬起眉:“明天可不是出门的日子啊。”
谁知太子殿小算盘早就打好了:“下午和**商量商量,早点儿结束,然后就可以出来了。”
少年不厚道地笑笑:“可别被咱们的先生逮到……”
男孩子扬起眉:“先生?”先生教的是上午的课,怎么会管到习武的事情上来?
少年弯起眉眼:“唔,教书先生!”
太子殿这才反应过来,咬咬牙:“得!这事儿你是要记一辈子呢!可不能让你和我爹爹见了面,非说走了嘴不可!”说完挥出一拳,和少年对起招来。

两个孩子玩玩闹闹地回了家,太子殿依旧处于兴奋状态中,直接找到自家小丫头,摸出那一小串铜钱,在公主殿眼前晃了晃:“呐,嘉儿,帮哥哥收着!”
女孩子一脸的莫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仔细地观察了一番,问了句:“是,古钱币吗?”
男孩子一怔:“不是啊,就是现在用的钱……”
女孩子表情更加诡异,眨眨眼:“哥,你是第一次见到铜钱,所以觉得很新奇,要收集吗?”
男孩子眯起眼,稳定下情绪才说:“这是我赚的,不要算了!还来!”
女孩子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唔,不要,哥哥好厉害,以后我们家就靠你养家糊口了!”
男孩子弯下眉眼,继续配合自家妹妹:“放心吧,将来我一定帮你找个有钱的婆家,不让你继续受穷!”
女孩子嘟了下嘴,扑上来,张口就咬。
男孩子笑着躲开,嘴里嚷着:“呀呀,这是谁家养的小狗儿恼羞成怒了!”
结果这种情绪一直保留到睡眠时刻,太子殿因为第一次赚到了几枚铜钱,华丽丽地失眠了,躺在床上想着明天怎么卖东西,要去哪些地方等等问题。
然后翌日清晨顺理成章地爬不起来了,负责叫起的侍卫唤了好久,太子殿睡得正沉,大有雷打不动的趋势。
等到男孩子苏醒过来时,早朝已然开始,于是便有了太子殿站在殿门口探头探脑的一幕。
站在殿上的男孩子总算是把思绪拉回到早朝之上,随后却听到宣布退朝的声音。
男孩子一怔,直到众臣都行了跪礼,男孩子才屈下一膝,有些心虚地瞄了眼坐在旁边的男子。
男子只是一如往常地说了句:“众卿辛苦了!”起身离开。
男孩子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忐忑地跟了上去。
出了殿门,男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小跑几步追上了男子,叫了声:“阿玛。”
男子只做不闻,依旧大步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着。
男孩子停下脚步,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影子。
随后却发现影子不见了,当然不是灵异事件,而是有其他更大的影子覆盖在自己的上面了,抬起头,看到自家阿玛有些无奈的表情。
男孩子心里一暖,随即却抬起手护住了额头。
男子微扬嘴角:“知道朕要干什么哈,手拿开!”
男孩子瘪了下嘴:“阿玛,儿子知道错了……”
男子压下声音:“站好了!还有臣子没走远呢,当心被看了笑话!”
男孩子听话地放下胳膊,张肩拔背,随后脸颊却被重重地捏了一下,太子殿苦下脸,心想这不是更被笑话。
男子看了看日影:“时候差不多了,总让先生等你,一天迟到一次还不够吗?”
对于去上课的问题,男孩子这次却表现得很积极,立刻答应下来:“是,儿子这就去!”
男子却又补充了句:“晚上到书房来找朕,咱们好好聊聊。”
男孩子脚步一顿,垂下头,闷闷地答应了一声,随即又自我安慰缓刑也是好的。

晚安~

虽然出了些小纰漏,午后的习武场上,男孩子还是自顾自地按照原计划和**商量着早点儿结束。
一旁的少年拽了下男孩子的胳膊:“哎,那你这一天可就是完整的迟到早退了,要不还是改天吧。”
一袭青衫的男子扬起眉:“说个理由出来,就让你早退!”
男孩子皱皱眉,一脸的严肃认真状:“唔,**不是也教导过徒儿,人不能言而无信,徒儿今日与人相约,自然不能失约……”
男子作叹气状,明明就是个任性小孩儿,还偏偏做出这副表情来。
最后太子殿还是如了愿,提早了小半个时辰离开习武场,拉上少年一起,直奔工作岗位。
即便如此,店主还是挑起眉:“哎?这个时候才来啊,还能去哪里做生意呢,今天还是算了吧。”
男孩子瘪嘴:“麻烦您帮帮忙,我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而且我急着赚钱!”
那店主想了一会儿,问了句:“那你准备赚多少钱啊?”
男孩子不假思索:“怎么也要十两银子吧。唔,差不多。”
店主瞪眼:“十两?”本想说男孩子不自量力,但转念一想,这孩子一开口就是十两,看来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犹豫了下,开口道,“唔,也不是不行,既然你急着要钱,那么今天只要你帮我办成一件事儿,我就给你十两!”
男孩子带着期盼的星星眼:“什么事儿啊?”
店主别开目光,有些别扭地说:“嗯,千羽楼里有个如君姑娘很喜欢玉饰,出价也高,你若是能带她来这儿,我就把钱给你。”
少年闻言,表情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男孩子已经答应下来:“好说!不就是请个人过来嘛,先说好,我可不保证人家一定买东西哦!”
少年有些急了,把男孩子拉到一边:“太一,你知道那千羽楼是什么地方!”
男孩子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嗯,没听说过,怎么,不在京城吗?要是出远门儿那可不行!”
少年咬牙:“不远!就在烟花鼎盛之地。”
男孩子一怔,眨眨眼,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呃,你说的不是,不是那个吧?”
少年轻哼:“你说呢,应的倒是快!”
男孩子舔舔嘴唇:“呃,应都应下了,也没办法,那就走吧!”
少年回过头,看看那店主又开始整理货物了,想是对方根本也没对这两个孩子报什么希望,只是找个理由打发掉罢了。

千羽楼号称京中第一楼,并不与其他的同类竞争者们建造在一处,而是独处于京城西南部的繁华街市。
夕阳普照时分,门前并没有浓妆艳抹的姑娘,唯有手捏折扇结伴入内的公子们。
以至于男孩子站在楼前怔了一小会儿,扭过头问少年:“其实,这只是个普通的茶楼吧,不过规模大了一些,是不?”
少年微微垂下头,嘴角扬起一丝笑:“唔,只喝茶的人,据说也有!”
男孩子不再多说,径直走了进去。少年无奈地笑笑,倒也没急着跟进去。
一进门,男孩子明显地觉得很多人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来,也有些不自然,回过头去找少年,这时旁边的一位姑娘走了过来,带着笑:“哟,我说这位小爷,这可不是您这个岁数该来的地方啊,怕是走错门儿了吧!”
周围的男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男孩子咬咬下唇,有些不知所措,不经意间却瞥到站在楼上一间房间门口的男子,男孩子觉得有些面熟,略想了下,大悟,原是德亲王的近身侍卫。
男孩子眼珠一转,决定赌一次,定了定神,嚷道:“我是来找我爹爹的!我娘让他赶紧回家!”
那女子收起笑:“我说这位小爷,来咱们这儿的爷可都是心甘情愿的,有什么事儿您自个儿家里解决!”
这时在门外等着男孩子被遣送出来的少年觉得时间过久了,有些不放心,便也走了进去。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男孩子想要上楼,却被拦住了的镜头。少年扬扬眉,挤到前面去,拔出了剑,围在周围的人顿时后退了一步。
而男孩子则趁机上了楼,忽略掉那守在门口的男子目瞪口呆的表情,直接推开了门。
即使外面喧哗,室内仍是一片祥和。
桌上的清茶冒着淡淡的香气,锦衣华服的男子靠在椅背上,阖着眼,眉峰微微隆起。
对面的女子声音清雅润和,正在弹唱一首曲子。
男孩子的破门而入中止了这一切,女子停下来,震惊地看着门口。
男子睁开眼,看到是男孩子,扬扬眉,又揉了下眼睛,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而听到男孩子接下来的话,男子又觉得这个世界不太真实了。
男孩子一脸认真地和自家二叔说:“爹爹,家里来客人了,娘叫您回去!”
德亲王倒是从没在外人面前拆过自家侄子的台,即刻起身,笑道:“我晓得了,走吧!”
出了房间才看到楼下一片混乱的场景,亲王清了下喉咙:“对不住各位了,这两个是我家的小孩子,还请各位留了神,别伤了他!”
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向男子,衣着打扮言语气度皆不是普通人所能及,这时那刚刚唱曲儿的姑娘也走了出来,正是千羽楼的红牌之一,柔下嗓音:“黄爷,您这一走,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啊?”
男子浅笑:“姑娘嗓音如黄莺出谷,实为天籁,我自然要尽快再来!”
站在一旁的男孩子撇了下嘴,没有作声。
这时那管事儿的也看出了苗头,这位黄爷可是常客,得罪不得,即是他家的人,巴结一下总是没错,于是扬起笑:“哟,这事儿闹得,一场误会,小公子真是武艺高强啊!”挥挥手,几个护院的便退离了少年。
男子走下楼来,扬起眉:“赫儿,没事儿吧?”
少年抿了下嘴,摇摇头。
男子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来,递给那管事儿的:“对不住了,小孩子家性子急,您别计较!”
对方忙不迭地回:“好说,好说!倒是扰了黄爷的兴致了!”
男子这才看向旁边的男孩子:“走吧!”
男孩子却回了句:“呃,爹爹等一下,儿子要找个人!”
男子挑起眉:“哈?你在这儿还有熟人?”心想小爷你倒是深藏不露嘛。
男孩子只对着旁边的女子说:“姐姐,你这儿有位如君姑娘是吗?”
男子彻底愣住,居然连名字都叫得上来。
凭借黄公子的关系,很快男孩子就见到了如君姑娘,是那种微微有些君子气的女子。
男孩子倒是很敬业地和如君姑娘谈起玉佩来,女子见男孩子年纪虽小,但对玉器倒是颇为了解,谈话也投机,便答应和男孩子去一趟首饰店。
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随口问了句:“不知姑娘最喜欢那种玉佩呢?”
女子垂首浅笑:“小女子最喜欢兰花玉簪。”
男子表情一僵,停下脚步。
女子抬起头,有些困惑地扬了下眉:“黄公子,怎么了?”
男子摇摇头:“失礼了,一时之间想起一位故人,待会儿自当送姑娘一枚兰花玉作为补偿。”
一旁的男孩子和少年对视一眼,扬起笑脸,朝着男子说:“爹爹,我喜欢莲花的,您也送我一块啊!”
男子轻哼一声:“你也好意思说,男孩子还喜欢花花草草的!”
男孩子撇嘴:“爹爹才是呢,娘亲说您喜欢寻花问柳……”
女子表情一怔,随即失笑。
男子咬牙:“小孩子家哪来的那么多话!”
到了饰品店,店主却着实吃了一惊,完全没有想到男孩子竟然真的把那如君姑娘请来了,而男孩子却也不浪费时间,直接伸手要钱。

回宫的路上,太子殿才把详细情况说给男子听,男子不厚道地笑笑:“唔,我家小爷这一天的事儿还真是不少!”
男孩子瘪了下嘴:“二叔,去千羽楼的事情,能不能不和阿玛说啊。”
男子闻言一怔:“哟,可忘记嘱咐小五了,这会儿他也该回去了,谁知有没有说出去。”
男孩子顿时垮下脸:“二叔,您说阿玛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男子耸肩:“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一旁的少年忍笑:“爷,这句不是用在这儿的吧!”
男子弯下眉眼:“赫儿学问见长啊,不像某人!”
男孩子轻哼,别开头:“挑拨离间!”
到了宫门口,男孩子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男子叹气:“算了,赫儿,你先回去,别让你娘担心,我陪这位小爷见见咱家的老爷!”
叔侄二人进了御书房,主位上的男子出人意料地没有在批折子,反而拿着一本书在看。
德亲王扬起笑:“哟,老哥很闲的嘛!”
男子抬起头,淡淡地说了句:“折子都批完了,等的人还没来,只好看看书打发时间!”
太子殿垂下头:“儿子来迟了,让阿玛久等了!”
男子目光一转:“今个儿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啊,在哪遇上的?”
亲王和男孩子对视了一眼,没有马上答话。
男子轻笑:“怎么,一路走过来都没套好招儿?”
男孩子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完全不能预料自家阿玛到底对自己的行程了解多少。咬了下下唇,掀起前襟,跪了下去:“回阿玛的话,儿子和二叔是在千羽楼遇上的!”
男子挑起眉:“千羽楼?你还真是哪都敢去呢!”
男孩子当场露出一副颇为无奈的表情,哦,原来您还不知道啊,怎么不早说啊!
一旁的亲王清了下喉咙,扯了扯嘴角:“呃,其实千羽楼这种地方嘛,偶尔去一次也没有关系嘛,当初我家福晋也去过类似的地方啊。”
这回倒是跪在地上的男孩子反应比较大,扬起头:“啊?二婶儿也去过?”
亲王低头看男孩子一眼,随即微皱起眉抱怨道:“大哥让我家侄儿起来啊,这么说话真是别扭,本来他个子就矮!”
男孩子瘪了下嘴,心里暗道,你才个子矮呢,有本事十年后再来比!不过还是很聪明地没有说出来。
男子浅笑:“是他自己跪下去的啊,想是觉得错了才跪吧,难得太子自己在反省呢,朕怎么好阻拦呢!”
德亲王倒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径自走到桌子旁边,开始讲述:“这事儿说来话长,要从西苑说起……”还挥了下手,以表时间久远,然后桌上的笔架很无辜地落到了地上。亲王一点儿意外的神情都没有,单是朝男孩子招了下手,“哎,小孩子家勤快点儿,帮个忙拣起来!”
男孩子会意,起身走过去,拾起笔架,放到桌案上,又把朱笔重新架好,然后颇为若无其事地靠到自家阿玛的椅子旁边,讨好地笑笑:“阿玛,帮您放好了!”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敲了下男孩子的前额:“谁准你起来的啊!”
男孩子马上转移话题:“二叔,然后呢?”
德亲王轻笑:“唔,你二婶儿那个时候啊,总是一副少年打扮,和别人谈生意,对方非要去西苑的烟花之地不可。你小二婶儿只好跟了去,人家姑娘过来了,你小二婶儿就说:‘小爷不好这口。’结果,人家又找了几个男倌儿给她。”
男孩子怔住:“啊?那,后来呢?”
亲王弯下眉眼:“后来她就丢下生意,找了个借口逃了出去。”敛起笑,喃喃自语了一句,“小傻瓜……”

沉默了一会儿,亲王又扬起嘴角来:“所以,老哥,这次的事儿就别和这小子计较了啊!”
坐在主位的男子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刚好盖在站在旁边的男孩子的小手上:“告诉阿玛,为什么要去千羽楼?”
太子殿的思绪还停留在自家二婶的故事上,这会儿倒是惊得手微微抖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一脸困惑地看向男子:“啊?什么?”
男子微眯起眼:“咱们的太子最近习惯走神了嘛,待会儿咱们得好好研究下这个问题,现在把你这两天做的事儿说给朕听!”
男孩子偷偷吐了下舌,把打工的事情说了出来。
男子听完,笑得特别亲和:“唔,原来是因为这个早朝才迟到的啊,还提前结束习武,咱们家的小孩儿可太敬业了啊!”抬起手拍在男孩子的手背上,硬下声音,“朕问你,你的主业到底是什么?”
男孩子垂下头,咬了下嘴唇:“儿子,就是一时好奇……”
男子轻叹口气,缓下语气:“你的好奇心朕可以满足,你的责任感朕也得培养,去把尺子拿来吧!”
早就猜到今天躲不过去,男孩子挪到柜子那边取来了尺子,经过自家二叔的时候,脚步一顿:“嗯,二叔,天色也不早了哎……”言下之意很明显,您回吧!
德亲王却一脸无辜的表情:“哦,那好,我留下来吃晚饭!”
男孩子瘪了嘴,又看向自家阿玛。
男子却别开眼,不肯看自家小孩儿委屈的表情,淡淡地说了句:“别磨蹭,过来!”
男孩子只好慢慢蹭过去,小脸红红的,眼看要走到目的地了,却眼珠一转,抬起头,转向站在对面的亲王:“哎,二叔,今天的那些姐姐和您都好熟哦,二叔一定经常去那里吧!”
亲王表情一僵,瞟了自家大哥一眼:“呃,没有啊,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并且用眼神警告某人不要再乱说话。
而某人显然没有接收到,一脸无辜地说下去:“可是今天二叔还答应那位唱曲子的姐姐尽快会再去的啊,还有那个如君姐姐,二叔也答应要再送玉给她!”

坐在主位上的男子终于对自家小孩儿的卖力表演有了反应,微扬起眉:“小德啊,看来你最近的确是很空闲的嘛!”
德亲王露出一脸近似于惶恐的表情,马上摇头:“没有啊,臣弟,臣弟还有事情要做,今日就先告退了!”甚至不等男子同意,转身就走!当然没有忘记朝那个无辜小孩儿丢下一个愤愤的眼神。
“闲杂人等”全部退场后,男孩子倒也不再顽闹,规规矩矩地举了尺子,跪在地上,垂下头:“阿玛,儿子知错了!”
其实如此标准的请罚动作并不是男子硬性要求的,到底还是不愿意自家小孩儿把惩罚当作一种折辱,当即接过了戒尺,点点案桌。
即使太子殿平日有些粗线条,这会儿心思却是颇为敏锐的,既然是趴在案桌上,那么就说明这回肯定要挨尺子了,看来今天这关不太好过。
想归想,还是不敢耽误地褪了裤子,趴在桌子上之前却犹豫了下,又整了整衣服,才俯下身子。
男子倒也没过多的挑剔,单是把尺子放在男孩子光洁的臀上:“说吧,错哪了?”

