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M/M]穿越到现代的兄弟 兄弟sp (已完结) || 32.1万字

“真的?”萧然惊喜交集,听声音就可以想象出他一脸阳光的笑容,“义父,您回来了?您听到我声音了吗?”

“听到了,然儿。”萧远山唇边自然地流露出笑意,“你好吗?”

“我……”萧然略一沉吟,萧潼马上接口,“好什么?死小子,你在学校里不学好,抽烟、喝酒、泡吧,还跟人在舞厅打架,义父已经知道了。他本来想明天就去看你,顺便教训你一下,不过哥给你求情,延缓了两天。你这个周末回来,自己向义父认错道歉吧!”他故意把“学校”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萧远山看萧潼一眼,好嘛,这会儿当着自己的面演戏,刚才的紧张劲倒过去了,话说得溜熟。算了,我看你们怎样演下去。两个臭小子,把我当成老糊涂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重新响起萧然的声音:“义父,对不起,这个周末我回不来了,我们学校组织了社会实践,周末我们要下乡去。下个周末我一定回来,好吗?义父,然儿好想您,可是,真的不巧……”

萧潼松一口气,然儿真是聪明极了,一点就透。而萧远山眼里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没有让萧潼看到,仍然温和地道:“既然这样,我就再等一周吧,学校的事情重要。”

萧潼的心彻底放下去,绷紧的神经一放松,臀部的疼痛就喧嚣着提醒他了,萧远山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连忙伸手扶他:“走,我扶你回房间去躺着吧。”

萧潼点头。等义父离去,他再次拨通萧然的手机,把自己今天发生的事以及如何跟义父讲的话都告诉萧然,让他去问楚云天的意思。

萧然想到楚云大哥做的这些事,再联想到楚云大哥拿自己加入楚门后的照片发给义父,分明是为了打击他,他心里有极不好的感觉。隐隐猜测到,他们父子闹僵十之八九跟楚门有关。楚云大哥这么做,会不会因为当年他回去当楚门门主,而义父憎恶黑帮,不允许他这么做,以至于两人翻脸,这么多年互相不理?

所以楚云大哥拉自己进楚门,是带着报复的意思,想给义父当头一棒,让他瞧瞧:你现在器重的这个儿子也已成了黑帮中人,也被染黑了!

萧然有些头痛,要是义父知道自己和楚云大哥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他们父子恐怕会越闹越僵。当初自己向大哥承诺,有自己在,一定促成他们父子和好,可现在,他开始觉得没有把握了。

他从床上下来,拖着一条腿移到门口,想到楚云天书房去。门外走廊里站着一名侍卫,见他出来,连忙上前道:“小然少爷,您身上有伤,门主命属下守在这儿,等候您的差遣。您有事吩咐属下吧。”

萧然微微一笑:“不用,我要去书房找门主。”

“属下去请他上来。您上下楼梯不方便。”

萧然心道,我哪有这么娇弱,已经四天了,身上的疼痛已缓解,再加上自己运功疗伤,伤势好得很快。可见那名侍卫坚持,他只好回去重新坐在床上。

一会儿楚云天进来,坐到萧然床前,关心地问道:“小然,你有什么事吗?”

萧然已经一天没见到他了,此刻看到他,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眼圈也有些发黑,虽然努力想牵出笑容来,可脸上的肌肉却有些僵硬。

萧然敏感地道:“大哥,是不是傲宇的事……?”

“海关把我们那箱货扣下了,张海山与周关长都被停职审查,法院给傅清南发了传票。这些政府机关一向做事拖拉,这次却例外地雷厉风行起来。星期五法院开庭审理此案,市委、市政府都高度重视,我们厂被勒令停产了。”楚云天终于扯起嘴角,却笑得极苦,“我在S市也算名人,傲宇曾被市里视为新星企业,可现在……”

“对不起,大哥,都是我。”萧然低下头,不敢去看楚云天颓败的脸色。

“胡说!”楚云天忽然语气严厉起来,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小然,为什么知道我是你大哥后,你就变得这样畏首畏尾了?你没错,就算你面对的是我,甚至是你亲生父母,你也做得俯仰无愧。我从来没有认为我的这种做法是对的,我只是……我只是用黑道的价值观在看待自己。小然,你样样都好,就是有一些不该有的妇人之仁,过于感情用事。我不允许你这样,如果以后再看见,我会狠狠教训你,听到没?”

萧然垂着的睫毛颤了颤:“……是,小弟记下了。”

“抬起头,看着我说!”楚云天加重语气。

萧然抬起头,看着楚云天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坐直身子,漆黑的眼眸中悄悄掠过一抹调皮的笑意,脸上却一本正经地应道:“是,老大,属下一定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楚云天一巴掌拍到他头上:“臭小子!油腔滑调!说,找我来有什么事?”

萧然的目光慢慢凝聚,瞳孔的颜色愈深,目注楚云天,缓缓道:“大哥,义父他老人家回来了。”

楚云天象被人突然抽了一鞭子,身子僵了僵,突然站起来:“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你想回家尽管回,只是,自己记得回来便是。我还有事,我走了。”

“大哥?”萧然见他变了脸色,本能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大哥,你别生气,请听我说。”

“小然!”楚云天脸一沉,片刻之间心中已涌过无数念头,只觉得胸口堵得呼吸不过来,冷了声喝道,“不许在我面前提起萧远山,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大哥!”萧然牢牢抓住他的衣角,仰起脸来,俊美绝伦的脸上是近乎决绝的坚定,一字字掷地有声地道,“就算你打死我,小弟也要说!百善孝为先,不管你与义父之间有什么恩怨,父母养育之恩、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些永远都割不断。你是萧楚云,是萧远山的儿子,这是事实,你不可以凭自己的一己之念抹煞这个事实!请你跟我回去,向义父赔罪,他会原谅你所做的一切,他肯定会的……”

听到“陪罪”二字,楚云天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仰天大笑,然后猛地甩开萧然的手,嘴角扭曲:“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他根本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是他放弃我和母亲,他不配当丈夫、不配当父亲!我早已向自己发誓,这辈子不再踏进萧氏庄园。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将来也不会给他送终……”

“啪!”清脆的掌声骤然响起,把楚云天的怒吼瞬间打断。打人的与被打的两个人都僵在那儿,呆若木鸡。萧然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自己竟然那样冲动地挥了大哥一巴掌。清晰的掌印在楚云天脸上浮现起来,他的半边脸很快肿了。

萧然从床上滚下来,跪在楚云天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腿,又痛又悔,语无伦次地道:“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我只是想让你清醒些,让你看清自己。你不是这么无情的,不该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你这样是对义父不孝,就算义母在九泉下听到,也会死不瞑目的。”

楚云天的身躯猛地一震,目光缓缓垂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手指死死握紧。萧然以为他要打自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是隔了会儿却没感觉到疼痛,他重新睁开眼。见楚云天蓦然把头撇过去,那一瞬间,他从他眼里捕捉到一点闪亮的东西。是泪光吗?他不敢确定。

楚云天伸手推开他,转身就走,萧然爬起来追上去,楚云天砰的一声把门拽上,几乎撞了萧然的鼻子。

“看住小然少爷,不许他出门!”他听到楚云天在走廊里向侍卫下令,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个楚云大哥,真是倔得象头驴啊。手掌还在发麻,大哥就顶着一个掌印出去了,自己再次以下犯上,可他竟然没有生气。大哥,你在害怕什么、逃避什么?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你在欺骗自己!

回来打电话给萧潼,把楚云天的反应告诉他。萧潼也不禁忧心忡忡,最后两人决定,这事急不来,还需见机行事。

第二天,董事长回来的消息传遍萧氏,萧远山在与各部门员工打过招呼、听萧潼汇报公司状况以及合资公司进展后,进董事长室。一等安静下来,他就拨通了南暨大学外贸系办公室的电话,询问学生萧然的情况,自称是萧然的一位亲戚。

结果他得到的答复是萧然休了长病假,不上课,只等学期结束前来参加一下期末考试。

萧远山的火腾地一下冒了起来,几天来的种种猜疑、昨晚回家后的蛛丝蚂迹,此刻一下子得到佐证,他有些不能承受。自己真的被两个儿子骗了,那么孝顺他的儿子,现在却跟自己耍心眼,而且事情这么严重!

他打电话叫萧潼到他办公室。萧潼刚一进来就觉得里面的空气十分压抑,瞧见义父面沉似水地坐在那儿,他心中一惊,努力沉住气:“义父,您找潼儿有什么吩咐么?”

萧远山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脸色发青,二话不说就把他往外拉:“走,叫上陆涵,我们立刻到S市去!”

“义父?”萧潼的脸顿时白了,“义父,不是说好了等然儿下周末回家吗?”

萧远山盯着他,所有的怒火都涌到脸上,却压着没有从眼睛里喷出来。可声音再也镇定不了,冲口道:“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然儿请病假?他生了什么大病?他若生了大病,你这当哥哥的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义父在你眼里是什么,啊?你就这样欺骗我!”

第五十七章 太在乎

一个董事长室充满山雨欲来的气息,萧远山气得脸上阵青阵白,自从十三年前儿子离家出走,回到他那个外公家,彻底跟自己脱离关系后,他再也没有这样失态过。可是今天,当他听说自己赏识、宠爱的义子竟然托病逃学、不知所踪时,他所有的淡定、沉稳都化为乌有,盯着萧潼的目光充满震惊过后的气愤、失望与痛心。

潼儿,难道义父在你心目中已经那样见外了吗?连这么大的事都要瞒着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萧潼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义父,潼儿错了,潼儿不该欺瞒义父,请义父责罚。”

“责罚?”萧远山低低地重复一声,心里泛起无穷的苦涩,宁可挨打也不说出实情吗?我在你眼里这样不值得信赖吗?目注着萧潼,眼里犀利的光芒慢慢暗下去,慢慢变成一种烟灰般的颜色,眼角的皱纹仿佛变深了,语声中掩饰不住疲惫,“潼儿,责罚你有用吗?你真的想让义父用严刑逼供的手段来逼出你的真心话?那义父成了什么人了?”

这样悲哀而消沉的义父是萧潼从未见过的,即使自己告诉他公司亏损时,他也只是含笑安慰自己。在萧潼心目中,义父就象一座历尽风雨沧桑的山岳,巍然屹立、永远都不会倒下。可是,他现在看起来苍老而疲惫,仿佛下一秒就想沉沉睡去,忘记身外一切烦恼。

“义父。”萧潼心中好像被烈焰与冰水交替折磨着,他再也不忍心看义父这样难受,暗暗闭了闭眼睛,大哥,请原谅,我不得不说了,可是,我会尽一切努力促成你们父子团聚的。

“义父,对不起,是潼儿骗了您。潼儿甘愿接受一切责罚,只求义父不要生气。”他放低了声音,哀求地看着萧远山。

“那你告诉我,然儿在哪里?”萧远山努力振作精神,深深看到他眼底。

“然儿他……他现在在S市的云天庄园……”萧潼再也不敢隐瞒,将这一个半月以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云天庄园,萧然被关在房间里,想到楚云大哥纠结的样子,想到自己昨夜打了他那一掌,他的心如何放得下?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又一直见不到楚云天,他再也忍不住,开门走出来。另一名侍卫守在门外,上前拦住他:“小然少爷,门主不让你出来。”

萧然闪电般伸手点了他的穴道,一瘸一拐地下楼,到楚云天的书房外。飞廉正在门口,见到他来,连忙迎上去,压低声音道:“小然少爷,你怎么下来了?”

“飞廉大哥,我要见门主。”

“门主不肯见你。”飞廉为难地道,“他的情绪很恶劣……”

萧然扬声向书房里道:“大哥,小弟想见你,可以进来么?”

“回自己房里去,我谁都不见!”里面传出楚云天的声音,有一些沙哑、一些压抑、一些隐忍的怒火,还有一些不甘屈服的味道。萧然心里象被电流滑过,瞬间的疼痛后,心脏仿佛有些麻木。他呆了片刻,咬咬唇,豁出去地道:“大哥,请原谅,小弟进来了。”

飞廉本能地伸手拦他,萧然如法炮制,迅速点了他的穴道,然后走进书房。抬头,正看到楚云天近乎阴郁的脸,眸子中有一眸暗红,犹如寒夜里燃烧的幽火,隔着冰雪,喧嚣着,却毫无温度。

萧然费力地挪过去,挪到书桌前,缓缓跪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默默凝注着那个扫过他一眼后继续看文件的人:“大哥还在生小弟的气么?小弟昨晚冒犯大哥,今天特来请罪。小弟只是心太急,不是对大哥不敬,请大哥原谅小弟吧。”

充满歉意、带着恳求的声音,象风一般低低拂过,本是无比动人的,可听在楚云天耳朵里却起了相反的作用。“你这样是对义父不孝,就算义母在九泉下听到,也会死不瞑目的。”萧然,你得到了他的宠爱,就这样义正词严地来指责我是么?你破坏我所有的计划,我念在你心地善良,不跟你计较,可你竟敢对我指手划脚,反过来教训我了,谁给你的胆子?

他啪的一声把文件拍在桌上,双手抱胸,缓缓往后*,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萧二少爷,身上的伤好多了,是不是?又可以施展身手了,是不是?我知道你武功盖世,我的这些侍卫都不是你的对手,我更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可以在楚门为所欲为。你眼里早就没我这个门主了,是不是?”

“大哥……”惶然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冰冷的男人,萧然的心好像突然被利剑穿过,血流如注,就算那天他盛怒之下痛打自己,也比现在这种样子让他好受些。萧二少爷,他叫自己萧二少爷,分明是不当自己兄弟了。眼里没有门主?呵呵,只是门主吗?而且还是被属下冒犯的门主。

“叫我老大!”楚云天淡淡地下令。

老大?要用老大的身份来压我吗?大哥,你这是何苦,你在跟自己怄气、跟自己较劲,不是么?没有告诉你义父回来的消息时,我们还是兄弟,相处得那样融洽。你也没有吝啬你的疼爱与温情,可是现在,一旦触及你心里的那根刺,你就象受伤的野兽,变得毫无理智了。你这样冷落我、憎恨我,只是在发泄你自己心里的怨气。

“大哥。”萧然执拗地叫,“小弟是为家事来找大哥的,请允许小弟唤你大哥。”

“你!”楚云**不可遏,猛地从书桌后站起来,冲到萧然面前,扬手就是一耳光抽下去。萧然感觉到那股劲风刮下来,没有躲避,只是认命地闭上眼睛。

楚云天的巴掌在离萧然脸庞半寸的地方生生停住,他呆呆地看着萧然。那张干干净净的脸上见不到丝毫畏惧或反抗,又长又密的睫毛平静地阖在眼睑上,稍稍有了点血色的唇轻轻抿着,一副温顺而恭敬的模样。这样的少年真是让他莫名的心疼,可是他自己心里的结却怎么也解不开,所以,他需要发泄……

楚云天,你在迁怒于这个孩子么?上次因为他骂你一句“卑鄙”,你抽了他二十多藤条,而今天,你又要因为一句“不孝”而责罚他么?

他颓然地甩下手掌,咬了咬牙:“小然,别逼我打你!乖乖去解了飞廉的穴道,向他道歉,然后回自己房间去好好养伤,我可以不追究你昨晚与今天的冒犯之举。否则,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受什么惩罚!”

萧然抬起头,脊背挺得笔直,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楚云天,半点不肯退缩:“大哥,小弟冒犯门主,呆会儿自然会去刑堂领罚。可是,请大哥不要逃避自己了,跟小弟一起回去见义父吧。十三年了,再多的怨恨也该随风飘散了。大哥,你做了那么多事去报复义父,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太在乎义父,太想引起他的注意么?如果你不在乎他,如果你真的不当他父亲了,一个陌路之人,哪里需要你如此处心积虑,甚至不惜以身试法?难道大哥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不关注自己的未来?大哥,你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

“啪”,一巴掌狠狠甩在萧然脸上,力道之猛令萧然瞬间往侧面倾倒,他连忙用手撑住地面,稳住身子。嘴里泛起浓浓的血腥味,鼻子里也渗出了温热的液体。萧然举手擦了一下口鼻,袖子上顿时沾满血迹,脸上又热又痛,耳朵里嗡嗡的声音还在回响。

他重新跪直身子,仰起肿胀的脸,一双眸子中只剩下漆黑的颜色,黑得有些触目惊心,唇角动了动,露出一丝温润的笑意:“大哥……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所以……你这么生气。如果打我能够令你好受些,那你就打吧……”

楚云天的身子晃了晃,倒退两步,双眸中犹如掀起了滔天巨浪,盯了萧然半晌,两道目光谁也没有退缩。“大哥……”萧然再唤,固执得象头小牛。楚云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然转过身,手臂一挥。哗啦一声,书桌上的东西被他尽数扫到地上,一只杯子瞬间碎尸万段。

“门主?”两名侍卫,以及一名潜伏的暗卫,三条人影出现在楚云天面前,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们齐齐变色。

楚云天向后挥手:“没什么事,你们退下。”

“是。”三人面面相觑,却不敢说什么,带着满腹狐疑退了出去。

楚云天不理萧然,转身奔出书房,脚步声远去,然后楼下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萧然苦笑,楚云大哥竟然把自己抛在这儿,自己跑掉了。

没有得到命令,他只能继续跪着。腿上的枪伤、胸前的鞭伤、脸上的肿痛,各种疼痛一起涌过来,萧然用力握紧拳头,咬紧嘴唇,提醒自己必须撑下去。为了楚云大哥,为了义父,自己受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跪了足有三个小时,萧然的两条腿由酸到痛,到麻木不堪,渐渐的,他觉得眼前有些晕眩,暗暗掐自己的大腿,唯恐自己昏过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手机铃响。接起来,听到萧潼的声音:“然儿。”

“哥?”萧然敏感地觉察到,萧潼的情绪很不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义父知道了你请病假,没在学校的事,我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义父受不了刺激,一下子昏过去。他现在在第一医院,我在照顾他……”萧潼的声音有些低哑、艰涩。

萧然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棒,身子摇晃了两下,几乎软倒在地。义父是对自己与楚云大哥失望了吗?他怎能容忍一个儿子堕落,另一个儿子犯法?这双重的打击他如何承受得了?

“哥,我立刻回来。”他从地上支撑着慢慢爬起来,两条腿已经没有知觉,好不容易站定,深深吸口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惨白。

“不,然儿,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家里的事交给我。我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你试着跟大哥说说,看他会不会心疼义父,回来看望他。”

萧然苦笑:“大哥他太骄傲、太要强了,我现在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过,我会再试试。哥,请先代我向义父道歉,等我回来,我会再向他请罪的。”

“好。”

Z市第一医院,特护病房里,萧远山挂着点滴,脸色灰白,双目紧闭,眉心纠结。而萧潼跪在他床前,一动不动。

一个名叫“乐乡”的小酒馆里,楚云天独自坐在窗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而孤舟坐在那辆劳斯莱斯里,停在对面的街角,远远地看着他。他被命令不许去打扰楚云天,所以只能看着门主用这种自虐的方式灌醉自己。

门主喝了有一个小时了吧?一向清明自醒的门主,何曾这样放纵自己?他心里很苦?为什么?孤舟心里十分担忧,可他不敢去问。

终于,他看到门主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付了账,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他连忙下车,准备去接他过来。

楚云天已经下了酒馆的台阶,走上人行道。而孤舟正横穿马路过来,已经走上斑马线。

就在这时,孤舟忽然浑身一凛,一种职业的敏感性令他觉得不好。他侧过头,恍惚看到哪里有亮光一闪。就在同一瞬间,他看到一条人影象豹子般扑到楚云天面前,然后身躯一晃,左边的肩膀上突然绽开一朵鲜花、一朵血红的花。

“啊!”恐怖到极点的叫声惊破大街的秩序,行人四散奔逃,骇然失色。那个人缓缓倒下,倒在楚云天身上。而楚云天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吓醒,目瞪口呆地看到:这个为他挡了一枪的人竟是萧然。他抱住萧然的身子,却把腰弯向一侧,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

第五十八章 昏迷

孤舟飞身扑到楚云天面前,一声“门主”直到贴近楚云天才敢低声喊出来,伸手把萧然打横抱起。年轻健硕的身躯,抱着一米八五的修长少年,也觉得颇为吃力。目光四下搜索,找不到危险的根源。楚云天低喝一声:“救小然要紧,快回去!”两人迅速奔过长街,钻进车里,劳斯莱斯象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楚云天已彻底清醒过来,一上车就把萧然接过去抱在怀里,手捂到那个被子弹打出的血洞,掌心里接到一片粘稠的液体。楚云天连忙扯下座椅上的*垫,堵住伤口。看着萧然昏迷中惨白的面容,以及上午被自己打肿的半边脸和嘴唇,他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巨灵之手撕成了碎片,剧烈的疼痛夺去他胸腔里的气流,一波波的恶心加上呼吸急促,令他难受得弯下腰来。

颤抖着手指拨通叶楠的电话:“叶医生,请立刻到云天庄园来,我弟弟中枪了。”

“他几天前刚刚中枪,怎么会……”电话里传出叶楠疑惑的声音。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楚云天近乎粗鲁地打断他,语气很恶劣,这样的语气令孤舟也觉得非常震惊,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一眼楚云天的脸色。

“有杀手暗算我,他为我挡了一枪。”楚云天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放缓语气补充,然后下令,“赶紧过去,别再多问了。”

“是,门主,我马上过来。”

当他们的车子从视眼中消失时,乐乡酒馆对面一栋高高的办公大楼里,一个隐蔽的窗口后,一名一身黑衣的女子缓缓收回枪,啪的一声扯下窗帘。屋内的灯光照出她清瘦高挑的身材,眼睛很黑,闪动着清冷的光。鼻梁很高,唇型薄,显出一种不同于普通女子的果断、坚毅。细长的手指慢慢握成拳,轻轻吐字,带着丝自嘲的味道:“想不到我竟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这个臭小子是谁?好快的身手。楚云天,你回去等着,我会再来找你的……”

云天庄园,萧然房间里,叶楠在紧张地为萧然取子弹、消毒、上药、包扎。孤舟在里面配合,而楚云天则被叶楠赶了出去,理由是他满身酒气,在里面会薰坏了他和萧然。

楚云天下楼到书房外,见飞廉穴道未解,仍然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而且惊疑不定,显然听到了楼上的声音,正在奇怪发生了什么。

“小然少爷怎么回事?”楚云天问得没头没脑,但飞廉跟他这么久,怎会听不懂他的意思,连忙道:“回门主。门主怒冲冲走后,小然少爷一直跪在里面没动,一直跪了三个多小时。”

楚云天的脸沉下几分,臭小子,怎么那么死心眼?我又没罚你跪,你难道不会自己起来回去休息?身上有伤你管不管?

“属下听到有人打他手机,想必是潼少爷,因为小然少爷在叫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小然少爷的声音又惊又痛,还说要立刻回去,后来似乎是潼少爷制止了他,他说你太骄傲、太要强了,他现在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过,还是会试试。还请潼少爷代他向义父道歉,说回去后会自己向他请罪。”

楚云天仰头吸口气,太骄傲、太要强?这臭小子对自己还真是了解。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会“又惊又痛”?难道是“他”知道了整件事,难道是……

“然后他冲出来,问属下,门主心情不好时通常会去哪里。属下告诉他,门主要么会到听雨轩喝茶,要么会去乐乡喝酒。那两个地方都在梓安街上,环境很清幽。”

楚云天苦笑,这些手下还真是对自己了如指掌。楚云天,你的行踪如此有规律,难怪会被敌人了解到,以至于杀手都能“碰巧”出现在那儿。

今日出现的杀手恐怕是专业杀手,他的枪是消音的,隐瞒的位置也相当好,连孤舟都没有发现,只是捕捉到了阳光下枪口反射的一点光芒。

“门主,是不是小然少爷出了什么事?”飞廉敏感地问道。

“我在乐乡遭遇杀手,小然帮我挡了一枪。”

飞廉大惊失色:“门主,今晚庄园要加强戒备,以防不测。请允许属下与孤舟今晚在门主身边保护。”

楚云天摆摆手,眼睛慢慢眯起,鹰一般犀利、冷酷的光芒从他瞳孔里散发出来,唇边露出玩味的笑容:“没事,我今日只是喝多了,才会遭人暗算。晚上他若敢来,我正好请君入瓮。”看一眼飞廉,略略苦笑,“小然这死小子点了你穴道,他现在自己昏过去了,你恐怕只能等穴道自然解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动,我去命人把你抬到休息室去,还有楼上那小子……”

飞廉不能动,脸上却火辣辣地烫起来:“属下无能。”

“我不怪你,小然的武功深不可测。”

安置好飞廉与楼上那名被萧然点倒的侍卫,楚云天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去掉一些身上的酒味,才重新回到萧然房间。萧然的状况很不好,深度昏迷,呼吸急促,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子弹周围有碗口大的皮肤完全灼烂,血肉模糊,看着触目惊心。手脚无意识地、轻微地抽搐着,好像一条被放在油里煎的小鱼。

一番紧急抢救,叶楠擦掉额头的汗水,长长松一口气:“门主,你得罪了什么人?这么有杀伤力的武器,怕是职业杀手才有的。如果不是小少爷为你挡这一枪,看来你已经一命呜呼了。”

楚云天听他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却毫无心情配合,脸色阴得仿佛能落下雨来:“我弟弟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忧?”

“你也不想想我叶大医师是什么人,何况子弹没有打在要害位置。只是,他连番中枪、受伤,身子怕是顶不住。所以不能掉以轻心,今晚你还是亲自陪着他吧。一有异常马上打电话给我。”叶楠第一次用了命令的口气,而楚云天要多听话有多听话,马上点头答应。

Z市第一医院,萧远山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动了动身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立刻听到耳边有人惊喜地唤道:“义父,您醒了?”

萧远山侧过头,看到萧潼直直地跪在床前,看来已经跪了很久,脸上的颜色青白交错,额头、鼻尖都有汗珠,一双深黑的眼睛幽幽暗暗,交织着无数复杂的感情。只不过半天时间,他看起来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拼杀,竟然憔悴了许多,疲惫不堪。

他挪上两步,贴到床前,手指扶在床沿上,不敢看萧远山的眼睛,慢慢垂下头:“义父,潼儿不孝,害义父气得病倒,请义父宽怀些,静心养病。等义父病好,潼儿愿受任何责罚。”

“你……小畜生……”萧远山喃喃地骂了句,气息紊乱起来,连连咳了几声。萧潼急得手足无措,一句小畜生简直象鞭子抽在他心上,他惶然叩首,泪水沾湿了眼眶:“义父息怒,潼儿知错了,义父您惩罚我吧。”

萧远山费力地支起身子,伸出一只空着的左手,哑声喝道,“起来!”

萧潼一惊,抬起头来,脸上印着两滴泪痕:“义父……”

“起来吧。”萧远山闭闭眼睛,脸色暗黄,“我不是骂你,我是骂的……楚云这畜生。难为你们兄弟齐心,三个人一起合伙来欺瞒我,很好,很好……”

第五十九章 死缠烂打的然儿

“义父,潼儿知错了,然儿也知错了,求您原谅我们吧。然儿若不是受了枪伤,他马上就会赶回来看您了。”萧潼扶萧远山躺下,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不敢去看义父黯然伤神的模样,低头嗫嚅道,“我们不知道义父跟大哥之间有什么纠葛,可大哥毕竟是义父的亲生子,请您看在过世的义母份上,原谅了大哥吧。”

“原谅他?”萧远山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苍凉得宛如原野上掠过的秋风,本该生气大怒,却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这畜生做的都是什么事!对他来说,什么道义、良心、国法都可以弃如敝屣,他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在他心目中,我这个父亲就是他最大的仇人!他宁愿做他那个该死的黑帮老大,也不愿清清白白做人。十三年前还只是年少肆意,现在呢?马上就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却变本加厉地为非作歹!他妈妈若是在九泉下看到,恐怕会被他气得死不瞑目。你让我怎么原谅他?”

萧远山越说越火,到最后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猛烈地咳嗽起来。萧潼连忙给他抚胸拍背,又把他扶起来,把水杯递到他面前,劝慰道:“义父,您别生气。大哥他……他只是一时糊涂,他会明白过来的。”

“明白?”萧远山苦笑,“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这个臭脾气,认定了一件事就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绝不回头。我只怕,他真要坐了几年牢才会清醒了。”

“不,不会的。”萧潼惊得几乎把杯子里的水泼出来,“大哥说他会想办法,利用楚门的关系网,将损失减到最小,他不会坐牢的。”

萧远山轻笑,可笑声却说不出的苦涩、悲愤、痛心:“他真厉害,可以这样只手遮天,将国家法律玩弄于掌股之中。这样的儿子,我该为他骄傲吗?”他把目光投到萧潼脸上,“潼儿,你看着我。”

“义父……”萧潼费力地把游移的目光收回来,正视着义父。

“潼儿,你在古代是一国之君,身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你将国法置于何地?难道你也能容忍这种违法乱纪的事么?”

萧潼被萧远山严厉的目光注视着,脸上火辣辣地烫起来,却不敢再逃避,讷讷地道:“我错了,义父,等您身体好了,您罚我吧。”

“傻孩子。”萧远山叹息,伸出左手,轻轻揉了揉萧潼的头发,“我知道,就象上次染厂厂长袁臻的那件事一样,你是碍于人情。上次是因为我,这次又是因为云儿这畜生。你啊,那样刚正严厉的人,偏偏一遇到义父的事就乱了方寸。义父知道你孝心可嘉,可还是要责备你。虽然你是弟弟,也不该纵容了云儿那畜生。尤其是……他让然儿受这么多苦,我绝不会饶过他的!”

不知为什么,萧远山那样宠溺的动作令萧潼心中涨起酸酸的感觉,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会这样柔软。五年的帝王生涯,恩威并施、雷厉风行,一路披荆斩棘、扫除障碍,早就将他的心打磨得坚硬如铁了。可是,在萧远山温和、疼爱、理解的目光下,他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幼时的情形,如果,当年的父皇也有义父这样和蔼可亲……他忍不住笑自己,萧潼,义父一回来,你就变小了、变软弱了,你真丢脸。以前总怪然儿太多情、太会流泪,可是自己却在义父面前一次次湿了眼睛……

云天庄园,凉月中天、清辉满地,庭院中摇曳的树影在廊上洒下一地斑驳。柔和、朦胧的灯光笼罩着整个庄园,看得到的地方显得如此宁静、平和,而暗地里,又潜藏着多少警戒的目光。

楚云天一直守在萧然床前,不时用蘸水的药绵涂抹在他失水的唇上,用冷毛巾敷在他额头,看着他脸上的红肿慢慢退去,颤抖的身子慢慢静止,轻轻拿手掌抚平他纠结的眉心。然后,他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脑子里各种画面杂乱无章地浮现出来,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不停晃动,刺激着他脑子里的神经,令他觉得晕眩。

十六岁以前,那个人曾给了自己多少疼痛?那些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家法,激得他更加叛逆。一次次父子间的争吵,换来他无数的巴掌、藤条、板子。相似的故事在萧家周而复始地上演,曾经身为黑帮小姐、刚强而干练的妈妈,被这反复上演的故事逼得焦虑不堪,精神几近崩溃。最后,她患了脑癌,带着无穷的遗憾离开人世。而自己也毅然决然地离开萧家,到了T市外公外婆家,从此开始边读书、边接触黑道的生活。

那个人,他与妈妈曾真心相爱过吗?如果是,他为什么那样冷落妈妈?为什么,自己无数次看到骄傲的母亲偷偷哭泣?而他,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事业上,放在他的萧氏集团上,忙碌,成了他不关心家庭的最好借口。自己十六年的成长过程中,得到最多的父爱就是来自父亲的责罚。

他总是怀疑,父亲在外面有情人,所以才会疏远妈妈、冷落自己的家。所以,当萧潼兄弟闯入萧家后,他就怀疑他们是他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

那些记忆、那些怀疑,就象种在心底的毒草,随着岁月疯长起来,令他越来越痛苦。刻骨铭心的怨恨,无计解脱……

他把脸埋在掌心里,感觉自己象鸵鸟,想要躲避这个世界,躲避一切。

“父皇,母后……”床上的萧然发出模糊的呓语。

楚云天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父皇?母后?这称呼……他凑到萧然唇边,这次他听得更加清楚了。“大哥……皇上……二哥…”

楚云天一下子呆若木鸡,原来他竟是皇室子孙,大哥?皇上?难道,萧潼在古代是皇帝?那么,萧然也就是王爷了?皇上、王爷?这两个人身份如此尊贵,如今却是自己的义弟?

心,忽然痛得片片碎裂,萧然,他贵为王爷,可是在自己面前如此谦恭守礼,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兄长来尊敬、孝顺,挨打受罚、毫无怨言,为了自己甚至不惜牺牲性命。而自己给了他什么?自从他来到S市,他已挨了自己多少巴掌、多少藤条?吃了两次子弹、还被滕康鞭打,总是弄得遍体鳞伤。

“然儿,你怎么那么傻……”喃喃地低吟,楚云天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改了称呼,就象萧潼对萧然那样。他伸手,轻抚着萧然消瘦的脸庞,泪水潸然而下,一滴滴滚过脸颊。

“大哥……”萧然慢慢睁开眼睛,感觉到楚云天的动作,看清他脸上挂着的泪痕,然后才感觉到身上到处都痛,轻轻哼了一声,引起楚云天一阵慌乱:“是不是疼得厉害?是不是忍受不住?哥去给你拿止疼药来。”

一声“哥”好像一剂强心剂注入萧然体内,他的眼睛顿时亮了,一抹舒心的笑容从他苍白的唇边掠开。可这抹笑容却生生刺痛了楚云天的心,他象逃一样站起来,到桌子上去拿止疼药和水。

“大哥,不用,我能忍住。”萧然微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既而迫不及待地道,“对不起,大哥,我不该擅自起来了。可是,我出去找你,是想告诉你……义父知道了所有事,他气得病倒了……”

水杯几乎从楚云天手里脱手掉下去,他的背影僵在那儿,呆了足有十秒,才缓缓转过身,走到床边,脸上没有表情,目注萧然,轻轻道:“等你伤势稳定下来,我派人送你回家。你从此不再是楚门的人,回去继续上学吧。”

“不,我不走!”萧然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既然加入了楚门,就一辈子是楚门的人。大哥,不要赶我走,让我留下来帮你。”

他怎会不知,楚云天现在已陷入最艰难的境地:傲宇的案子未结,为自己要去受三刀六洞之刑,还有那个从天而降的杀手。楚云天分明是要保护他,不想让他被牵扯进来。可是,自己如果离开,大哥会面临什么?他怎能放得下心来?怎能自私地独善其身?