即使知道男子看不见,男孩子还是尽量做出一副诚恳的表情:“儿子不应该迟误了早朝,不应该提前结束习武,不应该去千羽楼。”
感觉到尺子离开了自己的屁股,男孩子肌肉一紧,却没有等待到预期中的疼痛。
男子单是把戒尺放到了桌上,淡淡地说:“不是重点,接着想!”
男孩子微皱起眉,这样的姿势其实一点儿也不有利于思考,自己会习惯性地走神,思绪一顿:“啊,儿子不应该在和阿玛说话的时候走神!”
男子轻哼一声:“那是待会儿要说的问题,不止刚才走神了吧,今个儿早朝上说了哪些事情,你还有印象吗?”
男孩子心里一虚,把脸埋到桌上,闷闷地说:“儿子不记得了!”
男子伸手扯住男孩子的耳朵:“是不记得?”
男孩子苦着脸投降:“不是,是没听!”
男子松开手,站到男孩子对面:“胆子够大的了!别又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朕没在刑讯逼供,自个儿好好反省!”
男孩子乖乖地趴在那里,顿时屋子里沉静下来。
等待了一会儿,见男孩子也没什么进展,男子淡淡地叹了口气,径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儿子,假如你要泡茶,在煎水的时候,看书打发时间,结果过了汤候,你说是错在看书吗?”
男孩子舔了下嘴唇,试探地答道:“唔,看书没错,错在看书的时机不对。”
男子点了下头,把茶杯放到男孩子口边:“嗯,还有呢,接着说!”
男孩子支起身子,就着男子的手喝了一口,抬起头,目光清朗:“错在,心思不在泡茶上。”
男子把茶杯放到一边,微微扬起嘴角:“说得好,心思不在上面,所以才做不好,同样的道理,早朝迟到,习武早退,听政事的时候走神,儿子,你的心思到底放在哪里了?”
男孩子垂下眼:“放在打工上面了。”
男子又坐回了椅子上,慢悠悠地说:“敢情我们家是揭不开锅了,等着你赚钱回来呢!”
男孩子吸了吸鼻子,没有接话,心里想着这段说词自己倒真的是用过,不过是拿来蒙那个店主的。
男子很善良地以为自家小孩儿在反省了,于是缓下语气:“做做寻常百姓的工作,也算是体察民情的一种,但是别忘了自己的责任是什么,你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孩儿,不是有本事养活自己就行了,就算是兴趣也罢,好奇也罢,这些从来也不能作为喧宾夺主的借口!”
男孩子垮下肩膀,叹了口气:“儿子做错了,阿玛打吧。”
男子拿起旁边的戒尺,轻敲在男孩子赤裸的皮肤上:“腿分开,放松点,三十下,不用你数数,好好反省一下!”
太子殿深吸口气,略分开腿,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趴在桌案上,而是把手肘支在上面。
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当是小孩子长了个子,这个姿势舒服一些,扬起尺子打了下去。
男孩子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一麻,随后是火辣辣的感觉,这次阿玛下手真的不轻,说是不用数数,还是在心里计算着还剩多少下。
十几下过后,男孩子的后腰到腿根处全部呈现玫红色,额际渗出细密的汗来,手肘快要撑不住,身子有向下滑的趋势,下唇也已经咬得发麻,微微松开牙齿,马上在下一尺子落下来时低叫出来,太子殿声音有些发颤:“阿玛,等一下,让儿子缓口气!”
男子停下手来,扶了男孩子一把,见到下唇上清晰的牙印儿,皱起眉:“疼就喊出来,谁准你咬着嘴唇的!”
男孩子摸摸嘴唇,摇了下头:“儿子还忍得了!”,甩了甩胳膊,又趴了回去,依旧用手肘撑着,然后随手拿了跟朱笔咬在嘴里,含糊地说,“阿玛接着打吧。”
自家小孩儿这个模样是在有些狼狈,男子缓了缓手劲儿,把剩下的尺子都打完了,伸手拉起男孩子,拽出朱笔,轻哼一声:“不是忍得住嘛,还咬着笔,看看,上面都有牙印儿了!”
太子殿一怔,微微垂下眼睑,低喃了句:“儿子在阿玛心里还不如一支朱笔。”
男子用袖子拭了拭男孩子额际的汗,浅笑着说:“本来就不如,朱笔还能帮朕批折子呢,咱们的太子就知道出门儿惹祸!”
男孩子这时却扬起脸儿,一如既往讨巧地笑了:“多亏儿子这回早有准备,赔给阿玛就是了!”说完从怀里小心地拿出一根翠色玉笔,正是那十两银子的去处。
男子接过笔,架在笔架上,微微扬起眉:“不是故意咬坏朕的笔吧?”看到自家小孩儿马上嘟起嘴,做出愤愤的表情来,男子也不再逗弄,径自去外间浸湿了帕子,坐回椅子上,拉小孩子趴到腿上,把帕子敷到男孩子的臀上,“怪不得今个儿非要撑在桌子上呢,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啊,许还能和朕求个情!”
小孩子觉得身后皮肤一凉,打了个寒颤,火辣辣的感觉得到缓和,瘪了下嘴:“儿子要是先拿出来,阿玛就会说:‘哟,咱们家的太子长本事了哈,连官场送礼的习气都学会了!’儿子才没那么笨呢,嘶,阿玛,您别压着那帕子,疼!”
男子松开手:“倒是学得像!打也打了,这次的事儿就算了,往后给朕收收心,今个儿是在千羽楼遇到你二叔,若是遇到旁的人认出太子来,看你怎么收场!”
男孩子却弯下眉眼:“呀呀,除了二叔,还有其他的官员去那个地方?”随后觉得身后的帕子被拿了起来,屁股上又挨了一下,男孩子苦了脸,“阿玛,还疼着呢!”
男子扬了扬眉:“起来吧,趴在这儿胡说八道的,就是欠打!”
小孩儿站起身,系着裤子,嘟喃了句:“还是像教书先生……”
不久之后的一次御书房议事时,一位丞相目光敏锐地发现圣上换了支御笔,马上做出一副行家的样子,硬是把其当作价值连城的宝贝赞赏了几句。
而侍立在旁的太子殿则忍笑忍到嘴角抽搐,当即动了脑筋,以后再做生意一定要找这位。

明天要出门,周六回来,所以只能先到这里了……

京城的西部,繁华的街道,喧闹的茶楼,受欢迎的说书先生。
这次的书说的是隋唐人物,谈到宇文述次子宇文智及,说书的男子喝了口茶,展开折扇:“要说这宇文智及真算是纨绔子弟的代表,整日相聚斗鸡,习放鹰狗,而这个宇文智及跟他哥哥于文化及的关系最好,宇文化及又总是护着他,由着他做个二世祖……”
这时从旁边传出一丝窃笑的声音:“这个智及倒是像咱们的王爷……”周围的人一怔,随即都笑起来。
接下来却听见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众人看向声源处,一身翠色衣衫的男孩子咬着下唇,脸有些涨红,表情似乎颇为愤怒。
众人正诧异间,只见坐在其对面的少年拾起地上的茶杯,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硬是拉着男孩子出了茶楼。
不顾男孩子的挣扎抵抗,一直拽着其走到旁边的小胡同,少年才松开手,随即站在胡同口处,挡住出路,低声说:“圣上坚信防民之口等于防川,所以没有禁言的政令,太一,无论说什么都是他们的自由。”
男孩子闷闷地没有答话,单是胸口起伏着,慢慢地蹲了下来,垂下了头。
少年叹了口气,也蹲了下来,劝道:“我知道你想要为王爷说话,但你说了又怎么样,他们也不一定会信,而且太容易暴露身份了,前几天刚挨过罚,咱这回别惹事,啊。”
男孩子抬起头来,眼眶都有些泛红,幽幽地说:“二叔连续三次带兵出征平定边疆纷争,颁布了新的政令还要到各地去看看实行的情况,即使是再偏远的地方有了灾荒二叔也会亲自带着粮款去赈灾,不住行宫,不扰百姓,可是这些他们都看不到……”
少年点头:“嗯,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旁的人不知道,所以才会误解。”站起身,伸手拉男孩子,“太一,别蹲在这了,我们出去吧。”
男孩子顺从地站起身,深吸了口气,转过头迎着日光微微眯起眼,随即说了句:“李赫,我想去海边。”
少年瞪大眼睛:“海边?可是京城不靠海啊,一天之内怎么到得了!”见男孩子还是巴巴地看着自己,李赫只好提议道,“要不咱们去湖边代替?”
京城的北部,宁谧的小径,清澈的湖水,专供赏景用的亭台楼阁,每逢元月十五便会有很多人聚在这里赏月放灯船,热闹非凡。
不过在平日来这里赏景的人倒是不多,今日湖面上只零星地漂着一两只游船。
男孩子看着眼前平静的水面,心情也沉静了下来,踢掉鞋子,把脚放到水里,然后弯下眉眼:“好凉快!”
少年坐到旁边,提醒道:“这才三月,当心着了凉!”
男孩子顿时做出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李赫,你这副个性简直像个女孩子!”
少年一阵尴尬:“还不是因为某人从来也不会照顾自己,我才这般辛苦!”
男孩子瘪嘴:“哎,明明是被管束着的我比较辛苦好吧!”
还没等两个孩子继续争论谁比较辛苦时,就听见女子的急切的叫喊声:“救命啊!小姐落水啦!”
少年刚刚辨了下声音传来的方向,旁边的男孩子就已经游了过去。李赫一刻不敢耽误,马上也跟着下了水。
太子殿的游泳技术本来还是可以的,但是没有救落水者的经验,更不知道当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的求生心理,当即被那落水女子死死拽住胳膊,几乎动弹不得,更别说游水了,男孩子勉强把头探出水面,还准备好言相劝,刚说了句:“姑娘,你别……”就呛了口水。
而随之而来的少年则当机立断地朝着那女子后颈处用力一敲,顿时女子身子软了下来,失去知觉,这才顺利地被带回了岸上。
两个孩子累得瘫在旁边,大口地喘着气,不时还呛咳几声。
终于少年撑起身子,一脸的心有余悸,低吼道:“小爷你逞什么英雄啊,这种事情我去做就好了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男孩子只是嘻嘻地笑了笑:“这不是没事儿嘛!”然后凑到女子旁边,探探鼻息,松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眨了眨眼,“怎么还不醒啊,是不是你下手太重了啊!啧啧,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少年别开头,依旧冷着脸。
男孩子微微垂下头,水珠顺着发丝滴下来,声音有些哑:“我知道人与人不是平等的,生来就有贵贱,也从来也没有否认过,但是在死亡面前没有任何差别,父母子女都会难过,这种时候再来谈身份,谈地位,真的没有用的啊……”抬起头,扬起嘴角,“所以,你救和我救是一样的。”随即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苦笑了一下,“呃,好像真的着凉了!”
而那女子却在喷嚏声后醒了过来。
刚刚在舟上求救的少女这会儿也终于靠了岸,直奔到女子身边,哭着说:“小姐,您还好吧,您吓死玫儿了!”
女子咳嗽几声,一口水吐了出来,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了,于是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决定退场。
而太子殿平均走个十步就要打个喷嚏,看上去情况很不好。
李赫一脸的担忧:“这会儿也没有衣服给你换,赶紧回去吧。”
男孩子摆摆手:“不能回宫!小丫头总是黏着我,把伤寒过给她就麻烦了……”
少年点了下头:“那去我家吧。”
男孩子摇头:“你家不是也有小孩子,我,呃,去二叔那里!你也赶紧回去洗个澡吧。”

于是一刻钟后依旧湿淋淋的男孩子出现在亲王府门口,门房先找来的却是林贝勒,很容易看出府里到底谁在当家。
少年一脸的惊愕:“殿下这是怎么了?”
男孩子的回答却是马上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堂哥,我今个儿想住这儿。”
于是少年条理清晰地吩咐家仆甲去烧热水,乙去准备衣服,丙去宫里禀告一下,丁去找老爷……
当一袭白衫的男子出现时,林贝勒正帮男孩子擦着头发。
德亲王挑起眉:“哟,小侄儿你这是洗澡时忘记脱衣服了啊,还是洗衣服时连人一起洗了啊?”
男孩子瘪瘪嘴:“二叔,我掉进湖里了!”
亲王正准备端出长辈的架子,说句“怎么不小心点儿啊”之类的话时,家仆甲就来通知洗澡水准备好了。
少年温雅地说:“殿下先去洗个澡吧,待会儿我把衣服送去给您。”
男子倒是没有儿子这么耐心,直接过去拎起男孩子,抱在怀里,皱皱眉:“啧啧,一股泥巴的味道,赶紧去洗洗!”
男孩子却把头枕到男子的肩上,一脸执着地和少年声明道:“堂哥要叫我小堂弟!”
进了内室,男子直接把男孩子放到了装满热水的浴桶里,男孩子顿时跳脚:“二叔,我衣服还没脱呢,你……”
男子无辜地笑:“咦?你不是喜欢这么洗澡吗?”
男孩子咬牙,动手向男子泼水。
男子俐落地躲开,佯怒道:“你个破孩子,刚刚抱我抱得那么紧,把我衣服都弄湿了,这会儿还嫌不够是吧!”
男孩子嘟着嘴,解下衣服裤子,丢到男子脚边,然后靠在桶边上,长长地吁了口气,半闭上眼,连嘴角都扬了起来。
男子拽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嘟喃了句:“纯粹的享乐派!”过了半晌,弯下眉眼,“小爷,要不要听个曲儿啊?”
男孩子嘻嘻地笑:“好呀,唱好了小爷有赏!”随即却见到男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男孩子一急,打了个喷嚏。
男子皱皱眉:“差不多就擦擦身子出来吧,水也不热了!”
这时门外传来少年平和的声音:“阿玛,殿,呃,小堂弟的衣服儿子送来了。”
林贝勒的衫子穿在男孩子身上略略大了些,袖子挽了一节,向前迈了一步,踩到长衫的衣角,差点儿摔倒,男子蹲下身子,把手放到男孩子额头上:“这是高热呢吧,要不也不至于笨到路都走不好!”
男孩子索性拉下男子的手,张口咬上。
月明星稀,软软的衫子包裹着的男孩子闭着眼躺在王府主屋的床上,睫毛弯而长,面色红润,看上去无限纯净,随即男孩子却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瘪瘪嘴抱怨:“不通气……”
轻推开门,白衫男子端着青花瓷碗走了进来,见到男孩子还没睡,便扬起声:“小子,喝药啦!”
男孩子虽然闻不出气味来,但是看看颜色就觉得味道一定不怎么样,扬扬眉:“二叔,这什么药啊?”
男子一脸的神秘:“这是偏方,专治伤寒,保你明天就好!而且是甜的哦!”
男孩子却很不给面子地露出一脸怀疑的神色:“啊?二叔,是甜的?你先喝一口我看看!”
男子挑起眉:“哟,小爷规矩还挺大,得有个试药的是吧?”
男孩子撇了下嘴,接过药碗喝了一口,垮下脸:“二叔骗人!”
男子浅笑:“喝都喝了,反正也苦着呢,干脆趁热解决掉,哦,我知道了,咱们的太子吃不得苦!”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经不起激,皱着眉喝干了整碗,然后还颇为骄傲地扬起头看着男子。
男子弯下眉眼,接过药碗,摸摸头,随口赞道:“嗯,乖孩子!”
被当成小孩儿哄的某人露出一丝不甘的神情,随后却在自家二叔转身时,扯住衣衫,扬起头:“二叔,你不睡在这里吗?”
男子忍笑:“还不是某人架子太大,占了主屋,小的只好睡到别处去!”
男孩子眼珠一转,这个罪名可不能担,索性耍赖:“二叔,我还病着呢,你忍心留我一个人啊!”
男子把药碗放到桌上,叹口气,似是颇为不愿地走过去:“那好吧,我只好冒着被传染的危险,舍命陪小爷了!”

太子殿平躺在床上,拼命仰头以求呼吸顺畅,一旁的男子看得好笑,拉过男孩子枕到自己身上来:“这回有没有好点儿啊?”
男孩子吸了吸鼻子,侧了下脑袋,却回了句不相干的话:“二叔,你听过隋唐人物传吗?”
男子捏住男孩子的脸颊:“我说小爷你也够难伺候的了,又得当枕头,又得会说书,这侍寝的也太辛苦了!”见到男孩子努力地转着头要咬自己的手指,男子浅笑,却用一副颇为无奈的腔调接下去,“好吧,生病的小孩儿最大,想听哪段,小爷您点吧!”
男孩子撑起身子,犹豫了一下才说:“二叔知道宇文智及吗?”
男子挑起眉:“哟,这是考我史学呢,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啊,怎么说也算不上很著名的人物吧?”
男孩子许是撑得累了,索性放松手臂,头埋到男子身上,鼻子马上又不透气了,闷闷地说:“为什么出门办事的时候不打着亲王的招牌啊,为什么明明是送赈灾粮款还不走官道啊,为什么领兵打了胜仗不参加庆功宴啊……”,鼻音更浓,“二叔,你傻瓜!”
男子一怔,随即扬扬眉,半真半假地说:“哟,小爷这是谁家的规矩啊,生了病就可以对长辈不敬了是吧?找打呢吧,嗯?”说完在男孩子屁股上拍了几巴掌,用的却是哄小孩儿睡觉的力道。
男孩子挣扎了一番,终于支起身子来,还带着几丝愤愤的表情。
男子笑:“哎哎,眼眶还红了,打疼了?”
男孩子用力吸气:“鼻子不通气就会流眼泪的啊,二叔,这可是常识!”
男子瞪眼:“屡教不改是吧!”说完又扬起巴掌,男孩子瘪了下嘴,乖乖地枕回男子身上,德亲王却摒不牢笑了,搂紧男孩子,颇为随意地说了句,“有人说我像那个宇文智及,是吧?”
男孩子身子一僵,咬咬下唇,没有答话。
男子依旧扬着嘴角:“小侄儿才是傻瓜,他们说他们的,那么在意做什么?”
太子殿却坚持道:“二叔才不是纨绔子弟!”
男子朗目弯成新月状,柔下语气:“你二婶特别喜欢兰花的玉饰,京城的大小玉器行凡是有上乘的兰花玉我都要买下来,自然也会有同样识货的行家想要买,我就拿出一百两的银票一张张地往上加,直到对方放弃为止;在西苑的时候,前巡抚家家主不肯让出园子来,我就端出亲王的架子,硬是在那里埋了棺木;有那么多的侧福晋,我还是去千羽楼这类的地方……小侄儿,你说,这还不算纨绔子弟吗?”
男孩子闭上眼,轻轻地说了句:“二叔都不会不甘心的吗?”
男子仍旧是清清雅雅的语气:“侄儿,你记住,没有人可以做到让所有的人都满意,让所有的人都喜欢自己,人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看问题,小侄儿你护短,就为我抱屈,那些被我用财势所压的人自然厌恶我;再比如将军领兵作战,得胜而归,国内百姓都说他是英雄,但是那些死在其刀锋之下的敌方士卒的亲人必当恨之入骨;就算是老哥他再公正廉明,颁布的政令再合理,也总会有人为其所伤,岂能人人无怨?你整顿吏治,封了他们的取财之路,他们还对你山呼万岁,大喊英明,小侄儿你相信吗?”,顿了下,把手放到男孩子胸口,“我们只能做自己认为值得的事情,他日回忆起来,这里不会难过就很好了。至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顾不得,也不想去顾。”
男孩子没有答话,单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男子浅笑:“我知道你的路不好走,别怕,二叔陪着你!”
男孩子却扬起脸儿,嘻嘻地笑了:“二叔想哪儿去了,我这是呼吸不畅,正在专心换气!”
男子撇了下嘴,作势推开男孩子:“走开,走开,到那边儿换气去!”
男孩子却还是巴巴地凑过来:“不要!这里舒服!二叔,侄儿明个儿还要去参加早朝呢,你可不能让侄儿睡不好啊!”
男子轻哼一声,却还是往下挪了挪身子,让男孩子的小脑袋正好枕在自己的肩窝处。

出门之前,为亲再更一段~

天蒙蒙亮,阳光斜斜地洒到男孩子的脸上,男孩子晃了晃脑袋,习惯性地去扯枕头挡住眼睛,扯了几下发现“枕头”丝毫不动,颇为困惑地哼哼了两声。
而那个里衫都快要被扯下来了的亲王则更是一脸莫名,拽住男孩子的小爪子,扬起眉:“这是你独特的叫起方式吗?还是要帮本王更衣?”
男孩子嘟了下嘴,一脚踢在男子的大腿上,然后在男子瞪眼的同时,揉揉眼睛,一脸无辜状:“哎?二叔,你怎么了?我睡相不太好,踢到你了吗?抱歉哈,就当是小的叫王爷您起床了!”
男子眯起眼,突然伸手到男孩子腰间搔起痒来,男孩子惊叫一声,边躲边喊:“二叔,呜,我错了,我错了……”
男子这才停下手来,扬起嘴角,一脸的得意:“殿下,您清醒了吧?小的叫早任务顺利完成!”
男孩子瘪着嘴吸了吸鼻子,意外地发现呼吸很顺畅,看来良药苦口的说法倒是不假。
而当德亲王和太子殿一起出现在等候早朝的众臣面前时,马上引来了一片窃窃私语,当即就有臣子揣测道,今天太子殿下可能又要上折子了。
群臣按照既定的顺序列班入朝,当所有的臣子都停下脚步站定时,太子殿正在上台阶,终于到达了自家阿玛身边,心中暗暗感慨,这宫殿还真是不小,走了好远啊!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男子伸手放到男孩子额头上,询问地挑了下眉,乖小孩儿明媚地笑了笑,精神得很。
男子放下心来,开始早朝。
讨论过三个议题,有侍卫走进来叩首于前,禀报道:“圣上,镇国公求见!”
顿时下面小小的骚动了一下,主位上的男子扬扬眉:“镇国公爵?快请!”
侍卫应声而去,太子殿好奇地小声问:“阿玛,哪个镇国公爵?”
男子低声答道:“是你皇爷爷封的本朝唯一的公爵,辅佐三代,前些年告了老……”
这时一位年过花甲气质儒雅的老人走了进来,屈膝行礼:“老臣叩见圣上,愿圣上万安!”
主位上的男子欠欠身,笑着说:“公爵请起,赐坐!”
镇国公站起身,恭敬地说:“谢圣上隆恩,老臣,老臣站着就好……”也不怪老人推拒,历来也没有和做皇帝的平起平坐的臣子,但是也没有敢拒绝恩典的臣子,多少还是有些为难。
勤劳的太子殿走下台阶,搬了椅子,放到公爵旁边,扬起小脸儿说:“本朝敬老,公爵爷爷是皇爷爷的臣子,便是长者,理应赐坐。”
镇国公微微一怔,旁边的官员善良地提醒道:“这位是太子殿下。”
公爵闻言连忙道谢,随后便侧坐于殿上。
小太子这才回了原位,见自家阿玛朝自己赞许地笑笑,小孩儿站得更加张肩拔背,越发英气勃勃。

早朝过后,御书房内皇帝和镇国公爵品着茶闲话家常。
男子笑容和煦:“海老从北原而来,一路辛苦了!”
老人却有些歉然地回:“本来昨日晌午就到京城了,谁知家里人出了些事儿,处理好时天色已晚,今日才来面圣,还望圣上不要见怪。”
男子挑起眉:“哦?是什么事情呢?”
老人放下茶杯回道:“老臣的孙女素来顽皮,昨日一到京城便带着丫鬟出去玩,在镜湖泛舟时不慎落水,幸好被好心人搭救。”
男子微微皱眉:“有这等事,令孙女现在情况如何?”
公爵笑笑:“劳圣上挂心,就是呛了水,现在已经没事了,倒还真要好好谢谢那两位少年呢。”
男子扬扬眉宇:“救人的是两个孩子?”
公爵点点头:“老臣本想着遣人打听下是谁家的孩子,好去感谢一下,问了丫鬟,倒是拾了件东西,老臣一看,这件东西倒也不是平常人家的小孩子能佩的,这才找圣上商量一下。”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起身呈给男子。
香囊上面赫然是一条金龙,龙的下面是几朵祥云,而云的下面还有一只体积较小白色鸟类,正是某个小丫头学女红时,拿自家哥哥的香囊练手时的杰作,据当事人说是只鹤。
男子低喃了句:“怪不得好端端地就感了风寒,”随即扬起嘴角,“海老算是问对人了,这个物件儿的主人朕是再熟悉不过了。”
而这时远在皇宫的另一端上课的太子殿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太傅停下讲到一半的句子,有些担忧的问:“殿下,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吗?”
男孩子吸吸鼻子,笑了下:“没事儿,先生继续吧。”心里也有些困惑,怪了,早上起床的时候明明已经好了啊。
习武结束之后直接被宣到了御书房,男孩子心底里对御书房这个地方实在不是很爱,一进门就用颇为无辜的小眼神分析了一下自家阿玛的神色,然后又是以失败告终,太子殿顿时有些挫败,自己什么时候能把喜怒不形于色练到这个境界啊。
而形成对比的是男孩子的心理活动一看表情就能知晓个八九不离十,男子暗暗觉得好笑,随口问了句:“昨个儿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就染了风寒呢?”
男孩子犹豫了一下,尝试地使用了一个最基本的说法:“唔,许是穿得少了,儿子也不是很清楚。”
男子微微眯起眼:“你也不清楚?咱们的太子骗起人来已经面色如常了啊!”
小孩儿瘪了下嘴,颇为无奈地交待道:“儿子昨日去镜湖游玩,不小心掉到湖里了,衣服都湿了,所以受了凉。”
男子闻言却露出了一丝困惑的神色,这孩子怎么救了人倒不敢承认了。从怀里拿出香囊,放到桌案上:“是你的吧?”
男孩子凑过去看了看,点点头,拿过来就往腰间挂,瘪瘪嘴:“还是有点儿潮。阿玛在哪里拣到的?”
男子语气平淡:“哦,不是朕拣到的,是镇国公交给朕的,说是自家孙女昨个儿落了水,那救人的小孩儿掉下的……”
然后男孩子动作顿住,没有系好的香囊吧嗒落在地上。

嘿嘿,抱抱各位亲~~

顿时场面僵住,太子殿咧了咧嘴,完全不经大脑思考地说了句:“阿玛,儿子不是故意骗您的……”
男子挑挑眉:“这话新鲜,骗人还分是不是故意的呐!”朝自家小孩儿招了下手,又状似无意地比了比自己的腿,“过来!”
男孩子瘪了瘪嘴,还是躲不过去啊,先蹲下身拾起香囊慢条斯理地在腰间挂好,随后才朝着男子的方向蹭过去。
默默地忍耐了一会儿太子殿的移动速度,男子叹了口气,直接起身把小蜗牛拿过来放到自己的腿上,淡淡地说:“让你过来坐,磨蹭什么!”
男孩子微怔一下,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男子浅笑,捏了下自家小孩儿的脸颊:“怕挨打,还敢欺君!说!为什么不说实话?”

男孩子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身为太子,理应自重,谨言慎行,不得任性而为,不得鲁莽行事,这么说来,亲自去救人也是不对的……”垂着头,手指轻扯着扇穗儿。
男子紧了紧手臂,温温地回了句:“能说出这番话来,也算是有长进,但是如果有一天太子真的能自重慎行到见到有人呼救都冷眼旁观了,朕倒宁愿自己的小孩儿没有长大……”
男孩子闻言抬起头来,灵秀的眼睛又恢复到灿若星辰的状态了,扬起笑脸:“阿玛早说啊,儿子白担心那么久,昨天儿子就是和李赫去湖边走走,刚到湖边不久就听见有人呼救……”
男子淡笑地问:“后来呢?”
小孩子兴奋起来,一五一十地把每个细节讲得绘声绘色,关键处还举起胳膊比划着,整个事件说完,探起身子去拿桌上的茶喝。喝了几口,举了茶杯,歪着头:“阿玛要喝吗?”
男子接过茶杯浅酌了一口,放回桌上,然后微微扬起眉:“哦,眼看自己也要溺水了,还和人家姑娘慢慢商量呢!咱们太子真是地地道道的君子啊,朕该怎么嘉奖你啊?”
男孩子笑容僵住,缩了缩身子,暗暗后悔自己嘴太快了。
男子硬下声音:“到了紧急的时候连基本的应变能力都没有,朕就应该罚你禁足在宫里!”
男孩子吐了下舌:“阿玛,儿子不是缺乏经验嘛,更应该多锻炼才是!”
男子轻哼一声:“以为次次都有个李赫在旁边救你啊!打着救人的招牌去的,关键的时候就成了帮倒忙的了!”
男孩子瘪了下嘴,低着头不回话。
男子挑眉:“哟,还不服气呢!伸手!朕得让你长个记性!”
根据男孩子的经验,打在手上会更疼一些,但是这会儿也只能可怜兮兮地伸出左手来。
男子左手握住男孩子的手腕,扬起右手就拍了下去,声音不小,男孩子的身子震了一下,随即颇为惊讶地抬起头看自家阿玛,竟然是没有用尺子,那,两个人不是一样疼?
有些惶急地打量着男子的表情,又挨了四五下,男孩子垮下脸,嚷道:“儿子知道错了,阿玛不要打了,儿子下次不敢了!”见男子还是板着脸接着重复扬手落下的动作,男孩子咬咬下唇,突然握了拳,不肯伸开手掌,耍赖地把头埋到男子胸前,“阿玛疼,别打了!”
平日里即使用尺子打这些也没见男孩子求过饶,这会儿倒是抽抽噎噎地做出百般可怜的模样来,男子无奈地摇摇头,握住男孩子蜷起的左手,低声说:“是朕疏忽了对太子应变能力的教导,所以两个人一起罚。”
男孩子吸了吸鼻子,欲言又止。
男子扬起嘴角:“这会儿倒是谨言了,想问什么说吧!”
男孩子舔了下嘴唇,看着男子的眼睛,小声说:“阿玛,如果儿子这次救的不是镇国公的孙女,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您还会不会认为儿子做得对呢?”见男子表情一怔,男孩子有些慌了,连忙解下腰间的扇子,递了过去,“阿玛别生气,您,您接着打吧。”
男子接过折扇,轻叩在男孩子的额头上:“镇国公的孙女也好,普通人家的姑娘也好,在朕心里哪个比咱们家那个傻小孩儿重要,既然都是比不上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那个傻小孩儿当场红了眼眶。
男子清了清喉咙:“哎,干什么!你可是个男孩子,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你可忍住了,要不朕今个儿真用尺子了啊!”
太子殿深吸了一口气,撇撇嘴:“儿子才没有要哭呢!”然后很顺手地把扇子系回腰间。
男子轻笑:“好吧,朕转达镇国公的话,说要好好感谢小太子和李赫,明个儿请你们去京城的宅邸。”
男孩子眼珠一转,扬起嘴角:“是明天啊,好呀好呀!”
男子一怔,随即叹气:“朕倒是没想到这层,明天不是你能出门儿的日子啊,要不还是改期吧?”
男孩子又开始使用老说词了,语气颇为认真:“阿玛,既然是公爵爷爷的邀请,当然要客随主便,随便改期总是不好的!”
男子咬咬牙:“行!算你有理,那么咱们就把明天应该学的文章,应该习的武挪到后天去,这回总没有问题了吧?”
男孩子果断而又明智地认输,乖巧地答道:“哦,儿子知道了!”随后就把心思放到明天的公爵府之行上了。

好吧,偶好困,今天就到这儿,明儿见~

翌日早朝之后,太子殿悠悠地走出宫门,深深地吸了口气,弯下眉眼:“呀,真是个出门儿的好天气啊!”
旁边的少年瞥了眼头顶上那一朵朵遮得天日不见的乌黑色小水滴结合体,充分理解了相由心生这个词的涵义,握了下手中的油伞,淡淡地说了句:“太一,咱们快点儿走吧,争取在下雨之前赶到公爵府……”
天意终究没有遂人愿,两个孩子走到半路的时候,油伞就派上了用场。
这时却看见一个少年双手抱着竹筐从左侧的胡同走了出来,垂着头,伞都没打,步履之间显出一副疲惫的样子,太子殿走过去帮了个小忙,扶住竹筐的另一端,李赫则自然而然地担任了打伞的工作。
少年抬起头感激地笑笑:“我来就好了,您留神别弄脏了衣服!”
太子殿挑起眉:“份量还真不轻,你这是要搬到哪去啊,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少年歪着头在肩上蹭掉刚刚落到睫毛上的雨水:“这是要送到前面儿公爵府的,听说今个儿爵爷府有贵客要来,一大早地就叫我们店送食材过去。”
男孩子稍稍掀开筐盖儿,颇有兴致地打听道:“里面有什么菜啊?”
少年笑道:“爵爷请客,自然是有鱼有肉了!”
太子殿却嘟囔了句:“这样啊,我倒是喜欢蔬菜多一些!”
少年一怔:“啊?”
李赫清了下喉咙,岔开话题:“哎,那个宅子就是了吧?”
少年看了看,点点头,停下脚步:“谢谢两位小爷了!”
男孩子却十分顺口地接了句:“不客气,我们陪你送进去吧……”
就这样两位贵客以送货郎的身份进了府,而那门房还有些不平地想:“现在送货的活儿还真是好作,这点儿东西居然派了三个人来,一定是些没见过市面的,一听说目的地是爵爷府所以都抢着来送!”
送货的少年刚到厨房门口,里面的男子就探出头来嚷道:“怎么才来啊,快点儿的!等着用呢!”
少年忙不迭地答应着,随即又对太子殿和李赫说:“辛苦了,辛苦了,我自己搬进去就行了!”说完径自进了厨房,不一刻走出来,扬起笑,“我好了,我们走吧……”随即怔住,两个孩子的身影已然不见,少年搔搔头,自言自语道,“哦,原来先回去了啊……”
可惜少年的分析明显是错误的,这会儿的太子殿正开开心心地游逛在公爵府。
李赫有些无奈地把伞往下压了压:“太一,我们不是来做客的吗?怎么搞得像混进府里来的一样?”幸好今个儿日子比较特殊,众人都比较忙,雨天视野也不是很好,两个孩子并没有引起注意。
男孩子嘻嘻一笑:“反正不都是要进来这里,咱们先自己逛会儿,那厨子忙得要命,我们这么早就出现,不是更为难人家!”
少年嘴角抖了下:“怎么好像我们来就是为了吃一样?”
太子殿耸肩:“国家传统,凡事都要设宴,见面就问吃了没,大事小事都在吃饭时谈……”
少年笑,一指前方右侧的长廊:“去那儿走走吧,就不用打伞了!”
进了长廊,没走多久,迎面过来一位月白衣衫的少女,最大的特点是,呃,蒙着眼睛,好吧,似乎是在进行捉迷藏游戏,正处于摸索前进的状态中。
而玩心甚重的太子殿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在少女接近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少女脚步一顿,探手摸过来,男孩子向后一缩,直接躲到少年身后。
于是少女的手就放到了李赫的身上,少年表情一僵,刚要开口,男孩子却把食指放到自己的嘴边,打着噤声的手势。
一犹豫,少女的手已经碰到了少年的脸,李赫脸马上红了,怕少女尴尬,更是不敢开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子……
少女这时却放下手来,歪着头思索一下,试探地问:“是少爷吗?”
身后传来女子的笑声:“傻玫儿,我哥是那个身高吗?”淡红色的身影从一旁的廊柱后走了出来,十四五岁大小,娃娃脸,笑起来眉眼弯弯,鼻子高挺。
这个长相好面熟啊,太子殿略一思考,哦,正是那个落水的少女。

淡红色襦裙的少女走到近前来,歪着头观察了一会:“你们是谁啊?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呢!”
这时玫儿也扯下了蒙在眼前的绢子,适应了下环境,然后大悟似的摇着旁边的少女:“小姐,小姐,我想起来了,这就是那天救您的两个少年!”
随后太子殿君子癖又发作了,折扇微展,嘴角一扬:“姑娘身体可安好了……”
谁知话还没说完,少女已经扑了上来,一把抱住男孩子,嘴里还嚷着:“呀呀,原来我的恩人长得这么可爱啊!”
男孩子一怔,原来救了人要受到这种待遇的啊,挥动手臂挣扎起来,嫁祸道:“呜,不是我救的,是他救的,你去谢他吧!”
扭过头一看,李赫早就退到紧靠长廊边缘的地方,油伞抱在胸前,一脸戒备的神色。
在太子殿暗暗腹诽李赫不够义气的时候,从长廊外走过的男子停下脚步,一袭青衫,乌黑的油伞,清朗的声音透过雨声传过来:“露儿,你在做什么?”
少女扭过头,放开男孩子,凑到和男子一廊之隔的地方:“大哥,你进来啊,我和你说这就是那天救我的两个少年!”
男子点点头,淡淡地说了句:“哦,那你好好谢谢人家吧,今个儿府里有贵客要来,我还有事情要忙。”说完迈开步子继续走,没走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嗓音变得和先前不太一样,“你,你说他们是谁?”
少女一脸无辜:“救我的人啊!玫儿说的!”附赠一个划水的动作。
男子手一松,油伞落到了地上,就地屈膝垂头:“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两个少女第一个反应是四处张望了下,然后目光聚集到两个孩子身上,异口同声地问了句:“哪个是啊?”
男子咬咬牙:“露儿,救你的是太子,还不快行礼!”
这样说,还是不知道哪个才是吧,其实男子自己也不知道,更莫名的是这两位小爷怎么自个儿就进到内府来的。
而太子殿则及时站出来解惑了,手撑在长廊旁的横柱上,跳了出去,拉起男子,雨水湿了眼睑,弯下眉眼:“快请起,地上还是湿的呢,怎么就跪下了!你是公爵的孙子?”
男子连忙拾起地上的油伞撑到男孩子头上:“回殿下,臣是镇国公的长孙,海鸷。”
男孩子点了下头,然后转回头去及时地制止了长廊里两位少女的动作:“不用跪了,不用跪了!”
李赫把伞放在横柱上,也跳了出来,然后再撑起伞走了过来。
男子迟疑了下,问道:“这位小爷是?”
太子殿随口答道:“哦,这是我兄……”
少年连忙接过话来:“奴才是太子殿下的近身侍卫。”
男子吩咐旁边的侍从去请镇国公,然后陪同着两个孩子朝正厅走去。
长廊里淡红襦裙的少女依旧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玫儿摇摇少女,小声问道:“小姐,怎么了?咱们也走吧!”
少女喃喃自语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啊,那个少年,唔……”突然间瞪大眼睛,嚷道,“大哥等一下!别走!”
前面的三个人倒是真的停了下来,都是一副困惑的表情。
少女跑过去,拉过自家哥哥“摆”到少年旁边,然后扭头说:“玫儿,你不觉得像吗?”
顿时其余四人都怔住了,少年把伞微微举高了些,扬起脸和男子对视了一眼,都是英气的眉宇,高挺的鼻骨,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太子殿嘴角上扬,凑到少年耳边说:“原来李赫你长了张大众脸!”
海鸷也扬起笑:“小兄弟不要介意,舍妹胡说的!”
海露有些不甘心地撇撇嘴。