“闭嘴!”楚云天沉着脸喝道,“我楚门没有你这样不敬尊长、以下犯上、肆意妄为的属下,我是门主,我已决定将你逐出楚门!”

“不!”萧然大吃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却牵动伤口,疼得眼前一片漆黑,身子晃了两晃,被楚云天伸手扶住。萧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央求地看着他:“大哥是还没有原谅我么?小弟已经知错了,求大哥宽恕我,允我留下来吧。小弟以后一定谨守属下之礼,再不敢冒犯门主了。”

楚云天心痛如绞,脸上却不得不装出冰冷的样子:“由不得你作主!不许再多说,好好养伤,过几天可以行动了,我就送你回去。”

“不,大哥!”萧然死死拽住他的袖子,脸上又露出那种执拗、倔强的样子,“我不走,除非大哥跟我一起回去。”

“你!”楚云天猛地扬起手掌。

萧然毫无畏惧地扬起脸:“你打吧,你就算打死我,也休想赶我走!”

两人僵持片刻,楚云天以失败而告终,颓然放下手掌,却在下一秒崩溃般坐到椅子上,无奈地看着萧然:“然儿,你……哥该拿你怎么办?”

萧然心中暗暗笑起,大哥,原来你也是纸老虎,你不舍得打我,是不是?你休想甩开我,我一定会死缠着你不放,直到你与义父和好的那一天……

心里一松,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虚弱到极点。

第六十章 当年恩怨有谁知

同样的夜晚,Z市第一医院特护病房里,萧潼陪在萧远山身边,为他打饭、端茶倒水,然后静静地看着义父稍稍好转的脸色,心中暗想:这样安静的夜晚,应该适宜谈心、适宜倾诉,此刻的义父身体虚弱,他平日坚强的外壳会不会也变得柔软些?会不会向自己畅开心扉?

于是苦笑,为了楚云大哥,自己竟然开始算计起义父来。义父若是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思,恐怕会被气死。“难为你们兄弟齐心,三个人一起合伙来欺瞒我。”义父显然认为他们三兄弟联合起来对付他,显然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萧潼心中暗生愧意,五年的父子,比不上几天的兄弟?义父肯定是这么想的吧?可是,义父,我们不单单是为了楚云大哥,更是为了你啊。如果不是因为楚云大哥是你亲生,我们怎会为他忤逆你?我们期盼着你们父子和好,一家团聚,也好让你后继有人,让萧氏蒸蒸日上、生生不息。

他坐到萧远山身边,帮他把床摇起些,*在枕上,然后含笑注视着义父的眼睛。萧远山有瞬间的恍惚,他突然发现,萧潼此刻的笑容象极了萧然的样子。原来他们两兄弟的五官十分接近,只是气质完全不同。萧潼给人的感觉坚毅、冷峻,宛如大理石,而萧然给人的感觉高贵、剔透,带着钻石的质地。

只是当萧潼收敛起周身的气势,唇角勾出温和的笑容时,那种感觉令人如沐春风,不自觉地陶醉在他的笑容里。

好像被风拂动的湖面,点点涟漪扩散开去,萧远山有些怔忡,目光变得茫然而遥远了。眼前的儿子令他想起另外一个儿子,许多往事悄悄浮上心来。记忆中那张结合了自己与妻子两人优点的脸,此刻悄悄占据他的心。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少年,一举一动都显得那样有教养,可是只有他知道,他那双不染杂质的眼睛里,燃烧着他看不见的熊熊烈火。那火焰,随时可以喷薄而出,毁灭一切……

“义父,您是在想……楚云大哥么?”萧潼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不确定的疑问,似乎是小心的探询,又似乎是殷切的期盼。

“是的,我想起了云儿十六岁时的样子。”萧远山仍然陷在回忆里,声音听来有些空茫,喃喃道,“他跟我一点也不亲近,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不满、抱怨以及戒备,好像我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跟他有仇的人。也许是因为我对他太严厉了,缺少其他父亲的温和慈爱,可是他那种满身带刺的样子,真的让我很难去疼他、宠他……”

“楚云大哥从小就这样么?为什么?义父您想过原因么?在潼儿心目中,大哥是个非常温和、非常重情义的人啊。”萧潼仿佛唯恐惊醒义父的回忆,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带着一丝_诱_惑的味道,悄悄把触手伸到义父心里。

“我想,他是觉得我们家缺少温暖吧?他从小就是一个敏感的人,很象他的母亲。而我……我和他母亲之间的恩怨纠葛,在我和他们母子之间造成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义父,您和义母不是真心相爱的么?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萧潼问出这句话,几乎是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萧远山。他唯恐萧远山又要顾左右而言它,又要闭口不谈过去的事,把一切讳莫如深地藏在心底。

“这件事……是命运使然吧。”萧远山投注到远处的目光沉了一沉,瞳孔中渐渐凝聚起暗灰的颜色,声音越发苍凉。可是谢天谢地,他开始沉浸在回忆中,慢慢讲起了那段往事,“……我出生在农村,可一直发奋图强、刻苦攻读,后来考上名牌大学,回来后在本市一家毛纺企业做销售,很快因为出色的表现升为销售经理,那时候我只有二十三岁。而这家企业是萧氏集团的前身,那时候它叫旭华毛纺。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一位美丽、开朗、外柔内刚的女孩,她就是我后来的夫人楚襄晴。那时候她在我们市里一所大学读研究生,而她本人是Z市人。我与她几乎是一见钟情,共同度过了一段非常浪漫、幸福的日子,无数次我们一起出去郊游,她脸上的笑容是我眼里最美的风景。我只知道她是富家千金,可她身上全无富家女的骄矜,反而清新、美好得犹如山间的泉水、天上的白云。”

萧潼听得入迷,陶醉在萧远山脸上洋溢的温柔里。可是他不明白,既然有这样美丽的爱情,又为何还有后来的纠结?

“我在老家有一位一起长大的同村女孩,名叫小雪,我一直把她当成妹妹般疼爱。她高中毕业就工作了,自从我进入大学后,她不断给我写信,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我的眷恋。可我只顾埋头读书,根本不懂谈情说爱,对她的反应十分木讷。

毕业后小雪经常来市里找我,可我始终把她当妹妹,从未对她产生特别的感情。小雪很孝顺我父母,我为了事业打拼,难得回家,她总是帮我照顾我父母。我父母十分喜欢她,每次我回到家里,他们总是跟我提小雪,劝我娶她,说小雪对我如何痴心,还说城里的女孩比较花心,我们是乡下人,高攀不起。

认识襄晴后,我也跟她提起小雪,襄晴装得不以为意,还故意打趣我,让我回家娶了小雪,早生儿子早得福。可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她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满是醋意。我们那时候的农村人,成亲都很早,我父母一再劝我,甚至到最后逼我娶小雪。襄晴开始有些慌了,她拉我到她家,见了她父母。她们家有很大的别墅,还有佣人,她父亲一看就是那种地位极高的人,有天生的威严气势。跟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出,他们都很喜欢我,尤其是襄晴的母亲,看我的眼光真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意思。

我回去跟父母提了襄晴的事,还把襄晴带回去见了他们,可他们总觉得襄晴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如果我娶了她,将来肯定要受苦受气还受累,所以怎么也不同意,坚决逼我娶小雪。

我是个对父母极孝顺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忤逆过他们。可这次我却无法顺从他们的意思,我母亲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只差跪下来求我了。我痛苦到极点,整整一个月避开襄晴,没有去见他。

就在这个时候,家乡突然传来噩耗,小雪被汽车撞死了。听说完全是意外事故,而肇事者逃之夭夭,根本无从追查。

我父母心痛之极,我也难受了好长时间,可逝者已矣,他们也无可奈何。于是他们最终接受了襄晴,并且让我和襄晴成了亲。

婚后不久,我就升到了公司副总的位置,很快总经理调任,我就接替了他的职位。

在我和襄晴结婚半年后,我们到他家探望二老。那一天,我无意中听到襄晴与她父亲在书房里争执。原来,他父亲竟是一个叫做‘楚门’的黑社会组织的老大,而襄晴是他唯一的女儿。他要叫女儿接掌楚门,成为楚门的下一任门主。襄晴死活不同意,说她心里只有我,只想跟我做普通夫妻,不想介入黑社会。

我当时在外面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偷听,越听心中越冷。我怎么也没想到,夫妻一场,襄晴却对我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而接下去听到的一件事,更是如同晴天霹雷打在我头上。我那位岳父大人压低了声音,怒不可遏地冲女儿吼,说当初为了让她得到我,派人撞死了小雪,如今她却完全忘了本,竟敢不听父亲的话……”

萧潼听得惊骇之极,一颗心几乎停止跳动。这个楚门门主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叫义父如何自处!

萧远山放在被子里的手死死握成拳,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呼吸急促,显见内心是多么煎熬。萧潼见他脸色难看到极点,连忙端了水给他喝:“义父,您别激动,喝点水再说。”

萧远山喝了两口水,平息一下情绪,继续道:“我当时觉得天旋地转,身子碰到门上,被襄晴和她父亲听到了。他们冲出来,襄晴看到是我,一下子变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拉住我的手,拼命解释,说那件事她事前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早已痛得麻木,无力地挥开她的手,说不管事实如何,我和她之间到此为止。

谁知她父亲上来揪住我的衣领,狠狠打了我两巴掌,骂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说我当上总经理是他用关系促成的,还说襄晴已怀了我的孩子,我怎能抛下他们母子不管。襄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那时候她眼底的哀伤让我几乎不敢正视。我在爱恨之间苦苦挣扎,为了孩子,为了我和襄晴之间曾经的爱,我终于没有狠下心来与她离婚。

我知道凭我一己之言,没有证据,根本告不倒我岳父。何况,襄晴一直哭、一直求我、一直在向我诉说她是如何爱我,到最后我变得麻木不堪,硬逼着自己不去想小雪的死,就当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决定把它石沉海底、守口如瓶……”

再后来,旭华成了萧氏,我成了董事长,云儿一天天长大,我和襄晴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我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想借此忘记过去发生的事。可我忘不掉,只要一回到家中,看到襄晴,我就会忍不住想起来。而她父亲逼得她更急,让她继任楚门。她不答应,她父亲就让她承诺,将来让她的孩子继承楚门。

她答应了,和我商量时用的是无奈而确定的语气,我知道,一切已成定数,我们家始终罩在楚门的阴影中,我始终逃不开我岳父编织的罗网。

可是我们除了云儿,再也没有第二个儿子。于是云儿经常被他外公接去,小小年纪就懂得了什么是黑帮。他完全不觉得那是黑暗、是邪恶,他只觉得那是英雄壮举、是灿烂辉煌的事业。

这种状况犹如在我心里扎了越来越多的毒刺,令我时刻忍受着痛苦。我想用我严厉的管教去改变云儿,可他却离我越来越远……好几次,他用充满仇视的目光看我,对我说,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母亲。十三年前,云儿十六岁,襄晴患了癌症,在痛苦中挣扎着辞世。她父亲第一时间把她的尸体抢回去,还把云儿带走。他说,我对不起襄晴。而我的云儿,毅然决然跟着他外公离开,头也没回……”

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萧远山的声音已经哽咽,脸色更加灰败。萧潼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握住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感情。

义父,你牺牲了太多太多,面对自己的儿子,你竟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你是怕伤了义母的心吗?你如何在爱与恨、痛与悔中度过这么多年?而到最后,当儿子终于离你而去时,你的心也冷了,你的骄傲令你眼睁睁看他离去,而没有伸手留住他。父子之间摩擦了十六年,真的没有爱吗?如果没有,大哥又何必回来报复你?

真是当局者迷啊!

第六十一章 兄弟重见

第二天是法院开庭的日子,但楚云天放心不下萧然,没有去旁听,只让钱坤、孙在丰两人去了。滕康因为违反帮规、滥用私刑,自己在刑堂领了五十鞭,所以还在家里养伤。可楚云天遭遇暗杀的事还是传到了他耳朵里,又听说萧然为楚云天挡了一枪,滕康打电话给楚云天时,语气很不是滋味:“门主,萧然还好吗?”

楚云天有些惊讶,随即眼里微微露出笑意:“他还好,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有些低烧,我会照顾他的。康哥,你不用*心帮里的事,好好养伤吧。”

滕康似乎有些受挫,被冷落的感觉,呆了呆:“门主,一事归一事,萧然虽然救了你,可并不能抹煞他背叛的罪过。门主一向赏罚分明,属下不该置喙,可是……”

楚云天轻轻打断他:“康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位刑堂堂主秉公执法、不偏不倚,这一点是老太爷和我都十分赞赏的。只不过眼下多事之秋,我更希望大家同心协力,维护楚门安定,希望康哥理解,也希望康哥不要怪我驳了康哥的情面。你放心,我说过要给大家一个交待,就不会食言。”

“不,门主。”滕康一惊,“属下没有这个意思。门主是什么身份,怎能代人受刑?”

“代萧然受刑不是因为我是门主,是因为我是他大哥。”楚云天十分平静地道,“既然他能丢了性命保护我,我代他受刑有何不可?康哥是楚门员老,老太爷在时就深得器重。云天年轻识浅,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还请康哥海涵。”

“我……属下怎敢?”即使没有当着楚云天的面,滕康也能想象得到他微微含笑、却自然流露出威严的样子,被这几句话呛得往回吸气,结结巴巴地道,“老大这么说,叫属下无地自容了。是属下失敬,冒犯了老大的权威……”

楚云天轻轻笑道:“兄弟之间不必这样客气,有康哥支持,就是我最大的荣幸。康哥,我还有事,不多说了,等你养好伤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滕康挂上电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觉得苦涩难当。这个楚云天,简简单单几句话,就体现出恩威并施的驾驭之术。骨子里是楚家血脉,深得楚龙骏的真传,只是,他也得了他父母的遗传因子,天生的善良多情,怎么也改不掉。

老太爷十分欣赏这个外孙,却一直有着一份隐忧。楚云天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他身体里潜伏着一种叫做叛逆的东西,外表的温和、儒雅、沉稳、冷静丝毫不能改变他骨子那种强势、桀骜、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性格。

事实上老太爷的担心是对的,自从接掌楚门后,他完全断绝了黑道上的那些生意,不顾一帮元老的反对,将楚门漂白。那几位元老愤然离开楚门,楚云天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渊停岳峙地站在众人面前,字字掷地有声地道:“我是门主,楚门要向什么方向发展,由我说了算。”

楚云天,年纪轻轻却有着过人的城府,谁也看不透他。可是,滕康作为唯一一位留下来的元老,心里始终担心着什么。楚门,在楚云天手里会延续多少年?当年老太爷做的那件事,总有一天会被楚云天知道,他会怎么想?他骨子里的善良会引导他走向何方?一切都是未知数……

萧然房间里,萧然独自躺在床上,脸色仍然苍白如纸,目光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沉思中的他看起来越发安静、孤独,皱起的眉峰令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平。

他知道今天是开庭的日子,傅清南代表傲宇去出庭了,结果如何一直是他最担心的问题,所以他忧心忡忡、寝食不安。虽然楚云天努力开解、安慰他,命令他好好睡觉、好好休息,不许想别的事情。可他根本管不住自己,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思绪万千、心乱如麻。

好久,他从沉思中醒过来,想起义父的身体,拿出手机,拨通萧潼的电话:“哥,义父好点了么?”

“好多了,他今天坚持出院,我这会儿正在给他办出院手续。”萧潼答了一句,又敏感地问道,“然儿,你声音不对,是不是又生病了?”

“我没事,只是旧伤没好,又有点感冒。大哥不用担心,照顾义父要紧。我会尽力劝大哥回来看望义父。”

“大哥知道义父病了么?”

“他……”萧然的声音越发低沉,怅然道,“他知道了,可是没什么反应。”

萧潼无语,结束与弟弟的通话后,又忍不住打了楚云天的手机。楚云天看到来电显示是萧潼,犹豫了一下才接起:“小潼?”

“大哥,我想问问然儿怎么样了。他刚给我打过电话,听声音不太好。可他只说有点感冒,我不放心,所以打给你。”

“然儿他……”楚云天一想到萧然苍白的脸和左肩上绽开的血花,心就狠狠痛起来。费力地调整好呼吸,才道,“我在街上遭遇杀手,是小然帮我挡了一枪,他肩上中枪,皮肉都溃烂了,伤得很严重……”

电话那头是窒息般的沉默,楚云天慌乱地补充道:“小潼,你别急。然儿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他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可是……他刚刚腿上中枪……”萧潼的声音艰难地响起,听在楚云天耳朵里,觉得犹如尖刀剜在自己心上。小潼他哪里知道,然儿不仅中了两枪,还被自己责打、被滕康施刑,短短几天,他已经忍受了太多痛苦。

“我知道。”他喃喃吐字,心中充满愧疚,“小潼,对不起,我不仅没有照顾好然儿,还连累了他。”

“我马上到S市来看他。”萧潼果断地决定,道了声“再见”,匆匆挂上电话,上楼到病房里,想说去看然儿,又不敢提起然儿再次中枪的事。他知道,这样一来,楚云大哥的罪就更重了,义父恐怕更加不能原谅他。

扶着萧远山出院,直到坐车回家,他才对萧远山道:“义父,我想去看看然儿,我不放心他。只是,您现在身体还没康复……”

萧远山从萧潼突然变得苍白的脸上看出异样,敏感地道:“是不是然儿出什么事了?你去办了一下出院手续,回来就脸色不对。”

萧潼苦笑,义父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躲不过他的眼睛,只好老实交代:“是,有人暗杀楚云大哥,然儿替他挨了一枪,伤在肩上,不是要害,您放心。”

萧远山好像当头挨了一棍,身子陡然僵硬,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潼。好久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萧潼的手,紧紧握着,指尖颤抖不已:“去,去把然儿接回来,不许他留在那个该死的地方!”因为激动,他的脸涨红起来,喘息声夹杂着咳嗽,在车子里沉闷地响起。

萧潼心疼到极点,连连抚着他的背,拥抱着他,感觉到义父的身躯也在轻轻颤抖。这个一向稳如泰山的男人,自昏倒后就一直象孩子般脆弱。可是,他真的只是担心然儿吗?为什么自己从他咳嗽的间隙里隐约听到“云儿”两字?义父,他嘴里不说,心里是极关心楚云大哥的,不是吗?

“义父,我去把大哥接回来吧。他在那儿很不安全,还有杀手要杀他,不知道是什么人。”

萧远山渐渐停止咳嗽,呼吸也变得平稳了,只是眼角似乎有泪光在闪动,摇摇头:“我不会去求他回来的,随便他怎么样吧。只是然儿不能继续留在他那儿了,跟着他,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

萧潼叹息,义父的脾气真是倔,父子俩一样傲气,可是总得有一个人先低头吧,否则,这两人的心结要到何时才能解开?看来只能*自己了。

“是,义父。”他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已经在考虑此去如何劝说楚云天。

云天庄园,书房,楚云天在看监控录像,时间停留在昨天晚上一点,一条灵敏、矫捷的人影出现在镜头里,一身黑衣,脸也被黑布蒙了起来,看身形以及一头扎起的长发,分明是位姑娘。女杀手?楚云天皱眉,轻轻苦笑,此刻自己正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老天爷竟然还给他送来一位杀手,并且是女杀手。该说有趣吗?幕后的指使人会是谁?他在脑子里把所有可能的人物一一过滤,都象,又都不象。摇摇头,算了,反正自己已决定以静制动,请君入瓮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他的目光追逐着那条人影,看身手显然受过专业训练,从她用钩子钩住围墙,飞身掠起一直到进入园内,飞上自己所住的那栋楼,看来对云天庄园的布局了如指掌,必定是作好准备来的。

她很顺利地爬上三楼阳台,毫无阻碍,因为楚云天已经调开了所有明卫、暗卫,只想留下这名杀手的“影迹”。于是他看到了,这名女杀手在他房门外停留了大概两分钟,屏息凝神、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人,因为昨晚楚云天为了照顾萧然,留在萧然房里。

然后她走了,在她临走时,楚云天仿佛从她眼里看到一闪而逝的笑意,那种好像聪明的猎人看到动物即将走进自己陷阱的笑意。也许只是楚云天的错觉,可他忽然觉得很有趣,于是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他唇角的线条弯了弯,眼睛也弯了弯,笑得有些神秘。

就在这时,门卫打来电话,说外面有客人求见,是萧氏的萧潼。楚云天腾地站起来:“快快有请。”

萧然怎么也没想到萧潼会来,欢喜得有些发呆:“哥?你怎么来了?”

楚云天在萧潼身旁微笑,萧然一看就明白了,原来是楚云大哥给自己大哥通风报信。暗暗内疚,短短几天,已经麻烦大哥来了两次S市了。他公务繁忙,还要为自己*心。垂下眼帘,嗫嚅道:“哥,对不起。”

萧潼在没有见到他之前恨得牙痒痒,想象着见面就训斥他一通,可是真正见到萧然,看到他虚弱、憔悴的样子时,他只觉得五内俱焚,哪里还忍心骂他。坐到床边,仔细看着他的脸,心痛难忍:“死小子,受这么重的伤还瞒着我,你真是……气死我了!”

萧然见大哥的样子,心中愧意更浓,喃喃道歉:“对不起,哥,我知道义父身体不好,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提起义父,萧潼猛然醒悟自己还有另外一项重任。拉了楚云天坐下,凝眸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道:“大哥,义父被你气病了,你若还有一点孝心,就跟我回去向义父道歉。”

楚云天脸色一变,连萧然也不禁动容。他清楚楚云大哥有多骄傲、多固执,唯恐自己大哥一句话点燃导火线,想劝又不知道如何劝,只能紧张地看着他们。

楚云天的浓眉扬了扬,脸上已有怒意,只是努力忍着,压下声音道:“小潼,这不关你的事,如果你当我大哥,就不要插手!”

“大哥,你听我说,一切都是误会。你亲眼看到的并不都是事实,我昨晚已经听义父把所有的事都讲了……”

第六十二章 逆子归来

楚云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下窗帘,与外界隔绝,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不准任何人打扰。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喝一口水,随着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他抛下一个又一个烟蒂,任满腹的心绪七零八落,横躺在地上。

没有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就象一只受伤的野兽,寻找无人的地方,默默舔尽伤口。那双眼睛犹如一个深山中的水潭,静默着看春花秋月、四季枯荣,悉数沉淀在心底,浓浓的沧桑。

期间他听到傅清南艰涩的声音在门外汇报:“老大,法院当场宣判了,多亏老大找了市里和法院的领导,没有判主要责任人服刑,只是判了傲宇停产整顿一年,以观后效,还有,判处罚金1015.32万元。老大,我们……”再也说不下去,语声中满是颓废、沮丧。

“我知道了,南哥,辛苦你。”也许因为烟抽得太多,楚云天的声音又干又哑,“先回去休息吧,员工的事按照我们先前商量的做。”

“是,老大。你也保重。”

楚云天把自己埋在沙发里,指间的烟雾袅袅升起,飘过他迷茫的眼睛。二十九年的岁月,多少纷纷扰扰、多少喜怒哀乐,犹如天边的浮云,一片片掠过脑际。以前不敢触及、却又象海藻一样深埋在心底的往事,此刻突然疯长起来,蔓延得无边无际。那种感觉不是荒芜,而是喷发。然后是极强的负罪感涌上来,澎湃如海水、如漩涡,几乎把他淹没,让他透不过气来。

父亲,原来你心里藏着这么多事,原来你强势的外表后,是一颗遍布疮痍的心。原来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原来你与母亲、外公之间有过那么多恩怨纠葛。难怪母亲总在无人处悄悄落泪,可每次我在她面前指责你、骂你薄情,她总要生气,总要怪我不孝。而不明就里的我,越发觉得你对不起她,越发恨你无情。

记得每一次外公派人把我接走,你总会站在窗前看着汽车离去,我回头观望,总能看到你眼里浓浓的阴郁、你铁青的脸和你充满期盼的目光。年少的我只看到黑帮的传奇色彩,只以为那是快意恩仇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它对我有着太强的吸引力。于是你强烈的反对点燃我心里的叛逆,你一次次责打更激发我满身的傲气。

当你打过我,沉默着给我上药时,你带着失望的眼光看我,年少的我不明白那是因为爱,只以为那是你的冷漠……

现在,一切从头去想,我才明白,原来我误解了你许多表情、许多眼光。因为成见,因为越来越多的误会,我们父子在人生的路上背对背走开,距离越来越远。

我还记得,当母亲弥留之际,她让我到门外,留下你一人在病房中。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可你出来时眼睛红了。当时我还恨恨地想,现在哭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晚了!可是母亲再把我叫进去,却微笑着对我说,她这一生因为有你而活得无怨,父亲的爱只有她看得明白、父亲的苦只有她能够理解。我心痛欲裂,以为母亲只是在临终时自我安慰,于是心里更加不平、更加愤恨。

我用了十三年,把自己从一位十六岁的青涩少年变成一位坚毅冷酷、覆雨翻云的黑帮老大,我带着当年的仇恨回来,想要击垮你,想要为母亲争一口气,想要打碎你的骄傲,想要看到你最狼狈的样子,想要让你和你那两位宠爱的义子输得很惨……我不惜一切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是这样报复你的结果,我把自己陷入了不义之境。我对不起我的属下,对不起傲宇的员工,对不起然儿,更对不起国家。

父亲,我是个不孝子,我犯的罪过罄竹难书。我让你孤独了整整八年,身为亲生子,我没有承欢在你膝下,反而在遥远的地方暗暗酝酿着一场阴谋。身为义子,小潼和然儿却比我孝顺百倍,在你最寂寞的日子里,是他们陪在你身边,给你安慰。

如今我一败涂地、后悔莫及,我犯了这么多国法、家法,连累然儿一次次受伤,连累萧氏损失大笔收入,损害了自己与傲宇的名誉……我还有何面目回到你身边,重新开口叫你一声“爸爸”?

萧潼在楚云天的门外徘徊了很久,走廊里已经亮起灯光,他和萧然谁都没有吃晚饭。知道楚云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这么长时间都不肯出来,他们怎能放得下心来?

“大哥,晚饭已经放在桌上两个小时了,你出来好吗?我们都等着你呢。”他轻轻敲了几下门,低声恳求。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让我静一静。”里面传出低哑、疲惫的声音,“然儿有伤,别让他饿着,我让佣人送饭菜到他房里的,他吃了吗?”

萧潼暗暗松口气,知道楚云天心里难受,可他还在关心着别人,至少表明是清醒的。

“大哥不肯出来吃饭,然儿也不肯吃。送到他房里的饭菜都被他退掉了,他很固执,要下楼跟大哥一起吃。”萧潼说着,唇边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这个笨蛋!倔得跟牛似的!”楚云天低声咒骂了一句,又抱怨萧潼,“你这个哥哥难道还管不住他了?他这样,你不会教训他吗?”

“他都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怎么还忍心教训他?”萧潼委屈地辩解,“再说,你这样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里,折磨自己,要是把身体弄垮了,杀手来了该怎么办?然儿说,他今晚一定要守在你房门口,保护你的安全……”

房门突然被打开,满室烟味扑面而来,呛得萧潼连连咳嗽:“大哥,你谋杀我……”

肇事者一脸阴沉,瞪着他,眼里布满血丝,眉心皱得宛如深壑:“走,下去吃饭!”萧潼暗暗笑起来,大哥,我就知道你会上当的。

一顿饭吃得气氛压抑,楚云天一句话也不说,拼命往嘴里扒饭,好像那饭跟他有仇似的。萧潼与萧然面面相觑,苦笑摇头。萧然忍着满身的疼痛,决定主动出击。他把餐椅挪到楚云天身旁,展开他招牌似的动人笑容:“大哥,我们一起回去好吗?我的伤好点了,至少可以坐车……”

楚云天怔了怔,抬头看他一眼,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话:“食不言,寝不语。”

“哦。”萧然被一棍子打回去,乖乖闭了口。萧潼给他使个眼色,意思是:稍安勿躁,呆会儿再搞定他。

吃完饭,萧潼扶着萧然上楼,楚云天走在前面,一个背影孤独而冷清。萧然看了他一眼,忽然发出一声痛呼。楚云天连忙回下来,紧张地看着他:“然儿,怎么了?”

“我没事……擦着伤口了,好痛……”萧然夸张地皱紧眉头,嘶嘶抽气。

楚云天伸手摸摸他额头,烧退了,只是眼睛里仍然灰蒙蒙的,好像染了烟雾。死小子,这样虚弱,还硬撑着下楼吃饭,是为了要劝说自己吧?他默默扶着萧然,和萧潼一起,把他送回房里。

兄弟二人都一眼不眨地看着楚云天,眼里的殷切之意令楚云天惭愧得无地自容,想回自己房里去,却被萧潼拉住:“大哥,是命运弄人,你和义父都没错。事到如今,你还要让自己继续飘荡在外、有家不回么?你有没有想过义父心里有多难过?他不是不在乎你,是太在乎你了,否则你做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又怎会气得病倒?”

“回去吧,大哥。”萧然也劝。

楚云天看着他们俩,心里酸涩难忍,喉头堵住,好久才发出声来:“小潼你先回去。再过两天,等然儿好一点,我带他回来。”

萧潼大喜过望,萧然激动得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拥抱楚云天,大喊一声:“大哥万岁!”可是他的动作没有感觉来得快,刚想折腾,就牵动了伤口,痛得呲牙裂嘴。那种可爱又可笑的模样逗得楚云天绷不住脸,白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周六泽悦回到云天庄园,知道萧然一周内发生的事,又知道师父的心结已经解开,真是忧喜参半。两天内他一直陪着萧然,悉心照顾他。楚云天打趣说,小悦对这个小师叔比对他还要上心,泽悦悻悻然:“小师叔是为了师父受伤的,小悦是代师父谢恩嘛。”俏皮的话语惹得兄弟俩都忍俊不禁。

又是三天过去,Z市萧氏庄园,近黄昏时下起了一场秋雨,将整座庄园笼罩在一片雨雾中。萧潼接到萧然的电话:“哥,我和大哥回来了。可是大哥坚持跪在院子里,不肯进屋,再跪下去身上淋湿了要生病的,你和义父快回来吧。”

陆伯拿着伞去给楚云天挡雨,可楚云天轻轻推开了他:“陆伯,不要,楚云有错在身,应该受到惩罚的。”

陆伯听他自称“楚云”,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大少爷终于承认自己是萧楚云了,他终于肯回家了,谢天谢地……

萧然趴在阳台上看着萧楚云,见他身上的外套已经被雨沾湿,头发上、脸上都有雨水滴落下来,因为冷,他的脸上泛起青白之色,微垂着眼帘,身躯跪得笔直。

他很心疼,可是又觉得大哥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或许可以换来义父心软,肯原谅他,免了他的责罚。所以他一边心疼,一边暗暗祈祷,希望父子俩尽快言归于好。

可是自己呢?好像自己也犯了很多错,义父会罚他吗?他开始觉得自身难保了。

这时候他看到义父与大哥坐着车子回来了,他连忙从楼上下去,在客厅里跪了下来。于是萧远山与萧潼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兄弟俩一个在院子里跪着,一个在客厅里跪着。两人都垂下头,一副待罪的模样。

萧楚云听到汽车声,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走近他,他的头越垂越低。然后他看到一双皮鞋出现在自己面前,皮鞋的主人久久地看着他,默然无语。

萧楚云的身子慢慢颤抖起来,被雨水浸湿的头发贴在他额头,眉宇间萦绕着一层水汽,这层水汽渐渐蔓延到眼睛里,越来越浓,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悄悄滑下脸庞。

“爸爸,云儿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父子天伦

萧潼、陆伯父子以及府中佣人都在明处或暗处看着这一幕,萧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不知道义父接下来会不会大发雷霆,会不会把萧楚云赶走,或者干脆置之不理。跪在客厅里的萧然也与他一样提心吊胆,偷偷抬起头来看着雨中的两个人,可是因为萧远山背对着他,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一个背影。

那个一向沉稳坚定的背影,此刻却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隔着雨雾、隔着衣物,萧然却鲜明地感受到了义父内心的激动。他看到他微微俯身,伸出双手,搭到萧楚云肩上。一瞬间,他的眼泪冲进喉咙里,气流在胸腔里回旋,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起来——义父去扶大哥了,义父肯接受大哥了!