一切都还顺利,嘿嘿~~

而与此同时接到消息的镇国公也赶了过来,稳了下呼吸,刚要行礼,就被有先见之明的太子殿拦下,男孩子抢先说道:“公爵免礼!”
还没等老人开始说明这是不合礼数的,一旁的少女奔过来,拉住自家爷爷的袖子,继续强调自己的观点:“爷爷,你看看这个孩子长得像不像大哥?”
老人本想随意看个一眼打发掉自家孙女,谁知目光却直直地停留在李赫身上,半晌问道:“孩子,你祖籍是哪里的?”
李赫和太子殿对视了一眼,淡淡地答道:“回爵爷,奴才是京城人士。”
男孩子挑起眉:“公爵爷爷,怎么了?”
老人却像才回过神来一般,歉意地笑笑:“老臣失礼了,请殿下移步主厅,膳食已经准备好了!”
用膳的时候,太子殿敏锐地发现镇国公的目光时不时地停留在李赫的身上,欲言又止,而后者却做丝毫没有察觉状,心安理得地享用食物,还偶尔搛菜放在盘子里,递过来,嘴上说着:“殿下,尝尝看……”行为上哪里像个侍卫。
男孩子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对面的老人吃不好饭,先引出了话题:“公爵爷爷刚刚为什么要问李赫祖籍是哪里的呢?”
老人犹豫了下,放下筷子,慢慢地开了口:“十年之前,北原边境战乱,老臣的儿子领兵上了战场,开始的时候战事并不顺利,北原情况很紧急,百姓们纷纷南迁避难,老臣和儿子们留下守城,让家眷南迁,谁知在途中,老臣刚满周岁的小孙子和奶娘一起跟大队伍走散了,当时家里人很是焦急,又不敢声张,怕万一被敌国虏去,知道这是镇国公的孙子而下毒手。只能一边赶路,一边暗中派人去寻,到底还是没有找到,等战乱平息之后,还是消息全无,家里人也只能作罢……”抬起头,打量少年的神色,“这孩子长得倒真像我那小儿子,不过祖籍是京城的话,应该不是我那小孙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太子殿见旁边的少年一点儿也没有想说明自己身世的样子,只得劝慰道:“唔,公爵爷爷也不要过于忧心,也许那小孩子在别的地方生活得很好呢。刚刚听爷爷提到北原,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一直在旁边插不上话的海露这会儿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北原可是个顶好的地方,绿草茵茵,繁花似锦,芳香幽幽,一望无涯。有成群的牛羊,可以策马狂奔,地广人稀,民风纯朴……”
海鸷有些无奈地打断自家妹妹的话:“露儿,说这些就可以了,北原再好哪里抵得上京城繁华,怎好在太子殿下面前炫耀!”
男孩子却听得眸子闪闪亮了,扬起笑脸:“哎,那还真是个好地方啊,公爵爷爷你们回程的时候带上我一起去吧!”
老人愕然:“啊?殿下,这……”
太子殿锲而不舍:“阿玛那边儿我去说,李赫也一起去!”
当然最终的结果镇国公还是拗不过太子殿答应了下来。

傍晚雨过天晴,太子殿离开公爵府,镇国公亲自把两个孩子送到主街上,才带着众人返回府中。
而少年一路上却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走在男孩子身边,太子殿停下脚步,唤了声:“李赫!”
少年没有应声,单是看向男孩子,眼神淡淡的。
太子殿咬咬下唇,突然伸手拉住少年,穿过旁边的胡同,直奔城北而去。
少年有些急了:“太一,时候不早了,你这是要去哪?”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绿茵,男孩子停了下来,松开手,坐到地上,仰起头看着橘红色的晚霞,扬起笑:“李赫,你不觉得其实蓝天下的草地是很美很美的东西吗?”
少年坐到男孩子旁边,垂着头低低地说:“太一,北原,我不想去……”
男孩子侧身躺了下来,直视少年的眼睛:“李赫,你在逃避什么,你就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自己的爹娘到底是谁吗?”
少年拨弄着地面上的嫩草,轻轻地说:“是谁都不重要,我是我娘养大的,她身体不是很好,但是性格很坚毅,很容易满足,别人待她一点儿好,她就会一直记在心里,旁的人欺了她,她也不愿意计较,在我心里有她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到了她的身边,我就会觉得有了依靠,太一,你明白吗?”
男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可是,你就不想见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吗?毕竟是她给了你生命,她……”
少年却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在我心中,生而不养还不如不生!”
太子殿本还扯着草梗玩,这会儿动作却一下子僵住了,仰躺在草地上,抬起胳膊挡住夕阳的余光,声音有些哑:“李赫,有的时候不是不想养,是没有机会养……”
少年一怔,随即露出后悔的神色来:“太一,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男孩子慢慢坐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抬起头来,眼眶有些泛红,扯着嘴角说:“没事儿,我就是想起额娘弥留之际的时候还紧握着我的手,和我说:‘儿子,我好想看着你们长大啊……’”一时之间只剩下风吹过草地的声音。

终于日月完成了交替,银光洒了下来。李赫站起身,朝男孩子伸出手去:“好吧,既然我家殿下想去北原,我自然是要陪着的,我们一起去,再一起回来,小爷您意下如何?”
男孩子弯下眉眼,握住了少年的手。
回宫的路上,男孩子想了想还是补充了句:“李赫,无论你到底是不是公爵的孙子,都认下北原的父母好不好?”
少年挑起眉:“为什么?”
太子殿笑:“当然不是因为镇国公的关系,反正你也不打算留在北原,你承认自己是他们的小孩儿,那作父母的便安了心,自家小孩儿还好好地活着……”
李赫却嘴角微扬,摇摇头浅笑道:“我家的傻小爷啊,是不是自家的小孩儿做爹娘的能分不出来吗?你以为随便出来了年龄相仿的人家就要认下啊!”
男孩子皱皱眉,随口问道:“哎,李赫,你身上有胎记吗?”
少年微怔了下:“有倒是有……”
太子殿眼睛一亮,蹿过来,扯住少年的衣领:“啊?在哪里啊?我要看!”
少年却反手抓住男孩子的两只小爪子,淡笑着说:“有机会再给你看,还是先想想怎么让圣上准你去北原吧!喏,你家到了哦!”
男孩子耸耸肩,放开了手:“那好吧,放心,北原小爷去定了!”
回了宫的男孩子直奔御书房,先去外间倒好了茶水,才进了内室,扬起笑:“阿玛,儿子回来了,阿玛喝茶!”
虽然太子殿平日里也算是个孝顺的孩子,但是这么积极地跑到书房来送茶水还是有点儿反常,男子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扬扬眉:“嗯?今个儿闯祸了?”
男孩子微怔了一下,随即确定自家阿玛只是一般疑问句,松了口气,瘪瘪嘴:“儿子没有啊!”
男子嘴角微扬:“嗯,不是来认错的,那肯定就是有事儿想要朕允了你的,要不咱们的太子殿才不来主动这种地方呢,是吧?”
男孩子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阿玛,今个儿在公爵府用膳的时候,公爵爷爷的孙女和我说北原是个超级漂亮的地方呢!”
男子点点头,还随手圈出了一个折子上的错别字。
见自家阿玛不搭话,男孩子有些泄气,这会儿也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阿玛,公爵爷爷回北原的时候,儿子也想跟去……”
男子停下笔,抬起头来,略想了下,摇摇头:“北原太过边远,紧靠着边疆,不适合太子去!”
男孩子小手撑在桌案上,执着地说:“可是阿玛,再边远那也是我国的土地啊,儿子想了解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男子轻哼一声:“别又拿什么行万里路的借口来打发朕,你的功课早就落下不少了吧,还总想着出门儿,朕要的是太子,不是个地理学家!”
男孩子咬咬嘴唇,垂下头,低低回道:“哦,儿子知道了,阿玛辛苦了,早些休息!”然后很低调地回寝宫去了。
男子倒是有几分诧异,嗯,这孩子平日里不都要坚持到底的吗?

那么我们的太子殿就此放弃了吗?当然没有,翌日二更的时候,本已睡下的公主殿被隔壁自家哥哥房间传来的翻箱倒柜的声音吵醒了,第一个反应是,有贼?然后兴奋地穿好衣服冲到隔壁看热闹。
一进屋只看到地上铺着几件衣服,旁边的柜子是大大地敞开着的,而男孩子还把头埋在箱子里,小女孩儿试探地叫了声:“哥?”
太子殿闷闷地应了声,然后抬起头来,坐在地上,朝自家妹妹招了招手:“吵醒你啦?”
公主殿走过去坐在旁边的衣服上,扯着带子玩儿:“哥哥是在整理衣服吗?什么时候这么勤快的?”还没等男孩子开始辩驳,小人儿又接下去,“也不对啊,好像是在把衣服弄得更乱……”一扭头看到旁边敞开的包裹里面放着几件常穿的衣服,女孩子大悟似的瞪大眼睛,“哥,你是要,翘家?!”
男孩子无力地垂下肩膀:“嘉儿,你还可以喊得再大声一些!”
小人儿吐吐舌,压低声音问道:“哥,你到底要去哪里啊?”
太子殿比着北方的方向答道:“北原!就是镇国公的家!不过阿玛不同意我去,所以我准备明天先把这些东西转移到李赫那里,然后过两天送镇国公出城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地跟着去……”
女孩子眨巴眨巴眼睛,扯住自家哥哥的袖角:“哥,我也想去!”
男孩子揉揉自家妹妹的头,搬出自家阿玛的理论哄道:“乖,嘉儿听话,北原是边疆,其实不太适合出游,下次去别的地方哥在带你去,啊!”
女孩子有些不甘心地瘪瘪嘴:“那,哥为什么还要去啊?”
太子殿只好把李赫的事情交待了出来:“我想亲眼去看看母子相认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
这个理由倒是很容易地被女孩子接受了,点点头开始帮自家哥哥整理弄乱了的衣服。

终于到了镇国公启程回北原的前一天,太子殿忙碌异常,先是在上课的时候和太傅打招呼道:“先生,明天我要出趟远门,先生就不必来这里给学生上课了,等我回来了再去拜访先生……”太子殿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太傅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直接答应了下来。
到了下午又如法炮制地通知习教**,唯一不同的是当男子得知目的地是北原时特意交待男孩子要在那儿多练练骑射的功夫。
傍晚到来的时候,男孩子又跑去找自家阿玛申请明日全权负责送镇国公的工作。
男子抬起头,扫了男孩子一眼,淡淡地说:“是去送镇国公?”
太子殿很没有底气地移开了目光,喃喃地说:“嗯,是的……”
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好吧,记得带够盘缠,照顾好自己!”
男孩子一怔:“啊?”
男子挑眉:“怎么?改变主意了,不去送了?”
男孩子舔舔嘴唇,垂下头笑:“儿子知道了,阿玛辛苦,早些休息!”还特意屈膝行了个礼,才退出御书房。
回到寝宫就看见等在那里的公主殿,男孩子扬起笑:“丫头,送行的?”
女孩子撇撇嘴:“原来哥哥没把李赫哥哥的事情告诉阿玛啊。”
太子殿挑眉:“你去说了?”
女孩子颇为无辜地眨眨眼,摇头:“没有啊,没有!”然后从怀中扯出一个小小的绸布制的扁椭圆形不明物体递过来,“哥,你把这个带在身上,这是我做的护身符!”
男孩子当场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如果你说它是香囊,我还更容易接受一些!”拿到鼻子旁边闻了下,“唔?真的有香味儿啊!”
公主殿当场愤愤然了:“我说是护身符就是护身符!至少,至少还能驱蚊子吧!”
太子殿抖着手把小物件儿系到腰间,忍了忍笑,摸摸小人儿的脑袋,说:“啊,虽然做工有些粗糙,唔,料子也普通了些,但是,哥哥很喜欢,谢谢宝贝了!”
女孩子把头埋到自家哥哥的胸前,闷闷地说:“呐,我一个人儿很无聊的呢,哥哥要早点儿回来哦!”
男孩子柔下眉眼,拍拍小孩儿的背:“嗯,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要我带什么礼物回来给你了!”
小人儿做认真思考状,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又没去过北原,不知道那里什么东西最有名,这样吧,哥哥你带只羊回来给我就行了!”
顿时太子殿的表情僵硬了。
翌日,太子殿按照原计划进行,一路送到城门,不但没返程,反而钻进了镇国公的马车,朝车窗外挥挥手,交待同来送行的侍卫们:“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们回去吧!”
侍卫统领因为事先被打过招呼倒是也没多大的反应,直接领着部下回程,倒是有几个侍卫小声嘀咕着:“哦,原来太子殿下是一同出行的啊,我还以为是来送行的呢……”
将近一周的行程,几个孩子已经彼此很熟识了,海露看到李赫就直接叫弟弟,玫儿的称呼则分别是“太子小爷”,“赫少爷”。
而李赫也了解到镇国公一共有两个儿子,长子现在的官职是北原都统,叫海翱。小儿子叫海翔,是北原的总兵,作战很是勇猛,可惜在十年前的战争中殉了国,海鸷和海露都是长子的儿女,而自己则可能是那个总兵的儿子,上面还有个嫡亲的哥哥,叫海鹏。当时太子殿就在旁边笑着补充了句:“哎,李赫,你当年可能是叫海鹤的!”
镇国公在旁边一脸尴尬地解释道小孩子才刚满周岁,兵荒马乱的,还没起正式的名字,暂时叫的是,呃,贝贝。
男孩子当场破功,再也忍耐不住,趴在车座上抽搐起来。
少年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真诚地希望这个名字已经随着历史的流逝而淡去。

终于到达目的地,事先得到消息的众人已经站在公爵府门口准备迎接了,而那个总兵夫人则更是等得望眼欲穿,两只手紧抓着帕子,看得出很是紧张和激动。
当少年一跳下马车时,府门口资历老一些的主仆众人都怔住了,想法很一致,难道是海翔二少爷回来了?
而这时反应最快的则是总兵夫人,直接奔上去搂住少年,嘴里唤着:“儿子,真的是你吗?”手臂抱得那么紧,眼眶红了,眼神中却还闪烁着喜悦,毫不做作,毫无掩饰。
李赫咬咬下唇,犹豫再三,还是喃喃地说:“夫人,您不需要再确定一下吗?”看到女子眼睛一闪而过的惊愕与失神,少年心里也颇为不安,垂下头,无力地说了句,“对不起,我……”
女子理了理少年的衣襟,扬起笑来:“长得和翔那么像,哪里会假的了,你叫不出来娘也没关系,先叫我额吉好吗,是这里的称呼。”
少年点点头,而那些等在门口的人也都明白眼前的情景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欢腾起来,纷纷过来迎接当年的小公子,用前呼后拥也不为过。
不过问题是众人似乎都忘记了今日的主要目的是来这里等候太子殿下的,镇国公表情一阵尴尬,清了清喉咙,说:“还不快过来给太子殿下行礼!”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屈膝行礼,一路看热闹看得很开心的男孩子却一脸和气地说:“不必多礼了,贝贝回来了,咱们一起好好庆贺一下吧!”说完穿过人群来到少年身边,刻意忽略到李赫微微愤懑的表情,笑着补充了句,“把我也当自己家里人就行了,不必特意顾及到我!”

于是李赫每天的生活变成了如下模式,每天会有亲戚来和自己聊天,讲得都是自己襁褓时的事情,少年很惊愕于众人对那个小小婴儿的了解程度,比较尴尬的是额吉指着府里的某处,一脸兴奋地和自己说:“赫儿,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经常在这里抱着你哄你睡觉的!”的时候,不过在少年一再强调之下,众人终于用“赫儿”取代了“贝贝”,也算是有所进展,而唯一还会这么叫的人全府上下只有一个,便是现在推门而入的笑得眉眼弯弯的太子殿,一进来就嚷着:“贝贝,海鸷和海鹏说要陪我们去草原上骑马!”
少年眯眼:“殿下在叫谁?”
男孩子耸肩,一脸的无辜:“李赫你好别扭啊!明明就是叫贝贝的啊,”随即过来拉少年,“走吧!走吧!你哥等着我们呢!”
茫茫碧草,一望无垠,男孩子深深吸了口气后感慨道:“真是个骑马的好地方啊,可惜我家小白兔留在宫里了!”
先是被太子之马的名字震撼了,随后海鹏忍了忍笑说:“小爷,咱这才是产马的地方,宝马良驹在这儿都能选到,待会儿您和赫儿一人挑十匹!”
站在一旁的海鸷拍了下自家弟弟的脑袋:“咱们是骑马,又不是赶马车,弄那么多匹干什么!”
太子殿还是对纯白颜色的马有所偏爱,这会儿挑出来的这匹仍是一根杂毛都没有,马儿低头吃草,男孩子蹲在旁边,摸摸马儿的耳朵,商量道:“要不叫你大白,和留在家里的那只做伴?”
李赫则选了匹棕色的马,海鹏在旁边笑:“弟弟,你这马是根据自己名字挑的吧,褐色的哎!”成功地冷到了周围的三个人。
痛快地策马驰骋了一阵后,太子殿和海鹏赛起马来,到底还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比太子殿快出半个马身,输了的男孩子倒也丝毫没有沮丧的表情,意犹未尽地扬扬马鞭:“哎,我们再往前跑一段吧!”
海鹏笑笑:“小爷,不能再往前了,前面是别的国家了!咱们回头吧!”
男孩子惊奇地瞪大眼睛,下了马,往前走了几步:“这里就是两国的交界啊,可是两边看上去什么区别也没有嘛,你们怎么分辨出来的?”
追上来的海鸷解释道:“殿下,那边儿有界碑,在这儿住的时间长了,不用看界碑也分得出来,不过一般而言,两国交界这块地会空出来,不会放牧。”
太子殿挑挑眉:“嗯?那不是很浪费嘛!”
一旁的海鹏也下了马,凑到男孩子旁边低声说:“小爷,想不想把那边儿的土地也打下来?都是我们的了,这一块地也就不会浪费了!”
没有料到自家弟弟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海鸷也有些紧张地看向男孩子,太子殿却摇摇头笑了:“还是不要了,两边的百姓都生活得好好的,打仗总不是好事!”
海鹏一怔,随即耸了下肩,和自家哥哥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海鸷扬起笑来:“殿下果然仁爱,是百姓之福!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这就回了吧!”
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的李赫这时却朝着男孩子喊了句:“太一,若是对方先来攻打我们呢?”
本已拨马向南的男孩子扯了下缰绳,回过头来,异常坚定地说了句:“若他国侵我国土,扰我百姓,誓必诛之,寸土不让!”午后的阳光为男孩子镀了一层金边,泛着草木淡香的原野之上,隐隐已有王者之气

夜幕降临,李赫刚刚洗好澡,换了件衣服,太子殿推门进来,扬起笑脸叫了声:“贝贝……”随即就被关在了门外,男孩子砸门,喊道,“李赫,李赫,开门啊,我有正事要说!”少年打开门,一脸怀疑的表情。
太子殿正色:“嗯,今晚你就陪小爷完成一直以来的心愿吧!”
少年一抖,又有了想要关门的冲动。
结果太子殿的心愿就是仰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还美其名曰夜观星象。
夜风习习,倒也颇为舒适,就是昆虫多了些。
男孩子一脸认真地观察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一组自己比较熟识的,马上指给旁边的少年看:“哎,李赫,你看啊,北斗七星哎!”
少年随着男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口问:“这个是太傅告诉你的吗?”
太子殿摇头,一副骄傲的语气:“是我额娘教我的,像勺子的是北斗七星,旁边的那颗特别亮的是紫薇星!”
少年笑:“这个你是该认识的,帝王之星!”
男孩子却扭过头问道:“李赫,你知道它为什么是帝王之星吗?”
李赫一怔:“啊?不是因为众星拱之,所以为星之首嘛!”
太子殿撑起身子,歪着头看着北极星说:“可我还是觉得它和帝王没什么关系的啊,额娘当初也只和我说,这颗星星一直在北方,迷了路的话就可以看着它找到方向,所以它是很有用处的!后来跑去问阿玛,阿玛和我说,不是因为群星围绕着它,它就是帝王,而是因为它能为百姓指明方向,在困难的时候给予援助,和皇帝的作用一样!”
说到这里却闻道了一股刺鼻的气味,男孩子坐起身来隐隐地看见有烟从公爵府冒出来,太子殿一脸的惊讶:“哎,哎,你家着火了?”
还没等少年答话,男孩子已经跑了过去。等到追上太子殿时,李赫解释道:“是在烧艾草!”
男孩子拿起一根艾草嗅了嗅,扬起笑:“我知道了啊,海鹏刚刚告诉我了!是用来驱蚊的嘛!”说完伸到火源处点燃了,观察了一会儿,又联想道,“好像放烟花!”
海鹏挑眉:“小爷想放烟花?”
太子殿点点头:“可是只有过节的时候才有得卖啊!”
李赫试探地问自家哥哥:“嗯?你有存货?”
海鹏笑:“这是边疆,火药什么的自然供给得比较多,烟花之类的常年都有!想要吗?叫声哥哥来听听!”
少年一怔,咬咬下唇,一旁的男孩子却嚷道:“哎哟,李赫这有什么啊,你不叫我替你叫!”
李赫一听,抢先叫了声哥,抚额叹气,眼前这个真的是太子而不是隔壁人家的顽童吗?
最终两个孩子还是如愿以偿,得到了几个小烟花,并且当场燃放起来,致使众多远观者产生了疑惑,怎么今天的艾草会烧出这种效果来。

美好的北原生活又持续了几天,随后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出现了,某个小破孩儿挑食的毛病又犯了,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在餐桌上天南海北地侃,完全不把食不言的古训放在眼里,不过男孩子倒也根本就没动几下眼前的东西,算不上在食,等到回了自己的房间就拿从海露那儿要来的点心充饥。
终于看不过去的少年在某日晚饭后进了太子殿的房间,果然又看见男孩子在啃着饼干一类的东西。李赫扬扬眉,走过去坐到对面:“太一,其实明天你可以不用去餐桌那里做样子了,你又不真吃东西,何必呢?”
男孩子嘴角还带着食物的碎末,一脸委屈地说:“小爷我真的不想再吃什么牛肉羊肉了,现在看见那一块块的东西,我就觉得胃里堵得慌,还有那个马奶的茶,呜,大白和小白兔居然是喝那种东西长大的,真可怜!”
少年嘴角抽搐了下,伸手拭掉太子殿嘴角的东西,商量道:“那你想吃什么,让我哥他们去买,总吃这些东西哪行!”
男孩子瘪瘪嘴:“这边儿又不种地,吃菜还要到市集上去买,怪麻烦的,还是算了!再说一个地方一个习俗,太特殊了总是不好!”
少年叹气:“再这么下去,估计你就要去吃草了,太一,在北原也住了一段时日了,咱们回去吧!”
男孩子眨眨眼:“啊?你要回去了啊,那……”这时却听见门外传来的器皿破碎的声音,少年起身开门,看见总兵夫人站在门外。
女子有些慌神地解释道:“我,我看太子殿下没什么胃口,想送点儿点心来,不留神跌了盘子……”
太子殿连忙站起身,身上的饼干碎末落在地上,走过去说:“有劳您了,嗯,我去透透气,你们母子慢慢聊!”迅速离场。
女子蹲下身拾散落的点心和碎在地上的瓷片放到木托盘里,喃喃地叹息道:“年纪大了,连盘子也拿不好了呢!”
少年顿时觉得有些心酸,也低下身子拾起碎片来:“额吉,还是我来吧!”想了想又补了句,“其实,您还很年轻呢!”
女子却只是嘱咐道:“赫儿,你拾点心就好了,当心手!”
收拾好东西,母子俩进了房间,女子拿出帕子递给少年擦掉留在手指上的点心碎末,问道:“赫儿,在这儿还住得惯吗?”
少年点点头:“还好。”
女子犹豫了下,试探着问:“刚刚我在门外好像听着你说要和太子殿下回京去,”顿了顿,强扯起嘴角,“是,是我听错了对吧,太子殿下要回去,你只是去送送,是吗,儿子?”声音却有些不稳。
少年微皱起眉,咬了下嘴唇,低低地说:“对不起,额吉,我也要一起回京城。”
女子闻言脸色有些发白,惶急地问:“赫儿,这里住得不舒服吗,要不搬到我那边去住?还是吃的不合口味,那你喜欢吃什么呢,上次那个馅饼我看你蛮喜欢的,我再做给你吃好吗?”
少年垂下头,幽幽地说:“可是,我的家在京城!”
女子第一个反应却是:“赫儿,你成亲了?”
少年一怔,随即猛摇头:“不是,抚养我长大的娘在京城……”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成长经历告诉女子。
听到自己儿子自然而然地唤别人娘,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受,叹了口气,女子拉起少年的手,商量道:“赫儿,你,你娘养大了你,我也感激她,那我们给她很多的东西报答她好不好,让你那些弟弟都过好日子,赫儿,你留下来吧,娘只要你就满足了!”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到少年一脸为难的表情,女子握紧少年的手,“嗯,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逼你,今个儿时候不早了,嗯,你早点儿休息……”

男孩子回房间的时候看到少年一脸郁闷的表情,胳膊撑在桌子上叹气,一看就是没有解决问题。
太子殿拍拍少年的肩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挑起眉:“不知道到底留在哪边儿?”
少年摇头:“自然是要回京城的,无论如何十天也是抵不上十年的,而且额吉身边还有我哥在,娘那边儿,小彦他们还小!”
男孩子伸手比比自己,一脸期待的表情,少年无奈地苦笑了下:“是,还有个到处惹事儿的小爷,我也放心不下!”
太子殿撇了下嘴:“既然决定了,那就别再犹豫了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赫垂下眼睑:“你没看到额吉刚刚的神情,我真的说不出口!”
男孩子想了下,随即扬起嘴角,凑到少年耳边小声说:“说不出口就干脆不说!”
少年挑眉,困惑地看向男孩子。
太子殿启发道:“我都为你翘了次家了,你就不能也为我翘次家!”
李赫倒吸了口气:“你是说,偷偷回京城?”
男孩子笑:“怎么叫偷偷回呢?咱们就是先离开这儿,就说去逛夜市儿,找家旅店住一夜,天一亮就雇个马车正大光明地回去!嗯,行李就不用带了,带着盘缠就行!”
少年犹豫了下,起身找来笔墨,在桌上摊开纸。
男孩子随手研着磨,问道:“哎,你觉得怎么样啊?”
李赫抬起头苦笑一下:“总要给额吉留封信吧,有机会再回来看她!”
说做就做的两个孩子当天傍晚就打着逛夜市的招牌离了府,因为两个孩子最近也去过三四次夜市,府里人也没多心,只嘱咐两位小爷注意安全,早些回来而已。
特意找了家颇为偏远的客栈,掌柜见两个孩子穿着不俗,也不敢得罪,笑着问:“两位小爷看着面生,家里大人没一起?”
男孩子镇定地说:“我和我哥来这里跑趟买卖,没几个钱儿,哪还用旁的人跟着,怎么老板不做我们的生意?”
掌柜一听孩子口气不小,连忙接道:“哪能啊,两位小爷想住什么房间,咱们这儿有上房,有……”
少年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案上,淡淡地说:“找个清净点儿的上房。”
那掌柜笑着接下,答应道:“哎,好说,两位小爷楼上请!”随即又吩咐小二儿好好招呼。

进了房间,天已黑透,两个孩子躺在床上聊了会儿天,李赫打了个呵气:“时候不早了,明个儿一早就要赶路,睡吧!”说完就要下床去熄油灯,却被男孩子拉住了。
太子殿显然还停留在兴奋状态中,回忆道:“上次住在二叔房里,二叔躺在床上弹了下手指,灯就熄了,我们也试试呀!”然后就开始自顾自地尝试起来,从手上的动作发展到用嘴猛吹,而那火苗依旧生命力旺盛地燃烧着。
旁边的少年则由一脸诧异发展到抚额叹息,再到最后的看不下去,起身去熄灯,走到半路时却发现窗外人影一闪,这可是二楼,不会是什么过路人,少年警觉地抓起桌上的剑,再随手把太子殿的剑丢给男孩子,扬声喝道:“什么人?”
男孩子刚刚接住剑,就看到木格窗被推开,一身黑衣的男子跃了进来,扬起握在手中的刀就朝自己砍过来,月光射在刀面上,太子殿觉得眼前银光一闪,直接地挥剑去迎,金属相撞的声音,震得手臂发麻。
李赫举剑朝男子刺了过去,男子躲开,刀锋在少年的腿上划过,少年咬咬牙,接着朝男子挥了一剑。
男子向后退了一步,朝着外面吹了声口哨,很快从窗外又蹿进来两个黑衣男子。
太子殿拉住少年的胳膊,一脚踢翻了桌子,油灯直接飞了起来,滚烫的热油朝着三个男子泼去,两个孩子趁机从门跑了出去。
明明是后有追兵,男孩子却还嘴巴不停,边跑边和少年说:“哎,李赫,我还是头一次被打劫呢!”
少年大口喘着气,心里暗暗想着:“是打劫的怎么会一上来就扑向你,又不是劫色的……”开口说话,声音发虚,“如果是为了财物的,又怎么会追出来!”
男孩子转过头看到月光下的少年额际满是冷汗,一时之间慌了神:“李赫,我们躲到草丛那里,别再跑了,伤口的血都止不住了!”
少年转头看到顺着裤脚滴在来路上的血迹,脚步停了下来,径自坐到了旁边的草丛里,扬起头看着男孩子,平静地说:“太一,我不跑了……”
男孩子蹲在旁边,猛扯衫子的下摆准备撕下块布料给少年包扎伤口,随口答道:“好,我们就躲在这里!”
少年止住男孩子的动作:“你继续跑!趁他们还没追上来,逃得越远越好!”
太子殿抬起头,做出颇为任性的表情来:“抛下兄弟的事情,小爷才不干!”
少年火了:“小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男孩子站起身拉少年:“那要走一起走!”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了,放开少年的手,笑得像个最乖的孩子,“好吧,我听话,我先逃了,李赫你自己保重!”说完站到路当中,朝着已经目之可及的火光和人影喊道,“救命啊,有人打劫啊!”随后停顿一会儿,确定引起注意之后,愉快地奔跑起来。
一路沿着血迹追过来的男子们还在想:“感情这孩子缺心眼,这会儿夜深人静的谁能来救你啊,白白告诉我们你要往哪里跑罢了!”随着声音追了上去。
而草丛中的少年却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愤愤地捶了下旁边的草地,仰躺在地上,眼眶泛红,喃喃地说:“傻瓜,你嚷什么啊!你这叫听话吗?”随着少年的动作,一小块东西从怀中滚落在地上,正是从海鹏那儿要来的剩下的小烟花。李赫眼睛一亮,摸出火镰来点燃了,看着直冲而上的光芒,少年心里默念着:“海鹏,是兄弟的话,一定要找到这里来啊!”
与此同时男子们已经追上了男孩子,太子殿很清醒地本着保命第一的原则,全然不顾形象地用起了让习教**痛心疾首的街头巷尾小混混的打架方法,咬人,挥剑乱刺,无所不用其极,左臂上还是难以避免地开了个小刀口,居然还在暗自庆幸不是伤在右臂,不耽误用剑。这时一刀擦过腰间,随后不知名物体滑落破开,一股诡异的香气扩散开来,粉末状物体四处飞扬。
三个男子第一个反应是毒粉,纷纷做掩鼻的动作,太子殿则趁机躲进旁边的草丛中。
待到粉末消散,男孩子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中,男子们马上分头搜索起来。
而趴在地上的太子殿这会儿则是忍喷嚏忍得很辛苦,暗暗想着,小丫头在“护身符”里面到底放了什么啊,好诡异的味道,别真是毒粉吧。

本来就带着众人寻找太子殿和李赫的海鸷这会儿则被发现了烟花的海鹏领到了这片草地上。一队人边走边喊着各种各样的称呼:“殿下,赫儿!”“太子殿下,李赫!”最没有效果的喊法大抵是“小爷,少爷”……
听到喊声的三个男子不但没有逃走,而且朝着一队人攻击了过去,接下来的行为就更不能理解了,打斗了一阵后,三个人自然是没有什么胜算的,却在被生擒之前全部自尽,随后在三人的兵器上发现了邻**队的标志。
当然众人没有忘记主要的职责,准备分头寻找太子殿下和李赫的下落,随后忍耐了很久的男孩子终于放心大胆地打了个喷嚏。
看到眼前的太子殿,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男孩子的衣衫多处划破,左臂还渗出血来,眉毛上,睫毛上还残留着粉末状物体。海鸷紧走过去,单膝跪在男孩子旁边,紧张地询问道:“殿下,身上的伤要紧吗?臣让殿下受惊了,万死难辞……”
太子殿打断这些认罪的套话,皱眉说:“我没事儿,快去找李赫,他受伤了!”
顺利地把两个孩子带回了公爵府,连夜请来最好的大夫,府里所有人几乎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男孩子在得知少年的伤势没有大碍时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的好累啊,终于可以睡一下了。
谁知刚刚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一阵颇为嘈杂的声音弄醒了,男孩子睁开眼,天已大亮,全身酸痛,守在一旁的玫儿连忙凑过来询问道:“小爷,您醒啦,觉得身体好些了吗?”
太子殿声音有些哑:“外面怎么了?”
玫儿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端来茶杯,递给男孩子:“小爷,您先喝口水。”
男孩子右手接过来,习惯性地用左手撑起身子,然后皱眉瘪嘴,疼。
喝了几口,外面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太子殿起身走出门去。
门外的情况可以用混乱来形容,似乎是两伙人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依稀在里面可以看见海鸷,海鹏等熟悉的身影。
男孩子扬起声音:“你们在做什么?”唔,喉咙在痛。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一起行礼。随后一个陌生面孔的男子禀报道:“殿下,我们是京城派到这里驻守的亲兵,我们现在完全听命于您,您一声令下,末将立刻带兵向敌国那些小人讨回公道!”
海鹏在人群中喊道:“你有什么资格带兵,殿下,我们海家的将士也是对您忠心不二的!”
男子冷哼一声:“好一个忠心不二,太子殿下就是在你们海家的地盘上遇袭的吧!”
顿时众人骚动起来,眼看局势又要不可收拾。
太子殿想要喊句话出来控制下局面,却觉得喉咙一阵发紧,干咳了几声,随即意外地发现众人已经安静下来,并且把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男孩子正好将计就计,环视了下众人,轻轻地笑了笑:“各位请起吧!”,说完径自走了下去。
来到带头发言的男子旁边,小孩儿扬起头一脸和善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连忙答道:“回殿下,末将名叫杨正鹰。”
男孩子扬起嘴角笑:“忠心可嘉!”稍微顿了下,接着说道,“不过谁来带兵,要不要出征从来都是由阿玛决定的,这事儿你我都做不了主!”
男子垂下头:“是末将越矩了,不过事急从权,袭击殿下,这是对我朝的公然挑衅!”
太子殿耸肩,随即浅浅地皱了下眉:“那几个人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身份,这次的事儿是我自己离开公爵府,一时大意导致的,和镇国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走回众人面前,特意站到台阶上,一本正经地说,“阿玛教导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信任自己的臣子,海鸷,海鹏,杨正鹰还有在场的各位都是本朝的忠臣良将,我信得过你们每一个人!**和我说,兵将内乱便是给了其他国家可趁之机!既然我信得过你们,你们就更没有必要互相猜疑了,团结一心加强防卫才是……”小孩儿正意犹未尽地准备再补充几句,喉咙却哑掉了。
站在下面毫不知情的众人自然而然地以为太子殿说完了,齐声应是。
人群中的海鹏则慢慢地移动到自家哥哥身边,小声说:“哎,站在上面那个真的是这几天和咱们住在一起那个孩子吗,怎么完全不像了啊!”
海鸷淡淡地叹了口气:“因为这个时候的身份完全是太子殿下,而不再是小孩子了啊!”
众人纷纷散去,男孩子不知何时来到了兄弟俩身边,扯扯海鹏的衣角,巴巴地扬起脑袋,哑着嗓子说:“我喉咙哑掉了,弄点儿药来给我好不好?”
一旁的海鸷直接应了下来,而海鹏却笑着说:“呀,这么快就又恢复成小孩子了啊!”
男孩子一脸懵懂地眨眨眼,随即提出新的问题:“昨天的事儿阿玛知道了吗?”
海鸷点头答道:“是的,已经派人快马加急禀告圣上了!”
男孩子闻言却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瘪了瘪嘴,转身朝着李赫的房间走去。

李赫甫一醒来,就看见坐在床榻上,头搭在床边睡着了的女子。而自己的右手则被女子双手合握着,暖暖的。稍一移动,浅眠的女子便醒了过来,眨眨眼随即露出一脸惊喜的神色:“赫儿,你醒了啊!”
少年扯扯嘴角,想要坐起身来,却被女子拦住:“赫儿,别乱动,你腿上有伤,要什么我拿给你,啊,你一定口渴了吧,我倒水给你喝!”说完立即站起身走向桌子,脚步却踉跄了下,显然是一直极不舒服地窝在床边的结果。
水温微微有些偏热,女子吹吹,又试了一口,才拿给少年。
少年撑起身子,伸手去接,女子却坚持要喂给少年喝,并且嘱咐道:“赫儿,慢慢喝……”
李赫微微垂下眼睑,杯中腾起的热气熏得眼眶有些发烫,喝了几口水,浅浅地皱了下眉,还没来得及放回杯子的女子见状有些担心地问:“伤口还很疼吗?”
少年摇摇头:“没有,不疼了,额吉,您受累了,太子他还好吗?”
女子放下茶杯,拿出帕子给少年拭鼻翼的汗,浅笑着说:“做梦的时候都还嘟囔着这个事儿呢,殿下胳膊上受了伤,不过不严重,大夫已经看过了,这会儿也该醒了,待会儿我再去看看,赫儿你别急啊!”
少年撇了下嘴,低喃了句:“早就让他先逃的,就是不肯听话!”
女子轻拍在少年的手上,笑着嗔道:“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的!”顿了下,弯下眉眼说,“赫儿腿上的胎记比小时候大了足足一倍呢,原先可只有小指指甲大小……”
少年脸色微红,随即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挑起眉问道:“我一直都想知道,额吉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提起胎记的事情啊?”
女子苦笑了下,有些无奈地说:“我,我当时怕你没有胎记,说出来白白让你为难,孩子大老远的来了,生得又和翔那么像,便是上天赐给我们家的,我们怎么还能试探这试探那的,多伤人心啊!”
少年顿时怔住了,深吸了口气,扬起嘴角,朝女子伸出手去,浅浅地唤了声:“娘……”
女子几乎是周身一震,当场红了眼眶,落下泪来,把少年搂到怀中,抽泣着说:“赫儿,你想回京城,娘就托人送你回去,娘不强求你留下了,你可千万别再自己走了,娘不放心,娘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
少年咬着嘴唇,心里一阵酸楚,轻轻拭去女子的眼泪,许诺道:“娘,儿子每年都会来这儿看您的,娘,京城和这里的景观很不一样,娘想去逛的时候,儿子就陪着娘,住多久都行……”
当太子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母子相拥的一幕,小孩儿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走过去脱口而出:“李赫,你好开心的呢,有两个娘!”
看男孩子的神情大有‘怎么不分我一个,不够义气’的潜台词在,少年当即转移话题:“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啊?伤在哪了?让我看看!”
太子殿右手挽着袖子,随即动作一顿:“不对啊,上次你说要给我看胎记,我还没看到呢!先看你的!”扑到床边采取行动。
少年笑着躲:“当心你的胳膊,胎记有什么好看的啊,真是……”
女子浅笑看着两个孩子玩闹,一脸的幸福状。