萧潼比他更激动,因为他清晰地看到了萧远山脸上那种悲喜交加、泫然欲泣的表情。那样丰富的、强烈的表情从来没有在义父脸上出现过,可是自从他回来,自从他知道然儿和大哥的事,他仿佛将内心深处所有的情感都爆发出来了。是不是积蓄了太久、等待了太久、期盼了太久,所以一旦心中的梦想变成现实,他就彻底崩溃了,是幸福到极点的崩溃……

“云儿,起来吧。”五个字犹如天上飘落的音符,落在萧楚云心里,引起一连串的震颤。他感觉到父亲温暖的手臂围拢来,把他紧紧拥入怀中,搂得那么紧,好像唯恐眼前只是一个美好的梦,转眼就要醒来、就要失去。

抬起头,看到父亲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亮。二十九岁的黑帮老大,象小孩子一样抱紧父亲,任由眼泪倾盆而下,哭得哽咽难语。

“傻小子,以为自己还是十六岁?”萧远山责备的语气中满是宠溺,眼底却掠过一抹茫然之色。离家时才十六岁,归来却已近而立之年,人的一生有几个十三年?自己还有几个十三年可活?有几个十三年可以拥有儿子?老天爷对我还是仁慈的,终于将你还给我了。

想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借着雨水勉强掩饰过去。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萧潼赶紧上前劝道:“义父、大哥,快进去吧,否则两人都要淋湿了。”萧远山如梦方醒,放开萧楚云:“潼儿,带你大哥去洗澡,换好衣服再下来。”

萧潼答应一声,向萧楚云递个眼色,一脸胜利的表情。萧远山却已经快步走进客厅,扶起跪在当中的萧然,看着宝贝儿子瘦了一圈的脸,心痛到极点,火气也同时被烧了起来。把他拉到沙发边,伸手就去解他的外套。萧然一看不好,连忙往后缩了一下,苦着脸叫疼:“义父,别碰,我身上的枪伤还没好。”

萧远山本想检查他身上的伤痕,见他满脸痛苦,连忙放弃打算。收回手,却也同时沉下脸来:“你这孩子,义父走了一年,你倒变得这么厉害了,主意正得很,敢瞒着我和你哥做出这么多事来。要是不当心连小命都丢了,我们找谁哭去?我怎么对得起你已故的父皇母后?你大哥恐怕要一辈子活在内疚的阴影中了。这些你都想过没?”

萧然听义父语气严厉,但字字句句都流露出对自己的宠爱,又被他提及父皇母后,心中一阵怆然。再次跪下,不敢去看萧远山的眼睛,弱弱地道:“然儿知错了,愧对父皇母后的养育之恩,愧对义父与哥哥的教导之恩。害哥哥生气、担心,令义父失望,请义父责罚。只是……”

他伸手拉住萧远山的裤管,依然垂着头:“大哥不知道当年的事,他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误会,还请义父原谅他。要是义父不能消气,就罚然儿吧,然儿愿意代大哥受罚。”

萧远山叹口气,伸手扶起他,把他拉到身边坐下,和声道:“你这傻孩子,为他吃的苦还少吗?还要代他受罚?云儿这畜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能有你和潼儿这么好的弟弟。”

萧然腼腆地一笑,起身去倒茶,萧远山一把拉住他:“身上有伤还忙什么?让陆诚去倒吧。”陆伯恰好倒了两杯茶送过来,闻言露出温和的笑容:“老爷,小少爷,请用茶。我已吩咐厨房,等大少爷洗完澡就可以开饭了。”

萧远山点头微笑:“阿诚,谢谢你。”陆伯见他每条笑纹里都写着舒心二字,心中说不出的欣慰,悄悄退下去准备餐具。

萧然忽然想起什么,歉然地看着萧远山:“义父,对不起,然儿把您最喜欢的那株蕙兰割掉了。”

萧远山忍不住笑起来,宠溺地拍拍他的头:“傻孩子,只是一株兰花罢了,割了可以再种。再说,谁告诉你我最喜欢的是那株兰花?我最喜欢的当然是我的然儿了。”

萧然莞尔,义父今天貌似特别开心?竟然把自己当孩子哄了。呵呵,看来大哥这一回来,义父最起码年轻了十岁。

正想着,萧远山忽然板起脸来,加重语气道:“是不是潼儿告诉你的?还为这事打了你?他这哥哥是怎么当的!把自己弟弟打得遍体鳞伤,还罚你当佣人、把你囚禁起来。然儿,你受苦了,义父今天为你出气。”

萧然大吃一惊,一把抓住萧远山的手,急声道:“不,义父,是然儿自己的错,不怪哥,义父您不要罚他,要罚罚我吧。”

萧远山叹息。这几个孩子啊,一个都不让自己省心。然儿貌似温润,其实满身棱角。他有太强的主见、太强的个性,总是想一个人担尽一切。而潼儿样样都好,就是对自己弟弟太过苛责。明明是爱极了这个弟弟,可管教起他来近乎无情。

听陆伯讲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萧远山说不震惊、不心疼是假的,可他们是两兄弟,当哥哥的又曾经是帝王,治国齐家都有过人的手段,怪他吗?他说不出来。他也明白萧潼是为了然儿好,只是方法欠当。而且这弟弟对哥哥忠诚、孝顺到极点,哪怕哥哥打死他,他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所以他为然儿心疼,却也觉得无奈。刚才出言试探,果然然儿着急起来,那样子比罚他自己更令他难受。罢了,潼儿的性子也是很强的,慢慢再劝他吧。自己刚刚盼来一家团聚,就不要再生出什么事来了。

萧远山暗暗苦笑,怎么这几天越来越软弱了?完全不象自己的样子啊。

正说着,萧楚云和萧潼就从楼梯上下来了。萧远山抬头看着萧楚云,见他已换上萧潼的衣服,头发也吹干了,浑身上下洋溢着清新的气息。当年长得酷似母亲的英俊少年长大了,眉宇间多了成年男子的成熟、阳刚之气,五官已是混合了父母两人的样子,刚柔并济。

萧远山站起来,平静地吩咐:“先吃晚饭,吃完云儿到书房等我。”

“是,爸爸。”萧楚云恭敬地应了一声。

吃完饭见萧楚云上楼,萧潼与萧然连忙也跟了上去。

跪到书房里,萧楚云放眼四顾。依然是十三年前的模样,连家具的位置都没有改变。他有些恍惚,记忆又回到了十三年前。从小到大,自己有多少次跪在这儿,被父亲责打,那时候这个男人给自己的感觉又强势又暴戾。而自己内心深处,多么渴望得到父亲的拥抱与疼爱。为什么,“那个人”给自己带来的疼痛越多、自己越恨他,就越想引起他的注意?什么样的感情,爱与恨、敬与怨,他已经无法分辨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对父亲一直是心存敬爱的。当他还是一个小小少年时,他经常会悄悄看着父亲在书房里伏案疾书或埋头看书的情形,在他年少的心灵中,父亲是个勤奋敬业、坚强不屈、百折不挠的人。他独自打拼,将萧氏一点点引向辉煌,他在人前举止优雅、风度翩翩、自然地流露出领导者的气势与威仪。那个父亲,一直是小楚云心中崇拜的偶像。只是,他用仇恨掩盖了崇敬,一直误导着自己……

“大哥,我们来陪你。”萧潼与萧然主动来跟他做难兄难弟,萧楚云却含笑拒绝了,“不,小潼。然儿身上还有伤,你先照顾他洗澡休息吧。所有的错都是我引起的,无论爸爸怎样罚我,我都甘愿接受。”

“不,大哥,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萧然说得斩钉截铁。

“很好,看来你们真是兄弟情深,一起对付我这老头子呢。”萧远山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脚步声移到沙发前,平静的面容不怒自威。

三人齐刷刷地跪了一排,萧然悄悄扮个鬼脸,讨好地笑道:“义父,我们哪儿敢?”

“不敢么?”萧远山微微一笑,“既然不敢,你俩就回自己房里去休息吧。义父教训你们大哥,还需要你们来围观?”

兄弟俩面面相觑,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站起来。萧然临去回头,哀求地看着萧远山:“义父……您手下留情……”

萧远山挥挥手,在他们关上房门的刹那,他唇边掠过一抹感动的笑意。这两个孩子,真是心地善良,难得。

萧潼与萧然没有走开,却一齐躲在房门外偷听。

开橱门的声音响起,很轻,想象是萧远山在拿责罚的工具。

“过来,趴到沙发上,把裤子退下去。”听到义父的命令,萧然吐了一下舌头。义父真干脆,连前戏都没有,直接进入主题。

“爸爸……我已经二十九岁了。”萧楚云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钻到地里去,“不要去衣好么?求爸爸了……”

“是不是要让我叫潼儿、然儿来围观?”萧远山的眼里泛起怒意,啪的一声,一藤条打在萧楚云臀腿交接的地方。萧楚云猝不及防,疼得闷哼一声,几乎跳起来。

“受罚的规矩忘了?”萧远山在沙发上坐下来,淡淡地问道。

“没,没忘。”萧楚云求饶地看了父亲半晌,萧远山毫不动容。当儿子的迫于父亲的积威,不敢再犹豫,站起身,一步步挪到沙发前,几步路好像走了万里长征那么长。然后贴着萧远的大腿跪下去,哆哆嗦嗦地把裤子退到腿弯。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一层鸡皮疙瘩迅速浮出表面。

臀部凉凉的,脸上却火辣辣地烫起来,堂堂楚门门主,平素都是看别人受罚,哪里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要受罚,而且是用这种羞耻的方式。萧楚云从父亲手里接过藤条,恭敬地举起来,颤颤地道:“爸爸……云儿知错了,请爸爸责罚。”

“真的知错了?”萧远山盯着他的眼睛,温和的语声中透出威严。

萧楚云只觉得父亲的眼睛给自己极大的压迫感,他垂下眼帘,脸上的红晕慢慢退去,慢慢变得苍白:“是的。云儿不该把爸爸当作仇人,因为一己之私,祸害国家、违法乱纪,连累公司、连累员工,还连累到然儿受罪……”

“啪”,萧远山一巴掌打过来,重重地打在儿子脸上。萧楚云身子一歪,脸上立刻出现五根指印,由白变红,慢慢红肿起来。

第六十四章 雨过天晴见彩虹
门外的两兄弟听到那记清脆的巴掌声,不约而同地震了震。楚云大哥那样骄傲、强势的人,会不会……?

萧然抬头瞟了自己大哥一眼,从萧潼眼里也看到同样的担忧。萧潼见弟弟变色,突然凑到他耳边,用细如蚊蚁的声音威胁他:“想想你自己犯的错,哥说过,就算义父在,哥也不会饶了你。”

萧然嘴里象吞了苦瓜一般,可想到自己对大哥的种种忤逆、欺瞒,他哪敢表示半点不满?凑到萧潼耳边,可怜兮兮地哀求:“求大哥开恩,不要脱光衣服吊起来……”

萧潼冷着脸白了他一眼,看起来毫无退让之意。萧然只觉得背上寒毛直竖,想象着自己被扒光衣服吊在外面的样子……大哥真的这样绝情?不会,有义父在,肯定会保护自己的。当初破釜沉舟时什么都不怕,信誓旦旦地跟大哥说,哪怕他把自己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活活打死,自己也心甘情愿。可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叫他如何承受?

不过大哥凶归凶,却仍然体贴地扶着自己,萧然的目光触及他的姿势,心里又隐隐有些安慰。大哥嘴上说着狠话,心里是不忍的吧?连楚云大哥都不忍,何况是自己大哥?

门内的萧楚云全然不知外面在演出一幕恐吓剧,他只觉得脸颊滚烫,耳边似乎有嗡嗡的回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肿了起来,可心中的负罪感没有稍减,所以不敢用手触摸,只是迅速地跪直了身子。

“爸爸息怒,云儿知错了……”他毫无怨言地抬起头,目注萧远山,平素冷静而隐含威严的眸子,此刻全然是一副温润、乖巧的模样,就象十七八岁的少年,目光澄澈,“爸爸身体刚好,请多保重自己,否则,就是云儿的罪过了。”

门外两兄弟同时松了口气,各自伸出手掌,无声地碰了一下,以示庆贺。

萧远山见儿子如此体贴,一颗心又酸又甜地涨起来,可是想到儿子做的那些混账事,他又压不住火气。盯着儿子的眼睛,字字深重地道:“云儿,十三年前,你年少恣意,又对爸爸心怀怨恨,你义无反顾地投入黑帮,爸不怪你。爸甚至指望着,我的儿子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也许会为楚门开创一片新天地。所以,十三年来,哪怕你杳无音讯,哪怕你将我这位父亲抛在九霄云外,爸心里仍然念着你,仍然想方设法去打听楚门的消息。

可是,爸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处心积虑,枉顾国法,挑起不正当的行业竞争,试图挤垮萧氏。可你想到没有,你伪造单据、蒙骗海关、偷税漏税,这么重大的经济案件,会给你带来什么?你将身败名裂,公司会上海关的黑名单,你要花多少精力、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洗得清?

你所做的事,不是影响你一个人,而是一片人,包括其他那些无端遭受损失的毛纺企业。他们与你有什么仇恨?你甚至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们,他们只是你复仇计划的牺牲品!

云儿,你羽翼丰满了,你是堂堂一帮之主,你有权有势、也有实力,可是这样的你,带来的后果却更具有破坏性。

爸始终相信,你是正直的,你只是走了一段冤枉路,所以,爸才要罚你,让你记住这次教训。如果你真的十恶不赦,爸就完全放开手了,由得你去。”

萧楚云早已听得泪流满面,为父亲语重心长的话,为父亲言辞中透露的理解与关心,他仰起脸,看着父亲慈祥而痛心的目光,恨不得再打自己几个耳光。嘴唇蠕动着,喃喃开口:“爸爸,您说得对。云儿后悔莫及,云儿被怨恨蒙弊了眼睛。爸,您罚我吧,让我心里好受些……”

“然儿为了你,甘心堕落,丢下学业,混入楚门,被潼儿打得伤痕累累,心中有委屈却不敢说出来。他小小年纪,忍受了多少苦难、多少屈辱?这些都是拜你所赐!他仔细想想,不觉得愧疚么?”

“爸爸,云儿明白了,云儿对不起然儿,云儿会补偿他的。”萧楚云抱住父亲的腿,悔恨交加,一迭声地恳求,“我错了,我错了,爸您罚我吧,您狠狠罚我,我一定会改的,请爸相信……”

“既然知道错了,就趴好吧。”

门外,萧然听着义父与大哥的对话,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义父不仅收养他与大哥,而且对他们万般宠爱与关怀,令他们感受到真正的亲情。此刻为了他,他竟然不惜责罚自己的亲生儿子,叫他怎能不感激?

门内响起“啪啪”的抽打声,伴着萧楚云一声声报数。萧然听得心惊胆战,平时自己挨打受罚毫无惧怕,可是轮到大哥挨打,他的心跟着那声音一阵阵抽痛,痛到极点。

“爸……”想是萧楚云疼得厉害,不敢求饶,只是低低地唤着父亲。萧远山狠狠心肠,一下又一下地抽着藤条,在萧楚云臀上布下密密的红檩。

萧楚云想扭动身子,想逃避藤条,可是他的意志命令自己不能动,背上、额头都已布满冷汗,臀上尖锐的疼痛一下下吞噬着他的神经,令他不得不聚集全部的力量去抵抗。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萧楚云数着数,感觉疼痛已遍布自己的臀部,占据了表面,再深入到血肉深处。好痛,小时候的记忆已经遥远了,没想到自己长这么大,反而怕痛起来。然儿是如何熬刑的?原来连藤条都这么痛,他是如何忍受鞭打的?

“啊……爸,云儿疼,云儿受不住了……爸……”他第一次丢脸地求饶,脸一直红到耳根。

萧楚云停了手,让他缓解一下疼痛,然后道:“最后十下,好好记住这次教训,想想将来要做什么样的人!”

“是。”萧楚云答应着,咽了一口含着血腥味的口水,唇上已被咬烂。

这次萧远山把十藤条一口气打了下去,打完,萧楚云脱力地跪趴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汗水把头发都浸湿了。

“云儿。”萧远山见他这副惨样,心里又疼又气。真没出息,堂堂楚门门主,五十藤条就抽成这副模样了。然儿那么小,受再多刑都能扛得住。可他没有说,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是很会吃醋的,所以为了他们兄弟之情,自己绝不能在一个儿子面前夸另一个儿子。

萧远山伸手把儿子扶到沙发上趴好,声音变得轻柔下来:“云儿,别怪爸爸,爸爸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谢爸爸教训。”萧楚云忍着痛,温润地笑。

“来,我给你上药。”

“不,那很痛,不用上了……”萧楚云说这句话时脸上更红,他觉得自己糗极了,在父亲面前彻底象个孩子。

萧远山轻轻拍拍他的头,笑道:“臭小子,跟然儿比小呢?要是不上,你明天在佣人面前丢脸可别怪我。”

萧楚云惊讶地看父亲一眼,父亲好像带着戏谑的笑意?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呢。他觉得心里暖暖的,脸上更加发烫,把头埋进沙发里,闷着声道:“那就麻烦爸爸了。”

萧远山再次拍了一掌:“父子之间需要这样客气吗?”

萧楚云嘿嘿笑起来,满心的幸福。

等萧远山把他送回房间后离开,两条人影悄悄钻进萧楚云房里。

“大哥,你怎么样?”萧然的声音。

“大哥,疼得厉害就哼出来吧。”萧潼的声音。

“你们两个臭小子,竟敢在门外偷听,反了你们了!”萧楚云虽然声音有些虚弱,气势却没有稍减。

“还不是担心你?”萧然委屈地嘟囔,“好心没好报,还骂我们。”

“没办法,大哥挨了打,肯定是要出出怨气的。大哥,不如我给你个沙袋打打?”萧潼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可以想象他挑眉的样子了……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5年8月9日20时57分0秒编辑过]

第六十五章 女杀手的光顾

萧楚云一头黑线,虽然他趴在折叠好的被子上,而萧潼兄弟站在那儿,呈居高临下之势,可萧楚云只是看了萧潼一眼,就有危险的气息从他眉宇间散发出来。然后下一秒,他向萧潼笑着招招手:“很好,小潼,你过来。”

萧潼觉得不对劲,大哥这样子有些笑里藏刀,他往后退了一步,仍然扶着萧然:“大哥你好好养伤吧,我扶然儿去洗澡,不打扰你了。”

“臭小子!”萧楚云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骂,“不给我求情,在门外袖手旁观,现在还敢来调侃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二十藤条,我给你记下了。等我伤好,你就乖乖来领罚吧。”

萧然吓一跳,赶紧讨好地为自己大哥求情:“大哥,您大**量,就别计较了。哥还不是见您心情不好,故意这么说,好逗您开心嘛。”

“你!”萧楚云指着他,气哼哼地道,“你再求情,连你一起罚。”

萧潼摸摸鼻子,大哥那么容易被惹毛?还是挨了打找人出气?他立刻垮下脸来,装出无比乖巧、可怜的样子:“大哥,我们都帮了你很大的忙了。如果不是然儿打电话给我通风报信,如果不是我硬拉着义父回来,这会儿你还在雨中跪着呢。你不能恩将仇报,是不是?”

萧然一阵恶寒,怎么自己大哥还会露出这种表情?一向只看到他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样子,哪里会向别人低伏做小?想不到现在有了个大哥,就有人镇压他了。

萧楚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怎么不知道萧大总裁还能这么耍贫嘴?好了,好了,我现在屁股上痛得厉害,没心情跟你们逗,你们休息去吧。”

萧潼与萧然相视一眼,道了声“大哥晚安”,就走了出去。

萧楚云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趴在被子上,慢慢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恍然有做梦的感觉。鼻子渐渐发酸,眼泪悄悄濡失了眼睛,他在心里喃喃自语:“妈,您在九泉下看到了吗?我和爸爸终于重新相认了。虽然我做错了那么多事,可他只是小小惩诫了我一下,就向我伸开双臂接纳了我。妈,原来爸爸的心那么柔软,为什么我以前没有看到?爸,谢谢您宽恕云儿,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让您的后半生不再孤寂……”

萧远山的房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萧远山拿着楚襄晴的照片,仔细看着,轻轻摩挲着,两滴眼泪慢慢滑落下来:“襄晴,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回来了,他已经长成高大帅气、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你一样的美丽,也有我一样的硬气。他是我们的骄傲,从此,我真的可以拥有他了。我真高兴……”

萧然房间,萧潼扶着萧然进浴室,给他放好洗澡水,扶他下去洗澡,小心避免触碰到他的伤口。就在这时,他象触电般震住了,他看到萧然胸前和腿上有狰狞的鞭伤,还有一些青紫的淤痕。他一下子气得两眼发黑,脸上更是黑得象涂了炭一般,冲萧然大吼:“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身上这么多伤?除了中两枪,其它伤痕是哪来的?”

“我……我……”萧然被萧潼一吼,吓得几乎把毛巾失手掉下去,暗暗后悔不该让大哥进浴室,结结巴巴地道,“是刑堂的……堂主打的,因为我背叛楚门,出卖了傲宇……”看到萧潼眼里瞬间涨起的厉芒,他连忙补充,“是大哥救了我,不关他的事……”

萧潼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都是你这小畜生,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一个人就敢去做那么大的事!要是你把命丢了,我……我……”忽然喉头堵住,说不下去,连忙用杀人的眼光去掩饰自己,却不料眼圈早红了,完全泄露了心事。

萧然见此情景,心酸难抑,低下头,小声地向大哥道歉:“是我的错,对不起,哥,等我洗完澡,你罚我吧。”

等萧然洗完澡,穿着睡袍出来,被蒸汽薰过的脸上添了几分血色,虽然脚步仍然不稳,但看起来精神好多了。见萧潼坐在沙发上,他慢慢挪过来,双膝跪下:“哥,小弟知错了,这么长时间,害你伤心、失望、担忧,是小弟不孝。请哥罚我吧,只是,求哥给我一点脸面,就在这里打,不要吊到院子里,好么?”

萧潼又气又笑,好啊,被自己刚才的话吓怕了,心心念念着这件事呢。他伸手把萧然扶起来,让他坐在沙发上,检查了一下他伤口的包扎,发现没有弄湿。去拿了个毯子,披在萧然身上,又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

看着弟弟急剧消瘦的脸,他只觉得心中犹如百爪挠肠般难受。这个傻小子啊,不要命的顽固、倔强,他把自己骗得好苦、瞒得好苦,可看到他回来,自己心中的喜悦早就盖过了当初的怒火,哪里忍心真地将他扒光了吊起来打?当初冲动之下说的狠话,无非是因为心痛啊!

他伸手把萧然额前的头发拂顺,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宠溺的动作,然后轻问:“伤口还疼吗?”

萧然摇摇头:“大哥让医生用了最好的伤药,好得很快,腿上的伤已经发痒、结疤了。肩上的伤也只是稍微有点痛。哥……”他看着萧潼温和起来的脸,小心地问,“哥不再罚我了吗?”

萧潼正了脸色,用教训的口吻道:“看在你有伤在身,受了那么多苦的份上,哥这次饶了你。再有下次,哥就算不把你扒光了吊起来打,也一定会打烂你的脸,让你没脸见人!”

萧然瑟缩了一下身子,乖巧地应了声:“是,小弟记下了,再也不敢了。”

萧潼陪了萧然一会儿,唯恐他有伤在身累坏了,把他扶到床上让他睡觉,给他熄了灯,轻轻走出去。

萧然在黑暗中微微露出笑容,回忆起哥哥刚才宠爱有加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哥对自己越来越温和了,是因为义父和大哥的到来吗?

可是他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练武之人的第六感,他隐隐担心会有什么事发生。

萧楚云受了伤不能动,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唯恐碰到屁股上的伤痕。因为连日来心灵备受折磨,他觉得特别疲惫,很快疼痛的感觉变得模糊了,他慢慢坠入梦乡。

夜深人静,庄园门卫上的保安也有了些困意,可仍然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履行着防守的职责。整个庄园中只有路灯发出柔和的光芒,四周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

忽然,一条黑影象灵猿般攀上围墙,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然后借着黑暗的掩饰,迅速挪到主楼下,一步步贴着墙走上楼梯,观察了一下二楼的情况,闪身跃到萧楚云门前。凑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隐约听到有人发出模糊的呓语。

手慢慢摸到门上,一声极轻微的咔嗒响过,门无声地开了。黑影敏捷地潜进房间,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灯光,她看到床上睡着一个人。

她一步步走过去,而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睡得正酣。

她握紧手里的枪,正想扣动扳机,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不许动。”一样硬邦邦的东西抵在腰间,是枪。

紧接着啪的一声,室内大亮,床上的萧楚云突然醒过来,不假思索地跳起来,却牵动屁股上的伤处,发出一声闷哼。

进来的黑影已被点住穴道,站在她身后的赫然是穿着睡衣的萧然。萧然施施然转到黑衣人面前,伸手摘下他的面纱,回头向萧楚云笑道:“大哥,是位女杀手,而且很漂亮。”

就在这一瞬间,女杀手的嘴唇动了动,几点星光从她嘴里射出来。只听叮叮几声,那几枚暗器撞在萧然手中的枪上,纷纷坠地。萧然夸张地叫起来:“不得了,现在的杀手竟然还会用暗器,是全能哎。大哥,你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派美女来杀你?”

萧楚云摸着屁股走过来,扫了萧然一眼,萧然挑眉:“大哥,你不会欠了什么风流债吧?会不会这位女杀手喜欢你,你却辜负了人家,所以她来寻仇?”

女杀手显然被激怒了,苦于身体不能动,只能向萧然投去一道凌厉的目光,冰冷的语声砸下来:“我与他素不相识,我是‘天绝’的职业杀手。”

“天绝?”萧然轻笑,笑得十分美好,“我看应该叫天诛地灭才对,你们这些人,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有人买你,你就帮他杀人。没有是非、没有正义感,纯属冷血动物!”

萧楚云走到他身边,一把从他手里夺下枪来,质问道:“我的枪怎么到了你手里?”

萧然脸上僵了僵,然后笑嘻嘻地道:“我不放心,怕那名暗算你的杀手跟踪追击,想你今天挨了打,如果有杀手来,你铁定玩完,所以悄悄偷了你的枪,以备不时之需。”

“你!”萧楚云气得一巴掌招呼过去,“你想害死我?如果你睡着了,我又没枪,我不是死定了?”

萧然摸着头,轻轻嘀咕:“小弟怎么敢睡着?”

萧楚云冲他喝道:“不声不响偷我东西,真是胆大包天,把手掌伸出来!”

萧然委屈地不行,求饶地看着萧楚云:“大哥,是我救了你啊。”

萧楚云脸一沉:“一事归一事!”

“大哥,要打明天打吧,会吵醒义父和哥的。先把这女人关起来再说。”萧然一脸苦相。

萧楚云想想也对,上下打量了那女杀手几眼,向萧然下令:“把她的哑穴、睡穴也点上,然后丢到衣柜里,让她好好睡一觉。”

“是。”萧然答应一声,出指如风,点了女杀手的两处穴道,在她身上搜索了一下,把所有凶器都拿掉。然后把她拖到衣柜里,砰地关上门。

“好困,先睡,明天再说。”萧楚云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躺,“然儿,你也累坏了,快去睡吧。明天早上过来领罚,如果不来,我就把这事告诉小潼,看他怎么罚你。”

萧然吓得一抖,知道自己大哥罚起来肯定比楚云大哥厉害得多,连忙乖乖应是。

第六十六章 圆梦 & 戒尺

萧楚云醒来时看到满室阳光,听到庭院中传来啁啾的鸟鸣,心情格外好。他爬起来摸摸臀部,苦笑着牵了牵唇角。自从外公过世,自己当上楚门门主,从来就只有看着手下在刑堂挨罚的份,哪会有藤条、板子上身?

可现在回来了,在父亲面前自己永远都只有服服帖帖的份,以后还会挨打受罚么?依照父亲以前的脾气,估计还是会的。可自己好歹是二十九岁的大男人了……脸上发烫,心里又觉得暖暖的,能被父亲管着的滋味原来这么好。

洗漱完下楼,见萧远山与萧潼都已经在客厅里,早饭已经摆在桌上,却不见萧然。他想多半是他昨晚睡得太晚,到现在都没醒。

“大哥,你身上有伤,怎么不多睡会儿?我和义父要去上班,你反正没事。”萧潼关心地道。

萧楚云把昨晚有刺客光顾的事说了一遍,萧远山与萧潼都大吃一惊,暗道这么大的事发生,竟然没有造成动静,他们俩父子都一无所知。

“云儿,这件事你好好处理,找出幕后指使人是谁。否则,他一直在暗处,而你在明处,实在太危险了。”萧远山的心悬了起来,刚刚父子重聚,谁知风云又起。猜想必定是黑帮之争,有心责怪儿子,又不忍开口,脸色便有些晴转多云。

萧楚云当然感觉到了萧远山的变化,猜到他心中所想,十分愧疚:“爸,对不起,害您担心了。这事云儿会自己处理好的,您和小潼放心去上班吧。”

萧潼道:“昨晚我听然儿说了法院判决的事,大哥,今天我们把合同签了吧,你们傲宇所有原料、半成品、成品都由我们买了。”

萧远山还不知道法院判决的事,连忙询问详情,听萧潼说完,他刚刚平息的怒气又掀了起来,瞪着儿子:“害人害己,你现在满意了?”

萧楚云一口气噎住,垂下头:“爸,我知道错了……”

萧潼连忙打圆场:“义父,大哥已经后悔了,您就别再责备他了,眼下先解决问题要紧。”

萧楚云感激地看了萧潼一眼:“我一会儿让傅清南跟你联系签合同的事。”然后又转向萧远山,“爸,我还得回S市去。”

萧潼见萧远山的脸上迅速多云转阴,连忙向萧楚云示意:“大哥刚回来,怎么这么急着回去?何况身上还有伤。”

“我……”萧楚云发现父亲周围的气压有些低,心中惴惴,小心地解释,“我还得处理帮中的事,毕竟我现在的根据地在S市,将来的事还得慢慢考虑。何况,如果我在这儿,必定会把杀手引到这儿,对爸和小潼都不利。”

萧远山想到楚门那个黑帮身份,心里象横了根刺似的,可又不想强迫儿子把黑帮解散,回来Z市来。暗暗叹口气,儿子能够回来已经不错了,先别把他逼得太急。

坐上餐桌,萧楚云才想到一件一直心存疑问的事:“爸,您在澳洲呆了那么长时间,在干什么?”

这问题恰好也是萧潼想问的,于是把目光也投到萧远山身上。萧远山从大儿子眼里看到异样的表情,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怀疑你老爸?”

萧楚云尴尬地笑笑:“谁叫爸跟妈妈若即若离,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另有情人,当初以为小潼和然儿是您的私生子,后来您到澳洲去,一呆就是一年,云儿还以为您是不是结识了什么异国女子,跑去圆梦了。”

萧潼差点绷不住笑出来,想当初义父走时确实说去圆梦来着,大哥这误会也不是毫无道理。

萧远山几乎把手里的筷子扔到儿子头上去,可是生气的表情到了眼里却慢慢变成黯然,唇边掠过苦涩的笑容,呆了半晌才道:“我是为了你妈去圆梦的……”

“爸?”

“义父?”

两个儿子同时困惑地看着父亲。萧远山停了手,眼睛里慢慢流露出回忆的的表情:“你妈虽然是黑帮小姐,可她不喜欢尘世喧嚣,不喜欢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充斥着种种欲望、贪婪、阴谋、丑恶。和她谈恋爱时,我曾经给她看过澳洲的海湾、牧场,那种纯自然的风光让她陶醉。她总是跟我说,等我们老了,我们就移民到澳洲去,在那儿开个小小的牧场。可是……

后来发生了小雪的事,还有你外公不断介入我们的生活,我们家始终笼罩着楚门的阴影。我觉得心力交瘁,最疲惫的时候都不敢踏进家门。

可你妈心中仍然有着那个最初的梦,好几次,我和她在静夜里忘记一切身外之事,她一遍遍地为我描述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再后来你妈妈患了脑癌,早早地过世了。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用那样温柔而又遗憾的语气对我说,她的梦想实现不了了……”眼泪涌到喉咙口,萧远山抬了抬头,用力把它逼回去,“于是,在打拼了十二年,把萧氏建成业内龙头企业后,我把公司事务交给潼儿,一个人到澳洲,在那儿买了块土地,建造牧场。现在,牧场终于已经运行起来,它是萧氏的,我希望,你妈妈在九泉之下能够看到……”

萧楚云与萧潼都听得呆了,萧楚云心里更是象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心酸、悔恨、甜蜜,种种感情混杂在一起。原来,父亲并不是不爱母亲,而是爱到了骨子里。真是命运弄人啊,如果没有楚门,没有小雪的事,没有外公在里面插一只脚,自己的父母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而自己的家该是多么幸福的家。

这时,萧潼看到萧然正站在楼梯上,眼里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显然他已听到了义父的话。

萧然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下来:“义父,大哥,哥,对不起,我起晚了。”

“你受那么重的伤,昨晚又为了抓杀手到下半夜才睡,当然要多睡会儿。”萧远山脸上满是慈祥、宠溺的笑容,招手叫萧然过来吃饭。

等萧远山、萧潼二人去上班,萧楚云对萧然道:“走,我们去看看那个杀手怎么样了。对了,你点她的穴道多长时间会自动解开?”

萧然忍俊不禁,眼里尽是调皮的笑意:“大哥你好淡定,昨晚你怎么不问我这个问题?要是只有三四个小时,她醒来还不把你咔嚓了?杀手又不是非要用枪才能杀人的,她的手段肯定不止一点点。”

萧楚云气得一个暴栗敲过来:“你当我白痴啊?昨晚我是太累了才睡得那么沉,知道有杀手在房间里,我还会那么没警觉性?再说,我可是绝对信任你的。”

萧然揉揉被打疼的脑袋,轻轻嘟囔:“信任我还问?她肯定没醒,你放心好了。”

“是么?行,跟我上楼,我要教训你。”

“哦。”萧然绝对是乖孩子状。

跟着萧楚云进书房,萧然见大哥一瘸一拐的样子,暗暗腹诽:“自己身上还有伤呢,倒有力气罚我。”可腹诽归腹诽,打死他都不敢当面忤逆这位大哥兼老大。毕恭毕敬地站在萧楚云面前,赶紧先认错:“大哥,我错了,不该偷拿你的东西。”

“把手伸出来。”萧楚云手里已多了把戒尺,淡淡地命令。

萧然认命地把手掌伸到萧楚云面前,指尖有些收缩,一副随时准备往后抽的样子。萧楚云看着他:“十下,自己报数,想想到底错在哪儿了。”

“是。”萧然庆幸,只有十戒尺,小case,大哥还是蛮心软的。想当初在萧氏实习时,自己每打错一个字就要被哥罚十戒尺呢。

“啪”,一戒尺砸在萧然掌心,皮肤一麻,然后疼痛象火一般烧起来,一个红色的印痕立刻浮现在掌上。萧然痛得手一抖,要不是被另一只手托着,他恐怕已条件反射般缩了回来。

“一。”萧然没忘报数。

“错哪儿了?”