随后的日子,少年得以留在床上继续养伤,而男孩子则有了新的事情做。
太子殿下遇袭的消息到底还是没有瞒住,北原街头巷尾人心惶惶,一方面是担心太子殿下的安危,更担心的是怕朝廷突然开战,一时之间社会秩序出现了混乱。
不过这种局面很快得到了改善,因为事件的主角大大方方地出现在百姓的面前,在海鹏的陪同下大街小巷地走走逛逛,说说笑笑像个邻家男孩儿,精神得很。
于是百姓们又有了新的说法,太子殿下明明好好的,哪有什么遇袭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造的谣言!而北原的百姓又有了新的生活目标,经常上街走走,没准儿就能遇到太子殿下呢!并且出现了很多个有关太子殿下日常生活的故事版本,明明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殿下还总是喜欢穿着长袖的衣服。第一次出现在集市上的时候,郑重其事地和百姓说:“我答应你们,就算将来有一天这里要发生战争我也会第一个保障你们的安全,绝不会让别人欺了你们!”随后弯下眉眼笑,“请你们放心地过日子,北原是个好地方,小爷喜欢这里,一定会尽力保全这里!” 和草原上放牧的孩子们玩掰手腕的游戏,一连赢了三次,孩子们不服气要求换左手,太子殿却马上笑着说:“啊,放过我吧,我没有力气了!”
这天晌午男孩子一如既往地在进行亲民活动,蹲在前排看摔跤,突然有人拍自己肩膀,太子殿一回头,是李赫,扬扬眉:“你腿上的伤全好了吗?怎么出来了?”
周围热闹得很,少年俯下身子,凑到男孩子耳边:“圣上来了,所以我来找你回去!”
男孩子眨眨眼,愣了一下,扬起声音:“啊?这儿太吵了,我听错了吧,你说谁来了?”
少年直接拉起男孩子往回走,嘴角带笑:“不信是吧,那自己回去看!”
回了公爵府的太子殿直奔正堂而去,一进门就看见镇国公坐在侧首的位置,海家的主要人员都侍立在一旁。坐在客位上的男子正端着茶杯浅酌,眉梢眼角仍是温静祥和,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很让人心安。小孩子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顿时有了种自己从没来过北原,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感觉,居然莫名地有些委屈,小跑过去,扑到男子怀里,差点儿撞翻了茶杯,喃喃地叫了声:“阿玛……”
微微一惊的男子把茶杯放到一边,揉了揉男孩子的脑袋,轻叹口气:“怎么办哦,我家小孩儿总是做些让人看笑话的事情!”眉眼之间却有些宠溺的神色。
小孩儿瘪了下嘴,仰起头:“阿玛,他们不会笑话儿子啦!”说完求证似的回过头,而众人则很配合地或垂头,或别开目光,忍笑。
小半个时辰后,太子殿下的房间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男子坐到桌边,朝男孩子招招手,过了激动劲儿的小孩儿有些心虚地凑了过去。
而男子做的第一件事是要看男孩子的伤,小孩儿听话地伸出左胳膊,右手挽着袖子,抬起头补充了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什么事儿了!”
男子看了看,点点头:“天气也有些热了,都结痂了,就别闷着它了!”
男孩子瘪瘪嘴:“前几天才辛苦呢,缠着布,出汗的时候特别不舒服……”
男子浅笑:“这事儿咱们晚一些慢慢聊,儿子,坐下,朕有事儿问你!”
男孩子哦了一声,拉了把椅子坐到男子旁边,脸上做严肃认真状,手指却偷偷缠着扇穗儿玩。
男子瞥了眼自家小孩儿的小动作,清了下喉咙,颇为威严地说了句:“太一,朕要和你说的是国事!”
男孩子动作一顿,差点儿把扇子扯下来,这回是彻底规矩下来了,一本正经地说:“阿玛要问儿臣什么?”
男子却又恢复到平日里的云淡风轻的语气:“德亲王请命说,如果太子有意向敌国展开攻势,他愿意亲自领兵出征。”
男孩子眨眨眼,心里暗暗想道,怎么听也不是二叔的原话。
男子轻敲了下桌子,唤回小孩儿的注意力:“你的想法呢?战是不战,儿子,你来决定!”

太子殿垂下头,咬着嘴唇,半晌才回道:“阿玛,儿子想不通……”
男子挑眉,轻轻问道:“什么?”
男孩子瘪了下嘴:“为什么邻国的人要来袭击儿子呢,儿子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啊,还有既然是刺客,为什么还要拿着自家军队的兵器来,就好像是逼着儿子去攻打他们一样,阿玛,儿子总觉得怪怪的。”
男子浅笑,捏了下男孩子的脸颊:“不想打仗,是吗?”
太子殿点头,表情还是有些沮丧。
男子深吸口气:“好吧,不打仗就有不打仗的解决方法,就是可惜了某人的主动请命出征!”
男孩子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唔,二叔不是早就不带兵出征了吗?”
男子耸肩:“某人一听说太子受了伤,就直接冲到朕这来,非要为自家侄儿出气不可!”
男孩子垂头忍笑,随即又有些担心地问:“阿玛,您到这儿来了,那国家的政事怎么办?”
男子笑笑:“暂时交给林儿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既然你已经决定非武力解决了,那么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堂哥来办了!”
太子殿却咧咧嘴说了句:“呀呀,真不甘心让二叔又捡了个便宜!”话一出口却只看见自家阿玛露出一副微微戏谑的笑容来,小孩儿心里一抖,觉得有点儿不妙。
果然男子换了话题:“好吧,国事就说到这里,接下来咱们该谈谈家事了吧,儿子?”
男孩子讨好地笑,嘴角有些僵硬:“呃,阿玛,儿子觉得这件事儿我们还可以再研究研究……”
男子却敛住笑:“别转移话题,朕记得某人可是翘家出来的呢,嗯?”
男孩子站起身,有些委屈地瘪瘪嘴,和男子保持了一段距离,辩解道:“可是,阿玛明明是默许了啊!”
男子弯下眉眼,笑得和蔼可亲:“证据呢?别是某个小孩儿会错意了吧?朕真的许了?”
太子殿当场愣住,都说是默许了,还哪有什么证据。
男子也站起身,拍拍男孩子的肩:“你再好好想想,咱们先去吃饭,今晚到朕的房间来,阿玛跟你好好聊聊这几天的事儿!”
小孩儿当场垮下脸,闷闷地应了一声,大有最后的晚餐之感。

到了餐桌上,太子殿才想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自从遇袭之后,挑食的问题变本加利,正餐的时候干脆就不碰几口,镇国公一家上下也不好管,只当是男孩子身上有伤,胃口不好。而相对的,太子殿则是把北原集市上所有的点心都尝了个遍,出门儿进行亲民活动嘴巴就没闲着过。
这会儿自然也是一点儿也不饿的,碍于自家阿玛在旁边,勉强吃了几口,就达到了饱和状态,东张西望,准备扰民,同桌的海家人都习以为常,又到了每日太子殿的谈天说地时间了,谁知还没等男孩子开口,旁边的男子就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吃饱了是吗,那就先回房间等着朕吧。”
男孩子扬起脑袋,可怜巴巴地说了句:“阿玛慢用,公爵爷爷慢用!”语气活像个饿着肚子却没有饭吃的孩子,站起身,背着自家阿玛朝知情者们眨眨眼,先行退场。
众人互视一眼,都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坚决不能笑出来,垂下头继续吃饭。
晚膳之后,皇帝继续和海家的臣子们讨论着边疆的问题,等在房间里的太子殿也毫不寂寞,善解人意的海露已经派玫儿把他最喜欢的点心送到新的栖息地来了。男孩子自我安慰道,反正今晚不好过,总要先吃些喜欢的东西才甘心。
当男子回房间时,时辰已不算早,推开门看见小孩儿背对着门坐在桌前,第一反应是可能是睡着了吧,谁知很快这种想法便被**了,男孩子听见门声,站起身来,桌上摊着一盘点心,勉强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开口打招呼:“阿玛,您回来啦。”嘴边却还挂着点心碎末。
男子微微阖上眼,把前先善良地以为男孩子因为担心今晚的惩罚而吃不下东西的美好误解抹得一干二净。
很快就接受了现实的男子径自走到床边坐下,倚在床柱上,平静地说了句:“这回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过来吧。”
男孩子垂着头蹭过去,扬起脸儿,抱着一线希望商量道:“阿玛,回去再罚好不好,回去之后加倍罚,行不行?”
男子伸手拭去男孩子嘴边的粉末,像个哄自家小孩儿睡觉的父亲一样,轻轻地说:“时候不早了,抓紧时间算好账,阿玛就陪着你好好地睡一觉,怎么样?”
傻小孩儿条件反射地点头,直到男子拍拍床边,示意其趴下的时候,男孩子才有了种上当的感觉。却仍然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直接屈膝跪在脚榻上,俯身趴了下去。
男子挑起眉:“儿子,家法里没有穿着裤子受罚的规矩吧,要朕帮忙?”
小孩儿回过头,红了脸儿:“阿玛,这是在别人家,万一进来人怎么办?”
男子比了下门的方向:“锁了啊,已经!”
男孩子眼珠一转:“可是,别人也有钥匙的啊!”完全不考虑旁的人未经传召怎么敢进来的问题。
面对自家小孩儿的负隅顽抗,男子只是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展开折扇轻轻摆着。
太子殿宣告放弃,咬咬下唇,站起身慢吞吞地解着带子,嘴巴瘪着,看上去像个被欺负了的任性孩子。
男子忍笑,伸手拍掉男孩子的小爪子,扯下了裤子,在男孩子微微惊呼的同时,把自家小孩儿抱起来,放到床的里侧,自己则躺在外侧的一边,一只胳膊用来给小孩儿当枕头,另一只手则用来挥巴掌。
刚刚缓过神屁股上就挨了一下的小孩儿把头埋到自家阿玛胸前,小小声哀叹。
男子又打了一下,并且善良地提醒道:“儿子,你可以开始认错了!”

这样的姿势让太子殿红了脸,只有在幼儿时期被额娘哄着睡觉的时候才会被这么抱着吧,温柔如水的女子,呢喃在口中的歌谣,淡淡的馨香,男孩子徒然鼻子一酸,闭上了眼,开始对自己的错误进行陈述:“儿子不应该擅自作主来北原,让阿玛担心了。”
五成力道的巴掌落在身上,只有两下,男子便停了下来,拍拍男孩子的背示意其继续。
太子殿略略思考了下先说哪条才好,试探地开口:“唔,不应该让自己受伤……”说完便闭紧了眼,绷着身子等着更重的教训,谁知这下只有三层的力道,小孩儿有些困惑地睁开眼看向自家阿玛,男子只是用手指轻抚过男孩子胳膊上的伤口,淡淡地说:“既然受了伤便是得了教训了,这条朕不想再多计较,但是,”语气一转,带了些威胁的意味,“某个小孩儿是不是在避重就轻啊,嗯?”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小孩儿稍稍一抖,大脑飞速运转着,终于顿悟道:“啊,是不应该擅自离开公爵府。”很快便发觉自己犯了个大错误,明明应该在这时做好心理准备的才对,力道十足的巴掌落下来,男孩子当场哀叫了一声,挣扎了下,随后才发现那只起到枕头作用的胳膊明明就是用来束缚住自己的,瘪瘪嘴,呜,肿了,一定是肿起来了。
无视小孩子可怜兮兮的表情,男子硬下声音:“你倒是走得俐落,丢了太子多大的罪过让海家人怎么背,总也不肯为别人多想想,因为这个罚过你多少次了!”
男孩子露出一脸愧疚的表情,深吸口气,放松身子:“儿子错了,阿玛打吧。”同样力道的巴掌落在同一个位置,着实让小孩儿疼得一颤,把脑袋埋在男子胸前才强忍住呼痛的声音。
男子却还在肿起来的位置轻轻拍了拍,淡淡地问:“长记性了没?”
颇为和煦的语气,男孩子却觉得冷锋过境一般威胁性十足,忙不迭地点头:“儿子记住了。”
伸手捏了下小孩儿的脸颊,男子悠悠说道:“还有什么错,接着说!”
太子殿却病又犯了,当场愣住,脱口而出:“怎么还有啊?”
男子浅浅一笑:“没有了?要是由朕来说可是要翻倍罚哦!”
男孩子立刻摇头:“不要,儿子在想,阿玛等等。”皱眉苦思冥想,“是,因为儿子打架时没用
教的招式?”
男子扬起嘴角:“嗯,好吧,这算一条!”避开肿起来的地方,不轻不重的两下巴掌落在男孩子的屁股上。
小孩儿当即垮了脸,又被诈出来一条,多说多错,心一横,咬咬下唇:“嗯,儿子不知道了,阿玛说吧!”
男子下一个动作却是把小孩儿翻个身按趴在床上,起身扬手打下去,力道不重,却一本正经地训道:“让你再挑食,总吃那些小点心能长高吗?”
这样的场景简直和平民百姓家的父子没什么两样了,太子殿也颇为配合地嚷道:“爹,儿子错了!爹,不要打了啊!”
男子一怔,笑了场,补了一巴掌,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得了,错就认到这儿吧,自己数数一共几条,一条十下,咱们回家再慢慢结账!”
小孩儿惊愕地说:“啊?可是今天已经打过了啊……”
男子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今天只是让你说说自己错哪了,你不是说想要回家之后再受罚的吗,哦,对,朕记得某人还说要翻倍的。”
什么叫一败涂地,太子殿今天领会得很彻底,瘪瘪嘴,使出杀手锏,头埋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哀叹:“娘,爹他欺负儿子啊……”
无奈地摇摇头,戳了下自家儿子的脑袋,男子叹了口气道:“还装上瘾了!这五十下先记着,什么时候罚朕说了算,你自己留点儿神!”
男孩子见好就收,马上抬头来,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转移话题:“阿玛,儿子好困啊,能不能睡觉了?”
轻哼一声,还是遂了自家小孩儿的意,父子俩重新躺下来,当然某人小心地不让肿了的地方碰到床。
男子搂过男孩子让其睡得舒服一些,幽幽地说:“小崽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朕放心!”
没睡熟的小破孩弯下眉眼,小手放在自家阿玛的胸口轻轻按按,嘟囔了句:“不疼,不疼……”随后安稳入睡。

地点:京城。特点:城主不在家。
官方的解释是太子于北原遇袭,圣上爱子心切,亲自前往北原,一切国事由德亲王暂理。
于是早朝仍然存在,只不过适用了简化程序,众臣子们把折子递上去,随后一起讨论些当前必须解决的问题,翌日折子上便会出现亲王的批复,等同于圣上的效力实行下去。
顿时在众人的心目中德亲王成为最辛苦的人,毕竟每日的折子数也是以摞为单位来计算的,然而男子依然神采飘逸,一点儿疲惫的神色都没有,实在让人惊叹。
那么真相是什么呢,男子每日的工作只是待在御书房磕磕瓜子,喝喝茶水而已,来了兴致还出去逛逛园子,城东的茶楼也没少光顾,不要怀疑亲王大人有分身术,近日来维持国家正常运转的其实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早朝刚过,御书房内难得清闲一会儿的少年正靠坐在窗边,白绒状的柳絮随风飘进来,停落在少年的青衫上,垂下眼睑,两指轻轻捏起,刚刚放到手心,便又被风吹远了,少年浅浅地叹了口气,把目光从窗外的深绿色柳叶移了回来,理了下桌子,等着今日的折子。
知晓内情的侍卫捧着折子走了进来,一面招呼道:“贝勒爷,今个儿又辛苦您了!”
少年起身双手接过,嘴角微扬,颇为自然地回:“应该的,蒙圣上的信任,做臣子的自当竭力以报。”
侍卫苦笑一下,心想这话说的哪像个孩子啊。
而少年这时已经俐落地开始了分类的工作,拣出三分之一的折子放到了一旁,侍卫则甚有眼力地凑过去,轻声询问:“贝勒爷,这摞儿还是按老规矩存留暂且不批吗?”
少年依旧是固定的微笑表情:“是啊,殿下遇袭之事还未察明,这些大人们的高见还是要留给皇上圣裁,臣子哪得擅专。”话说得滴水不漏,其实折子上的内容大都是指责镇国公保护太子不力,更有甚者则暗指公爵与敌国勾结,当然也有为爵爷抱不平的,势力均等,哪方都动不得,少年自暂代此职以来,凡是遇到这类折子一概以事实不明为由不做批复。若是皇上留在京城,众臣子还能面圣抒发己见,但眼下的情况除了每日上上折子阐述下观点以外,什么实质的事情都无从做起。
随后少年便安坐在桌前,不骄不躁地批复余下的折子,朱笔流畅地写下洒脱飘逸的字迹,一笔一划极像其父。

就在少年劳心劳力的同时,暂代国事的王爷却在千羽楼下棋,对面坐的是个只着淡妆的女子,看上去颇为素雅,一盘下来,女子笑道:“黄爷棋艺高超,小女子甘拜下风!”
男子一边理着棋子,一边温雅地说:“姑娘客气了,这次请姑娘先行!”
女子点点头,伸手去拿装黑子的棋盒,却被男子用折扇挡了下,面对女子微微困惑的眼神,男子只是淡淡地说:“姑娘仍旧是用白的,白色的合适!”
虽然有悖于黑子先行的规矩,女子还是顺从了男子的意思,捏了一枚白子,放到一角。
这时外面却传来些许喧哗的声音,一袭青衫风尘仆仆的男子奔上楼来,立于门口,轻叩了下门,得到许可后才走了进去,呼吸依旧有些不稳,唤了声爷后,就立在一旁,不知是不是要等德亲王下完这盘再说。
德亲王把拿起的黑子又放了回去,扬起笑对男子说:“怎么不说下去了,哦,我知道了,是我媳妇儿找我回家是吧,直说就是了,再耽误她该恼了!”
男子犹犹豫豫地点头,胡乱答应了一声。
亲王略带遗憾地说:“这盘棋没有下完,只好改日再来与姑娘对弈,今日多谢姑娘相陪!”
出了千羽楼,先到市集口取马,走到较为僻静的地方,德亲王低声问道:“战是不战?”
男子垂头回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事情疑点太多,不想冒然开战……”
听到这里德亲王笑着摇头,嘟囔了句:“这破孩子!”语气一转,问道,“通知林儿了吗?”
男子答道:“还没有,奴才从北原直接回了王府,王爷和贝勒爷都不在,随后,嗯,就去那里找您了。”
德亲王点点头:“这件事儿我进宫去说,你一路辛苦,先回去休息吧!”

当德亲王到达御书房门口时,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少年左手拿着茶杯浅酌一口,微微蹙起眉,勉强咽下去,目光却还一直停留在摊开的折子上。
男子等到少年放下茶杯,才示意旁边的侍卫通报。
林贝勒当即放下朱笔,起身招呼道:“阿玛,您来了。”抬起头却发现男子面色似乎有些不虞,不见平日的招牌笑容,少年垂下眼睑,面上依旧恭恭敬敬,心里想的却是难道自家阿玛出去赌钱赌输了。
男子径自走到桌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差点儿喷出来,有些郁闷地看向自家儿子,少年做了个欲拦不及的姿势,这会儿也只能尴尬地笑笑。
亲王轻哼一声放下茶杯,眯起眼说:“人家都是拿水泡茶,咱们家孩子是拿茶泡水。”
少年依旧是嘴角带笑,取了清水给男子漱口,低声道:“是儿子不好!”
男子咽了大大的一口水,依旧有些不满地嘟囔了句:“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总拿浓茶来提神,年纪轻轻地就把身子熬坏了。”顿了下,看看自家儿子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撇撇嘴,“还有,你那个表情拿来应付别人还不够,和自家阿玛还假笑!”
少年一怔,条件反射地答:“儿子没有啊。”
男子耸耸肩,戳了下少年的脸颊:“没有笑涡的啊,北原那边传来消息了,你猜对了,咱们的太子不同意我出征!”露出几分小孩子丢了糖果的表情。
少年忍笑,终于明白了自家阿玛面色不虞的原因,安慰道:“阿玛曾经做过再不带兵出征的决定,这件事殿下是知道的……”
男子叹了口气,坐到桌前,拿起朱笔,挥挥左手:“愿赌服输,从今以后的折子我来批,你去办你的事儿吧!”
林贝勒重新泡了壶茶放到桌案上,习惯性地说了句:“那就辛苦阿玛了,儿子先回府了!”
男子嗯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说:“办完了事儿就给我乖乖地回房去睡觉,听到了没?还有,你养的信鸽要是再飞到花圃去搞破坏,我就准备吃烧烤了啊!”
少年用食指搔搔鼻子,有些无奈地辩解道:“它们许是去捉虫的。”
男子挑眉,十分不满地强调自己的观点:“人家养的鸽子吃谷子,咱们家的吃兰花!”
回了府的林贝勒径直来到自己的书房打开书柜,抽出一本《论语》来,翻到子路第十三,“子夏为苣父宰,问政。”那页,取出夹在里面的白绢,铺开在桌上,绢信上却没有字,单是画着阶梯状的类似结构图的东西,少年仔细看了看,提笔在第二阶的最右侧那个对象上画了个圈。随后在空白处写了几行字:“山远路遥,别易聚难,善自珍重。汝身负重任,若力有不足,吾甚愿代汝。”字迹是端端正正的楷体,一丝一毫的浮躁都没有。
把绢信卷得体积小小,再到花圃里去寻那只精力旺盛的信鸽。
送走了信鸽,少年回了房间,躺在床上,一副颇为疲惫的样子,阖上眼,嘴唇紧抿着,敞开的窗口把夏日的风送到少年身边,轻轻摆起床帷,阳光也因此洒到少年的脸上,松开握成拳的右手,慢慢睁开眼,眸中竟隐隐有些心疼。
没多久北原事件得到了解决,袭击太子的主谋原是邻国国君的堂弟,名为王宗霖,此人早有谋逆之心,那日王宗霖的手下闻得太子殿在边境附近的豪言壮语,得知小孩儿身份不凡,派人带着本国的兵器捡了太子殿落单的时候行刺,无论成败与否,两国必然结仇,自己便可以伺两国战乱之机篡位。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其意料,被袭击的邻国太子看上去明明就是个经不起激的小孩子,却迟迟不见军队前来讨伐,之前派遣到邻国京城的密探也都统统没有了音信,王宗霖不由得惊慌起来,不久之后更加莫名其妙的事情出现了,明明已经掩藏好的罪证却突然被皇上知晓得一清二楚,直到身陷囹圄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嗯,趁开学之前多更一些,下周基本上就没有这种速度了,希望亲们能谅解~

被自家阿玛带出了门的太子殿依旧处于迷蒙状态中,忍了个呵气,半闭着眼紧走了几步,在与停靠在路旁的马车亲密接触之前被男子拽住了。一身暖黄色衣衫的男子笑得温和极了,蹲下身子,问自家儿子:“还记得今天出来是为了什么吗?”
男孩子眨眨眼,显然还未完全清醒。
男子依旧笑着,把手搭在男孩子腰部以下的位置,淡淡地说:“要不要阿玛提醒你一下?”
男孩子却条件反射般地瞪大了眼睛,瞬间清醒了过来,俐落地答道:“不要!儿子记起来了,嗯,那家店就快到了,阿玛,咱们走吧!”说完迅速地迈步向前。
一切的起因都是某个小孩儿在临睡前被自家阿玛引导着详细地叙述了一边翘公爵府的经过,说到自己踢翻了桌子洒了灯油时,男子随口问了句:“那家店后来怎么样了,烧起来了吗?店里的人呢?”太子殿一问三不知。男子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儿子,这可是你的国家,你的子民。”翌日晚睡晚起的某人就在尚且迷茫之际被拽出了门。
到了地理位置偏远的客栈,外观看上去一切正常,男孩子松了口气,一进门,小二儿迎了过来,招呼道:“哎,二位爷是要……”语气一顿,仔细地打量了男孩子一下,扬起声音,“啊,你是,你是……”
太子殿心里一颤,前几天没少去街市上亲民,莫不是这小二儿认出我是太子了,呜,没得玩了。
谁知那小二儿却径直跑向自家掌柜那里报告道:“是那天来住店的小爷!”
男孩子看着掌柜一脸凝重地朝自己走过来,第一反应是估计那天损失不小啊,难道是整件屋子都烧没了。
而那掌柜却颇为紧张地把手搭在男孩子肩上,问道:“您没出什么事儿吧?怎么只有您一个来了,您兄长呢?”
太子殿一愣。
旁边的小二儿却上了哭腔:“完了,肯定是在咱们家店里出了事儿了,人家找上门来了,呜,这可怎么办啊!”
为了避免场面进一步混乱,男孩子抓紧时间抢答道:“我和我哥都很好,那天是我踢翻了桌子的油灯,你们店里没烧起来吧?”
掌柜的这时终于注意到一直站在旁边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的男子了:“这位爷是?”
男孩子脱口而出:“这是我爹!”
小二儿这时又很欣喜地说:“太好了,原来二位小爷没出事儿啊,我们店里挺好的,就是桌子摔掉了两只腿,地板黑了一大块,窗户也都破了,床帷被扯掉了,其余的没什么了……”
男孩子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掌柜却还在一旁帮腔:“人没出事儿就行,东西都是小事儿,没几个钱儿,再置办就是了……”
男子略带歉意地说:“小孩子不懂事,失手弄翻了桌子,看到火苗就急了,怕你们怪罪,还连夜跑了,是在下教子无方,贵店的损失由在下一力承担!”说完揉了揉自家小孩儿的脑袋,男孩子知趣地认错:“对不起!”
掌柜很善良地回道:“哎,小孩子嘛,遇见这事儿一定慌了,没事儿,下次记得通知店里的人,别再自个儿跑了就行了!”
小二儿也很配合地说:“是啊,也没几个钱儿,二位爷先坐,我去算算啊!”
坐在桌边的男孩子双手托腮,百无聊赖,随即扬起脑袋说:“爹,我饿了!”
于是父子俩又在店里用了早膳,满桌几乎都是素菜,虽然点菜的时候小二儿在一旁建议道:“爷,小爷真是长身子骨的时候,您看是不是来点儿牛羊肉什么的?”
而男孩子马上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小二儿只好作罢。
不知何时已经养成了在吃东西的时候聊天的习惯,男孩子随口问道:“爹,儿子一直想问您这次怎么亲自来了啊?”
男子刚停下筷子,小二儿就又上了盘菜,喊道:“客官,菜齐了!哎,对了,小爷,上次您的买卖跑成了吗?”
男孩子想了下,依稀记起自己上次说了些什么,有些尴尬地回:“呃,没有,这不,事儿没办成,我爹才亲自来的!”
小二儿点点头,朝着男子说了句:“生意兴隆啊!二位爷慢用!”
男子随手搛了些萝卜丝放到男孩子的盘子里,看到小孩儿一如既往地瘪了嘴,做阿玛的淡淡地说:“吃下去,不然不说给你听!”
男孩子像只得了厌食症的兔子,一丝一丝地嗑着萝卜。
男子娓娓道来:“儿子,平日里你周围都是跟着护卫的,你知道吗?”
男孩子瞪大眼睛:“嗯,在家里的时候我知道,出了门儿也有吗?”
男子点点头:“这些事儿都是你二叔负责调度的,但是这次居然轻易就被人得知哪几个是你的护卫,还捡了空偷袭,说明什么呢?”
男孩子吃了口自己偏爱的叶片特别大的菜,才答道:“说明有人事先告诉他们了啊。”
男子浅浅叹气:“这些通风报信的怕是府里的家丁护卫之类,我一离府,自然是件大事儿,总要报个信儿吧,正好给你二叔弄点儿线索出来,另外就是你办砸了生意,你海爷爷也脱不了责任不是,我若还在家里,这事儿早就得追究责任了,结果绝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男孩子思索了一下,算是明白个大概,随即撇撇嘴:“还以为爹爹为了儿子才赶过来的呢,原来不是啊!”
男子笑:“自然是为了你,某个小孩儿实在是欠修理得紧,我忍不下去了,所以先过来看着你,省得你继续胡闹!”不顾自家儿子的郁闷表情,接着说道,“家里那边儿的问题也解决了,咱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而在一旁听得只言片语的掌柜和小二儿感叹道:“哎,现在做点生意也不容易啊,你瞧瞧,勾心斗角的!”

如果随便找来一个世家子弟或者贵族官员向他们询问,平日里谁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多,答案几乎是同一个,不是父母手足,不是至交好友,而是近身侍卫,贴身侍女。今天就请这些勤勤恳恳的工作者们畅所欲言,小小地八卦一下!
首先是在皇帝早朝时驻守一旁的近身侍卫小卜,描述的是北原归来的皇帝大人第一次早朝时的情景:
本次早朝的主题整个就是围绕北原事件展开的,压抑了半个多月的大人们都义正严词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嗯,分歧很大,有些大人态度很鲜明,虽然事情察明并非镇国公和敌国勾结,但是毕竟没有保护好太子,说明其不够忠心,位高权重却不够忠于皇上,实为一大隐患,并且一口气列举了诸多镇守边疆的爵爷出现的问题,大有讨伐之势。好吧,这位大人是个彻彻底底的京官儿。
圣上表情上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点了下头,示意下一位大人可以开始发言了。然而站在我旁边的太子殿却曲了下左手无名指,极低地说了个“九”。
下一位大人则是另一派的了,从本朝敬老的角度开始分析整个事件,用了许多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之类的词语,并且从上一代讲起,是的,面前的这位大人资历也很老了。
圣上依旧没有表态,于是下一位大人又站出来,而太子殿下则展开右手的拇指,说了个“十一。”
讨论了好久好久,总之大大超过了平日早朝的时间,终于多数的大人都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还有没站出来的大抵也是持观望态度了,这时圣上微微一笑,以我多年观察下来的结果,这是圣上要做总结的前兆。
果然结论出现了,镇国公的忠心首先获得了肯定,站在下面的大人当即表情各异,有暗自庆幸的,有懊悔的,还有依旧想要辩驳一下的。随后圣上说了句:“镇国公的忠心朕是信得过的,本朝并没有什么留质子在京的规矩,而镇国公却舍得将自己的亲孙儿留在京城,便是向朕表了忠心,诸位爱卿对这一点有什么疑议吗?”
而在此之前我终于了悟了太子殿伸伸屈屈手指的涵义,小爷叹了口气,嘟囔了句:“居然两边都是十四个人哎,好吧,势均力敌!”原是在算两派观点的人数,好吧,我家小爷的思维一向是与众不同的。

随后圣上又很大公无私地把这次事件的主要责任算到太子头上来,小孩儿屈了一膝跪在地上垂着头听训,看上去颇为乖巧,可是从我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太子殿在瘪嘴,好吧,多年历练,我忍功自是极佳。
最后的结论便是由于太子殿下行事不够谨慎,致使北原百姓正常的生活秩序受到了扰乱,故罚俸半年用来安抚百姓,站在下面的官员们都当是圣上恼了,顿时鸦雀无声,当然从很多大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是在为太子小爷哀叹了,但是,但是,我真的很清楚地听见太子殿下嘟囔了句:“啊?原来我还有俸禄的啊!”
接下来上场的便是公主殿的贴身侍女元儿,讲述的是太子从北原回来之后第一次回寝宫时的事情:
每逢太子殿下不在寝宫入睡的时候,咱们的公主殿下总有霸占自家哥哥枕头的习惯,怎么养成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许是婴幼期和太子殿下一起睡的时候抢枕头抢出惯性了吧。

要说这位公主殿实在是没什么皇族的架子,说句不敬的话,和普通百姓家的娃儿也没什么两样,会抱着大熊布偶,歪着头问你:“元儿姐姐,婆婆和我说自家亲人做的护身符是极好用的东西,一定会有效的,是不是?”
也会在用膳的时候挑食,把胡萝卜一丝丝地挑出来,放到旁边的小碟子里,嘴里还念念有词:“哥哥,我都留给你吃,你要赶快回来哦!”
总算是盼到了正主儿回来的日子,兄妹见面先来一个拥抱自然是再平常不过的了,随后公主殿便非要看自家兄长遇袭时留下的伤口,太子殿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一次拗得过自己妹妹的,好说话地挽了袖子,只有淡淡的痕迹了,公主殿下还是极小心地用手指按按,扬起脑袋观察了下太子殿的表情,确定小爷嘴角的笑容百分百纯粹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紧随其后的问题便是:“哥,我送的护身符呢?不好用吗?”表情颇为遗憾。
太子殿揉揉自家妹妹的头,耸了下肩说:“好用极了,彻底发挥功效之后,被神仙姐姐收回去了!”
好骗的小孩儿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好吧,我承认平日里确实也没少讲神话故事给公主殿下听,是我的错。
紧随其后的问题便是:“那,我的羊呢?”
太子殿表情愕然:“啊?什么羊?”
小孩儿当场垮了脸,垂下头,委屈地对手指,嘴里却还嘟囔着:“没什么……”很快便又眼睛闪闪发亮了,因为太子殿下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羊布偶,在公主殿的面前晃了晃,相比真羊,这个对于我家小姐的吸引力恐怕更大一些。
上演了一会儿小羊争夺战,太子殿下举双手投降,公主殿下颇为得意地收缴了战利品,并且把小羊介绍给其他的布偶认识,自顾自地玩起了童话故事的戏码,太子殿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终于察觉出不对了,咬咬牙说:“丫头,其实你巴巴地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它吧?”
而小孩儿则完全忽略自家哥哥的存在,依旧玩得起劲,嘴里还嘟囔着:“这是小白兔的家……”

第三个出场的则是德亲王的侍卫小伍,这位侍卫大人可是不简单,跟着亲王走南闯北,咳,走街串巷……
圣上一离京,我家王爷就开始积极行动起来,更加频繁地出入于各种公共场所,作为所有暗卫的统领,我家王爷本领自是非凡的。
比如非凡的记忆力,我家爷可以准确地说出京城里大多数的赌场,青楼,茶楼的地点来;再比如非凡的适应能力,我家爷简直就是八面玲珑,在饰品店时就像个暴发户,在烟花之地时又是个翩翩公子,在赌场时也猛拍桌子喊大小,在茶楼时就很沉稳地坐在角落听闲话……
干得是掩人耳目的活儿,我家爷自是十分谨慎的,在外面要掩盖王爷的身份,我家爷也是十分入戏的。
就比如说今个儿在赌场,我家爷一边猛挤上前奋力地吆喝着,半个时辰后倾尽身上所有银子,还嚷着要翻本,这时旁边的男子搭了茬:“这位爷,要不拿我的去翻本儿,赢了再还我!多给两个子儿就行!”当场便看到周围有人露出一副同情的目光,唔,赌场老戏码,要得就是你陷得更深。而我家爷俐落地拽过男子手中的银票,拿了两张往桌上一拍,其余的往怀里一塞,又厮杀起来。结局是出乎群众们的意料的,我家王爷赚回大把的银子,点了点,还了那男子,并且爽爽朗朗地道谢,看上去心情大好,当然庄家表情有些难看就是了。
而那男子怎么看都有点儿眼熟,哦,我想起来了,这位是千羽楼的护院嘛,好嘛,两个人就像从来不认识对方一样。
回府之后,爷从那一沓银票中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细细地看了看,扬起嘴角:“行了,小伍,明个儿咱再去城东的那家茶楼听个曲儿啊!”
好吧,爷,您最大,您说上哪就上哪,反正到处都要遇熟人。
最令人郁闷地便是暗卫们大换血的工作还莫名其妙地完成了,并且查出邻国密探若干,看来,我家爷果然是有神相助的啊!
最后出场的是林贝勒的侍卫余儿,父子两代都在亲王府在做侍卫。
我家少爷脾气秉性都没得说,人长得也俊朗,对待下人还和气,娘就曾经说过以后哪家小姐做了贝勒福晋可就有福了,不过我家少爷性子沉稳,和老爷不太一样,估计弱冠之前都不会有贝勒福晋出现了,叹气。
但是最近经过我的观察,情况似乎并非如此,这要从咱们家少爷养的信鸽说起,少爷的信鸽羽翼丰满,食量惊人,好吧,跑题了,我是想说,每次少爷送了只信鸽出去,都要隔个十天半月地才有回信,然后回来的那只鸽子肯定不是原来的那只了。但是无论哪一只都有一个特点,很傲气,好吧,其实我看出来了,它们是有异地血统的鸽子,最起码和城北园子里那些老爷们养的就不一样。它们想去哪扑腾就去哪,谁也管不住。
一直很好奇少爷是在和谁通信,不过这种事情自然不是我能过问的,但是今天我有了新的发现,今个儿飞回来的鸽子径直落在站在门口的我的肩上,颇为傲慢地扑落了几下翅膀,简直是高人一等啊,就在这时我在复杂的鸽子气味中似乎闻道了从这只鸽子身上散发出的胭脂味儿,好吧,你可以说是我的错觉,或者这肥肥的家伙曾经去烟花之地停了一脚,但是我宁愿相信,和少爷通信的是个女的。
看看少爷读信时的表情,多么难以捉摸啊,柔和,怜惜,果决,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时而苦笑……这要还不是和一姑娘,我,我余儿都白活这么大!
唔,龙生龙,凤生凤,想我家王爷当年十七岁就娶了福晋,我家少爷能晚到哪去,好嘞,看来不久府里就要办喜事了啊!