“小弟刚才说了。”

“嗯?”

“是……不该偷拿大哥的枪。”

“啪”又一下抽中刚才的地方,红痕叠加,萧然痛得几乎跳起来,拼命用另一只手死撑着手掌。“二,大哥轻点……我疼……”

“没有别的错了?”

“我……”萧然十分气馁,“我不知道,大哥给个提示吧。”

“想不出来责罚加倍。”

萧然几乎哭出来,拼命转动脑筋:“小弟不该在杀手面前说偷了大哥的枪,给大哥丢脸了。”

萧楚云气得笑出来,用劲一戒尺抽下去:“死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是谁教的你?”

萧然叫苦连天:“大哥冤枉小弟了。是大哥非要严刑逼供,可小弟实在想不出来,只好想出这种蹩脚的理由……”

“想不出?”萧楚云啪啪啪连续三下打上去,萧然死命咬住嘴唇,却忘了报数。等他醒悟过来,连忙哀求,“大哥,大哥,饶了我,不要从头再来了。我只是太痛,而且大哥打得太快,小弟忘了报数。”

萧楚云简直哭笑不得,一向只看到萧然温润、隐忍、乖巧的模样,可现在突然转性了,动不动调侃自己,巧舌如簧。连印象中那样严肃、冷峻的萧潼都仿佛变了个人,真是奇怪。他仔细想想,莫不是幸福的感觉移了人的性情?自己从昨晚到现在都有做梦的感觉,变得有些不象自己了。

想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脸上的线条不觉放松,换上淡淡的宠溺:“你以为哥真是为你偷了枪打你?哥只是气你这自作主张、不与大人商量的毛病。”

“大哥。”萧然委屈地抗议,“我十八岁,从法律上来说是完全民事、刑事行为责任人,是大人了。请大哥不要将我当成孩子,更不要将自己当成大人。”

萧楚云被他可爱的样子逗笑了,飞快地抽完最后四下,又拍拍他的头:“哥知道,你这么厉害,谁敢把你当孩子?走,我们去审问那位女杀手。”

第六十七章 缘来如此

女杀手被萧楚云从衣柜里放出来的时候,依然睡得很沉,只是因为闷了一个晚上的缘故,她的脸色略显苍白。昨晚时间短,萧楚云没有好好看她,现在仔细看她的长相,萧楚云不禁心中一动。真的如萧然所说,她长得很漂亮。可能是因为经常在夜里出来活动,她的皮肤很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时,没有杀手的杀气与凌厉,反倒显得很安静、很秀气。眉很黑、睫毛很长、鼻梁高而挺、嘴唇薄而线条优美。

萧然觉察到大哥专注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大哥,看够的时候请告诉小弟一声,小弟好给她解开穴道。”

萧楚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观察的时间有点长了,弟弟分明又在打趣自己,威胁地瞪了萧然一眼,道:“你给她解开吧。”

萧然立刻动手解了那名女杀手身上所有被点的穴道,那名女杀手很快睁开眼睛。当萧楚云与她目光对视的瞬间,萧楚云微微一愣。这样清澈如水的目光,又带着一丝冷月般的寒意,使她那张脸骤然变得质感起来,连修长的眉毛也仿佛挟带了些许锐利,刚才睡着时清秀安静的样子荡然无存。

女杀手看清眼前的情况,身子象弹簧般弹起来。可是在衣柜里蜷缩了一晚,她的腿已经麻了,身体趔趄了一下,跌进一个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一抬头,正对上萧楚云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仿佛含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刚才还冷冰冰的女杀手,此刻突然脸红了。那抹红晕从她脸上迅速扩散开去,收也来不及收,她狼狈地倒退一步,调整了一下气息。

萧楚云微笑,双手慢慢环到胸前,不急不缓地开口:“两次失手,回去怎么交待?依我看,你干脆改行吧,不要当杀手了。”

男子低沉醇厚,带着磁性的声音本来极为动听,可听在女杀手耳朵里十分刺耳,这个男人,分明是在嘲笑她的本事。女杀手眼里掠过一抹沮丧、挫败、羞愤之色,但立刻收敛,抿了抿唇,冷冷地道:“完不成任务,我自然会回去领罚。”

“回去?”萧楚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事,英挺的剑眉向上扬了扬,黑亮的眸子中满是笑意,“你觉得我还会放你走吗?”

“行,那你就杀了我吧。”说这句话时,女杀手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是那种漠不关心自己生命的平静。

萧楚云与萧然相视一眼,微微动容。这样的人,是否已被训练得象机器一样,漠视别人的生死,也漠视自己的生死?可是,看她刚才熟睡中的样子,以及醒来后的种种表情,她似乎并没有到杀人工具那种地步。她应该还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吧?

萧楚云皱皱眉,表示对她的话极为不满:“你当我是嗜血魔头?我虽然是黑帮老大,可心地绝对善良。我不要你的命,只不过,你伤了我弟弟……”他转向萧然,“然儿,你要不要出口气?”

萧然微笑,轻轻摇头:“不了,他们也只是杀人的工具,我不该报复她,要报复也该报复那个幕后之人。”

萧楚云叹气:“然儿,你真是有一颗菩萨心肠。”

女杀手身躯一震,一丝异样的表情从她脸上掠过。怎么可能?这两个人竟然如此善良?自己门中兄弟只要失手被擒,不能逃出来就是丧命,最低限度也会丢掉一只手、一条腿之类的。而这两个人难道打算就这样白白放过自己?楚云天……他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黑帮老大?为什么此刻面对面的时候,竟然觉得他那么亲切?带着成熟男子的儒雅、稳重、可*,和一点点幽默。

她忽然觉得脸上发烫,怎么会?作为杀手,不是应该没有七情六欲吗?可眼前这个男人……

萧楚云回头盯着她,闲闲地问道:“说吧,是谁花钱让你杀我?”

女杀手怔了怔,仿佛有些矛盾,但终于坚定下来:“我们有门规,绝对不能出卖雇主,我不会告诉你的,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萧楚云唇角的线条弯了弯:“然儿,你有没有办法给她用刑?”

“有,大哥。”萧然十分配合地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大哥你想让她受哪种刑?小弟可以点她笑穴,让她不停歇地笑上一天,这种方法没有痛苦,但绝不好受。还可以用分筋错骨手,让她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萧楚云笑吟吟地看着女杀手:“这样吧,我让你自己选,你喜欢受什么刑?”

女杀手冷冷一笑,看来自己想错了,他们果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门口,自己所站的位置离门口近,如果要逃走,凭自己的身手应该可以一试。

就在她心里刚刚闪念的时候,眼前人影一晃,萧然的手已叩上了她的脉门。稍一用力,女杀手就觉得一条手臂犹如触电般整个儿麻了,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脸上迅速失去血色。

“小姐,不要以为我解开了你的穴道,你就可以逃走。乖乖回答我大哥的话,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萧然一脸杀气,本来俊美的脸片刻间笼上一层寒霜,连萧楚云都看得发愣。这小子,以为他是天使,原来他是修罗。

他连忙表现自己的善良:“然儿,放开她,算了吧,我打消主意了。念在她是女人的份上,饶了她吧。”

“是,大哥。”萧然听话地放开女杀手,女杀手的手腕上已被捏出一片青紫。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位帅气的男孩,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应该还是学生吧?怎会有这么好的武功?从自己所获取的资料来看,这人必定是萧楚云的义弟萧然,上次用那么快的身手为萧楚云挡了一枪,这次又轻而易举地抓住自己。他到底是谁?查不出他的身份,难道是萧楚云在外面养的死士?

捕捉到女杀手脸上的深思之色,萧楚云暗暗好笑,必定是弟弟的身份引起她猜疑了。谁又能想到自己身边有一位来自古代的绝顶高手?

他摸了摸下巴,好整以暇地道:“好了,既然你不肯招,我们也不逼你。不过,假如你仍不死心,我们欢迎你再次光临。”

女杀手有瞬间的恍惚,垂下眼帘,脸上闪过十分复杂的表情,然后目注萧楚云。萧然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她那双清冷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些暖意。“楚云天……”

“不,我的真实名字叫萧楚云。”萧楚云纠正她。

“萧楚云,谢谢你肯放过我。后会有期,我上官紫夜一定还会再来找你的。”丢下一句话,女杀手身形一晃,消失了踪影。

“上官紫夜……”萧楚云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什么,“上官紫夜,你等一等……”眼前哪里还有上官紫夜的人影?

萧楚云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门口,一丝迷茫之色从他眼里流露出来。

“大哥,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萧然十分体贴地问道。

“不,不用了。她还会再出现的。”

萧楚云给萧然重新上药、包扎,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傅清南,让他与萧潼联系签合同的事。傅清南答应得十分勉强,声音里有明显的不满情绪。萧楚云自然明白他的想法,是自己对不起帮中兄弟,当初为了打击萧氏设了那么多局,如今自己“倒戈投降”,反与敌人结盟,换了谁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心情又有些黯淡,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萧然倒了杯茶送过来,知道他心里难过,也不去打扰他,自己坐在一边,拿了大学的书看。

萧楚云看到他手里的书,才想起萧然还在读书,站起来向他走过去:“然儿,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你可以重新回到学校里去读书了。”

“不,大哥,我暂时不去上学,我要跟你回楚门。”萧然想也没想地回答。

“你!”萧楚云的火气一下子被激起来,“你又不听话了。”

“大哥,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回去,我要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完成学业,别的不用你管。”萧楚云见萧然那样执拗,怒气节节上升,“爸和小潼肯定也希望你回去上学,你别惹他们生气。”

“就算他们生气,我也一定要跟你回去。”萧然毫不退缩。

萧楚云气得恨不得把萧然拎起来揍一顿,可是想到他身上伤还没好,又实在不忍心打他。指着萧然吼:“去跪着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大哥……”萧然委屈地看着萧楚云。

“我现在让你清醒是为你好,别等你哥回来打你个没脸。”

第六十八章 关心则乱,误会重重

“可是大哥,你回去危险重重,我不放心,义父知道了更加不会放心的。你要让他老人家刚刚享受到一点天伦之乐,就陷入黑暗的深渊吗?”萧然一眼不眨地看着萧楚云,眼里那种执拗的、质问的神情激得萧楚云心头阵阵颤栗。

父亲,我们刚刚团聚,我又怎忍在您沉溺于幸福时给您当头一棒?他一把抓住萧然的胳膊,沉着声音,一字字道:“关于杀手,爸爸那边我自会解释。其它的事,你一个字也不准跟爸爸和小潼提。否则,我们就再也不要当兄弟了!”

“大哥!”萧然看着萧楚云那张冷得仿佛要掉冰碴子的脸,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大哥是骄傲的,也是孝顺的,他不想让义父担心,所有危险、灾难他都想一人去扛。可他不是三头六臂,他只是血肉之躯。

萧然心中一阵绞痛,放低声音,近乎哀求地道,“大哥,让我陪着你吧。虽然我年轻,没有经验,可我至少还会武功。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么?”

萧楚云猛地甩开他的手臂,一指墙角:“去跪着反省,别逼我打你!”

萧然不敢再违逆,低头应了声“是”,慢慢挪到墙角去跪下。听到身后萧楚云在书桌前坐下,打了好几个电话。其中一个电话是吩咐鹰卫首领去查杀手组织“天绝”的资料; 再打云天庄园的管家,告诉他自己可能晚两天回来,命他料理好庄园的内勤事务; 然后是飞廉,命他加强庄园的防卫工作; 接着是夜之神与天上人间两位总经理,告诉他们这几日要特别当心,可能白麟堂会来捣乱; 最后是刑堂堂主滕康,问他当年离开的三位元老有没有跟他联系。

“……康哥,我没有怀疑你,只是这幕后之人买通的是‘天绝’的职业杀手。可以想象他手眼通天,绝不是普通人物。我自问黑道上忌恨我的人不止一个,但真正有胆量杀我的人不多。所以才想问问康哥,他们那三个人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毕竟你也是元老之一……”

“好了,康哥,我相信你。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再谈。”萧楚云的声音沉稳笃定,但估计那边的滕康有些着急,所以他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安慰他。

萧然十分留意萧楚云电话里所说的内容,原来大哥将楚门漂白时,遭到那些元老们反对,竟然有人公然离开,另立门户。大哥现在怀疑杀手是白麟堂或那三位元老雇的人,萧然对他们一无所知,所以一颗心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等萧楚云打完电话,萧然立刻问道:“大哥,那些元老们离开楚门时,有没有受什么惩罚?”他想那三人是不是翅膀硬了回来伺机报复。

萧楚云见他反省时还在关心自己的事,心中又生气又感动。这位从天而降的弟弟处处为自己着想,小小年纪担负的东西太多了。可是他又怎么忍心再把他牵扯进来?不得不沉着脸喝斥道:“反省还不专心?我准你说话了吗?”

萧然听大哥语气很凶,只好乖乖闭口,低下头不说话。

萧楚云打完电话,就开始上网看新闻、查资料。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萧然只看到墙壁,而萧楚云只看到他的背影。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萧楚云越来越沉不住气。这死小子真是倔得可以,跪了这么长时间一声都没哼,脊背仍然挺得笔直。身上还带着伤呢,他怎么就受得了!

终于,萧楚云丢下鼠标,向萧然大步走过去。“跪了两个小时,还没想明白么?”

“大哥。”萧然扭过头,“请你答应我的请求。于公,你是门主,我是你小弟; 于私,你是大哥,我是你弟弟,无论如何,我都有责任与你风雨同舟。”

“你!”萧楚云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死小子真是比牛都倔,难怪他哥哥总要生气,这种感觉……极度无奈、极度憋屈,就象吞了块石头在胃里,硌得难受、沉得难受,却吐不出来也排不出去。

他一把抓起萧然,挥起手掌就往他身上打去。巴掌雨点般落在萧然背上、腰上、臀上、腿上,毫无章法。可萧然只是咬着牙,一动不动地承受着他的怒气。萧楚云终于泄了力,推开他的手,自己蹒跚着往后倒退两步,指着萧然,发狠道:“好,好,你倔,你再倔。等小潼回来,我就把这事告诉他,看他怎么收拾你!”

萧然吓得身子一哆嗦,可一双眼睛仍然无怨无悔地看着萧楚云,双眸澄澈如水,不染纤尘:“大哥,请你,让我为你分担。”

萧楚云叹气,伸手摸摸他的头,再叹。

下午萧然在自己房里看电视、看书,暗暗想着等哥哥回来如何跟他委婉地解释这件事。晚上萧远山没有回家,听说有以前的老朋友知道他回来,约他出去吃饭了。他本想回家陪儿子,可那位朋友盛情难却。他又想到明天就是周五,周末有两天时间可以呆在家里,就答应了。

吃完晚饭,兄弟三人在客厅里聊了会儿,萧潼关心地问了大哥屁股上的伤,萧楚云道坐在软垫上还好,只是略微有点疼。萧潼告诉他与傲宇的合同签下来了,可那个傲宇总经理傅清南似乎态度不好。三人都知道什么原因,所以萧潼讲的时候也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萧然回自己房间坐了会儿,正想洗澡,就听到电话铃响,接起来,是萧潼的声音:“然儿,到我房间来。”

萧然想不会是大哥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哥哥了吧?刚才看大哥的样子似乎是默认了,难道他只是缓兵之计,要让哥哥说服自己?

惴惴不安地来到萧潼房里,萧然先摆出一脸阳光明媚的笑容:“哥,你找我?”

萧潼从怀里掏出一张类似医院诊断书的纸,开心地笑道:“我今日托你宇辰哥哥开了张医院证明,证明你身体已经提前康复,可以回学校读书了。我还打了电话给你们班主任陈老师,告诉他这件事,他十分开心,说班里同学都想你了,希望你早点回去。”

萧然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原来不是大哥找了哥,是哥为自己决定了。他动作竟然这样快,都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可自己现在根本不能回去啊。

“哥,你怎么这样,决定这件事都不预先跟我商量。我现在不要回去,我要跟大哥回楚门……”萧然一急,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满脸的焦灼与委屈。

“你说什么?”萧潼的声音陡然一沉,一张脸迅速阴起来,山雨欲来的气息。

“我……”萧然瑟缩了一下,哥翻脸真是比翻书都快啊,心里开始打鼓,却仍然努力平静地对上萧潼染满怒气的瞳孔,“哥也不问问小弟的意思,小弟暂时还不想回去,反正我答应了哥,到时一定会考前五名的。大学的书读不读都无所谓,小弟完全可以自学……”

萧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臭小子如此狂妄,是不是以为自己天下无双了?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握紧,萧然见此情景,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一步,小声解释道:“哥你别生气,小弟刚入楚门,觉得很多东西都值得我去学。我想跟着大哥回去历练历练。哥你不也感觉到了吗?在楚门这么短的时间内,小弟已经成熟了许多……”

一句话彻底激怒了萧潼,抬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啪”的一声,整个房间都引起清脆的回音。萧然的身子晃了晃,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耳边就响起萧潼恨铁不成钢的吼声:“是,你学到了很多,抽烟、喝酒、泡吧、打架,你也得到了很多,这满身的枪伤、鞭伤,外伤内伤样样都有!先前你是为了打击傲宇,现在呢?上瘾了,嗯?觉得黑帮的生活很刺激、很精彩、很潇洒,是不是?”

萧然慢慢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萧潼:“哥,你也不能永远让我生活在温室里,对不对?楚门不脏,你只是不理解它罢了……”

萧潼气得几乎吐血,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目光直直地射入他心底。声音低下来,却越发带着压迫的气息:“你觉得哥妨碍了你的成长,对不对?”

萧然痛苦地闭上眼睛,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呢?难道你仍然不相信我吗?

“不是,哥……小弟只想请你放开手,让小弟走自己的路……”

萧潼好像遭到五雷轰顶,耳边响起在S市新康医院时萧然对自己说的话:“请您饶了我,给小然一个自主的权力……”原来自己是干涉他太多了?原来他觉得受到了束缚?原来自己为他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原来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关爱?

气得双手发抖,萧潼扬起手,狠狠掴了萧然四记耳光,然后一把推开他,冷声道:“滚,随你走什么样的路,我不再管你!”

萧然轻轻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迹,默默跪下去,轻轻求道:“请哥帮忙瞒着义父,不要让他伤心生气,求求哥了。”

虽然两颊已经红肿起来,可萧然好像根本没有觉察到疼痛,他的神情很淡定,语气也平静得毫无波动。这种样子看在萧潼眼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悲哀。为这小子心痛、伤心、担惊受怕、抽烟麻醉自己、寝食不安,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了,却开始用一种更加叛逆的态度对待自己。俨然是羽翼已丰,不再需要自己的模样。

很好,真的很好……

第六十九章 兄弟间的家务事

萧潼径自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连眼角都没扫萧然一下,只是丢下一句话:“滚回自己房里去,我出来时别让我再看到你。”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

萧然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脸颊滚烫,心却凉到极点。他伸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痛。哥下手好重,仿佛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的脸打烂,牙齿磕到脸颊内侧的嫰肉,都已经咬出血来。看来他真的已经怒到极点了,是自己说的话太伤人了吗?

想起昨天晚上哥扶自己去洗澡、陪自己说话,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流露出无比的疼爱,他的心狠狠收缩起来。为什么自己总在忤逆他?为什么哥那么爱自己、那么关心自己,自己却要一次次伤他的心?

可是大哥不愿让义父担心,自己又何尝愿意让哥担心?所有的事都是自己惹出来的,怎能让哥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要为自己*心、忧虑,再象以前一样寝食难安,*抽烟来麻醉自己?萧然暗暗后悔,应该瞒着哥回楚门的事,骗他自己在上学。可是,如果这样,哥一旦跟学校联系,查出真相,恐怕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好矛盾,好纠结,如何找到一个最好的办法,避免伤害所有人?萧然呆呆地跪在那儿,心乱如麻,一筹莫展。

直到萧潼洗完澡出来,萧然仍然低着头跪在那儿。萧潼气得七窍生烟,却强逼着自己忍住怒气,任由萧然跪着,只当他不存在。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倒了杯茶闲闲地品着。

萧然白天已经跪了两个小时,膝盖已经跪肿了。此刻压到伤处,先是钻心的疼,既而痛到麻木。他揉了揉膝盖,慢慢膝行到萧潼面前,伸手去拉他的袖子,嗫嚅道:“哥……我没有忘记读书的使命,为了萧氏,为了我自己的前途,我肯定会好好完成学业的。只是眼下,大哥刚刚经历了打击,如果我陪在他身边,还可以随时安慰他,免得他受不住外界舆论的压力……”

萧潼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冻结的表情丝毫不见波动。自己的弟弟真是城府越来越深了,说话翻来覆去,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自己根本猜不透。刚才还说想走自己的路,到楚门去历练一番,现在又说去安慰大哥。然儿啊然儿,这就是你在楚门学到的本事,对不对?你真是越来越能干、越来越厉害了啊。在哥面前耍花样?你还嫩了点!

萧然见哥彻底无视自己,难过得几乎掉下泪来,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消除哥的怒气,只能又低下头去,木然地跪着。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敲门声。萧潼起身开门,原来是萧楚云来了。萧楚云一眼看到萧然跪在地上,两颊夸张地肿着,显然挨了不止一个耳光。他立刻猜到什么事,又气又急,这死小子真是自讨苦吃,自己本来想过来好好跟小潼商量的,谁知他已经先来说了。小潼铁定被他气疯了,才会下这么重的手。这孩子身上还伤着呢,白天被自己罚跪,还打了一顿,现在又挨自己哥哥的打。

“小潼,然儿怎么了?你干嘛打他?”他的语气里稍稍有些质问的味道。

萧潼看他一眼,难道然儿和你商量好了?你早就同意了他,他才敢这样放肆地跟我提要求?大哥啊大哥,你怎么这么纵容他?他才只有十八岁,最容易受社会上不良因素的影响,很难控制得了自己。一旦他混迹于你们楚门,你又不可能整天盯着他,甚至你还可能把黑帮的那些不良传统当成优点来教他。他是萧氏与米歇尔合资公司未来的总经理,你要把他带到什么路上去?

虽然话没有出口,他的眼睛已经泄露了一切。萧楚云皱眉,小潼是在怪我?他以为我与然儿串通好的?这死小子,自己的弟弟管不好,倒来怪罪于我。可是,然儿这孩子确实让自己心疼。怎么办?

“你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知道然儿的事?”他瞪了萧潼一眼,走到萧然身边去扶他。萧然却轻轻推开他的手:“大哥,是然儿做错了事,哥该罚我的。”

“你做错了什么?”萧楚云只能装糊涂。

“我想跟大哥回楚门,不想上学。可哥已经帮我弄好假的医院证明,还打电话跟我班主任说了。”萧然说着,求助地看看萧楚云,希望大哥为自己说话。

萧楚云的眉皱得更深,这孩子专会为自己制造难题。他拍拍他的肩,回头对萧潼道:“小潼,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可然儿肯定也有他自己的道理,让我送他回房间,听听他的理由,回头再来跟你谈。你先消消气。”

萧潼本来一肚子火,听萧楚云说出安抚的话,倒不禁心软下来,点点头:“那谢谢大哥了。”

萧楚云一拉萧然:“还不起来跟我走?”

萧然偷眼看看自己哥哥满脸冰寒的样子,无奈地爬起来,乖乖跟在萧楚云身后出去。回到萧然房里,萧楚云一把把他摁在沙发上:“好好坐着,我去拿冰块来给你敷脸。脸肿成这样,爸爸回来看见又该心疼,说不定还要怪小潼,你们两兄弟的矛盾岂不是越来越大?”

萧然默默点头,声音闷闷的:“谢谢大哥。”

萧楚云只有无声地叹息,很快去拿了冰来给萧然敷脸,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斜睨着他:“铁了心了?死不悔改?”

“是。”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后悔?”

“大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萧然肿胀的唇边露出一抹温和、宁静的笑意,“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大哥现在需要我,不是么?”

“死小子!”萧楚云拍了一下他的头,却打得不重,“你这牛脾气,不要说你哥,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大哥……”萧然讨饶地低语,“小弟的心是好的。如果有忤逆两位哥哥的地方,小弟甘愿受罚。”

“受罚,受罚,你说起来倒轻松,你以为挨顿打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了?”萧楚云气冲冲地吼,“难道我和你哥都喜欢打你?难道我们都不会心疼?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们最小的弟弟,我们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不让你经受任何风雨?可是,你想想看,自从你出现在我生活中,你的身上哪天没有带着伤?你叫我……”萧楚云说得激动,话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愤愤地甩了下手,发出一声长叹,“你这孩子啊……我现在总算明白你哥的心情了。他对你真是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

“大哥……”萧然听得怔住,呆呆地看着萧楚云,眼圈慢慢发红。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义父的疼爱,加上两位哥哥无微不至的关怀,他觉得一颗心又酸又胀,身上涌过阵阵暖流。

“傻小子。”萧楚云见他那种诚惶诚恐又如痴如醉的样子,忍不住笑,“那么帅气的脸,可不适合做这种傻样。”

萧然不好意思地摸摸脸,苦笑:“肿得象馒头一样,还会帅气吗?”

“很帅,一直帅。我家然儿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了。”萧楚云宠溺地摸着他的头,思索着道,“我知道你一条道走到黑,转不过弯来。我也不舍得你哥再打你或冷落你,这样,我向你投降了。你把你跟你哥讲的理由告诉我,我再去帮你委婉地劝劝。”

“嗯。”

萧潼把手里的遥控器翻来覆去播弄了半晌,却根本静不下心来。正心烦意乱时,萧楚云敲门进来:“小潼,是不是心里不好受?”

“大哥,然儿还好吗?”

“不好,回去哭得稀里哗啦的,在我面前告状呢。”萧楚云故意打趣。

“他敢!”萧潼果然上当。

“好了,好了,我哄你的,别生气。”萧楚云失笑,“然儿那傻小子,就算你打死他,他也觉得你最好。”

萧潼心头突地一跳,然儿他……连大哥都这么认为吗?可是他为什么总要和自己拧?温润的他、乖巧的他、叛逆的他、倔强的他,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太复杂的个性、太矛盾的个性,让自己越来越难把握了。

“小潼,然儿还小,他这个年龄好奇心强,对未知事物尤其感兴趣。我是过来人,自然明白他现在的心情。当初我十六岁进楚门时,也感觉黑帮就象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谜,令我振奋、令我迫不及待想要去探秘。我知道你怕他堕落、怕他染上黑帮的不良习气。可是我向你保证,我会尽一个当哥哥的责任,把完美无瑕的弟弟还给你。他不会变坏,只会更加成熟、稳重、坚韧,更加具有抵抗风雨的能力。

至于学校,那不成问题,我去打招呼,因为南暨大学是我们赞助的学校,校长与我关系莫逆。”

第七十章 迁就

萧楚云现在的样子绝对象个循循善诱的大哥哥,黑亮的眼睛里饱含着令人信服的、真诚可*而又睿智的神采。萧潼心中感慨万千,大哥这个人,以为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黑帮老大,谁知认识他才发现,原来他是个重情重义,有时候还带一点脆弱的男人。外表的强势与内心的柔软如此完美地结合着,令人觉得他就真实地活在身边,而不是那个传奇中的人物。

既然他用大哥的身份这样耐心细致地劝自己,自己又怎好驳了他的面子?看他的样子分明极宠然儿,但既然他保证不会让然儿变坏,相信他也会严格要求然儿吧。虽然让然儿继续呆在黑帮,自己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也只好往好的方面想了。

沉默了片刻,他好像交托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对萧楚云道:“既然大哥这么说,小弟自然放心将然儿交给你。只是义父那边……”

“还是瞒着他比较好。”萧楚云斟酌着道,“爸的思想毕竟没有你这么开明,如果告诉他,他估计会打断我的腿,怪我教坏了然儿。”

一句“开明”把萧潼说得哭笑不得,自己刚刚掴了然儿五巴掌,大哥却来表扬自己开明,这言外之意……都是然儿这小子害的,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让自己放下心来?等他长大,不知道天会被他捅几个窟窿。

他点了点头,微微勾起唇角的线条:“那我们只好一起做不孝子了。要是东窗事发,反正前面有大哥顶着,小弟不怕。”

萧楚云莞尔,这个弟弟真叫人难以捉摸,平时只道他严肃、冷峻,自己与他见面后却总被他调侃。臭小子,以前我不在时你当惯了大哥,所以敢这么嚣张。敢调侃我,你等着……斜睨着萧潼,眼里尽是高深莫测的笑意:“好啊,竟敢调侃我,就冲这个,我也得拉着你,要死一起死!”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萧楚云站起来:“我回自己房里了。”拍了拍萧潼的肩膀,“去看看咱们宝贝弟弟吧,别让他太伤心了。”

萧潼心头蓦然一震:这个大哥,真是体贴、关心然儿呢。看来自己在然儿面前再也不是“独一无二”的了。他应了一声,看着萧楚云的背影露出微笑。想不到在现代遇到义父和大哥这么好的人,也算自己与然儿有幸。

萧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掌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萧潼悄悄推门进来。萧潼看着弟弟孤独的侧影,心里最细的一根弦被轻轻触动了。在自己面前那样淡定,用沉默来消极抵抗自己的约束,可是一个人的时候,他却把忧伤与脆弱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骄傲的孩子啊!

萧然感觉到有人走近身边,才如梦方醒地抬起头来,看清萧潼的表情,他不禁一怔。大哥的脸已经缓下来了,没有象刚才那么冷。眼睛里有种浓浓的期盼,深沉得令自己充满压力感,可是心头又莫名地胀痛。

“哥……”他弱弱地唤了一声,站起来退开一步,“哥你请坐。”自己垂着头站在那儿,象个做错事不敢见家长的孩子。

“然儿。”萧潼拉了一下他的手,让他也坐下,然后一字一句郑重地道,“大哥刚才跟我谈过,他劝了我很多,也向我保证他会尽哥哥的责任来关心你、教导你。可是,然儿,哥希望你知道,你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你有头脑、有进取心、有责任感,哥不想你学坏。别人管是管不来的,一切要*自己。哥对你充满希望,你明白么?”

“我知道,哥,你放心吧。”萧然从哥哥的语气中听出“特赦”之意,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颤动一下睫毛,眼底掠过一抹如愿的笑意,然后带着一丝讨好、一丝求饶、一丝调皮的意味,对萧潼道:“哥看着小弟长大,一直亲自教导我,如果哥不相信我,岂不是不相信自己?”

萧潼苦笑,话是不错,可人心是最难把握的东西,谁能预料?义父和大哥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例证,他们都是好人,都有一颗善良、温柔的心,都渴望亲情的滋润,可最后呢?因为误会、因为现实、因为命运的安排,两人之间越走越远,完全到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的地步。他不想有一天失去自己最心爱的弟弟……

萧然见哥哥深思的模样,心中了然,哥还是不放心,只是碍于大哥求情,才会答应自己这个“无理要求”吧?大哥本来坚决不同意,是因为看到自己挨打,他不忍心才帮自己。两位哥哥都对自己这么好,所以才会迁就自己。

“哥,小弟向你保证,绝不会染上黑帮的不良习气。以前是我不知道大哥就是楚门门主,为博取他信任,才故意抽烟、喝酒、泡吧,装出痞子的样子。当然也是大哥故意这样做,以达到打击你和义父的目的。所以,请哥相信我吧。我只是想多经历些风雨,让自己更强壮些。我会自己把握分寸的,明年我一定回学校去读书。刚才……是小弟说话有失检点,小弟知错了,请哥原谅。”见自己哥哥温和下来,萧然说话也利索了,不象刚才面对他时那么紧张、害怕。

萧潼再次苦笑,自己给然儿的印象好像很凶恶?这小子面对千军万马也不会有半点怯意,可在自己面前总是这样畏畏缩缩的。

身子往后*,目光落在萧然半边红肿的脸上,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以后哥不会再这样管着你、限制你了,哥给你自由的空间……”

“不,不是。”萧然一下子慌乱起来,侧身看着萧潼,“小弟刚才胡乱说的,小弟绝无此意。哥,你别放在心上,是然儿错了,然儿忤逆哥哥了。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萧潼轻笑:“别装出这副惶恐的样子了,我还不知道你的主意有多正,心思有多周详?只是哥跟你说,你去学校也好,楚门也好,别忘了公司的事情。哥还是会随时与你联系合资公司的进展,你将来接手公司,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哥现在可是在帮你顶着,将来你要是干不好,哥一定饶不了你!”

萧然心头一热,哥虽然对自己失望,气自己不听话,可仍然是重视自己的。他没有忘记栽培自己。“请哥放心,小弟一定不会辜负哥的期望,更不会给义父丢脸。”

萧潼又问了一下杀手的事,萧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大哥与上官紫夜之间微妙的感情变化,萧潼忍俊不禁地拍了他一下:“哥还当你什么都不懂,原来你小子人小鬼大。当初进我公司时被美女们看得满脸通红,想不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的你可是变化很大啊。”

萧然耸耸肩:“那是,人类在不断进化,小弟也在不断进步嘛。”

“油腔滑调!”萧潼笑骂了一声,却全无严厉之态,然后起身回自己房间。

萧然轻轻吐出一口气,对自己微笑。挨了几巴掌,却终于把哥搞定了。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不会让你再担惊受怕了。

看大学的书一直看到九点多,他听到敲门声:“然儿,还没睡吧?”

萧然一惊,是义父回来了。义父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他肯定又象以前一样,如果没和儿子一起吃晚饭,回来后就要看完这个看那个。义父大人啊,我不是不让你看,可我脸上还肿着呢。如果被你瞧见,我又没跟哥预先串供,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他脑子一转,飞快地起身,到卫生间拧了一块毛巾,捂在脸上,然后过来开门。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毫无耽搁。拉开门,一边擦脸一边打招呼:“义父,您今天回来得真早。我正准备洗脸上床呢。”心里哀求:义父,您老人家看一眼就走吧,千万别坐下来了。所以他站在门口,没有把萧远山让进去。

偏偏萧远山一直记挂着萧然的伤势,昨天没看到,今天见萧然的精神好多了,他非要来看个清楚不可。推了萧然一下:“怎么?挡着不让我进去?你屋里有什么鬼?到床上去躺着,我要看看你身上的伤。”

萧然只觉得嘴里好苦,这下惨了,义父不仅会看到自己的脸,还会看到身上那些“罪证”,会不会一怒之下去责罚两位哥哥?

“义父,今天晚了,就不要看了吧。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真的……”萧然吱吱唔唔地推辞,捂在脸上的毛巾仍然没有放下来。

萧远山见他的样子有些怪异,仔细看着他,皱眉:“你脸上沾了什么?再擦要把脸皮都擦破了。”

“嘿嘿,我用了洗面奶,脸上滑腻腻的,所以多擦一会儿。”萧然几乎要佩服自己的撒谎本领了,“义父您喝了酒,早点休息吧。我没事,哦,对了,您不去问问大哥杀手的事?您不能只关心我啊,否则大哥要吃醋的。”

“我刚从你大哥那儿过来,他已经跟我说了。他这么大个人还吃弟弟的醋?真是。好了,别擦了,快进去躺着。”萧远山格外的执着……

第七十一章 风声鹤唳

萧然只好把萧远山让进去,迅速到卫生间放好毛巾,趁萧远山背对着他,噌的一下蹿到床上,用极快的动作脱去外套,把衬衫拉到胸口,露出后背,趴伏在床上,把脸埋进臂弯。

“义父,您看吧。伤口已经开始结疤,只不过可能比较难看,要是有碍观瞻,您就多多包涵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萧然的声音有些不稳。

本是一句俏皮话,可萧远山听了却连半点笑意都没有,因为他已经注意到萧然脸上明显的红肿。好啊,这小子掩饰得真好,如果不是自己进来,怕是发现不了他的异样。

他突然伸出双手,出其不意地把萧然的身子朝天一翻。萧然猝不及防,一下子把自己的脸和胸膛都呈现在萧远山面前。萧远山被他脸上、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痕惊到,声音一沉:“把长裤也脱了!”

萧然知道自己完了,再也不敢蒙骗义父,只好乖乖脱了长裤,任由萧远山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个遍,只看到义父脸上黑得仿佛立刻就要滴下水来,眼里的震惊、心痛、气愤、恼怒层层翻涌。他连忙主动开口:“义父您别担心,这些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年轻,身体自我愈合能力强,这些伤痕很快就会消失的。”

“怎么弄成这样?除了两次中枪,其余伤口是哪来的?”背上入门时挨的鞭子只剩下淡淡的疤痕,可胸口与腿上中枪处的三条鞭痕却泛着狰狞的青黑色,皮肉外翻,可以想象当初落鞭处的伤口有多深。这样惨烈的刑罚,然儿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受的?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萧远山气得眼前有些发黑,心口一阵阵绞痛,指着萧然,手指颤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就不怕你哥和我心痛?不怕你九泉下的父母不能瞑目?”

萧然心头剧震,不敢看义父痛心的脸,从床上跪爬起来,惶然道歉:“义父,然儿知错了,您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萧远山越发生气,“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身怀绝世武功,除了手枪,还有什么能制住你?小小的鞭子能挡得住你吗?你还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然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迅速寻找理由:“然儿不敢欺骗义父,只是事情已经过去,怕义父难过,所以才没说。是在楚门的时候……与帮里人起了冲突,按规矩到刑堂领了三鞭子。腿上那鞭是我想抗刑时执刑人不当心打偏的……当时大哥不在,何况确实是我的错……”

偷偷瞟了义父一眼,见他没有怀疑,才继续道:“其余这些淤痕是……跟白麟堂的人群殴时不当心挨了拳头留下的,只是当时有点痛,很快便消肿了。义父,反正我现在已经退出楚门,也不会再涉足黑帮了,义父您就放心吧。”萧然说着,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个调皮、灿烂的笑容,“以后您要发现我身上有伤,那多半是踢足球踢的、攀岩时蹭的,或者溜冰时不当心摔的……总之不会有什么鞭伤、枪伤之类的了,我保证……”

“你这傻孩子……”萧远山叹息,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涩声道,“都是被云儿这畜生害的,真是气死我了……”

“义父,您别怪大哥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他已诚心悔过,您也罚过他了,就别再生气了,好么?”

萧远山默然良久,把萧然拉起来,给他披上外套,又伸手摸到萧然脸上:“那么这脸上呢?是你哪位哥哥又打你了?”

萧然窘迫地往后挪,避开萧远山的手,垂下头去:“义父您别问了,是然儿做错事。哥教训我是应该的。

“你做错什么了?”萧远山非要刨根问底,萧然只好又半真半假地圆谎:“哥没有跟我商量,找宇辰哥开了医院证明,还打了电话给老师,说我马上会回去上学。可是义父刚回来,然儿很想在家多呆几天,多陪陪义父,晚点回去上学。反正学校那些课程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我自学也能学好的。哥听了大怒,说我狂妄自大,不听他的话。我跟他吵起来,骂他霸道,不给我自由,在他面前我没有一点权力,凭什么要样样听他的……哥大发雷霆,就扇了我几个耳光……”

萧远山有些疑惑,自己出去一年,这孩子已经变得如此叛逆了?还是他哥管得他太严,以至于让他有了强烈的逆反心理?

他看着萧然,没有严厉的表情,却是语重心长地道:“然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哥是为你的前程考虑,一心盼你成才。义父在家会呆很长时间,你如果愿意,可以每周末都回来。怎么能为这个理由顶撞你哥?还夸下海口!你哥一直是个严谨自持的人,他即使现在已经坐到总裁的位置,也没有你这样骄傲。”

“是,然儿已经知错了,也已经向哥道歉,义父您原谅我吧。”萧然的头垂得更低,为了瞒住义父,自己已经撒了一个又一个谎了。若是义父知道,不知道会如何生气?

父子俩聊了一会儿,萧远山出去,萧然连忙拨了萧潼的电话,跟他串供。萧潼苦笑,为了这一大一小两位兄弟,自己现在不得不欺瞒义父了。义父,对不起。

萧然又打了萧楚云的电话,把刚才自己所编的那番话说了一遍。萧楚云心里隐隐有些酸疼。然儿这孩子啊,天性如此善良,唯恐自己被父亲责打,又唯恐滕康的事引出背叛之罪,令父亲害怕,所以才要编出这些理由来哄骗父亲。至情至性又至孝之人,偏偏做出违背良心的事,他心中必定十分愧疚吧?

正想着,手机铃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听到一个令他意外的声音:“萧楚云?”

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气息有些虚弱,是女人的声音。萧楚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问道:“上官紫夜?”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愣,大概没想到萧楚云会一下子猜到是自己。然后才道:“是我。”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仿佛有些欣慰,又仿佛有些苦涩。

“是不是你回去受罚了?听你的声音不太好。”萧楚云的第六感立刻提醒了他。

“萧楚云……”上官紫夜笑起来,低低地喘息、咳嗽了两声,“你真是聪明人,什么事都猜得到。”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萧楚云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还好,干我们这行的,什么苦没受过?你不用把我当女人。”上官紫夜的声音有些苍凉,却努力想掩饰自己的脆弱,平稳一下气息,“两次失手,只挨了五十鞭,我养父算是对我宽容的了。只不过……你小心些,今晚你们……”

一语未了,就听到电话那边“啪”的一声响,好象是巴掌着肉的声音,然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手机里发出一串嘟嘟的嘶鸣。

萧楚云腾地站起来,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你小心些,今晚你们……”,她想说什么?今晚你们会有危险?萧氏庄园会有刺客光顾?上官紫夜是在向他示警么?因为自己放过了她,她被自己感动了?还是别的意思?

可是刚才那声音……是不是她有伤在身,疏于防范,被她的养父偷听到了她跟自己的对话?如果是这样,她岂非要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可自己根本不知道“天绝”的位置,根本救不了她。怎么办?

上官紫夜,这个名字在19年前就听过……那时候自己才十岁,在T市外公家,离外公家别墅不远的地方有家孤儿院。那位忧郁而孤独的女孩,总是趴在孤儿院后面的围墙上,呆呆地看外面的一切。有一次萧楚云无意间经过,无意间为女孩滞留了脚步。她向他露出微笑,那种羞涩、纯净而又友好的笑容,在他看来犹如天使般动人。

他知道她是孤儿,她比他小两岁,她的生命中只有孤儿院这一方小小的天空,她孤苦无助,却仍然象野草般坚强地活着。

以后,每次到T市,他都要去看她。她叫上官紫夜,萧楚云叫她“阿紫”。可她却并不知道他的全名,她只知道那个男孩是她的“云哥哥”。一年后,当他再去那个孤儿院时,却再也没有见到她。院长说上官紫夜已经被人领养了,却不肯透露领养人的名字。他想,至少她有了一个家,应该会胜过在孤儿院里的生活吧。所以,他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十九年的变化真的很大,想不到现在他在这样的机会下见到她。她已经是一位坚强、冷静甚至麻木了感情的杀手,而他却成了黑帮老大。他们俩,一个是杀手,一个是被杀的对象。命运真是会捉弄人,多大的讽刺!

如果不是她报出名字,他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位冷冰冰的杀手是当年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他本想问一句:“你是当年那个孤儿院的阿紫吗?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有过一个‘云哥哥’?”可是,电话断了,握在掌心的手机只剩下冰冷一片。上官紫夜,早知你的“养父”是杀手组织的老大,我当初就该想办法带你离开孤儿院。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吗?

“天绝”派了上官紫夜未果,现在又派出什么人?这个幕后主使者真的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他花了多大的代价要自己的命?萧楚云暗暗苦笑,看来是该尽快回S市去了,留在这儿只会给父亲和小潼带来更多的麻烦。

他来到萧然房间:“然儿,我接到上官紫夜的电话,虽然话没说完整,可我猜想今晚会有杀手光临。看来我俩都不能睡了。”

“很好,这次我希望别再是美女了,省得我大哥又要心软。等抓住这个人,我一定要他尝尝我的分筋错骨手,把那个幕后之人逮出来!”萧然兴奋得两眼放光。

萧楚云一头黑线,这死孩子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倒一点都不担心萧氏庄园的安危?

第七十二章 小鬼当家

“大哥,你只管安心睡觉,一切交给我。”萧然忽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满脸都是狡黠的笑意。萧楚云汗,难道这小子打算来个小鬼当家?

“大哥你忒小看我了,我才不会玩那种小孩子的游戏呢。”萧然愤然抗议。萧楚云一身冷汗,毛发倒竖,这死小子是人是鬼?怎么自己脑子一转,他立马就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好好,由得你去闹,只是别把自己和爸爸、小潼搭进去就好。”面对这个惹祸精,萧楚云只好明智地放手,转身回自己房里去。可是躺在床上,他哪里睡得着?有一点是为那个可能光临的杀手,更多的则是为不知身在何处的上官紫夜。电话中那个声音带给他无穷的想象,挨过五十鞭,上官紫夜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怎能再经受更多的刑罚?而杀手组织必定是*铁血的纪律来维护,剥夺人性、泯灭善良的。她原是那样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啊,经过这么多年,已经被改造成一个杀人的工具。

“你不用把我当女人。”一句话在萧楚云耳边久久盘旋,好像荒凉的沙漠上刮过一阵北风,卷起漫天黄沙,迷蒙了他的眼,也淹没了他的心。

上官紫夜,我一定要救你出来,为我当初没有及时带走你而赎罪。

萧然那边,萧然在房间里转了两个圈,然后走到外面长廊里,透过窗子看着灯光朦胧的庭院。轻轻打开一扇窗,空气中飘来木犀花的香味,沁人心脾。他轻轻勾起唇,露出一个天使般迷人的笑容,喃喃自语:“小鬼当家?其实……也蛮好玩的……”

夜越来越深了,下半夜突然起了风,吹乱庄园中的重重树影,给这座欧式豪宅带来几分神秘感。萧氏庄园一片寂静,萧家从不养狗,因为萧远山觉得自己俯仰无愧,所以从不防人。保安每隔半小时会在园中巡逻一圈,剩余的时间就坐在值班房里守着。

一条黑影迅速爬上庄园的围墙,敏锐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着鹰一般的光芒,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动静,他飞身从墙头越下。身形迅速掩入树后,小心地借着树木与建筑的掩护,一步步*近主宅。

雕饰典雅的大门被熟练地撬开,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客厅。可就在这一瞬间,他觉得浑身发冷,背后的寒毛根根竖起来!这客厅里竟然有光!是壁炉,壁炉里竟然还有炭火未熄,而壁炉前的躺椅上躺着一个人,可是因为壁炉里的火光微弱,他看不清这个人的样子,只依稀看到他身上盖着一条被子。

杀手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发现那人是睡熟的,因为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一步步移过去,躺椅上的人始终不动,他再往前走两步,忽然听到耳边“咻”的一声响,身旁似乎有一条白影蹿过去,快得好像一道闪电。杀手的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手指下意识地握紧裤兜里的手枪。可是四周又一片死寂,令他怀疑自己刚才产生了幻觉。

他再往前走两步,“咻”,又是一缕风声掠过,一道快如闪电的白影。杀手几乎骇得失声喊出来,但多年的魔鬼训练令他迅速平静下来,调动所有感官向四周观看。还是无声无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个客厅里一切照旧。

他终于下定决心,加快步伐走向那张躺椅,虽然脚步还是放得象猫一样轻。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杀手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响,浑身血液刹那间冻结成冰,握在手枪上的五指根根痉挛起来。他死死盯着躺椅上那个人,可是那个人纹丝不动。这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这人没醒,还是醒了在黑暗中看着自己?

“你慢慢回头,别紧张,慢慢转过来,就能看到我了。”那声音继续响着,充满蛊惑的味道,可是却阴森得犹如地狱里魔鬼的咒语。

杀手的脊背陡然僵硬,凭直觉,他身后没有人,可是这个声音好像无处不在,分不清是从哪个方位传来的。在这样的深夜里,这样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听到一个飘忽不定的诡异的声音,怎能不令人毛骨悚然?

杀手感到冷汗已经沿着自己的背部蜿蜒而下,甚至额头也流下汗来。稍一低头,一滴冷汗跌落在地,砸在地上的声音竟然清晰可闻。当了这么多年杀手,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这么恐怖过,因为他看不见对手。或者说明明看到前面有人,却不敢断定那是不是对手。

“啧啧,你怕什么?你们老大就是这样训练你们的?”那声音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听来竟然变得十分动听。

杀手感到自己已濒临崩溃,他再无犹豫,冲上两步,举枪对准躺椅上那个人,猛地开了两枪,一枪对准头部,一枪对准胸膛。枪是消音的,所以没有枪声,只有被子开花的声音,还有“啪”的一声。不是脑浆迸裂的声音,是塑料被击碎的声音。

杀手骤然发现不妙,一步冲到躺椅前,掀开被子。这下他看清了,原来这个不是人,是个巨大的洋娃娃。可是等他明白过来已经晚了,脑后一阵冷风袭来,他眼前一黑,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客厅里的灯啪的一声开了,一身白色睡袍的萧然施施然翻转杀手的身子,拉下他的面罩,看清原来是个长相颇为清秀的男子,年纪跟自己哥哥相仿。他从他手里拿下枪,一把将他拎起来,拖上楼去,来到萧楚云门前。轻轻敲门:“大哥,你还醒着吗?”

门开了,萧楚云从里面探出头来,见到萧然手里拎着的人,微微一笑,示意他进去。

“大哥,人被我逮住了,要不要现在就审他?”萧然低声询问。

萧楚云点头。萧然伸手,在杀手背上、颈后轻轻拍了几下,那名杀手慢慢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两个人,他蓦然变色,腾身便要跳起来。谁知萧然比他更快,已一把抓起他,随手点了他的穴道。

杀手僵立在那儿,好像见到了鬼一样,脸上已经骇得没有半点血色,可是眼睛里依然闪动着那种冰冷噬人的光,仿佛天生就是冷血动物的样子。

萧然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绝对和蔼可亲的笑容:“我说,杀手难道天生就要这副表情?明明心虚害怕了,还要装得冷冰冰的干什么?你瞧,你额头的汗还没擦掉呢。笑一个吧,你瞧,这么美好的夜晚,虽然外面有风,可空气还是温暖的。笑一笑有助于身体健康,放心,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最多我用分筋错骨手给你全身的筋骨做一次运动……”

萧楚云几乎笑喷了,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贫嘴了?而那名杀手脸上的表情尴尬到极点,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眼里的寒意已经收敛,却隐隐透出几分怀疑。这个男孩在说什么?分筋错骨手?哈,武侠小说中的东西,一个十八九岁的现代男孩会用?开什么玩笑!可是……等等,刚才从自己身边蹿过的鬼魅一样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是他?一身白衣……杀手忽然感到五脏六腑都在收缩,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充满寒意。

这个男孩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神奇的功夫?难道是萧楚云专门训练的?可现代社会,谁会有这种早已失传的武功?

“好了,别紧张。杀手嘛,心理素质肯定比普通人高得多。只是,我大哥有些问题要问你,如果你不好好回答,我就要给你用刑了。”萧然的声音很好听,口气也很亲切,好像在跟一个老朋友攀谈。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萧楚云摇头叹气:“真是敬业啊,这种敬业精神是我们每个人都该学习的。”说完有点发愣,自己什么时候也学得萧然这样油嘴滑舌了?萧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而那名杀手的脸上青白交错,煞是好看。

“好了,我问你两个问题,如果你肯回答,我们就放过你。”萧楚云盯着那名杀手,脸色一沉,门主的威严顿时呼之欲出。

杀手神情一凛,这个萧楚云,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可是他很快恢复平静,脸上象涂了一层石膏似的,毫无表情。紧闭着嘴巴,分明就是在宣告自己不可能招供。

“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杀手沉默。

“你们天绝的位置在哪里?”

杀手依然沉默。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知不知道上官紫夜怎么样了?”

杀手眼里掠过一丝困惑,但很快收敛,恢复那种毫无表情的冷漠样,依然沉默。

萧楚云向萧然使个眼色,萧然左手抓住杀手的左手腕,右手从他左臂上一拉而下,然后借势一用力,只听咯嚓一声,杀手的左手腕顿时骨折。那杀手痛得面色惨变,脸孔扭曲,却生生咬住嘴唇,没有把那声惨呼放出咽喉,满头冷汗如雨,嘴唇上立刻咬出一个血口子。

萧然见此情景,心中略有不忍,顿了顿,道:“说吧,说了我就饶过你。否则,你全身所有关节我都可以弄脱臼,你想想你是否受得了苦。”

杀手咬牙切齿地瞪着萧然,目眦欲裂,可就是不肯说一句话。

“大哥……?”萧然向萧楚云投去询问的眼光。

萧楚云无声地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弄断杀手另外一个手腕。萧然狠了狠心肠,如法炮制,立刻又把杀手的另一个手腕弄断。

“啊——”一声惨呼终于脱口而出,刚发了一半,就被萧然捂住嘴巴。这样的静夜里,这样的惨叫声,岂非惊世骇俗?

“大哥……”萧然扭头,眼里已经有了请求之意,“先问上官紫夜的下落吧。”

“你心软了?”萧楚云淡淡地道。

“我……”萧然一窒,低声嗫嚅道,“其实……他们也是可怜人……”

面如纸色的杀手愕然看了萧然一眼,似乎不敢相信刚才还给他施以严刑的人此刻竟会为他求情。

萧楚云知道弟弟心软,想他刚才还兴致勃勃地抓刺客,承诺要用分筋错骨手逼供,现在又不忍了。微微苦笑,看着杀手:“那就只回答一个问题吧,上官紫夜在哪里?”

杀手看向萧然,气息微弱:“解开我的穴道……我就说……”

萧然点头,迅速解开杀手的穴道,杀手身子一软,几乎倒下去。萧然伸手扶住他:“说!”

“在J市锦绣路382号……”

第七十三章 抓了现行 萧楚云与萧然的眼睛同时亮了亮,萧然向萧楚云扮个鬼脸,言下之意是:“大哥,你可以去英雄救美啦。”萧楚云狠狠瞪他一眼,这臭小子,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会拿自己开涮了。就在这时,走廊里的灯忽然亮起来,萧远山与萧潼不约而同地走到他们房门口,举手敲门。萧楚云怔了怔,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安。本来不想惊动父亲的,谁知还是把他吵醒了。害他为自己担心,是自己的罪过。父亲会怎么想?必定以为是因为自己身处黑帮的缘故,他本来就特别反感自己加入楚门,现在……他上前开门,试图掩盖住房内的真相,轻松地道:“爸,小潼,没什么事,你们回去休息吧。”萧远山一把推开他,看清里面的情形,脸色立刻就变了:“还说没事?你当我老糊涂了?刚刚那声惨叫虽然短促,可这么静的夜里,我听不见就是聋子了。”萧楚云只好退开,把他与萧潼都让进屋内。萧远山指着那名杀手:“这人是谁?”“是杀手。”萧远山见那名杀手脸色惨白,冷汗沿着鬓角象小溪般流下来,嘴唇上咬出深深的血痕,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再往下看,他的两只手腕都耷拉着,分明已经被拧断。萧远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萧然,沉声质问:“然儿,你给他用刑了?”萧然吓一跳,义父生气了?避开萧远山的目光,嗫嚅道:“是……义父,惊扰您了,对不起。”“打110报警,把他交警察局去。”萧远山正色道,“这社会是有法纪的,怎么可以滥用私刑?”“爸!”萧楚云急忙解释,“这事不能报警,这是帮派之争,不能用法律的手段来解决……”萧远山一听“帮派之争”几个字,心里的火又腾腾地燃上来,早上听说昨夜有杀手光顾,他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可当时想着要慢慢跟儿子说解散楚门的事,所以暂时把那些话都搁在了心里。没想到这杀手阴魂不散,今晚又来生事。这帮派之争竟然上演到萧家来了,怎能不让他生气?萧潼的脸也阴了下来,喷火的眼睛盯着萧然。好啊,胆子越来越肥了,什么事都自作主张。现在和大哥两个人简直沆瀣一气,干的都是冒险的事,还偏偏不让家里人知道。以为自己本事很大、无往而不利么?要不是义父在旁边,他已经忍不住一巴掌拍上去了。可那冷厉的目光盯在萧然脸上,萧然也绝对不好受。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却听到萧远山忍着怒气喝道:“然儿,放他走!”“啊?”萧然呆了呆,看看萧楚云,见他没有异议,应了声“是”,上前一拉杀手的手腕,掌心疾拍两下,把他的断腕接上。另一只手也如法炮制,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到极点,在杀手的惨叫声还没来得及出口之间,他已经完成动作,一指门外,平静地道:“请吧,告诉你们老大,如果不死心,他尽可以再派人来送死!”萧远山和萧潼听得一阵发寒,这死小子,小小年纪就好勇斗狠,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杀手无声地看了萧然与萧楚云一眼,眼神很复杂,然后拱手离去。见萧远山依然冷着脸,萧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歉:“义父,对不起,我和大哥不想让义父担心……”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回头看着萧楚云,“大哥,还是你说吧。”萧楚云呆了足有五秒,才开口道:“爸,您别担心,这些杀手我和然儿对付得了,再说,我们很快就要回S市去了,等我们走了,杀手就不会来骚扰我们家了。”“你们早就知道今晚有杀手来?”萧远山仿佛没有听见儿子的话,只是看看萧然。昨天是他猜测到有杀手来,今晚难道又是猜测到的,他有灵感,能够一猜一个准?萧然暗道,义父目光如炬,骗也骗不过去,只好承认:“是的,义父。昨晚来的那个女杀手,我们把她放了,她可能心存感激,今天打电话给大哥,向他示警……”萧远山慢慢点头,转向萧楚云,脸色渐渐发青,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既然早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和潼儿?在你心目中,我们算什么?我这个父亲,还有潼儿这个弟弟,都不值得你信任,也没有资格为你分忧,是不是?!”几句话好像当头棒喝,惊得萧楚云瞬间失色。他连忙上前扶住父亲,让他坐到沙发上,自己重重地跪了下去:“爸,云儿错了,您别生气。这么晚了,您明天还要上班,先去休息吧。云儿在这儿跪着,等爸气消了我再起来。”萧然见状再也站不住,也在萧楚云身边跪下,歉然道:“义父,我们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消消气,先回去休息吧。”说着又求救地看向萧潼,“哥,您劝劝义父,你们先回去睡吧。我和大哥在此受罚、反省……”萧潼只觉得嘴里、心里都在发苦。这小子,认错请罚的话说得比谁都顺溜,可这“下次再也不敢了”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都已经决定要欺骗义父回楚门去了,竟敢说下次再也不敢了!可是毕竟不忍见义父烦心,于是上前劝道:“义父,您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处理这件事吧。”萧远山微微摇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跪着的高高大大的儿子,低低的声音中满是苍凉、艰涩的味道:“云儿,你是不是还没有将我当成父亲?”萧楚云大惊失色,父亲说这样的话,真是折煞自己了,他如何能够承受得起?他向前膝行两步,象孩子一般抱住父亲的腿,仰起脸来,漆黑的眸子中充满愧疚、自责,颤声道:“爸,您怎么这么说?是云儿错了,云儿对不起爸。爸肯原谅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爸,您别生气,云儿错了,请您休息好了再责罚我吧……”“很好。”萧远山疲惫地叹口气,那双饱经沧桑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凝重的颜色,语声越发暗沉,缓缓道,“既然这样,爸的话你肯听么?”“肯,肯,爸的话云儿一定会听。”萧楚云忙不迭地点头允诺,仿佛唯恐父亲不相信自己的诚意。“爸对你有两个要求。”“请您吩咐。”“一,我要你把你妈的坟墓迁回S市来。”“是,儿子正有此意。”“二,爸要你解散楚门,把S市的产业卖掉,回到萧家来。爸将来要到澳洲定居,萧氏就交给你们三兄弟去打理了。”“不!”萧楚云一下子震惊得转不过弯来,解散楚门,这么大的江湖帮派,近万名门徒,三百年的历史,说解散就解散吗?当年将楚门漂白已经是历尽艰辛了,更何况要解散?“不,爸,这么大的事,云儿不能答应您。请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们再好好商量……”萧远山缓缓站起来,轻轻苦笑:“我就料准你做不到……当我没说,我回去休息了。小潼,你也休息去吧,明天早上还要上班的。”萧楚云的心一下子凉了。父亲对自己失望了?刚刚父子团聚,为什么又变成这个样子?早知这样,受罚之后就该回S市。该死的“天绝”,该死的幕后主使人,害我们父子失和,我饶不了你们!他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呆呆地跪着,觉得眼眶有些温润。萧潼看着他们父子俩痛苦的表情,心中酸涩难当,可一时不知道如何劝解,只好答应一声,再看了萧然一眼,回去休息了。没得命令,萧楚云和萧然只能继续跪着。萧楚云轻轻拍拍萧然的肩膀:“然儿,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萧然知道大哥心里难过,为了安慰他,他展颜一笑,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宣誓一般道:“咱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七十四章 难兄难弟

留下这对难兄难弟在这里罚跪,回到自己房间的萧远山与萧潼却哪里能够睡得着?萧远山觉得儿子这样隐瞒自己,分明是心里还怀着芥蒂或阴影,没有完全放开怀抱,接受自己这个父亲。这种感觉令他十分挫败、无奈与悲哀,折磨得他疲惫不堪。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遍遍回忆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一遍遍地想,究竟还有哪里出了差错?云儿还在顾虑什么?想来想去,就只有他楚门门主这个身份了。

因为自己一直是反对他当这个黑帮老大的,所以楚门就是横亘在他与萧楚云之间的一条鸿沟。除非儿子退出楚门,否则他们父子之间可能还会有数不清的矛盾与纠结。想到这里,他突然心头一凛,楚门姓楚,楚老太爷没有女儿,所以硬拉了外孙去继承门主之位,可是今后呢?他必定还要打外孙的儿子的主意。

一念至此,萧远山再也躺不下去,爬起来回到萧楚云门前,举手敲门。门开了,萧楚云见是父亲,立刻把他让进来,又在他面前跪下去:“爸,您又回来,还有什么事吗?”

“云儿。”萧远山盯着他,深邃的眸子中溢满期待,声音努力保持平静,“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爸现在要你一句实话。”

萧楚云见父亲如此郑重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温顺地道:“请爸问吧,云儿一定据实相告。”

“在你之后,继任楚门的将是什么人?”

萧楚云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一颗心顿时砰砰乱跳起来,垂下眼帘:“外公留下遗言,将来我的儿子,长子要姓楚,继承楚门门主之位……”

“你答应了?”萧远山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是……”萧楚云感觉到父亲身上的怒气,心里更加不安。

“啪”,萧远山几乎不假思索地挥出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儿子脸上,这一巴掌把萧然都吓了一跳,回头看萧楚云,见他脸上慢慢凸显出鲜红的指印,半边脸顿时肿了。

“爸……”萧楚云低低地唤了一声,隐隐有求恕之意,可萧远山已经气得两眼发黑,觉得再呆下去他会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打完一巴掌立刻夺门冲了出去,连门都没有关。

一股冷风从门外吹进来,萧楚云猛地打了个寒噤,却感觉到萧然的手伸向他,然后掌心里一片温暖。“大哥,别难过,慢慢跟义父说,他会想开的。”萧然轻轻安慰他,“义父是个正直守法的好公民,他鄙视黑社会是正常的,可大哥并没有做什么黑道生意,不是么?”

萧楚云起身关上门,重新跪下,摸着滚烫的脸颊,苦笑摇头:“然儿,你不知道,虽然我已断绝了军火、贩毒生意,可是我的事业并非都是干干净净的。这么大一个门派,如果单*正经营生,恐怕很难维持。所以,我在T市以及其它一些城市还保留着地下赌场,还有一些□场所。另外,那些房地产、宾馆等,很多地方都是用特殊手段的,并非你想象得那么单纯……爸虽然不是太清楚,但妈在世时曾经跟他提过一些楚门的内幕……”

萧然愣住,原来楚门还是黑社会组织,只是比其它黑社会组织干净得多而已。本来以为大哥只在傲宇这件事上违法,原来还有别的。

怔了半晌,萧然轻轻笑出来:“大哥,你知道么?在知道你是我义父的儿子后,我越看越觉得你长得那么儒雅、那么稳重,一看就是正人君子,是绅士,怎么会做违法乱纪的事呢?所以,就算你现在说你干的营生有很多不干净,我也没法把它跟你联系起来。大哥,你这典型的就是长着一张正义的脸欺骗劳苦大众……”

萧楚云及时一巴掌拍在萧然头上,打断了他的“无礼冒犯”:“混账东西,要不要哥抽你两巴掌,提醒一下你的身份?敢这样取笑我!”

萧然一见老大翻脸,连忙乖乖道歉:“对不起,大哥,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

一句话说得萧楚云眼神黯了黯,神情怔忡,呆了半晌,幽幽道:“放心,我会慢慢向爸解释的。相信我,这些年我只是太急于培养实力,只为了打击萧氏,否则,在漂白楚门时,我就会把那些赌场、□场所同时关了的。”

“我相信你。”萧然心里有些酸涩,大哥这样优秀的人,骨子里是极骄傲的,他恐怕也不屑于*这种手段谋利,只是陷于那个魔障中出不来,多走了许多冤枉路。就凭他有勇气漂白楚门,他也绝对能引导楚门走上完全的正道。

萧潼那边也同样睡得不踏实,想着大哥与弟弟两个人还要继续错下去,而自己已经答应了他们,又不得不为他们隐瞒义父,他的心里很不安,觉得特别愧对义父。弟弟虽然是自己的,可义父爱他绝不比自己少一点,如果义父知道然儿到现在还留恋楚门,不肯回学校去,他恐怕会被气死。

好不容易慢慢睡着,他又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真的把弟弟扒光了衣服吊在庭院中打,他拼命挥舞着鞭子,一下又一下无情地抽在那个消瘦的身体上,而然儿只是拼命咬着唇,大颗大颗地流泪,却一声都不肯叫出来。他看到那个身子已被自己抽得鲜血淋漓,而然儿眼里的亮光渐渐熄灭,最后他终于张开了嘴,却一声也没有喊出来,就垂下头,再无声息……

睡梦中萧潼只觉得自己心痛欲裂,他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湿透了后背。窗外已泛起鱼肚白,头快亮了。梦中的情形又在脑子里浮现,萧潼的身躯轻轻颤抖了一下,真可怕,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萧潼,都是你自己乌鸦嘴,在然儿面前说这种狠话,如今在自己梦里应验了。

他再也睡不着,起身洗漱完,来到萧楚云房间。兄弟俩已经跪得双腿麻木不堪,可还是努力维持着端正的跪姿。萧潼一眼看到萧楚云脸上有明显的肿痕,愕然问道:“大哥,你脸上怎么回事?”

“被爸打的。”萧楚云把他走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萧潼除了叹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楚门,折磨了上一代又来折磨下一代。大哥和义父好不容易言归于好,谁知又生出这么多事来。可是问题该如何解决呢?大哥夹在父亲与外公之间,真的很难做。虽然外公已经亡故,可是楚门还在,传统、规矩都在,他无法做到两边都尽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真是难为大哥了。

萧潼体贴地给两人沏了茶来,让他们润润口。见两人跪了半夜,脸色都有些苍白,又去拧了热毛巾给他们敷脸。

萧然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哥哥:“哥,自从大哥回来,我都跟着享福了,以前哥对我哪有这么温柔?”