某贝勒的番外
以素雅的蓝色为主色调的室内,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气,穿着宽大的月白色长衫的女子坐在案桌前,却偏偏不肯端端正正的,左肘支在桌子上,头枕在左手上,略略思索了下,又在面前的类似账本的东西上改动了几笔,女子还有着一思考就咬笔末端的坏习惯,衫子上也留下了点点墨迹,倒是有了几分缀在上面的花瓣之感。
浅浅地蹙了下眉,自言自语道:“唔,这里好像还可以省一些!”伸手去拿算盘,摸摸,没有拿到,原是压在一堆帐目下面了,拽住一角,随手一抽,算盘是拿到了手里,所有的本子也都翻到了地上,女子有些尴尬地笑笑,正打算起身去拾,却瞥见从窗外经过的小小身影,当即叫了声:“哎呀!”
护母心切的小孩子很快就推开门问道:“额娘,怎么了?”许是刚刚练功归来,额头上还有些汗珠。
女子顿时觉得自己有些邪恶,内疚地默默蹲下身子拾东西。
男孩子自然而然地过来帮忙,拾的过程中也翻看了几眼,帮女子理好东西后,小孩子扬起头问道:“额娘,这些是什么啊?”
女子用袖子拭拭男孩子脸上的汗珠,却不小心把残墨蹭到了小孩儿脸上,心虚地收回手,眨眨眼说:“唔,儿子,这叫做预算!”
好奇心颇为旺盛地小孩子等着自家额娘解释下去。
女子便详细地说明了下什么是财物预算,以及做好预算的必要性,并且一本正经地教导自家小孩儿:“儿子,人生要有计划性,就是说要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规划好,再去努力实现!”
男孩子受教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么额娘的目标是什么呢?”
女子脱口而出:“近期的目标就是搞定这些数字,长远些的就是做件儿像样的衣服给你们父子……”
男孩子却仍是颇为认真地看着桌上的本子们,问道:“额娘觉得做这个有趣吗?”
不知道女子心里想到了什么,当即扬起大大的笑容,拉住男孩子,有些激动地说:“儿子,这个可好玩儿了,你想学吧,额娘教你啊,你可以先从记账做起,然后就是总结下这个月的收支情况,再接下来就可以做预算了!”
一年之后的某一天,德亲王得了空闲,心血来潮地找自家儿子对诗玩儿,一进门就看见男孩子端坐在桌前写字,男子扬起嘴角,嗯,我儿子总是这么乖,在练字呢。
走近一看,桌上摊的却是府中的账目,顿时呆住。
男孩子也有些忐忑,站起身垂下头,不知如何解释。
男子随手拿过男孩子正在写的账目,顿时了悟了为什么府里的管家也没有发现记账的换了人的原因,这孩子写出来的字简直和他额娘有九成像,嘟囔了句:“怪不得菖蒲最近闲得很,毁了那么多布料……”
男孩子眨眨眼,试探地问:“阿玛,先生教的书儿子已经背好了,阿玛要听儿子背吗?”
男子却放下了账本,倚在桌边,撇了下嘴说:“我不要听那个,我喜欢听你上次那个改了词儿的《虞美人》!”
男孩子脸一红,上次受了自家额娘女红的刺激,背李后主的词时,愣是说了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匹布料剪过头。”不巧被自家阿玛听到,本来还担心会被骂,结果男子笑趴在地上,随后又非要写下来给女子看,还好被自己拦住了。
见男孩子不肯接话,男子从善如流地改变了话题:“儿子,其实阿玛偶尔也会负责一下侍卫的开支和调度的问题,你有没有兴趣啊,这个真的很有意思的!比府里这些小打小闹的好玩儿多了,你听阿玛跟你说啊……”
不久之后御书房里衣着龙袍的男子幽幽地感慨道:“唔?小德最近好像勤快了很多嘛。”

嗯,我周六回学校~~~

因为接下来的内容会落差比较大,所以不适合放在一起发~

在开学前结束某贝勒的番外……

依旧是边境纷乱的岁月,德亲王第三次率大军出征,亲王福晋回西苑省亲,府内一切事务交给管家负责,毕竟不是第一次了,福晋总有在亲王出征的时候归省的习惯,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丝毫不乱。
这天小贝勒爷下了早课,准备去习武场,一路走来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诸多侍卫侍女们似乎都有些异常,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或长吁短叹,小少年信步走到秘密讨论的小侍女群体附近,隐隐约约听到这样的内容。
“不会吧,咱们王爷居然为了个男宠把大军扔下了?”
“八成是真的,虽说是小道消息,但这可是从军中传出来的!”
“我还听说那小男宠受了重伤,怕是活不成了,王爷急得眼都红了……”
“那,咱们福晋怎么办啊?作孽啊!”
小少年手一松,剑鞘磕在了地上,众人一惊,回过头来,气氛顿时颇为尴尬,几个侍女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纷纷低垂着头。
少年淡淡地扫了一眼几个小侍女,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几个侍女互视一眼,吐吐舌,要说这府里最有威严的主子恐怕还得属这位了。
然而少年却没有去习武,径自去了主屋隔壁的房间,兰花喜阴,比较难养的品种都放在这件房间里,方便照顾。
进了屋,落了锁,倚着门坐在地上,双臂抱膝,盯着兰花看,盯到眼眶泛红。
旁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是福晋去了西苑,然而菖蒲什么都不瞒着自己儿子,小少年知道她是陪着亲王出了征。
旁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是亲王喜好男宠,但是自家额娘的习惯小少年很清楚,出了门儿就喜欢做男儿打扮,清新俊逸。
旁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是皇室子弟薄幸,又结新欢,但是小少年知道,自家的阿玛从头至尾只可能为了一个女子抛下军队不理,便是那朵菖蒲之花。
“受了重伤,怕是活不成了,王爷急红了眼,连军队都不顾了,军中传出的,八成是真的……”一时之间众多的声音在少年脑海中反复回响着。
此后三天,少年不上课也不习武,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留在花室里,默默地话也不说,众人劝也劝不好,重话又一句不敢说,一时之间王府几乎乱了套,最后到底连宫里都知道了。
早朝过后,换下了龙袍的男子亲临王府,颇为低调地免除了一切行礼迎接,直接让管家带路来到花室。
小孩儿开了门,脸色有些发白,浅蓝色的衫子似乎过度宽松了,眼睛中也没有平日的神采,向来规矩守礼的孩子咬咬下唇,愣是没有请安问好。无措的样子让男子看得心疼,直接把小少年抱在怀里,小声哄道:“大伯在这儿,林儿不怕!林儿去大伯家住一阵子好不好?”
小少年却抿着唇摇头。
男子浅浅叹气,进了屋,放下怀中的小孩子,一大一小席地而坐,默默对视,小贝勒爷显然很闷得住,一点儿也不像家里那个牙还没长全,奶声奶气话却超多的小崽子。
做大伯的只好谆谆善诱道:“林儿为什么整天都待在这里呢?大伯家的园子里有很多好看的花,带林儿去看好不好?”
小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哑:“我,要在这里等阿玛和额娘回来!”
男子垂下眼睑,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等呢?”
小贝勒沉默了下,才慢慢地说:“额娘最心疼这些花,我在这儿看好了它们,额娘舍不得它们,一定会回来……”渐渐地没了声音。
男子强扯嘴角,缓下语气商量道:“那我们把这些花也带到大伯家里去养好不好?”
小少年却根本没接这茬,垂下头兀自低喃道:“等阿玛额娘回来了,我还有事情想问他们。”
男子摸摸小少年的头:“林儿要问什么呢?”
林贝勒扬起脑袋,轻轻地说:“我想问阿玛,问额娘,在他们心里有没有一个小角落是留给我的,大伯,我一直都很听话的,大伯,我从来也不闹脾气的,可是我总觉得我是怎样的阿玛额娘根本就不在意,好像有了彼此,他们就什么都不求,其余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为了对方,其他的东西包括我在内,都是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的……”晶莹的液体在眼睛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流出来。

好说歹说到底是把林贝勒接到了宫里来住,房间内的布置也是颇为有心,满满一面墙的书,门类俱全,围棋,箫笛这些倒也还算平常,最扎眼的便是床边放着的一只体积不小的白兔玩偶,看得小少年眼角一阵抽搐,男子表情也愕然了下,随即尴尬地笑笑:“林儿,这是你大伯母布置的,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可以提出来。”
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对皇后娘娘的“杰作”提出异议,小孩子颇为乖巧地默默接受了。
本就是内向的性子,如今膳食都有人送到房间里来,每天起床之后便是看看书,写写字,什么都不缺,根本没有出门的必要,简直就是在打造最佳的宅之条件,这样下去,小孩子八成只是从花室换到皇宫来闷着,然而实际的情况却是几乎每天都有“闲杂人等”来影响贝勒爷的独处计划。
比如说前天小少年正在桌前练字,门外传来女子清越的声音:“林儿,你在吗?我能进来吗?”
小少年一怔,辨别出这是皇后娘娘的声音,当即放下笔,起身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先是两匹颜色差异颇大的布料,女子从布后面探出头来笑笑,进了屋,把布料放在桌子上。
长期训练下来的小贝勒对这个物件一直不是很爱,站得颇远,像是生怕女子也拉过自己拿其中一匹比来比去。
女子却只是上下打量了下小孩子便心中有了数,随即温和地问:“林儿喜欢那种颜色,蓝的还是橙色的?”
一般的男孩子都不会选橙色吧,少年俐落地给出了答案。
女子爽快地应下:“那好,蓝色的做给林儿,橙色的给小崽子,反正他不会选!”
小少年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句:“娘娘现在应该多休息的,林儿的衣服够穿了。”
女子眨眨眼,长叹口气:“唉,养个贴心的孩子的感觉原来这么好。”手轻放在腹部,柔下目光,“我猜八成是个女孩儿,不像上次那么折腾,所以没关系,而且,林儿,能做衣服给喜欢的人穿,从来都是种幸福!”笑意留在嘴角,笑涡若隐若现。
小少年却当场怔住了,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眼前出现的是爽朗男儿气的女子非要屡败屡战地毁布料的场景,手艺不够精良,却还是做了不少衫子给自己穿,即使出现过袖子长短不齐的惨剧,穿在身上还是和店里买来的感觉很不一样,暖暖的,像是冬日的阳光。
仔细想来,额娘做给自己穿的衣服恐怕比做给阿玛的还要多吧,虽然常常是用剪坏了料子为理由来安慰吃味儿的阿玛,但是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在自己的身上比尺寸的,一开始就是叫自己来挑选的颜色,真的是次次都是意外事件吗?
小孩儿摇头浅笑了,我的额娘哪有那么笨。
再比如昨天,下了早朝的男子来到贝勒爷的寝宫时,小少年正倚在窗边,借着朝阳专心致志地看书。
直到男子走到近前,问了句:“林儿,在看什么?”,小贝勒才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惊得手中的书落在了地上,唤了声:“大伯。”
男子顺手拾起地上的书扫了一眼,原是本游记之类的东西。
自家阿玛是从来不干涉自己看什么书的,但是不知道圣上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小少年有些忐忑地看着男子。
男子浅笑了下,把书放到案上,拉过少年,摸摸头问道:“你阿玛以前也喜欢看这类的东西,还真是父子,唔,再长大些,林儿也想去四处游历一下吗?”
小贝勒仔细地思索了下,却叹了口气,颇为少年老成地回道:“林儿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但是先生教导过林儿身为皇室子孙不能那么随性地只为自己活着。大伯,林儿不想像阿玛一样。”隐隐听得出少年语气中的难过。
男子却听得眼前一亮,适时引导道:“那么林儿就来帮大伯的忙吧,喜欢游记,喜欢了解各地的风土民情也可以为国家效力,过几天大伯给你找个先生,他是专门负责与其他国家的外交事务的,林儿学学看,不感兴趣我们再换别的!”顿了下,进一步教育道,“早些立志是好事儿,有了目标才能直到走下去啊!”
这话听着倒是耳熟了,小少年点点头应下了。
随即却被男子抱了起来,小贝勒一怔,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有些不安地唤道:“大伯。”
男子皱皱眉说:“快十岁的孩子了,还这么轻,每天就吃那么点儿东西,朕这是在养小猫儿吗?”
小孩儿有些脸红,垂下头不肯回话。
男子颇有耐心地缓下语气说:“天气热是容易胃口不好,想吃什么就说出来,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哪能嘴巴那么娇气!”
小少年点点头,依旧不习惯被抱在怀里,闷闷地应道:“林儿知道了。”
捏捏怀中小孩儿的脸颊,男子硬是作出严肃状说:“你可是答应朕了啊,下次再吃那么一点儿,朕可要罚你了啊!”却怎么听都像在哄小孩儿。
乖乖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才被放回地上,恢复了自由,从来也没有被人这么纯粹地当小孩子养过,小贝勒一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突然想到自己六岁那年,夏天天气闷的厉害,全无胃口,数着米粒吃饭,额娘为了改善这种情况,硬是要亲自下厨,一展手艺,然后当天晚上,全家人面对的是夹生的饭和味道诡异的菜,更让人郁闷的是阿玛还很捧场地吃了起来。当然这对于自己的厌食症状丝毫没有起到帮助作用,不过这是额娘第一次下厨的事情自己是后来才知道的。
额娘表示无能为力之后,随即上场的是阿玛,陪自己练过功夫后,笑嘻嘻地说:“小兄弟最近胃口不佳嘛,陪爷喝两杯去吧!”硬是把自己带到了酒楼,点了一桌子酸甜口的菜,连蜜饯这种小吃都有,然后非和自己说白酒有开胃的作用,称兄道弟地和自己喝起酒来,最后把自家小孩儿灌倒在桌上酣睡起来,男子还在一旁嚷着:“林儿,你别这么没出息好嘛,这才几杯啊!”
这样想来,像大伯那样的方式也好,像阿玛这样的也罢,其实心底里的关心都是一样的吧,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最后还是要提到今天,有了前车之鉴的小贝勒坐在桌前看书时一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就立刻朝窗口张望了一眼,却很诧异地没有看见人。
不多时,疑惑得到解决,门干脆俐落地被推开,小小的男孩儿一身翠绿色的衫子,鲜亮得像窗外新生的叶子,皱皱眉,费力地迈过门槛,就差没手脚并用了,随后做出跑步的姿态毫不认生冲到小少年身边来,嘴里嚷着“小堂哥,借我躲躲!”话没说完就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好吧,小贝勒完全不能理解这个第二次见面的太子堂弟的所作所为,刚想歪下头问个明白时,却见到随之走进来的男子,手里还拿着个小碟子,男子浅笑着问:“林儿,就你一个人在啊。”
还没等少年回话,就看见躲在书桌下的小人儿猛朝自己摇头打手势。
小少年能忍住不笑就不错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回答男子的问题。
男子撇了眼桌案下露出来的鲜绿色,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喉咙:“那好极了,你大伯母做了点心,咱们一起吃吧!”说完边把碟子放到案桌上,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故意详细地说道,“唔,松松软软的,味道不错,林儿,多吃些,别剩下!”
于是小少年只能顺应眼下的形势,吃了一口,点头称赞了几句,心里默默想到味道确实满好的,皇后娘娘又会做衣服,又会做点心啊。
这时桌案下的小人儿却终于忍无可忍了,钻了出来,二话不说抓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差点儿噎到,男子蹲下身子,喂小男孩儿喝了口水,挑起眉说:“小崽子,不躲了吗?”
小孩儿无辜地摇头:“儿子没躲,唔,天气热,桌子下面凉快!”
连乘凉的借口都想出来了,少年直接垂下眼睑偷笑。
男子却已然见怪不怪了,直接把惹了祸就逃的小孩儿夹在怀里,淡淡地说:“你觉得热,是因为穿得太多了吧,阿玛帮你脱下来吧!”
明明就只穿着一件单衣的小孩儿很快明白了男子话中的意思,当即瘪嘴摇头:“儿子不热了,不要脱!”
男子却显然对自家小孩儿这副表情免疫了,转头笑着对小少年说:“林儿,你先自己吃点心啊!”随后便进了内室,关上了门。
不多时内室便传来了巴掌着肉的声音,小少年着实有些为难,既然关上了门,是不希望我进去求情吧,那么,还是等下再说好了。
小孩儿奶声奶气呜呜咽咽地认错:“阿玛,儿子不敢了,呜……”
男子语气依旧云淡风轻:“我家太子殿下胆子多大啊,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今个儿不就是去拔个马尾巴嘛,下次咱再和那匹马比比看是它的蹄子硬,还是你的身子结实!”
小孩儿颇为委屈地申诉:“儿子没拔,儿子是想骑!”
下场便是巴掌的声音变大了,小少年大大地叹了口气,默默地铭记谨言慎行的重要性。
终于奶娃娃刑满获释,被其父抱着走了出来,依旧委屈地抽抽噎噎,脸上却一点儿泪痕都没有,很好,假哭得很彻底,违心地做了个再不胡作非为的保证,才获得了自由。
下一个的动作还是不忘点心碟子,不过倒不是忙着自己吃,而是摆出经验丰富的样子像自家堂哥推荐道:“这个绿色的最好吃,小堂哥你吃这个!”随即又压低声音,“小堂哥没和阿玛说我在这里,小堂哥是好人!”
小贝勒顿时哭笑不得了,还没等我说你就自己冲出来了啊。
站在椅子上还嫌不过瘾,挪了两下坐到桌子上,随后却马上后悔了,俐落地又站了起来,瘪了下嘴,可怜巴巴地回头看了眼自家阿玛,转回头时嘴角却又带着笑意了:“小堂哥,你喜欢吃哪个,我让额娘再去做啊!”
下场便是被男子揪了耳朵:“小崽子,就知道拿你额娘的东西送人情啊!”
男孩子也不反驳,单是弯下眉眼嘻嘻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小孩子,这样的笑容,总是让人不自觉地也被感染到,心里舒服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去保护了吧。

林贝勒上课用的书房就位于少年寝宫的隔壁,看上去还是相当古朴正式的,墙角的矮凳上冒着淡烟的香炉,桌旁的架子上理放整齐的圣人之学,案上也是中规中矩的文房四宝,没有出现毛绒玩具之类的物品。
一身青衫的授课先生,蓝色衣衫的态度认真的少年,一切的一切都颇为符合整个房间的格调,当然万事都有例外,这个例外便是明明没到启蒙的年纪却非来凑热闹的小男孩儿,坐在自家堂哥身边,穿着扎眼的橙黄色衫子,用握拳的方式攥着笔在白纸上肆意涂抹着,悬空的两条小腿还不时踢踢桌脚。
当然这个旁听的太子殿是没有经过授权的,而是自己偷偷溜过来的,大抵是因为觉得上课是件新奇有趣的事情,然而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先生说了很多自己听不懂的话,而堂哥还一副很受教的表情,仔细地做着笔记,也不陪自己玩儿,小孩儿只好颇为郁闷地“作画”泄愤。
既然是外交方面的课程,一开始总是要介绍一下国家周边的环境,主要的邻国有两个,与西苑相接的西戎,也就是这次德亲王领兵相征的对象,近十年来大小战争不断,西面边境难得几日太平,因而和平外交的事务难以进行。另外一个便是北原以北的北狄,两国自三年前交战过一次之后,这几年倒是相安无事,不时皇族之间还有和亲,两国国君也有书信往来,可以说这是主要的外交对象。
当然像这些内容,橙黄色衫子的小崽子听得云里雾里也是正常。
随即先生停顿了下,喝了口茶,换了话题:“贝勒爷今天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有些事情还是事先说明一下比较好,听说贝勒爷三岁的时候就启蒙了,现在也受了不少圣人的教诲,想也是满心的仁义,但若是贝勒爷今后真的从事这行,那么请您一切以本国的利益为重,必要的时候,不要顾虑任何圣人之道。”
少年手中的笔顿了下,抬起头看先生,男子依旧一副与世无争的平和模样,清清雅雅地摇着折扇,再君子不过。
少年点点头,又记录几笔,随后问道:“先生,大伯和北狄国君的书信保存在哪里呢,都写了些什么内容呢?”
男子淡淡笑着:“改天倒是可以带你去看,不过,贝勒爷,这个称呼恐怕您得先改了,您虽是皇亲,但还是称呼‘圣上’比较好。”
一直安安静静在旁边“写生”的小孩子终于遇到自己能够理解的话题了,当即皱了眉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