萧潼瞪他一眼,威胁地扬扬拳头:“是不是皮又痒了?现在说话越来越油腔滑调,是谁教的你?先想着呆会儿怎么向义父认错吧,表现好一点,可以少挨些打。”

“啊?”萧然垮下脸,无限哀怨地道,“哥,你不能帮着求求情吗?”

萧潼在房里坐着,陪他们到天亮,听到楼下隐隐传来开大门的声音,然后萧远山也走了进来。

萧潼一看义父的样子,就知道他没睡好。萧楚云偷眼看看父亲,心头狠狠一痛。不过几个小时,父亲看起来仿佛老了几岁,鬓边多了几丝灰白的头发,额头的皱纹也多了几根。

“爸……”他小心地唤了一声,却见萧远山冷着脸道,“你们两个都给我起来,到书房去等着!”

“义父。”萧潼赶紧求情,“您刚起来,先吃了早饭再惩罚他们吧,否则您哪来的力气?”

一句话提醒了萧远山,毕竟两个儿子都伤着呢,尤其是然儿,身上有那么重的伤,刚刚才好点。跪了那么长时间,怕是要受不住了。

“走,一起下去吃早饭,吃完再收拾你们!”

从父亲狠厉的话里听出宠溺的味道,萧楚云心头一颤。爸,您还是宽容我的,是不是?昨晚被我气得那样,可现在您又不舍得我挨饿。让我吃早饭,好有力量扛刑吧?

早饭过后,萧楚云与萧然不等萧远山吩咐,一齐到书房候着。萧远山进来后直接去拿了一块板子,喝令两人褪了裤子,趴在沙发上。两兄弟面面相觑,脸都红到了耳根。还从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两人一起光着臀部受罚。萧楚云更是难堪到极点,弟弟毕竟才十八岁,还是孩子,自己却已经是将近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了……

可是谁也不敢反抗,乖乖扒下裤子,双双趴到沙发上。萧远山拿了板子,一句话也没说,站到两人当中,直接就向两人臀上招呼过去。一边一下,边打边沉声喝问:“为什么要打你们?”

“我们欺瞒义父。”

“爸,是我们错了,不该自以为是,把什么事都扛下来。”

“义父,您打过就消了气吧,我们不是有意的……”萧然一句话招来萧远山狠狠一板子,打得他几乎跳起来。好疼啊,赶紧求饶,“然儿说错了,我们是有意瞒着义父的,只是不想惊动义父,让义父担心……”

“爸,都是云儿的错,您多打云儿,少罚弟弟。他只是为了帮我……”萧楚云恨不得把所有板子都揽到自己身上去,可是这样更加挑起了萧远山的怒气。挥动板子,用力一下下抽在两人臀上、腿上,渐渐两人的臀腿都红肿起来。“啪”“啪”的声音不断在书房内回响,没有数数,但感觉应该有每人四五十下了。两人臀上都已经红得发紫,渗出血来,萧楚云忍得满头是汗,萧然也拼命抽气,还不敢让义父听到,那种小心翼翼又痛苦的样子看在萧楚云眼睛里,心里更疼。

于是萧楚云不顾自己的狼狈样,转身跪在父亲面前,托住父亲的手,哀求道:“爸,您打我一个人吧,然儿的伤才刚好一点。再说,爸您身体也会吃不消的,别打累了……”

第七十五章 挨打后的幸福生活

“不,义父,大哥刚挨过藤条,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呢,义父您打我吧,饶了大哥……”萧然看着萧楚云惨不忍睹的臀部,心疼得要命。前天晚上挨的藤条,刚刚有些消肿,留下一条条青紫的淤痕,现在挨了板子、出了血,臀部肿起一圈,上面象打翻了染缸似的,色彩斑斓。

大哥毕竟是二十九岁的人了,堂堂一帮之主,平时号令群雄、威风八面,哪会受这种委屈?现在在自己父亲面前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乖乖受罚,那种恭顺的样子令萧然又感动又敬佩。何况他还念着自己的身体,为自己求情。萧然恨不得所有的责罚都由自己受了,别让大哥受苦。

萧远山见萧然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目光纯净得仿佛能一眼看到底,饱含着歉意与恳求,他心里一软,几乎想丢了板子,把他抱到怀里,好好疼疼。可是想想这小子主意越来越正,胆子越来越大,颇有点“野性难驯”的味道,他又打消了刚才的冲动。只不过确实不舍得再打萧然了,于是打了个电话到楼下:“阿诚,请二少爷上来照顾一下小少爷。”

“老爷一上来,二少爷就跟着上来了。”陆伯回答。

萧远山放下电话,两步走到门后,一把拉开书房门,正好看到想要拔脚开溜的萧潼。好嘛,原来躲在门外偷听,唯恐自己罚过头,打坏了他的宝贝弟弟?可他自己打时怎么就那么心狠呢?这个潼儿啊……

萧潼被义父抓了个现行,十分尴尬:“义父,我……我是怕您打累了。”

萧远山点头,微笑:“还是潼儿孝顺我,你来得正好,我确实打累了,你帮我继续打。”

“啊?”一句话把门内门外三个人都吓坏了。萧潼几乎一口气呛到:“呃,义父,潼儿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去上班……”

“晚点去没关系,没人扣你工资。”萧远山竟然幽了一默,见萧潼的脸迅速变苦,他才轻描淡写地放过他,“算了,你扶然儿回去上药吧。”

“那大哥……?”萧潼试探着问。那边萧楚云的脸已经红得通透,自己这副窘样不仅被三弟看到了,现在又被二弟看到,真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他钻下去。幸好爸爸开恩,让小潼扶然儿回去上药,如果真的让他来打……萧楚云想还不如干脆杀了我吧。

“他不仅欺瞒我,还教唆弟弟跟他一起犯错,责罚加倍。”萧远山毫不动容。

“不,义父。”萧然一急,额头上的汗流得更多,回身跪在萧远山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大哥没有教唆,是然儿建议的,要罚也该罚然儿。义父您饶了大哥吧,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心想在义父跟前尽孝,您如果打得他爬不起来,他连给义父端杯茶都做不到……”

萧远山被这番话激得更怒,看着垂头跪在面前,一声不吭的萧楚云:“尽孝?他眼里有我这个父亲么?他把自己当成了地地道道的楚家人,心里眼里只有楚家的好处,只有楚门!所以他事事瞒着我,连杀手上门都不告诉我,因为那涉及楚门。既然这样,他还回来干什么?萧家又不是宾馆,高兴时回来住上几天,然后拍拍屁股又走了?”

萧楚云只觉得父亲的话好像几巴掌掴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涨红了脸,狼狈地看着父亲,弱弱地道:“爸,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云儿了。云儿真的只是怕把您和小潼牵扯进危险中,才没有预先告诉您这件事。爸您再狠狠罚云儿吧,云儿知错了,只求您别生气。”

萧远山更加怒不可遏,刚才说那番话只是想逼出儿子的真心话,可他仍然避重就轻,只解释昨晚的事,却闭口不提楚门。于是一把拉起儿子,把他摁在沙发上,再次挥起板子往他臀上打去,而且打得比刚才更重。

“啪”“啪”,一连串清脆的打击声听来令人惊心动魄,萧潼想求情又怕更加激怒义父,所以张了张口没有说出来。而萧然却已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萧远山的手,一迭声地哀求:“义父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大哥现在只是骑虎难下,不是有意忤逆义父的。义父……”

“然儿,你也要忤逆我?”萧远山气得脸色发黑,想用力推开萧然,萧然却抱得更紧了:“求义父饶了大哥吧,义父,义父……”

两人争执不下,萧远山怒吼:“然儿你!”萧然苍白的脸急得发红:“义父,义父,您消消气吧,义父……爸!您饶了大哥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萧远山呆呆地看着萧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吃地问道:“然儿……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萧然的泪终于夺眶而出,抱住萧远山的身子,声音哽咽地道:“爸,您就把我和哥当成您的亲生儿子,好么?真的不怪大哥,是然儿要欺瞒您的。您别顾忌,就打然儿吧,不要再罚大哥了……您等了十三年,好不容易盼回大哥,您还没享受到天伦之乐,就这样生气、怄气,大哥会心疼、自责的。”

萧远山手中的板子当的一声掉在地上,俯身抱起萧然,眼里也闪起了泪花,可是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变成了笑纹:“好,好,然儿,你叫得好。再叫几声,让爸听听。”

“爸,爸。”萧然含泪叫着。

站在一旁的萧潼怔怔地看着他们俩,抬起头,把洇进眼角的泪逼回去,唇边泛起欣慰的笑容。这声“爸”,其实他已经酝酿好久了,今天终于被然儿叫了出来。他看到萧远山搂着弟弟,向他招手,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萧远山伸出双手,左手揽住萧潼,右手揽住萧然,又哭又笑:“好儿子,两个都是我的好儿子。”

萧楚云趴在沙发上,悄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今天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父亲也会象小孩子那样激动。

“好了,潼儿,你扶然儿回去上药吧。”萧远山吩咐,然后轻轻踢了儿子一脚,“起来,到沙发上趴好,爸给你上药。”声音明明温柔了许多,到最后却又不忘说句狠话,“今天看在潼儿和然儿份上,先饶了你!”

萧楚云听他这么说,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暗暗奇怪,难道自己在吃两个弟弟的醋?可明明是然儿为自己求情的啊,怎么好意思倒过来吃他的醋?萧楚云,你怎么挨了顿打变小了?真是不可理喻!

趴在沙发上,想象上药时的痛苦,萧楚云的身子绷得紧紧的。见父亲拿了药走过来,推了推他:“躺里面点,让爸坐坐。”那架式好像要慢工出细活,萧楚云叫苦不迭,可又不敢表示反对,身子往里挪了挪。感觉到凉凉的气息贴近臀部,他“啊”的一声喊出来,萧远山一巴掌拍在他伤痕累累的臀上:“我还没上呢,你鬼叫什么?”

“哦,我还以为您涂上来了呢,疼…啊,疼死了,爸,您饶了我吧…”豆大的冷汗从萧楚云额头滚下来,两条腿瑟瑟发抖。萧远山干脆铁面无情地坐住他的腿,板着脸道:“我还道你不怕疼的,所以胆子那么肥,什么事都敢干……伤得这样,看你还能折腾,还能回S市不?”后面两句话说得极低,类似于喃喃自语,可萧楚云却不幸地听到了。他心头蓦然一震,紧接着细细的疼痛如水纹般散开。父亲他……是不希望自己离开?

另一边萧然也在承受相同的折磨,满身、满头的汗,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喊痛。萧潼不忍,揉揉他毛绒绒的头发,和声道:“疼就喊出来吧,哥不怪你。”

萧然于是象得了特赦一样,轻轻呻吟:“哥,我好痛,嗯……疼死了,爸是个暴君……不,不对,哥你才是暴君,你是皇帝嘛……爸是暴力分子……”

萧潼终于赏了他一个暴栗:“闭嘴!”

萧然万分委屈:“刚刚还让我喊出来,转眼就命令我闭嘴,哥你真是典型的……”

萧潼一把拉下他脚上的袜子,往他嘴里一塞:“死小子,是不是我纵的你!越来越放肆了,再这样我让你掌嘴!”

萧然呜呜地抗议,却不敢去拿出嘴里的袜子,心里把哥哥骂了一百遍“暴君”。却发现哥哥的动作特别温柔,上完药,还唯恐他出了一身汗难受,拧了热毛巾来,给他身上擦了个遍。萧然觉得好幸福,湖泊般的眼睛里荡漾起阳光般的笑意。

萧家父子二人上班后,萧然一个人没劲,挪到大哥房里,两人一起趴着聊天。萧然道:“大哥,你现在受了伤,英雄救美的故事岂不是要延后上演了?”

“我今天一早已经打电话命飞廉带人去J市锦绣路382号盯着了,如果紫夜的养父真的对她下毒手,飞廉就会救她。”

“可如果那里是天绝的总坛,我只怕高手如云,飞廉大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萧楚云笑笑,忽然象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打开来,就听到里面传出“啪啪”的声音,好像是鞭打声,还伴随着隐忍的呻吟声。萧然神情一凛,皱起眉头:“是**器?”

“不错。”

“大哥按在那名杀手身上?”萧然问。

“你真聪明。”萧楚云向弟弟投去赞许的一瞥。

“这杀手回去受罚了。”

“听声音是。”

“早知这样,我就不用分筋错骨手了,他的双手还伤着,还要被鞭打。真可怜。”萧然轻叹。

“你又要滥用同情心了。”萧楚云瞪他一眼,“为了他我们被爸罚得那么惨,你怎么不说?”

“哪有那么惨?不过是几十板子,大哥就是娇气……啊!”萧楚云一把掐在萧然臀上,萧然疼得象鱼一般跳了起来,连连喘气,“大哥,你……你好阴险!”

“臭小子!”萧楚云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别跟我回楚门,否则以后每次冒犯门主,就罚藤条二十下!”

萧然打量大哥的脸色不象开玩笑,连忙低头:“我错了,老大,回了楚门我就不敢了。在家里嘛,你当哥哥的就大**量,纵容我一下吧。”

第七十六章 坚强与脆弱

萧楚云听他说得可怜,倒忍不住笑出来:“死小子,怎么认识你到现在,发现你变得越来越嘻皮笑脸、油嘴滑舌?以前你的样子难道都是假象,做出来蒙骗我的?”

萧然冲萧楚云扮个鬼脸:“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本来是很老实的人,自从加入楚门,就变成这副痞子模样……”一语未了,萧楚云的手已拧到他耳朵上,揪得萧然呲牙咧嘴,连呼“大哥饶命!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萧楚云松了手,却摆出一副门主的威严:“如果是小悦在我面前这样,你知道我会怎么罚他么?”

萧然听他提到泽悦,心中微微一动,故意避开萧楚云话中的威胁之意,往他身边凑了凑:“大哥,明天就是周六了,不如你打电话让他来Z市,他也该来拜见师公嘛。”

萧楚云一头黑线:“被他瞧见我这副窘样,我这个门主兼师父不要当了!你用点脑子想想行不行?”

“呃……我没想到这一层。“萧然挠挠头,赧然笑道:“对不起,是小弟考虑不周了,还是老大的面子比较重要。不过,至少让他知道你已与爸父子相认,让他也开心些吧。想当初……”斜了萧楚云一眼,无限哀怨,“因为你命他窃取萧氏的情报,我还打了他一拳,他回去肯定也挨你揍了,是不是?小悦该多委屈?现在这样的结果,也算是补偿他了,让他知道他挨打受罚都是值得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这个小师叔跟小悦关系好。”萧楚云息事宁人地拍拍他的肩,忽又想到什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过有言在先,小悦是我徒弟,将来我教训他时不许你护着他。如果你要那么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连你一块儿打!”

萧然暗暗腹诽了一句“暴力狂”,脸上却表现出极听话的样子,闷着声音道:“我知道,大哥要教训我都是天经地义的,小悦小了一辈,更加只有乖乖受罚的份,我哪敢给他求情。其实……”又长又密的睫毛忽闪了一下,飞快地溜了楚云天一眼,“我也不该为你求情的,爸打你也是天经地义的……”

萧楚云终于忍不住一拳捶过去,还没触到萧然的身子,萧然已翻了个身避开。可惜这个动作太快、太猛,牵动屁股上的伤,疼得他眼冒金星,惨叫连连。萧楚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去检查他的屁股,紧张地问:“怎么样,然儿?是不是又破皮了?疼得厉害?”

萧然摆摆手:“我没事……”声音软软的,唇边还带着一抹来不及收去的笑容。萧楚云顿时省悟过来,原来这小子跟自己撒娇呢。正想再教训他几句,忽然听到**器里传来说话声。

“老大,打完了。”好像是行刑的人在向“天绝”的门主禀告。萧楚云与萧然顿时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个“老大”的声音。

“天暮,罚了你四十鞭,你服不服?”“老大”的声音,听来年纪应该与萧远山相近,略显沙哑,即使是从**器中发出,也让人感觉极具穿透力、威慑力。

萧然看萧楚云一眼,萧楚云摇头,显然并不认识这个人。

“属下心服口服。”那位叫天暮的年轻杀手没有起伏的声音。萧然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那张清秀的脸,以及被自己施了分筋错骨手后冷汗如雨、却咬牙坚忍的表情。看他的样子大约二十来岁吧?可能没有自己哥哥那么大,因为职业的缘故,他身上比同龄人多了几分冷漠与沧桑。

忽然有些后悔对他施的“酷刑”,他们这些人……也很可怜,不是吗?

“回去吧。”

“是。”天暮挣扎着起身的声音,然后脚步慢慢往前移。

“我们天绝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没用了。”“老大”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带着金属般的冷厉,还有一丝轻蔑的意味,“紫夜两次失手,连我一向最器重的你也会失手,难道那个楚云天的本事真有那么大?”

“不是他……是他身边一位十七八岁的男孩……”

“啪”的一声,好像天暮被人掴了一巴掌,他发出一声闷哼,扑通跌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都对付不了,你还当什么杀手,干脆回去抱孩子算了!”

天暮却连一句辩解都没有,只是低低地道:“属下该死!”

“滚!”“老大”发出一声怒吼。

萧楚云听“老大”提到上官紫夜时,眼睛明显亮了亮,可“老大”却没有再往下说,他不免有些失望。回头看了萧然一眼,却见他正怔怔出神,满脸悲悯之色,他捅捅萧然:“怎么了?又在同情那个杀手?”

“大哥,你真是我的知音。”萧然感慨,“他很可怜……我真想去救他出来。”

“傻小子,这世上值得同情的人多如牛毛,你每个人都去救,以为自己是上帝?”萧楚云想拍他一巴掌,手落到萧然头顶却只是揉了一把,“再说,你以为你想伸手援助别人就会领你的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的活法,也许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乐意走下去呢。”

“怎么会有人愿意当杀手?只为了钱而杀人,这种人活着还有人性、还有情感吗?我想多半都是为生活所迫吧,就象你的那位上官紫夜。”

“谁的上官紫夜?”萧楚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典型的人小鬼大!”

萧然嘻嘻笑道:“我早就看出你们眉目传情了,你别不承认。如果你不是对她有意,你会想去救她?刚才还说这是每个人的命呢。还有,如果她对你没意思,她会顶着背叛她养父的罪名,悄悄向你报信?大哥,你已经二十九岁,在古代,儿子都已经十来岁了。我大哥二十五岁,可儿子都已经六岁了。你再不娶妻生子,爸要急死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一句话倒勾起萧楚云的心事来,想到昨晚父亲给自己的一巴掌,就为了“长子姓楚,继承楚门”。他英挺的剑眉悄悄蹙起,萧然立刻猜到他在想什么,安慰道:“大哥,你别心烦。大不了你多生几个儿子,难道一定要长子继承楚门吗?你可以自己决定,看哪个儿子最具慧根,最适合当黑帮老大,然后将楚门交给他嘛。这样爸爸的心里应该可以舒服点吧。”

萧楚云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哪来这么多心眼?你自己都还在读书,怎么会懂这些人情世故?”

萧然得意地扬眉:“你岂不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虽然年纪小,可领悟力强啊。还有……我郑重地再次强调,请大哥以后不要叫我孩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萧楚云无奈,只好举双手表示投降:“OK,没问题。我们萧家小少爷已经十八虚岁……”他特意把虚岁两个字咬了重音,气得萧然一口气回不过来,只能向他翻白眼:“大哥,老大,你比我年长十一岁,总得有个长者风范嘛。”

就在这时,萧然听到器里传来很轻的、呜呜咽咽的哭声,他一下子怔住,不觉把目光盯上了那个器。萧楚云也听见了,顿时收起嬉笑之态,仔细听着。

那个杀手在哭?萧然不敢置信地盯住**器,仿佛恨不得穿透他看到天暮的样子。确实是天暮的声音在哭,压抑的、隐忍的、悲凉的、断断续续的,好像是埋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

萧然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钝器捅了一下,麻麻的酸痛感迅速扩散出去,这个杀手被自己用分筋错骨手折断两只手腕都没有流一滴泪,刚才受刑也没有流泪,现在却在无人处悄悄哭了。原来这些杀手并没有失去感情,前面的上官紫夜,后来的天暮,其实都在坚强、冷酷的外表后有着一颗脆弱的心。

“爸,我真没用,对不起……”喃喃的语声从哭泣的间隙中逸出来,令萧然心头一动,难道这个天暮当杀手跟他父亲有关?

“大哥,你能不能查到这个叫天暮的人是什么背景?”萧然下意识地关心起这个人来,“我越来越觉得他好可怜。”

萧楚云点头:“好,我让鹰卫去查。”

“谢谢大哥。”萧然讨好地搂了一下萧楚云的肩膀,“大哥你不象黑帮老大,倒象慈善机构的老大。”

“马屁精!口是心非!”萧楚云毫不领情,冷冷地瞥他一眼,“刚才是谁说‘近墨者黑’的,嗯?”

萧然嘿嘿傻笑。

第七十七章 门主的威严

下午萧楚云接到飞廉的电话:“门主,属下与几名暗卫在锦绣路382号监视,这里戒备森严,白天不容易进去。外表看起来是座私家别墅,里面种满水杉、法国梧桐,是那种古典式的建筑风格,墙上爬满藤萝,好像与世隔绝的样子。”

萧楚云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动,飞廉描绘的样子,倒有些像外公在T市的祖宅。自己留在T市的九年时间,对楚家别墅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那种浸透了古典风味的建筑,一直是他相当喜欢的。而萧家则是典型的欧式住宅。一个古典,一个现代,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可萧楚云偏偏都喜欢。就好像自己身处于萧楚两家之间,难分彼此一样。

看来这个天绝的老大颇有修养,不太像杀手呢,抑或,他是借这种方式躲避世人的眼光,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属下没有看到门主所说的那位上官姑娘,别墅内一直很安静,也没有听到呻吟或惨叫。上午有人出去采购食物,估计是别墅里的管家。后来就一直悄无声息。暗卫们潜伏到窗下偷听,里面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房屋隔音效果比较好,听不清里面的声音……”飞廉听萧楚云一直不说话,以为门主不悦,停止了描述,低声嗫嚅道,“属下无能,请门主回来后责罚。”

“没关系。”萧楚云和声道,“我们还没摸到对方一点底细,现在不宜轻举妄动。晚上你们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潜进去。”

“是。”飞廉恭敬地应了一声,就挂断了通信。

“大哥,这种情况下,你就需要我的绝顶轻功了。”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萧然倚在门框上,一脸“看你现在还不求我”的模样。

萧楚云在心里哼了一声,死小子,很拽嘛。脸一沉:“偷听我说话,谁教你的规矩!”

“冤枉,是大哥自己把门虚掩着,我来看你,就正好听到了你最后一句话。”萧然见大哥脸色不善,只好收起小尾巴,一瘸一拐地挪进来,恭恭敬敬地道,“大哥,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很好。”萧楚云嘴角一弯,“既然这样,过了这个周末,你就出发到J市去。我马上命飞廉撤了监视,回云天庄园。”

萧然觉得不对,疑惑地问:“只是我一个人去吗?大哥不去?”

萧楚云伸手拍拍他肩膀,笑得十分洒脱:“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出来好多天,回去肯定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呢。你既然一心想为我分忧,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了,等立了功回来,我正好借机提拔你。”

萧然心道,我哪里是贪图在楚门的地位,我只是想帮你找出那个幕后指使人,解除你的危险啊。可如果让我一个人去,你自己回楚门,万一你去刑堂领了罚,我所做的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还白挨了我哥五个巴掌。不行,大哥,你休想支开我。

“不,大哥,我想做大哥的贴身保镖,大哥到哪儿,小弟自然就跟到哪儿。我不能一个人去J市。”萧然直直地看着萧楚云,目光清澈坦诚,“再说,大哥不是也关心上官紫夜的状况吗?不如小弟保护大哥一起去J市。到时潜进天绝自然是小弟的任务,大哥只要在那边坐镇就是。”

萧楚云皱眉,自己在属下面前一向说一不二,可偏是在这小子面前说话从来不管用。他象牛皮糖一样缠着我算怎么回事?难道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小子现在象惊弓之鸟一样,寸步都不敢离开我?还是……唯恐我去刑堂领三刀六洞之刑,所以要“看”着我?臭小子,小小年纪总想担尽一切,你有几条命去赌?你的身体难道是铁打的?我向小潼作了保证,要将你完好无损地还给他。可你如果这样倔脾气……不行,我必须要让你吃点苦头,你才知道知难而退。

脸上立刻冷得象结了一层冰似的,盯着萧然:“你记得自己的身份?”

萧然心头一震,大哥现在是以门主的身份在跟自己说话,是不是大哥生气了,觉得自己太放肆?他连忙跪下身去,恭敬地垂首:“属下不敢忘记。”

“既然如此,谁准你质疑门主的命令?谁给你的权力讨价还价?”萧楚云的口气越发冷厉,令萧然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刚刚还如沐春风,跟自己说说笑笑的大哥,现在完全变成了冷峻、威严的黑帮老大。

“老大……属下知错了。”萧然飞快地看了萧楚云一眼,眸子中已有了一丝求恕之意。

“自己掌嘴,二十下!”一道命令好像一鞭子抽在萧然身上,萧然的脸色瞬间发白。大哥竟然命自己掌嘴,他真的被自己激怒了。原来门主和大哥真的不一样……该怎么办?

“老大!”他往前膝行一步,抬头看着萧楚云铁青的脸,低声恳求,“属下知错,属下不该违抗老大的命令…….只是现在是在家里,如果大哥罚小弟掌嘴,爸爸和哥回来看到,一定会追问缘由。到时爸知道小弟随大哥返回楚门,他会恨我们欺瞒,会更加生气的……老大,属下不是逃避责罚,只是请老大记在账上,回到楚门,属下甘受加倍受罚。求老大同意……”

萧楚云暗暗叹气,这小子,真是倔强得令人生气,可又懂事得令人心疼。他是怕自己在父亲面前为难,所以才要恳求将责罚延后。只是这样桀骜不驯的属下,将来在门下恐怕更难管教了。萧楚云,你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在手里啊。

“真的知错了?”他追问了一句。

“是。”

“那么打算服从我的命令了?”满含着期待。

“不。”萧然双眸闪亮,执拗地看着他,“如果老大要单独回楚门,请让属下随身保护。”

“你只是刚入门的小弟,我还没任命你为侍卫呢!”萧楚云觉得极其无奈,很好,知道错了,但绝不退步,真是顽固得象块石头!难怪小潼总要忍不住拳脚相加,看来这小子实在欠揍。

“那请老大任命。”萧然平静地看着萧楚云,脸上的表情却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意思。

萧楚云握了握拳头,再无力地放开,咬牙切齿地点头:“很好,既然你这么执着,我就遂了你的意。从今天开始你做我的贴身侍卫,随身保护我。只是,如果你犯错,我对你的责罚会比普通侍卫更重,而且不管你是不是我弟弟,不管你有脸没脸,我会照罚不误。再有,既然你当了我的侍卫,从此就不许再称老大,只能叫门主。记下了吗?”

萧然连忙摆正跪姿,以标准的属下之礼应道:“是,属下谨遵门主教诲。”

“刚才的责罚我给你记在账上,回去翻倍。等过完周末,你我一起去J市。”虽然话说得狠,可萧楚云却终于松了口。

萧然欣喜若狂,几乎控制不住去拥抱他,笑容刚刚展开,就被萧楚云一道严厉的目光狠狠逼了回去。

“谢谢门主。”萧然悄悄在心里扮了个鬼脸。大哥,你凶我、罚我都没关系,我只要能够保护你就行。

“滚吧,回自己房里休息去,别在这儿碍眼。”萧楚云恨恨地瞪他。萧然站起来,摆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大哥,刚才是门主,现在就是我哥了吧?我很担心那个天暮,你能不能让我继续听天绝那边的声音?”

萧楚云把**器丢给他,挥手:“去去去!”

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蹒跚退去,萧楚云在他身后摇头,哭笑不得。臭小子,胆子比谁都大,看来我这个当大哥的还制不住你了!

第二天是周末,所以当晚一家人过得十分轻松惬意,虽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屁股上都伤着,但晚上他们还是下楼来,四人围坐在餐桌前吃晚饭。陆伯给萧楚云和萧然椅子上放了厚厚的垫子,让他们坐得舒服些。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忍得很辛苦,却偏偏不敢露出什么。陪着萧远山喝了几杯酒,一家人真正感到其乐融融。

萧然趁机提起泽悦,向萧远山介绍泽悦如何漂亮、如何可爱,身世如何离奇。萧远山还是第一次听说在现代与古代间来回穿梭的事,觉得十分有趣,对这孩子也颇为好奇,叫萧楚云下周无论如何要带泽悦回来见见。萧楚云听父亲的意思没有逼迫自己马上解散楚门,想必有转圜的余地,心中稍定。

晚上萧潼到萧然房间,看过他的伤势,拿弟弟打趣:“果然是久经考验的,皮长得比较厚,今天早上挨的打,这会儿倒消了不少。看来爸打得还太轻,我下次跟爸说,象你这么难管教的孩子,就得一次抽得你一个星期爬不起来才行!”

萧然苦着脸埋怨:“哥你心肠真狠,本来只有你一个人打我的,现在又多出两个人来。你不护着我倒罢了,还要怂恿爸重罚我。我以后一直跟着大哥,不回萧氏了。”

“你敢!”萧潼扬了扬拳头,“大哥一个人在楚门爸已经很不开心了,你要是再跟着他,爸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明年你一定回去读书。如果你食言,就算爸不打死你,我也要亲手打死你。”

萧然腹诽,打死我?打死人可是要偿命的。为了尊贵的皇上大哥,我好歹要让自己活下去,怎么会轻易死呢?

心里想着,嘴上却乖巧地应道:“放心吧,哥,我故意气你的。我不会一直呆在楚门,过了年我肯定回去上学。”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萧然侧卧在床上,打开**器。里面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想来应该是那个天暮在养伤。萧然快速跳过,然后就听到了天暮沙哑的声音:“爸……”

萧然心头一跳,爸?他的父亲也在天绝?是谁?

“起来!跪下!”冷硬的声音,竟是那个天绝老大。萧然大吃一惊,天暮的父亲竟会是天绝门主?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当杀手?可怜的天暮,对着自己的父亲称“老大”,自称“属下”,还要在自己父亲的监督下受刑,他心里会是什么感觉?而他毫不抱怨,反而说“爸,我真没用,对不起……”

萧然蓦然觉得很冷,那种寒意几乎浸透了他的每个毛孔。怎么会这样?

悉悉索索的声音,天暮挣扎着起床,马上改了称呼:“老大……”

“你从S市带了尾巴回来?”天绝老大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我们被人窥视了!”

“我……”天暮显然想到自己在萧家招供的地址,不敢直说,声音惶恐地颤抖起来,“属下没有发现被人跟踪……”

“啪!”响亮的巴掌声。“没用的东西!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还有,把你身上的东西拿出来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带回什么来!”

第七十八章 百川归海

萧然暗呼糟糕,这个天绝门主真是精明,发现有人监视,立刻怀疑是天暮带回来的“尾巴”,又马上怀疑他身上带回了“异物”。看来**器要被发现了,无法继续监听倒不要紧,只是恐怕天暮又得受罚了。刚被打了四十鞭,再受刑岂不是雪上加霜?身体的痛可能可以承受,可心上的痛呢?

“义父,天暮,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来。萧然喜出望外,竟然是上官紫夜!太好了,原来上官紫夜没事,大哥知道应该可以放心了。可是听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十分虚弱,显然受伤不轻。还好,这天绝门主只是罚了她,但她还在叫“义父”,证明关系没有破裂。是她蒙混过关了吗?还是天绝门主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脚步声拖着地慢慢挪过来,显然上官紫夜行动不便。萧然心中黯然,照大哥的回忆,上官紫夜比他小两岁,也就是二十七岁了,别的女人在这个年龄早已生儿育女,她却在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还要忍受残酷的刑罚……难怪她说“不要把我当女人”,一句话包含着多少辛酸、苦涩啊!

忽然心中一动,这个上官紫夜成家了没?杀手应该也会成家的吧?否则他们老大哪来天暮这么大的孩子?可是,看大哥的样子似乎对上官紫夜颇有好感,如果她已经成亲,那大哥岂不是要难过?不,不会,如果上官紫夜已经有丈夫或心仪之人,她怎么还会对大哥“一见钟情”?她冒险打电话给大哥,分明是有意的。

萧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这么多,想完觉得脸上发烫。萧然,难怪大哥说你人小鬼大,这种事也是你一个十八岁的学生该管的?

“紫夜,谁让你出来的?”老大的声音充满怒意,“不好好养伤,想把自己弄废了?看来我对你太客气,应该把你关起来!”

“义父,对不起。紫夜听说天暮受罚,不放心,想来看看他……”上官紫夜没有惶恐,只是声音里透出怜惜与心痛,就像所有姐姐在看到自己疼爱的弟弟受罚后的态度。

“紫夜姐,你顾着自己吧。我做错了事,受任何惩罚都是应该的。”

天暮的声音里同样流露出浓浓的关怀,萧然蓦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天暮一开始死活不肯招供,后来却招出了天绝的地址,想必他们姐弟关系极好,他又看出大哥对上官紫夜有意思,所以希望大哥去救上官紫夜?

心中百感交集,越发为这个叫天暮的杀手感动。

“紫夜,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这小畜生的事不用你管!”老大冷硬的声音。

上官紫夜好像怔了怔,然后轻轻应了声“是”。

“把衣服都脱下来,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检查一遍!”老大向天暮下令。

“是……”衣物摩擦的声音,皮带抽出来的声音,口袋里一样样东西抖出来放到桌上的声音,然后好像那老大在一一检查。

“这是什么?你这个废物!”老大狂吼,然后是啪的一声碎裂声,**器里只剩下嘟嘟的嘶鸣。

萧然无奈地拿起那只**器,起身走到萧楚云房间:“没用了,被那个天绝的老大发现了,还连累天暮挨打。”声音闷闷的,俊脸皱成一团。

“你在怪我?”萧楚云挑了挑眉,有心吓吓这小子,见他样子不好受,也就没再计较。

“没有,我只是觉得天暮太可怜了。”萧然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怅然半晌,又道,“还有,你的紫夜只是受了刑,有些虚弱,但还可以走动,没什么大碍。你可以放心了。”

萧楚云松了口气,却笑骂道:“不许说‘我的紫夜’,我跟她什么也不是呢。”

萧然举了举手,表示妥协:“是,是,我再也不说了,不过还是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臭小子!”

“不过,大哥,我真的有点等不及了,迫切想把天暮救出苦海。对了,他原来是那个天绝老大的儿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父亲,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杀手,还总是这样虐待他!真是灭绝人性,我再也受不了了!”萧然越说越激动,握紧拳头,正想一拳砸下去,被萧楚云拦住:“别拿我的桌子出气,砸坏了你赔?”

萧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有把这张桌子四分五裂的趋势,连忙缩手,向萧楚云歉然一笑。

“别冲动。”萧楚云冷静地道,“咱们找上门去,跟天绝的老大好好谈。既然紫夜没事,我们也不用急了,我刚回家,爸一心希望我留在家里。至少等过了这个周末我们再走。”

萧然觉得有理,遂点头答应。刚想走,萧楚云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抬手示意萧然别走:“是鹰卫给我来电,多半跟天绝有关。”

接完电话,萧楚云苦笑:“这个天绝还真是神秘。我的鹰卫只查出天绝的前门主叫沙棘,现在的门主叫秦无恨…….”

“秦无恨?”萧然喃喃重复,然后笑道,“这么好的名字,竟然用在杀手身上。无恨的人偏偏还当杀手组织的首领,真有意思。”

萧楚云看着他,正色道:“我跟你讲过,很多人都是为生活所迫,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按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的。”

萧然叹息,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只是心里实在为天暮不值。

萧楚云继续道:“这个秦无恨出身贫穷,年轻时什么苦都吃过,先在乡下务农,后来到城里打工,做过苦力,进过工厂,最后不知为什么被沙棘遇到,并看中了他,于是悉心栽培他成为杀手。据说十年前,黑道最大的帮派‘天龙道’的老大卫郎就是被对手花钱雇天绝的人暗杀的。但只是传闻,天龙道那么大一个帮派都查不出任何线索来,卫郎死了只能白死。”

说到这儿,萧楚云轻轻舒了一口气,看向萧然,唇边勾起戏谑的笑意:“所以,我算是命大的,多亏了你。欠你一条命,要我用什么来还?”

萧然撇撇嘴,这个大哥,一张脸变得真快,白天摆出门主的架子时,怎么没想到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凑近萧楚云,笑嘻嘻地道:“可惜大哥不是美女,否则就让大哥以身相许了。”

“混蛋!”萧楚云威胁地扬了扬手,“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

萧然耸耸肩,扮了个鬼脸,然后用商量的语气小心地道:“那大哥能不能免了我四十个巴掌?一条命换四十个巴掌,大哥你赚发了。”

萧楚云斜睨着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不——能!这是两码事,犯错归犯错,报恩归报恩,你不能混为一谈。否则,要是谁对帮里做点好事,他岂不是可以骑到我头上来了?”

“哦。”萧然沮丧地垂下头,可怜兮兮地道,“那大哥晚安,我回自己房间去看书了。”

萧潼与萧远山正在书房里,刚才吃饭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可现在静下来,他想到儿子的事,又开始愁眉不展。萧潼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只能细心劝慰:“爸,您不用太心急。大哥刚回来,而且这段时间正是他的多事之秋,您若逼得太急,他会承受不了而崩溃的。其实进楚门不是他的错,是当时多种因素造成的,一方面有楚老太爷的殷切期望,另一方面有您与大哥之间的种种误会。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哥也很无奈。

而且,我听然儿讲,大哥已经将楚门漂白,不再做黑道生意,说明大哥在乎您的看法,努力想把楚门引上正道。傲宇那件事是大哥一时糊涂,他现在已经认错了,相信以后再也不会走歧路。

爸,如果您肯听潼儿的,潼儿想给您一个建议。”

看着儿子那双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睿智、沉稳的光芒,萧远山的心情似乎被点亮了,脸上也露出赞许的笑容:“爸相信你,你说吧。”

“爸可以跟大哥谈谈,鉴于傲宇集团现在处于劣势,而且经过这次的事,傲宇已经上了海关黑名单,海关那边必定会设置更加严苛的障碍,以后傲宇进口原毛会更加困难,所以,您可以向大哥提出:由萧氏把傲宇买下,傲宇并入萧氏,犹如百川归海,您也借机把大哥的心收了回来。”

萧远山神情一动,轻轻颔首:“不错,我反正要回澳洲去的,将来云儿当萧氏的董事长,你当总裁,然儿当合资公司总经理,萧氏有你们三兄弟,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爸……”萧潼听他说回澳洲去,心中怅然,声音不觉低沉下去,“我们三兄弟都还没有孝顺过您,您一个人去澳洲,我们哪里舍得?”

萧远山伸手拍拍他的肩,信任而宠溺的态度:“爸在那边会过得很好,你们不会担心。现在有网络,世界也只是咫尺的距离。你们什么都不用*心,只管放开手脚干事业,我可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说着又轻轻笑起来,“只不过,你们如果生了儿子需要我时,我会回来帮你们带孩子。”

萧潼突然想起父亲在电话里说,这次回来要给他一个任务,脸上不禁发烫,歉然道:“恐怕潼儿要让您失望了,潼儿在古代还有妻儿,不想再娶妻生子。反正爸还有大哥和然儿,他们肯定会为爸生出孙子、孙女来的。”

萧远山叹息,这孩子哪里象个皇帝的样子?皇帝不该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吗?他却如此专情,至今仍然惦着古代的妻儿,不想再婚。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和声安慰道:“既然你决定了,爸也不强求。只不过缘分这东西很难说,也许你在现代会遇上一个心仪的女子,到时你就不会再这么坚持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萧潼脸上绽开明朗的笑容。萧远山看着儿子帅气的模样,心中充满骄傲,忽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父亲,有三个这么好的儿子。

J市锦绣路382号,一间干净的卧室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挽起裤管,笔直地跪在水泥地上。他的脸上已经肿胀得看不清本来面目,唇边凝结着干涸的血迹,微垂着头,一双清秀的眸子中毫无怨恨、不平之意,只是平静如一泓泉水。

他光着上身,背上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旧伤已呈暗紫色,新伤却依然颜色鲜艳、触目惊心。

第七十九章 父子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上官紫夜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回身向四周探了探,关上房门。

“紫夜姐,你怎么又来了?被爸看到会责备你的。”秦天暮回头看着她,因为嘴唇肿得厉害,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上官紫夜看清他的样子,心里狠狠一痛,踉跄着奔过来,伸手去拉地上的秦天暮:“天暮,义父怎么把你打成这样?……快,快起来,姐给你上药。”

秦天暮挣脱她的手,依然跪得笔直,轻轻恳求道:“紫夜姐,你回去吧,我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受罚,挺挺就过去了。”

上官紫夜颤抖着双手去触摸他肿胀的脸,还有背上的狰狞伤口,刚刚碰到,秦天暮就疼得身子一抖:“姐……不要碰,疼……”

上官紫夜连忙缩回手,心里的疼痛更加汹涌,沉着声道:“义父要罚就让他罚我好了,我一定要帮你上药包扎,天气已经冷下来,你再这样要冻出病来的。刑堂又没有规定受罚后不可以上药,义父他对你太苛刻了。我给你包扎完就去找他,相信我,我一定说服他。”

说着不由分说去拉秦天暮,秦天暮见她自己还伤着,脸色那么憔悴,却还一心怜惜自己,不忍再跟她拗,只好站起来。久跪麻木的双腿哪里经得起突然站起的姿势?他身子晃了晃,几乎再次跌倒。上官紫夜连忙扶住他,把他慢慢扶到床上。见他膝盖上已经跪得青紫一片,还有血丝渗出来,上官紫夜只觉得眼前发黑。义父真是气坏了,把儿子罚得这么重,他真是狠得下心来啊。

打了热水来,上官紫夜为秦天暮细心地擦洗好伤口,然后上药,秦天暮疼得几乎昏过去,可依然死死咬牙忍着,嘴里尝到血腥味,牙龈都被咬出血来了。

“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失了一次手吗?我两次失手,也只是挨了五十鞭子。可你这样……”上官紫夜的声音越发嘶哑,因为心疼,几乎抖得说不出话来。看天暮这个样子,何止打了五十鞭?自己离开后他分明又挨了鞭子,脸上布满指印,也不知道究竟被打了多少巴掌。

“是我的错,是我招出了这里的地址……爸罚了我,命我就这样跪着,然后怒冲冲地走了。”

上官紫夜听到了他前面说的那句话,可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了呆,才问:“你说什么?你招出了这里的地址?是跟萧楚云?”

“萧楚云?”秦天暮愣了愣,“你是说楚云天?”

“是,他真正的名字叫萧楚云。”

“姐认识他?”

“不认识。”上官紫夜答了一句,又马上想到秦天暮做了什么,又惊又急“你出卖天绝?义父知道吗?你向他招认了没有?”

“没,爸生气是因为外面有人窥视,他认为是我带回来的尾巴,还有,他从我身上搜出了器。萧楚云动作真快,他把一个薄如芯片的器塞进我衣服的边缝里,被爸摸到了。”

上官紫夜怔了怔,轻轻叹息:“这个人……真不愧是楚门的老大。”

秦天暮听她说得异样,回头看着她。姐姐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好像不是此时此刻才发生的,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这样失魂落魄,连挨了五十鞭,自己去看她时,她也好像还没从梦中醒过来。

秦天暮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姐,你很奇怪。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这个萧楚云有意思。”

“胡说!”上官紫夜轻斥,可是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红晕,掩饰地加快手里的动作,“我是杀手,怎么可能对一个我要杀的人有意思?何况只见过他一面。”

“可是这个人也在问你呢。”秦天暮困惑地低语,“如果只是见过一面,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他逼问你的下落,还问你怎么样了,看样子很关心你……”

上官紫夜的心猛地一颤,秦天暮的话好像一注阳光驱散了她心头的迷雾。她恍惚记起,第一次见到萧楚云,的确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这世上真有缘分这种东西?而萧楚云对她也有特殊的感觉,萧楚云竟然还关心着她,不枉她冒险给他打电话报信了。

可是,为了萧楚云,她做了对不起秦天暮的事。如果没有她通风报信,或许萧楚云就不会有戒备,秦天暮也不会轻易失手,也就不会受罚了。

上官紫夜呆立在那儿,满眼是秦天暮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她的心痛得发抖。一边是自己的义弟,一边是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上官紫夜,你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天,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萧楚云,我不想你死,可是,义父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天绝不败,这是他的宗旨……

心里好酸,可眼睛却干涩难当。上官楚夜拼命平息自己内心的情绪,为秦天暮上好药,看他穿好衣服,轻轻叮咛道:“你趴着睡一会儿,我去见义父。”见秦天暮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她和声安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秦天暮点了点头。

敲开秦无恨的书房,一股浓浓的烟味扑面而来,上官紫夜几乎被呛着了。烟雾中看到秦无恨依然阴沉的脸,目光仿佛最幽深的夜里一蓬即将熄灭的火,脸上的线条比平日更深,根根宛如刀刻。

一瞬间,上官紫夜有种异样的感觉,她从秦无恨身上感受到了落寞。是落寞吗?这个词怎么可能用在义父身上?那个人犹如一头荒漠中踽踽独行的狼,孤独而又冷酷,绝不愿表示出丝毫软弱。可是现在,他的样子是落寞而近乎忧郁的。

上官紫夜呆了几秒,慢慢走进去:“义父,您还好吧?”

“我没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烟抽得太多,秦无恨的嗓音有些沙哑,抬了抬眼睛,目光立刻变得敏锐起来,“你是为天暮来找我的?”

“是。”

“你去看过他?”

“是。对不起,义父,我又违背了您的命令。”上官紫夜走到秦无恨身边,目注着他:“义父,紫夜自作主张,已为天暮上过药,让他起来休息。”

秦无恨脸色渐冷,却没有发作,只是盯着上官紫夜。

“请义父责罚紫夜,饶了天暮吧。他是您唯一的儿子,他对您一向孝顺,不管您怎么罚他,他都毫无怨言。可是,这样下去,他会渐渐寒了心……义父,您也不想让天暮一辈子当杀手吧?您难道希望磨去他所有棱角,让他成为一台麻木不仁的机器……?”

“紫夜,你放肆!”秦天恨把手里的烟蒂狠狠掐灭在烟缸里,没有暴怒,身上却已充满阴冷的气息,“自从遇到楚云天,你就变得越来越不象你自己,眼里也越来越没有我了。”

“义父,紫夜知错。”上官紫夜屈膝跪下,“但这跟楚云天无关,是紫夜自己清醒过来了。义父,除去杀手的身份,我们也是人,也有各种人类的感情。就如天暮与我,还有义父您收养的其他兄弟姐妹,在我们眼里,义父您不仅是门主,更是父亲。作为门主、作为老大,您对我们严厉,您用帮规约束我们、教导我们,我们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可是作为父亲,我们也希望从您那儿得到父爱、得到温暖。尤其是天暮……”

上官紫夜抬起头,一双清冷、澄澈的眸子中漾起丝丝暖意:“义父,您没有发现吗?您其实没有您自己想象的那么无情。”

秦无恨哑然失笑,眼里有瞬间的狼狈之色一闪而逝。这个丫头!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她这样伶牙俐齿?父爱?亲情?我有么?在天暮心目中,我更多的是门主还是父亲?这么多年,我已习惯于披着坚硬的外壳,用冷漠、无情来包裹自己。是不是,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身份,习惯了这种生存方式?

依然哑着嗓子,可声音却低沉了许多:“紫夜,你起来,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天暮。”

上官紫夜又惊又喜,双眸一亮:“谢谢义父。”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秦天暮惊讶地发现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条件反射一般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属下违背老大的命令,属下知错,请老大责罚。”

秦无恨一步步走过来,满身的烟味飘到秦天暮鼻子里,秦天暮心头一震。父亲一向冷静自持,几乎从不抽烟。只有特别烦恼的时候,他才会借抽烟来排遣自己的情绪。难道,父亲有什么心事?是因为对自己失望?

眼圈一红,秦天暮抬起头来,无限愧疚地看着父亲:“爸……儿子让您失望了,儿子对不起您……请再给我机会,让我再去杀楚云天……”说到最后几个字,心里忽然有些刺痛。那两个人真的很善良,虽然萧然给他用了刑,可他却他从眼里看出悲悯之意。

“不必,雇主给了我们半个月时间,如今一大半时间已经过去,我不能再等。你和紫夜都受了伤,我决定将这个任务交给你大哥樊仲,他已经完成H市的刺杀任务,正在回来,今晚就可以到家,明天我就让他动身去S市。如果再不成功,我会亲自出手!”

秦天暮的心猛地一沉,想起上官紫夜欲说还休的表情,虽然他自己还没遇上,可也能够感受得到,姐姐已经对萧楚云暗生情愫。如果父亲一定要杀他,姐姐会有多痛心?

秦无恨已经从他脸上短暂的怔忡里看出端倪,瞳孔骤然收缩:“是不是紫夜跟你说了什么?”

秦天暮背上已冒出冷汗:“没有,爸,儿子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不明白也好。”秦无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是,我跟你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许跟紫夜透露,否则……”

“儿子不敢。”

“起来吧,好好养伤!”轻轻抛下一句话,秦无恨转身离去。

只是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听在秦天暮耳朵里却宛如天籁。他呆呆地跪在那儿,看着父亲的身影走出去,消失在黑暗中,眼里慢慢充满泪水。原来,父亲也是关心自己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只是碍于门主的身份吧?

第二天,从J市撤回的飞廉与三名暗卫一起赶到萧氏庄园,萧家父子四人正在楼下客厅里,看电视的看电视,聊天的聊天,品茶的品茶,一派悠闲、惬意的景象。四人进来后齐齐向萧楚云跪下行礼:“属下参见门主。”

“起来吧。”

四人没有起身,却反而更加恭敬地垂下头:“属下等无功而返,请门主责罚。”

萧楚云突然发现客厅里的空气有些稀薄,旁边有冷冷的风吹过来,稍一扭头,看到父亲迅速晴转多云,再转阴的脸,他的身子顿时有些僵硬。父亲对楚门恨之入骨,而自己不仅当着楚门门主,还公然将侍卫带回家来了,这下肯定激怒了父亲。

连忙对四名侍卫道:“这事不怪你们。你们这两天守在庄园四周,负责保卫这座宅子,连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去吧。”

“是,属下遵命。”四人应声退了出去。

“爸。”萧楚云转向萧远山,低低地道,“云儿是怕您受惊,所以才把他们调来保护我们的,他们会在围墙外守着,不会来打扰您……”

“大少爷,你决定了的事,我会有意见么?”萧远山笑道,“楚门门主,果然气势非凡啊,你把这儿当成你的总坛了?”

一句话说得萧楚云再也坐不住,从沙发上滑下去,直直地跪在萧远山面前:“云儿不敢,爸您折煞我了……”

第八十章 开始鸡飞狗跳

萧远山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拿了杯茶往楼上去,把萧楚云当雕塑一样撂在那儿。萧潼连忙捅捅萧楚云,示意他跟上去。萧楚云心领神会,飞快地站起来奔上楼去。萧潼、萧然两人一起看向楼梯上方,却听书房门咣的一声被砸上了,萧然吓了一跳,心道惨了,不知道大哥的鼻子有没有被撞破。

心念刚动,他的两条腿已弹了起来,噌的一声,从客厅斜跨楼梯飞过去,快得就象一道闪电。萧潼在后面怒骂了一声:“臭小子,当自己是猫呢!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连走路都没个走路的样!谁惯得你这样!屁股还伤着呢,就这么得瑟!”一边骂一边也紧跟着走了上去。

萧楚云一动不动地跪在书房门外,而房门紧闭,犹如父亲冷肃的面容。萧然轻声跟他耳语:“大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叫飞廉大哥他们悄悄守在外面,神不知鬼不觉的,爸也不知道,不就没事了?”

萧楚云看他一眼,苦笑,低声道:“我一心只想保护爸和小潼,又不忍再让你辛苦,所以才把他们调回来,哪里想到那么多?可是爸他……”尾音转为一声叹息。

萧然伸手叩门,声音放得软软的:“爸,您别生气好么?不是大哥的错,是然儿建议大哥这么做的,也是然儿打电话把飞廉他们叫回来的。爸您开门吧,大哥在这儿跪着呢,他刚被您责打过,您不心疼么?”

萧远山听到门外两兄弟窃窃私语的声音,再听到萧然把责任揽到身上,心里越发郁闷。楚云这个小畜生,在家里上演一出黑帮戏,让他亲眼目睹他这位门主的“威风”,真是嫌他不够窝火的!自从他回来,现实的一切就活生生拉到他面前,曾经以为自己已足够淡定了,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修炼到太上忘情的地步。

正因为是自己儿子,才格外在乎他、格外受不了他与自己走完全相反的道路。楚门,楚门,自己的一生就活在它的阴影下,现在还要累及儿子、孙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儿这孩子真是乖巧,必定是怕自己一怒之下责罚云儿,才要代他受过,这当大哥的不仅保护不了弟弟,还倒过来让弟弟保护。萧楚云,你堂堂男子汉真是丢脸!你还是不是我萧远山的儿子?

萧远山越想越气,真恨不得把萧楚云拽过来狠狠打一顿,可是想想他回来后已经挨了自己两顿打,又怎么还狠得下心来?算了,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吧,这死小子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萧潼的怒斥声骤然响起:“然儿!又是你的主意!害爸生气,害大哥难过,你开心了?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惹祸精!”紧接着啪的一声,好像萧然挨了一巴掌,然后是萧楚云急切的声音:“不关他的事,小潼,你不许打他!”

可萧潼显然没有听他的,所以萧远山在门内就听到了沉闷的打击声,以及萧然的求饶声:“我错了,哥,你饶了我吧。”

萧楚云急得大吼:“小潼,你住手!我说了不关然儿的事,是我的错!你再打他,我就打你!”

萧远山只觉得一股怒火腾地冲到头顶,这叫什么事,一个家闹得鸡飞狗跳,这三个孩子一个都没让自己省心!

他冲过去把门拉开,一个身子直跌进来,正好撞在他胸上,原来是萧然。他看看萧然的脸,白皙如玉,没有半点瑕疵,哪来的掌印?再看萧潼,后者正含笑站在那儿,略带歉意地看着自己。萧远山气得差点没笑出来,好嘛,这三兄弟还真是团结,一起演戏给自己看呢!

萧楚云依然笔直地跪在地上,见父亲出来,轻轻松一口气,弱弱地道:“爸,云儿知错了,没有事先跟您商量,征得您的同意。是云儿心太粗,想得太少,请爸原谅。您如果还没消气,就狠狠罚云儿吧。”

萧远山有些发愣,自己的儿子刚刚在属下面前还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可现在在自己面前乖巧得就象小绵羊一样。儿子是在乎自己的,不是吗?否则他怎么会这样收敛锋芒,任打任罚?

暗暗在心里叹一口气,萧远山伸出一只手:“起来吧。”

“谢谢爸。”萧楚云欣然站起来,向两个弟弟投去感激的一瞥。

萧远山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指指萧潼,再指指萧然:“你们这两个臭小子,敢耍老爸,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说,爸该怎么罚你们?”

萧潼微笑:“爸您怎么罚我们都成。”

萧然凑上一步,拉住萧远山的手,笑嘻嘻地道:“不如爸请我们去鹭岛骑马。”

“嗯?”萧远山不解,“这算什么惩罚?分明是让你们占便宜。”

“爸您忘了?我和大哥屁股上都还伤着呢……”萧然愁眉苦脸地道,“这样去骑马,不是让我们受罪么?”

萧潼忍不住想笑,然儿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滑头了,明明自己想去玩,却还要拐弯抹角地说话。

“哦?是么?”萧远山呵呵笑道,“花钱的惩罚方式,爸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趣,有趣。”

“那我们快走吧,到时我们还可以比赛,谁输了谁负责做晚饭。爸您放心,肯定会是我和大哥输的,因为我们有伤嘛。”

萧远山哈哈大笑:“然儿你越来越能说会道了。不过我得先检验一下,看看你们屁股上的伤究竟好了没有。把裤子脱下来!”

萧然僵了僵,脸色慢慢发红:“爸……您就饶了我们吧。然儿无所谓,可大哥毕竟这么大了,老让他露出那个部位,呃,好像有些难为情……”

一句话说得萧楚云狼狈不堪,一巴掌招呼到他头上:“死小子,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们可以玩,但然儿你不行,你的枪伤才刚有好转。”萧潼正色地叮咛弟弟。

“我真的没事,哥你放心吧。”萧然郑重保证。

正在这时,陆伯上来禀告:“老爷,泽悦少爷来了。”

萧楚云一愣,谁让他来的?这小浑蛋也跟然儿一样,胆子越来越大了。萧远山却十分高兴:“快让他上来。”

泽悦兴冲冲地进来,黑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可是一眼看到师父拉长的脸,他不禁有些瑟缩,轻轻唤了声:“师父…”

“谁让你来的?”萧楚云没好气地瞪他,“跟你小师叔学的?这么自作主张!”

萧然嘴里发苦,大哥,你怎么事事赖上我?小悦自己偷跑来看你,又不是我教唆的,怎么又怪我?

泽悦被萧楚云一吼,有些摸不清状况,难道师父心情不好,自己正撞在他枪口上?偷眼看看萧然,见他也是一脸苦瓜相,更加料定今天风向不对,越发敛气凝神,不敢放肆,低了头道:“小悦知错了,师父别生气。小悦听孤舟大哥说,师父回来见师祖了,我不放心,所以今天天不亮就起来,自己搭公交车赶到S市来的……”

提到“回来见师祖”,泽悦才想到萧远山还在旁边,连忙恭恭敬敬地跪下去:“小悦拜见师祖。”正要磕头,已被萧远山一把扶起来。萧远山左看右看,见这孩子长得好漂亮,跟萧然在一起,都是那种璀璨夺目的明星样,心中欢喜,宠爱地摸摸他的头:“好孩子,难怪然儿夸奖你,真是人见人爱的模样。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去鹭岛骑马,走,一起去玩玩。对了,你和潼儿、然儿都是从古代过来的,骑术应该很精,呆会儿我们比赛一场。”

泽悦见师祖这么和蔼可亲,心里暗暗笑开了花。师父啊师父,你还凶我,师祖那么疼我,将来你要罚我时,我可有保护伞了,哼哼。

“太好了,师祖。今天是周六,我本来就想好好放松一下呢。”泽悦兴高采烈地点头,又跑到萧潼、萧然身边,“二师叔好。小师叔,你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萧然微笑:“好多了,我们练武之人,这点伤不碍事。”

萧楚云和萧潼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地表达一句话:“这两小子凑在一起,萧宅有得热闹了!

于是那一天鹭岛好像召开了明星Party一样,各处游人都赶来看萧家这几个男人的精彩表演。萧然与泽悦已经好久没有施展武功了,在这宽阔的、绿茵遍地的岛上,他们策马纵横,随风飞扬。然后又下马对练,只可惜身边没有剑,只好拿了树枝当武器。两条人影在阳光下飞来飞去,翩若惊鸿,也不怕惊世骇俗,直到有闪光灯对着他们拍摄,萧潼才上来制止了他们。

结果等玩完了回到家,萧楚云和萧然都发现自己屁股上的伤又磨破了,而萧然后肩的枪伤开始疼起来。萧楚云走路有些艰难,却不得不努力装作自然,唯恐被徒弟知道自己挨打的糗事。还特意关照萧然,不许他把这件事说出去。萧然捂着嘴偷笑,眉眼都笑弯了。

“小师叔,我听孤舟说师父被杀手再次光顾了?”泽悦在萧然房里,兴致依然很高的样子,脸上神采奕奕。

“不错,说不定今晚还会有人来。大哥派飞廉他们守在围墙外,保护我们。”

“干嘛要他们保护?有你我在不就行了?”

萧然斜他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杀手有枪,你那武功……当然在现代来说已经很高了,可是……”

泽悦耸耸肩:“别打击我,我知道比不过你。可你在古代都是武功绝顶了,我怎么好跟你比?至于杀手嘛,我还不相信我对付不了他们。”

“那好,今晚如果有杀手来,我就高枕无忧了,你负责保护我们全家。”

“啊?我一个人?”泽悦有些愤愤然,“小师叔,你太不仗义了吧?要死咱俩一起死。”

“谁要跟你一起死?”萧然用力揉他的头发,“要同生共死?找你的心上人去吧。”

“什么跟什么啊?我说的是兄弟。兄弟同生共死难道不应该么?”泽悦表示加倍愤慨。

“搞清楚,我现在是你师叔,谁是你兄弟?”萧然坏坏地笑。难得看到萧然这种表情,泽悦有些愕然,这个人怎么转性了?

“其实,我还是希望你是我哥的,可惜……”泽悦闷闷的。

“好了,好了,什么辈分都无所谓,我心里把你当成兄弟就好了。”萧然安慰他。

第八十一章 惊变

当天的晚饭是萧远山亲自下厨做的,萧然和泽悦两人在厨房帮忙捡菜,萧远山嫌他们碍手碍脚,不让他们帮,可两人偏偏满腔热情,不肯离开。萧远山见这两小帅哥兴致盎然的样子,脸上洋溢的笑容令整间厨房都充满阳光,心中觉得特别舒畅,宠溺地拍拍他们的肩道:“好,既然你们那么感兴趣,就跟着我学学厨艺吧。”

萧然凑到泽悦耳朵,悄悄道:“第一天来就拍师祖马屁,是不是想以后师祖多罩着你点,免得你挨大哥的揍?”

泽悦被萧然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扮个鬼脸。

萧远山背对着他们在炒菜,耳朵却极好,笑道:“两人嘀咕啥呢?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

泽悦赶忙求饶地看着萧然,萧然挑挑眉,示意他不用担心,然后道:“没什么,我们在说晚上可能有杀手光顾,我们得保护爸。”

一听杀手二字,萧远山心里就特别不舒服,想到围墙外守着的那四名侍卫,想到楚门。如果不是因为身在黑帮,怎么会有人要暗杀萧楚云?这畜生跟黑道上人结下梁子,现在倒把杀手引到家里来了。偏偏自己还希望他留在家中,只好忍痛担这种风险了。

无奈地叹口气,道:“然儿,你提醒爸了,你去吩咐陆伯,呆会儿多做四份饭菜。”

“谢谢爸,您真好。我去告诉大哥,让他也高兴一下。”萧然喜不自胜地奔了出去。萧远山笑着摇头:“这傻小子,为他哥吃了那么多苦,还这么向着他。”

“小师叔是好人。”泽悦脱口夸了声,然后又灿然笑道,“师祖、师父都是好人。”

萧远山回头看他一眼,温和地微笑:“悦儿,你愿不愿意搬到萧家来?”

泽悦看到萧远山脸上慈祥的笑容,心里说不出的温暖,这里真的让他有家的感觉。在云天庄园,虽然师父待自己如父如兄,可那里是楚门,师父还是门主,所以家的概念比较淡,更多的是门规与礼仪。

可是萧家就不一样了,到这里自己可以和萧然一起玩、一起闹、一起读书,师父也没有平时那么严厉,师祖又那么和蔼可亲,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让他觉得好温馨。这样的家,谁会不喜欢?

所以他一口答应:“愿意,愿意。”

“那好,呆会儿我叫陆管家给你收拾一个房间出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或者,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跟然儿一个房间,反正你们俩同龄,又同校,比较有共同语言。”

“好,好,只要小师叔没意见就行。”泽悦求之不得。

吃晚饭时萧远山宣布泽悦以后就是萧家的成员了,暂时跟萧然住一个房间,等将来他们长大点再分出来。萧楚云听得一愣,父亲是先下手为强?把小悦抓来,自己只好也乖乖回来?小悦这臭小子,才来一会儿就被俘虏了!

狠狠瞪了泽悦一眼,泽悦吓得一抖,萧然连忙向他示意:别慌,有我和爸顶着你呢!萧楚云在桌子底下踢了萧然一脚,萧潼在旁边不动声色,暗暗好笑。这家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不过想想爸也可怜,为了留住儿子,真是用心良苦。

飞廉与那三名暗卫进来吃了晚饭,继续在外面守着。

萧然唯恐大哥找泽悦出气,拉了拉泽悦道:“呆着没事,不如我们到外面去转转?”

泽悦正想答应,萧楚云喝止他们:“一个都不准出去,万一遇到杀手怎么办?”

“不会的,大哥,现在才六点多,杀手哪会那么早来?我们只是随便转转,很快就回来的。”

萧潼也道:“然儿,保险一点,你和小悦还是呆在屋里别出去了。杀手两次都没成功,要是再来,说不定会孤注一掷,还不知会用什么方法呢。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人家有枪啊。”

萧然只能打消念头:“那我和小悦回去看书了。大哥,你只管休息,有我和小悦在,你们就放心吧。”

两人回房间看了一会儿书,听到电话响。萧然接起来,是萧楚云的声音:“叫小悦到我房间来。”

萧然有种不祥之感,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你有事么?”

“没事,我问问他学校里的情况。”

“哦。”萧然挂下电话,对泽悦道,“小悦,你去吧。如果大哥罚你,你就喊得大声一点,我立刻去救你。”

泽悦点头,惴惴不安地来到萧楚云房里,萧楚云回头看他,淡淡地道:“把门关上。”

泽悦背上的肌肉一紧,这下惨了,师父肯定是怪我自作主张,答应师祖住进萧家来,要关起门来打我呢。

认命地关上房门,一步步蹭过来:“师父……”

“你知道师父找你什么事么?”萧楚云拿起一杯水,慢条斯理地问。

“小悦做错了事,师父要罚小悦。”泽悦苦着脸,睫毛因为紧张而不停颤动,手指下意识地握紧。

萧楚云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一张俊脸立刻冷了下来:“过来!”

泽悦不仅没上前,反而往后缩了一步:“师父,师父您别生气,小悦辈份小,师祖说的话,小悦不敢违背。再说,您也要回来的不是?这儿是您的家啊,小悦是您唯一的徒弟,肯定要跟在您身边伺候的,对不对?师父您饶了我吧……”

萧楚云懒得跟他说什么,上前一把揪住他,拉到沙发上,三两下扒了他的裤子,挥起手掌就往他臀上打去:“臭小子,有师祖给你撑腰,你眼里就没我这个师父了,对不对?自己好好想想,我为什么打你?”

泽悦白皙的肌肤在萧楚云的铁掌下根本不堪一击,只一下就在臀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泽悦几乎痛得跳起来,无奈腰上被萧楚云的大掌牢牢摁住,他就好像一条被厨师抓在掌心的鱼,想扑腾又毫无力量。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在房间里回响,萧楚云一下又一下打在泽悦臀上,才打了七八下,泽悦的两边臀上都已经火辣辣的红肿起来,他再也忍不住叫出来:“师父,好痛,小悦知错了,小悦不该没有请示师父,就私自跑到萧家来;更不该没有请示师父,就答应师祖住进萧家。师父,师父,小悦真的知错了……师父饶命,别打了……小悦已经长大,不是十三四岁了……”

在他哇哇乱叫的过程中,萧楚云又打了六七下,泽悦实在疼得受不了,拼命挣脱他的手,从沙发上滚下来,跪在他面前,死死抱住他的腿:“师父,小悦真的知错了。师父养了我,给了我一个家,师父是小悦最亲的亲人。小悦应该事事听师父的,可是师祖是师父的父亲,小悦孝顺他、听他的话,就是代师父在尽孝啊……师父您为什么生气呢?”

萧楚云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脸上阵青阵白。是啊,自己为什么生气?凭什么生气?父亲是因为爱屋及乌,才会让泽悦住进萧家,把他当成萧家的一份子,自己应该感激他,不是么?为什么却为泽悦的自作主张而生气?为什么觉得自己现在变成了孤立的境地?

泽悦好像是楚门与萧家之间的分割线,本来的泽悦完全是属于自己的,属于楚门的,可现在,他却变成了萧家的。泽悦分明是贪恋萧家的温暖,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父亲的要求,或者说邀请,也就是说,他的心也是偏向萧家,而不是楚门的,对不对?

楚门与萧家,现在变成横亘在萧楚云心头的两根刺,一碰就会触痛自己。萧楚云啊萧楚云,你哪里是在生泽悦的气,你分明是自己纠结于这个绳圈中脱不出来,所以才会这样痛苦啊。

无力地垂下手,萧楚云把泽悦扶起来:“到沙发上趴好,师父给你上点药。”

“不,不用,师父,不疼,只是有点红,又没破皮。”泽悦从萧楚云脸上看出他的心事,十分懂事地推辞,自己拉好裤子,“师父,你不开心,因为楚门,怕师祖难过,可是又放不下楚门,是不是?”

萧楚云叹息,这孩子也是聪明绝顶的,那么懂事,自己却还要打他。有些歉然:“小悦,对不起。”

“不,师父,小悦明白……”

萧远山与萧潼正坐在楼下客厅里聊公司的事,陆伯给他们上完茶,已经悄悄退下了。就在这时,他们看到门房上的保安小张慢慢走过来,脚步有些迟钝,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老爷……”

萧潼蓦然感觉那保安的神色不对,几乎就在闪念间,他猛地扑到萧远山面前:“爸,当心!”

“噗”的一声,是手枪消声器的声音,同时伴随的,是血液流出的声音。

“潼儿!”萧远山一声惊呼,肝胆俱裂,整个人僵在那儿,半点动弹不得。

小张已经昏倒在地,而面对着萧远山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还有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爸,当心……”萧潼挣扎着说出一句话,眼前一黑,人昏了过去,鲜血慢慢从背上流出来,染红了米色的休闲装。可他的双手仍然抱着萧远山,身子伏在萧远山身上。

萧远山的心猛地沉下去,这个杀手竟然如此大胆,现在才七点不到,他竟敢公然上门行凶。

杀手看着他,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闪动着冷酷的光,在子弹射中萧潼后,他又毫不犹豫地第二次扣动扳机。萧远山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地推开萧潼的身子。

“老爷!”身后一声惊叫。杀手蓦然回首,对准后面出现的陆伯开枪。噗的一声,陆伯胸□开一朵血花,一声惨叫刚刚出口,人就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犹如鬼魅般从天而降,手中一个花盆电射而出,正巧砸中杀手的前胸。杀手的身子踉跄着往后退,还未站稳,那人凌空掠起,扑过去一脚将他踢翻。

这人正是萧然,在听到陆伯那声“老爷”的惊呼后,他就从楼上飞了下来。可惜仍然晚一步,陆伯已经中枪。

萧然犹如闪电般扑向那名杀手,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杀手的右手伸向口袋,他忽然心头一凛,意识到杀手另外还藏着枪。还没等杀手掏到枪爬起来,他已象豹子般猛扑上去,死死压住杀手的胸口,迅速点了他穴道。

楼梯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萧楚云与泽悦从楼上冲下来。看清楼下的情景,萧楚云大惊失色。

“哥,哥!”萧然扑到沙发前去扶萧潼,“哥你怎么样?”

萧远山一下子清醒过来,眼前血淋淋的一幕犹如一道闪电撕开夜幕,惊心动魄。萧远山只觉得脑子里哄的一声响,浑身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

“爸,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伤?”萧楚云奔过来扶他,声音已经颤抖。

萧远山双手冰冷,浑身颤抖,两只眼睛已经血红。他站起来,猛地挥手,一巴掌重重地打在萧楚云脸上,嘶声怒吼:“都是你这畜生害的!我不稀罕你留在家里了,你给我滚!永远不要回来了!”

第八十二章 心碎难言

萧楚云只觉得半边脸颊象着了火似的疼,不用摸都知道肿起来了,嘴角也被打碎,有血丝淌出来,可他根本顾不上去擦,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爸,您先消消气,先救小潼和陆伯要紧。”

正在这时,飞廉与另外两名暗卫奔进来,齐齐跪下:“门主,属下无能,请门主责罚!”

萧楚云扭过头,看清只有三人,心头一沉:“还有梁辉呢?”

“门主,他被打昏了,属下已将他扶到保安室。属下刚发现梁辉被塞在草丛里,才知道里面出事。属下该死……”

“滚起来,先帮忙救人,回去每人到刑堂领二十鞭!”萧楚云沉声怒喝,语气十分急切。

“是。”三人连忙站起来。

萧远山脸色暗沉,目光呆滞地看着倒在院子里的陆伯,一步步走过去,跪下去抱陆伯的身体:“阿诚,你不能死……兄弟,你不能死啊!”两行眼泪潸然落下。

萧然抱着萧潼站起来,脸色异常平静,拨通秋宇辰的手机:“宇辰哥,我家遭遇杀手,我哥和陆伯都中弹,陆伯性命垂危,请你派救护车来。帮帮忙,宇辰哥……”

“我马上来!”

府中保安全部聚拢来,萧然对萧楚云道:“大哥,能否借飞廉大哥一用?请他留下,与我们的保安一起看押这名杀手?”

萧楚云点头。

抢救工作紧张地进行着,萧家父子三人加上泽悦都焦急地等在急救室外。

哥哥中枪了,哥哥竟然受这么大的苦,都是因为自己。萧然一遍遍地自责,是自己保护不力,是自己没有陪在他们身边,是自己大意了,以为这么早不可能有杀手来……可是偏偏不可能的事却发生了。

而陆伯是义父视如兄弟的家仆,他若死了,义父会遗恨终身,而陆涵哥也会悲痛欲绝的。

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心里好像被滚烫的油煎熬着,眼泪几次涌进眼睛里,又被他使劲吞回去。

“老爷,我爸发生什么事了?”陆涵跌跌撞撞地奔上楼来,扑到萧远山面前。萧远山一把扶住他,泪水夺眶而出:“小涵,我对不起你。你爸为了救我,被杀手打了一枪,现在正在抢救,你先别急……”

陆涵颓然跌坐下去,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悄悄滑落下来。

手术结束时,秋宇辰与另外一名主治医生已经汗流浃背,打开门,萧然第一个站起来奔过去:“宇辰哥,他们怎么样?”

秋宇辰见他脸色苍白,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溢满痛苦,知道他心里难过,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你哥还好,只是子弹杀伤力较大,失血过多;但陆伯那颗子弹离心脏只有两厘米,真够危险的。还好抢救及时,现在子弹取出来了,陆伯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还要继续观察、加强护理。你放心,今晚我会一直留在医院,相信你宇辰哥。”

萧然心头稍稍一松,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秋宇辰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脸:“傻小子,不是挺勇敢的人吗?哭什么?丢脸!走,好好照顾你哥去。”

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有输液管里的药水在一滴滴地往下流,萧然坐在萧潼床边,陆涵坐在陆伯床边,而萧远山坐在萧潼与陆伯之间。因为惊吓过度,再加上担忧焦虑,他的脸色很差,一双原本深邃清亮的眼睛里光影暗沉,瞳孔变成灰色。

萧楚云不敢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跪在离萧远山五步远的地方,低垂着头。而泽悦见师父跪着,也只好跪在他旁边。

“悦儿,你起来。”萧远山轻轻开口,声音十分嘶哑,按着胸口喘息了两声,“萧楚云,你给我滚回S市去,当你的黑帮老大,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萧楚云听父亲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疲惫而落寞,语声中含着无尽的失望与怨恨,他的心好像被一把尖刀狠狠剜了去,膝行着往前移了两步,哀求地唤道:“爸……求您原谅云儿……是云儿害了小潼和陆伯,可这不是云儿想要的……爸,云儿愿意为他们赎罪,只求您原谅……”

萧然见此情景,也走过来跪在萧远山面前,拉着他的裤管,含泪道:“爸,是然儿的错,然儿承诺了保护大家的,可是然儿疏忽了,没有想到杀手来得这么早。爸您别怪大哥,他没有隐瞒您什么。您早知道有杀手来的,不是么?爸您消消气,原谅大哥吧。”

“然儿,你起来,这不关你的事。”

“爸……”萧然没有站起来,执拗地继续恳求,“爸,您原谅大哥,然儿就起来。”

“然儿,你也要惹爸生气?”萧远山盯着萧然,目光变得严厉起来,“坐到你哥床边去!”

“我……”萧然膝行着往后退两步,和泽悦、萧楚云跪成一排。萧远山见此情景,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萧楚云,浑身止不住颤抖,“萧楚云,你还不给我滚!你是不是想气死你老子?你要是还想当那个黑帮老大,就别回来认我这个爹!你要是承认是我萧远山的儿子,就别当这个老大!”

他不敢大声吼,但那种压抑的咆哮听来更加令人心碎,萧楚云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一声声哽咽着低唤:“爸,您给我时间,您原谅我,别气坏身子,否则,云儿担当不起……”

“滚!”萧远山吼过一声,再也不愿说话,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不定,脸色更加灰暗。

“爸,您如果不想看到我,云儿这就离开。这样,您和小潼也会安全了……”萧楚云仰起头,把再次涌进眼里的泪水逼回去,慢慢站起来,拉起泽悦,“小悦,我们走。”

“大哥!”萧然连忙站起来拦住他,“大哥你不能走。”

他知道他绝不能放大哥单独离开,无论大哥此去是到J市天绝门,还是回云天庄园,大哥都会面临危险。他不能让大哥去冒险,所以他必须拦住大哥。

萧楚云惨笑:“然儿,哥对不起你,是我害小潼受伤的。以前我还不止一次害过你,哥不配当你的哥。哥走了,再见……”

“不!”萧然一把拉住萧楚云的手,“大哥你再呆几天,等哥伤势好一点,然儿陪你一起走。”

“然儿!”萧远山沉声斥道,“你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

“我……”萧然见义父质问,心中忐忑,连忙解释道,“然儿反正要回S市上学的,想跟大哥一起走。”

“让他先回去,你再陪你哥几天!”

“不,爸,大哥这样走会不安全,有杀手要杀他。”

萧远山冷笑:“他堂堂一帮之主,难道还要你去保护他?”

萧楚云唯恐萧然说出他要回楚门的话,连忙打断他:“然儿,你听话,你跟我不同路,你回去自然有陆涵送你的。”

萧然急得几乎哭出来,心道就算拼着被义父责打,也绝不能让大哥回去受三刀六洞之刑,或者被杀手暗杀。

“爸,然儿早就是楚门的人了,一旦加入楚门,就是大哥的属下。爸您若是一定要逼大哥走,然儿就跟大哥一起走。”萧然俊美的脸满是果断、坚毅的神色。

“你说什么?”萧远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小子真的把自己当楚门的人了?自己有一个黑帮的儿子不算,现在还要再来一个?

萧楚云大惊失色,然儿这小子竟然还敢这么说,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他压低了声音喝道:“然儿,你胡说什么?我是门主,我已决定将你逐出楚门了。你从此不再是楚门的人,你是清清白白的学生。”

“不,大哥,我是你的侍卫,我有职责保护你。如果你要走,我与你一起走。”

“然儿!”萧远山怒到极点,声音反而冷得可怕,“你给我过来!”

“爸……”萧然满怀期待地看着义父,慢慢走过来,“请您原谅大哥,让他留……”一句话还未说完,萧远山的巴掌已挟着劲风刮到他脸上。“啪”,萧然被打得一个趔趄。

“到你哥床前跪着,等他醒来,你当着他的面说!”萧远山吼完,发出一连串压抑的咳嗽,声音沙哑而浑浊。萧然听得心头剧痛,扑过来跪到他膝下,流泪哀求道:“爸,您别生气。然儿只是不舍得大哥,不是有意忤逆您,求您别气坏了身子。”

萧楚云见此情景,心痛欲裂,轻轻笑了笑,眼泪却在眼睛里晃动:“然儿,代我孝顺爸,留下来。哥走了……”拉开门向外走去。

第八十三章 毅然决然地离去

“不,大哥!”萧然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冲上去拉住萧楚云,回头看看还在昏迷中的萧潼,再看看满脸阴云的义父,心上仿佛有无数魔爪在剧烈地撕扯着、蹂躏着,这样两难的境地,让他如何抉择?他不能眼睁睁放着萧楚云不管。大哥是义父唯一的儿子,义父现在在盛怒之下,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可一旦他清醒过来,一旦大哥遇到危险,若是有个好歹,义父怎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哥,请你原谅我,你受了伤,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现在最危险的是大哥,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义父对我们有养育之恩,我一定要还他一个完好无损的大哥,才能报答义父于万一。若是你生气,等我回来,我愿意接受你一切惩罚。哥,对不起。

一念至此,萧然的心平静下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萧楚云,唇边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大哥,我跟你走!”

萧楚云动容地看着他,感觉眼眶有些潮热,他没想到萧然会这样坚决,就算父亲打他、骂他,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跟自己走。这个弟弟,虽不是亲生,却比亲生的更贴心、更孝顺、更理解自己,也更懂得维护自己。

现在的他,已经再次成为家门逆子,被父亲驱逐出去。此时此刻的感觉比十三年前大大不同,那时候的自己,年少肆意,满身傲气,一心离开家门,去独闯自己的天地。那时候憋着一股气,满脑子都是不服输的念头,所以离开时踌躇满志、毫不犹豫。

可是今天,他已重新得回父爱,重享天伦之乐。得而复失,比不曾拥有更令人痛苦。这时候的他,觉得自己置身于荒漠之中,完全被世人抛弃。只有萧然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坚定地陪在他身边。他不能说不感动,也确确实实体会到了自己刹那间的软弱与自私。

他黯淡的眼睛里微露笑意,握住萧然的手,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萧远山气得几乎昏厥过去,然儿这孩子,性子竟是如此倔强,难怪他敢一个人去挑战傲宇,难怪他哥气得痛责他。很好,看来这个楚门对他的吸引力还真大,楚云这畜生,到底给然儿灌输了什么思想,让他对他死心塌地,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管了。

陆涵本是一心挂在父亲身上,一眼不眨地看着父亲毫无血色的脸,盼着他早点苏醒过来。此刻见萧远山父子发生那么多纠葛,他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萧远山面前,笔直地跪了下去。

“小涵,你干什么?快起来。”萧远山大惊,连忙伸手去扶他。陆涵虽然是陆伯的儿子,但长大后只在公司为萧远山开车,不能再算萧家的佣人了。即使是萧家佣人,萧远山也从没有在他们面前摆出主人的架子,他一向是平易近人的。

“老爷,请不要为了我父亲,影响你们父子感情。如果这样,爸爸醒来会难过的。”陆涵恳求。萧楚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之间是主仆,也是兄弟。能够看到陆家父子团聚,他和父亲都觉得欣慰,可是闹到现在这种地步,似乎并不比十三年前好,所以他心里非常难受。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多说什么。

“小涵,这和你父亲无关,你不用为这畜生求情。”萧远山面容平和,却加重了语气,分明是毫无通融的余地,“我们家清清白白,不想与黑帮搭上关系。既然他一心想当黑帮老大,我就成全他。但我不想我的家人都因为他而受到牵连,枉送性命。我老了,希望我的晚年平平安安,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不过分吧?”

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萧楚云心中苦笑。爸,我本来早就想回S市了,是您用您的方式留着我,所以我才留下的啊。我知道您不舍得我离开,我也同样如此。可是现在……罢了,总之是我的错,您骂得对,也赶得对,我应该离开的……

“小涵,不要再说什么了,我意已决。”

陆涵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低头退回原位。

萧然走到萧潼床前,看着哥哥依然昏迷的脸,喃喃说了声:“哥,原谅我。”又走到萧远山面前,跪下磕头:“爸,然儿不孝,跟大哥去了。等哥醒来,请爸为我解释一声。等哥好点,请他打电话给我。”

萧远山死死握紧手指,才忍住一巴掌打上去的冲动,涩声道:“然儿,你长大了,爸管不了你,你哥也管不了你了。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你自己想清楚,不要等有一天后悔莫及。”

“爸,然儿不会后悔。”爸,我们来到现代,孤苦无依,如果没有你,我们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是否还活着。是您给了我们一个家,让我们得到温暖与关怀,您对我们兄弟恩重如山。这辈子只要我们还留在现代,就一定会尽我们一切力量报答您、孝顺您。

“不悔就好。”萧远山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如果你哥生气罚你,我不会拦着他。”

萧然低低地应了声“是”,站起来往门外走,头也没回。

“爸……”一声轻微的呼唤从萧潼苍白的唇中逸出来,萧远山精神一震,脱口唤道,“然儿,你站住!你哥醒了。”

萧然刚走到门外,闻声惊喜地奔回来。萧楚云也想进来,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脚,默默地等在门外。

“潼儿,你怎么样?”萧潼本是趴着的,萧远山扶着他慢慢侧卧过来,避免碰到他背后的伤口。

“我没事……”萧潼看清萧远山的样子,轻轻松了口气,唇边露出一丝笑容,“爸您没事就好。”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在病房里,然后又看到陆伯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他吃了一惊:“陆伯也受伤了?有没有性命危险?”

“没有,宇辰把他抢救过来了。你放心。”萧远山安慰地微笑,眼里满是宠溺。

萧楚云*在走廊的栏杆上,从打开的房门中清楚地看到了父亲的一举一动,心里蓦然涨满酸楚。爸,在您心目中,只有小潼是值得您骄傲、疼爱的,是不是?我和然儿都是家门逆子,是不是?可是,然儿曾经也是您骄傲的儿子啊,现在因为我,因为楚门,他也被您冷落了。然儿,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我除了疼痛和委屈,什么也没带给你。

他想流泪,可是嘴角却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大哥没事吧?”萧潼没见到萧楚云,有些担心。

“他没事,就在门外。”

“大哥为什么不进来?”

“我让他回S市去。”

“现在吗?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走?”萧潼刚刚醒过来,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走得越早越好,我们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受伤。”萧远山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令萧潼心里一沉,为什么,爸爸的样子好像突然抛开了一切,变得那样毅然决然,变得甚至……有一丝冷酷?

他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让自己清醒一些,又发现萧然静静地站在自己侧前方,默默地看着他。他心头没来由地一颤,为什么然儿看起来那样孤独?好像一个人站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中,身上染着淡淡的哀伤,可是又坚定得如同岩石。

“然儿,你怎么了?”他困惑地看着弟弟。

萧然走过来,蹲在床前,平视着萧潼的眼睛,双眸中已溢满歉意:“哥,对不起,是小弟没有保护好你,害你受伤。”

“说什么傻话。”萧潼微笑,“杀手那么狡猾,挟持了小张做掩护,就算你在,可能也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何况你在楼上?怪不得你。”

萧然心中更痛,哥哥这样宽容,他就更加自责。呆了半晌,道:“哥,我想跟大哥一起走,不能陪你了,你能原谅我么?”

萧潼怔了怔,看看一言不发的萧远山,只觉得病房里的气氛特别沉闷,他隐隐猜到什么。义父是怕大哥留在家里给家人带来危险,所以要让他离开。而然儿肯定是怕大哥出去遭遇杀手,所以要去保护他。

他怎会不明白弟弟的心思?可是弟弟这一去又要身陷黑帮了,当初因为他加入楚门而痛责他,现在又怎会愿意让他再次介入?可是大哥向自己保证了,大哥现在孤立无援,然儿的武功又是天下无敌的,至少给他一个安慰……

“好,你去吧。回去后尽快到学校上学,如果再敢胡作非为,哥饶不了你。”萧潼的声音仍很虚弱,可是脸上却露出严厉的表情。萧然不知道哥哥此刻是真的在告诫他,还是说给义父听的,只是郑重地承诺:“我记住了,一定不会让哥失望。哥你保重,我走了。”

“等一下。”萧潼唤住他,“每天打电话回来,哥要知道你每天的动向。”

萧然暗暗叫苦,哥,你也太严格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每天向你汇报?可是看着萧潼充满关怀与期待的眼神,他又不忍让他失望,只能恭敬地应了声“是”,就转身出了房门。

萧远山看着两个儿子离去的方向,觉得自己筋疲力尽,好像这一天之内已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心神。他闭上眼睛,心中充满苦涩。小潼,你这傻孩子,你真的相信然儿回去会好好上学?我只怕他会跟着云儿那畜生呆在楚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每天打电话回来?打电话什么谎话不能编?不行,我得跟他们老师联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赶回云天庄园时已是下半夜,萧然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名杀手从后备箱里拎出来,一路拖到客厅,解开他的穴道,往地上一扔,一顿拳打脚踢。那名杀手看起来与萧楚云年纪相仿,五官犹如沙漠中的岩石,被风沙磨砺得有些粗糙,可脸上的线条勾勒出一种刚毅、冷峻的味道,身材高大魁梧,肌肉充满力量。

萧楚云和泽悦从未见萧然这样愤怒过,那样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萧然手里根本没法挣扎,才两拳头就打得他抱紧腹部缩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来。而萧然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殴打着,每一拳、每一脚下去,那杀手就浑身抽搐。先还强忍着一声不吭,到后来喉咙里就发出野兽一般压抑的嘶鸣。

飞廉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平素只见萧然温润如玉的样子,哪里见过他如此“狰狞”的面目?现在的他满身杀气,目光犹如最锋利的刀刃,几乎可以将那名杀手砍成粉末。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布满寒意,令人不敢正视。这样子简直象地狱里的修罗,哪是平时那个笑得象天使的男孩?

不仅他,还有值夜的几名侍卫也都看得胆战心惊,连大气都不敢出。

萧楚云见状,知道萧然心里难受,上来劝道:“然儿,别打了,再打下去就把他打死了。我还要把他当作礼物还给秦无恨呢。”

杀手听到秦无恨三个字,浑身一震,目光凛然地瞪着萧楚云:“你怎么知道秦无恨的名字?”

萧楚云冷笑:“你当我楚门的人都是废物?老子连你们老巢都找到了,还不知道你们头叫什么?”

说罢再不理他,吩咐飞廉:“把他带下去关起来!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可以晚点过来。”

“是。”

第八十四章 主动出击

萧楚云关上房门,点起烟来,烟雾缭绕中,他英俊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俊朗的双眸无意识地凝注着香烟上那点慢慢燃烧的暗红。到现在才能够坐下来整理自己的心绪,可是发现翻检出来的完全是一团乱麻。

“你要是还想当那个黑帮老大,就别回来认我这个爹!你要是承认是我萧远山的儿子,就别当这个老大!”父亲压抑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字字震撼着他的心。

父亲是太心痛小潼和陆伯了吧?因为我无故牵连家中的人,他已经不堪忍受了。以前然儿受两次枪伤,他都没有亲眼目睹,看到时伤势已经缓解了许多,所以那种危机感与压迫感只藏在他的潜意识里。可现在,铁铮铮的现实摆在他面前,完全打破了天伦之乐的温馨氛围,他终于从父子相认的美梦中清醒过来,真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黑帮,什么叫杀戮。

爸,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家。那个家,刚刚重新成为我的家,可我却给它带来了灾难。是灾难,不是幸福,不是快乐……

爸,我很想回到您身边,承欢膝下,完完全全做个萧家子孙,做萧远山的儿子。可是,解散楚门谈何容易啊,外公对我寄予了全部的希望,他苦心栽培我,让我继承他的门派。我手下还有近万名兄弟,难道说解散就解散了么?我要如何向他们交待?在傲宇这件事上,我已经亏欠傅清南的了,滕康和傅清南对我早有意见,孙在丰与钱坤虽然没有表示态度,但未必不会在背后非议。

我将私人恩怨转化为楚门的集体利益,事到临头却又倒戈相向,回到您的身边,傲宇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为灰烬,落到今日的地步,是我对不起大家。我还没有弥补我的兄弟,怎能在此时解散楚门?爸,对不起,我让您失望、让您痛心了,请原谅我这个不孝子……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萧楚云听到萧然的声音在门外道:“大哥,你还没睡么?”

萧楚云过来开门,见萧然脸上虽有疲惫之色,一双眼睛却依然熠熠生辉,笔直地站在门口。他轻轻皱眉:“怎么还不去睡?到现在都不累么?”

“我在外面守卫,见大哥一直亮着灯,猜想大哥睡不着,所以来看看。”萧然目注萧楚云,眼里满满的都是关怀。

“谁让你在外面守卫?”萧楚云一愣,心道我没有安排你任务啊,我是让你去休息的。

“是我自己不放心。”萧然微垂了眼帘,温顺而恭敬地道,“我们已经回到楚门,小弟是大哥的侍卫,有责任保护大哥。在天绝的危险没有解除前,小弟不能掉以轻心。”

傻小子,萧楚云在心里宠溺地骂了一声,放着萧家小少爷不做,非要到楚门来保护自己。这孩子啊,真是执着又倔强,谁都管不住他。

他一把将萧然拽进来,随手掩上门,沉着脸斥道:“你猪脑子啊?我们今晚已经抓了刺客,又是临时赶回云天庄园来,难道天绝的消息这么灵通?他们是神仙?他们行动再快也不可能马上追杀到这儿来。既然你知道是我的侍卫,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去休息,立刻!”

“可是,大哥……”一声大哥刚出口,瞥见大哥一脸门主的威严,萧然连忙改口,“门主,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我今晚已经因为大意而害得哥与陆伯受伤了,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属下没事,明天只要稍微补一会儿觉就行了。晚上危险,让我守在这儿。门主,您累了一天了,快点休息吧。”

萧楚云心道,这死小子还真不听话,火气又有些冒起来:“是不是又想违背我的命令?嫌四十个巴掌还不够,还要翻倍?”

“啊?”萧然俊脸一垮,“门主……您真要罚么?”

“你以为跟你开玩笑的?”萧楚云的脸色更加严厉,“既然你进了这个门,就得守着这里的规矩。回去休息,我的事不用你管。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否则,刚才的责罚翻两倍!”

萧然垂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唇边飞快地掠过一抹调皮的笑意,没有出去,反而跑到萧楚云床边,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嘻皮笑脸地道:“那我睡在这里,跟大哥一起睡,大哥总不会反对吧?”

萧楚云看着他满脸牛皮糖的表情,无奈地苦笑。傻小子,今天挨了父亲一巴掌,这会儿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却还顾着我,唯恐我难受、唯恐我危险,非要赖在这儿陪我,真是善良得让人心疼啊。

走上去轻轻拍了萧然一巴掌,笑骂道:“死皮赖脸的!今晚我允许你放肆,明天开始你给我守着规矩,记得我说过的话。要是你在人前也这样,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萧然扮个鬼脸:“是,属下遵命。”

萧楚云又好气又好笑,可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大哥,你打算怎么办?坐等天绝的杀手再次光顾?还是亲自找上门去?”萧然问道。

“当然主动出击,难道我还怕了他们不成?明天我们就带着今晚的那名杀手找上门去,杀他个人仰马翻。”

“好,太好了。”萧然正中下怀,“去把你的紫夜姑娘救出来,还有那个叫天暮的杀手。至于那个幕后之人,我一定要拷问出来,然后把他千刀万剐,为我哥和陆伯报仇!”

“胡说!”萧楚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虽然进了楚门,可我不想让你染黑,更不希望你手上沾上血腥。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学生,未来萧氏合资公司总经理,我怎么能耽误你的前程?虽然我们是黑帮,可现在还是法制社会。我告诉你,你给我乖乖听话,要是敢轻举妄动,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几句话说得声色俱厉,把萧然吓得一抖,同时心里又隐隐觉得甜蜜,大哥是在保护自己,他是疼自己的。低声答道:“小弟本来就是唯大哥之命是从的,哪敢轻举妄动?大哥你放心便是。”

“哦?是么?”萧楚云唇边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斜睨着他,“那么刚才是谁在殴打那名杀手?可是得了我的命令?”

“我……”萧然窒住,偷眼看看大哥,不象在生自己的气,没有怪自己自作主张吧?“我只是恨他滥杀无辜,如果不是我及时反应过来,后果不堪设想,我真不知道哥和爸,还有陆伯他们……”身子猛地一激灵,也许晚一步,自己就真的失去他们了。这个可恨的杀手!如果不是大哥拦着,自己真有可能活活把他打死。

萧楚云未尝没有后怕,可是比他冷静些,正色道:“不管怎么样,我刚才说了,不许你染上血腥。我可不想你有朝一日摊上命案,进了监狱,那样的话,我会后悔终生的,从此在爸和小潼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然儿,我知道你性子倔,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一定要理智。我已经再三告诫你,如果你再犯……”

“大哥,你好罗唆……”萧然暗暗腹诽,瞟了萧楚云一眼,道:“大哥放心吧,我已经十八岁了,懂得分寸的。”

“很好。”萧楚云点头,“现在闭上眼睛睡觉,明天跟我去J市。回来后我要考你门规,每错一条、漏一条十藤条。另外,除了门规,我还要给你立家规,你别以为来到楚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萧然心中叫苦连天,大哥怎么这样霸道?比自己哥哥还要不可理喻。心里抱怨,脸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乖乖应道:“是,小弟遵命。”

J市锦绣路382号,天绝总部,秦无恨的书房里,秦无恨阴沉的目光投向窗外遮天蔽日的水杉与法国梧桐,脸色仿佛千年冰山,冷得化不开。

“爸。”门外响起秦天暮的声音。

“进来。”秦无恨神情未动。

秦天暮慢慢走进来,关上房门,想鞠躬,可稍稍一动就扯痛背上的鞭伤,俊秀的眉毛微微一皱,唇习惯性地抿紧,呆了呆,单膝跪下:“属下参见老大。”

“好了,现在就我们父子俩在,免了吧,起来坐。”

“谢谢……爸。”秦天暮起身坐下,俊秀的脸上依然没有血色,面容却沉静而温和,只是黑眸中隐隐含着担忧,“大哥没有回来?”

秦无恨眉间的神色更加凝重:“没有。”

“也没跟爸联系?”

“没,手机也关了,我无法跟他联系上。看来,他又失手了。”

秦天暮一喜一忧,喜的是萧楚云没事,紫夜姐姐不会难过了。忧的是樊仲大哥失手,说不定已经被萧楚云抓了。连派三次杀手去行刺,他还会继续手下留情么?不知道大哥现在怎样了。

正想着,秦无恨一道冷冷的目光扫过来:“看起来你很开心?”

秦天暮惶然抬头:“没,大哥没消息,我很担心,哪里还开心得起来?”

“哦,那是我看错了?”秦无恨微微冷笑,“天暮,你莫非也要象紫夜一样对敌人心软?”

“我没有……”秦天暮连忙否认,“其实……他不是我们敌人。对我们杀手来说,只有雇主与刺杀对象,我们只是杀人的工具,对谁都没有爱恨,不是么?”

秦无恨好像神情一凛,有一丝异样的表情从他眼底掠过,秦天暮看不懂。半晌,秦无恨唇边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的笑意,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没有爱恨,是啊,我们是杀手,无爱无恨……无恨,无恨,可我偏偏还有恨啊……”

“爸,您说什么?”秦天暮没有听清,只是觉得父亲脸上的表情怪极了。

秦无恨不语,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秦无恨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脸色更加难看,接起来,声音有些僵硬:“时限还没到,你已经等不及了?”

“天绝杀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麻烦了?秦老大,你的手脚越来越不利索,难道你的心变软了?”隐含轻蔑的声音,听来象小刀在砂纸上摩擦,有些刺耳。

“你说什么?!”秦无恨的脸上骤然涌起怒意,“杨枭,你付钱,我替你杀人,杀不了我把钱赔给你,可是你没有资格污蔑我!”

“别生气。”电话那头口气缓下去,“我只是怕你真的心软了,毕竟楚云天姓楚……”

“不,他不姓楚,他姓萧!”秦无恨立刻打断他。

“我知道。好了,还有三天时间,我提醒你一下,但不是催你。看来,秦老大你该亲自出马才对。我可是为你好,杀了楚云天,对我们都有好处。”

“这个道理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我。”秦无恨也缓了语气,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你等我的好消息。”

“好。”对方挂上电话。

秦无恨缓缓放下手机,目光却仍然怔怔地盯在手机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大。”门外又有声音响起,“楚门门主楚云天带着一名小弟前来拜会。”

秦无恨的手指猛地握紧手机,脸上刹那间闪过狰狞之色。

第八十五章 激战天绝

萧楚云只带了萧然一个人进来,留下飞廉他们守在天绝门外。看到庭院中参天的水杉与法国梧桐,还有掩映在绿荫中的粉墙绿瓦、雕窗围廊,萧楚云的脚步有些迟缓,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那么象外公在T市的祖宅?只是巧合吗?

萧然没有见过楚家祖宅,但云天庄园的风格是中西合璧的那种,园内同样遍植水杉与法国梧桐,只是建筑与室内布局更象萧家的样子。

此刻见萧楚云脸上露出怔忡之色,他也隐隐有些触动:“门主,这秦无恨对植物的爱好与您一样。”

“是啊,真巧。”萧楚云轻轻感慨,“不过,也许因为都是黑帮,都想借助于这些植物来掩盖什么吧。”

如果说这栋别墅的外观令萧楚云心中稍有疑惑,那么看到秦无恨本人时,这种疑惑就更加强烈了。这张脸,难道是第一次看到?可为什么觉得那么熟悉?他拼命搜索记忆,思维渐渐飘到楚家。在那些发黄的相片里,似乎有一张慢慢与眼前之人重叠……这个人就好像是那张照片上的人被岁月镀上了一层风霜。因为年龄,稍稍改变了容颜,可是依然可以找到昔日的模样。

秦无恨看起来并不老,整个人就好像一把用久的利刃,没有开锋时那种夺目的锋芒,却有更强的杀伤力;没有华丽的外表,却有深刻的质感。

萧楚云微微摇头,暗笑自己神经过敏,可能是周围的环境误导了他,以至于他有些疑神疑鬼了。天下相像之人不计其数,总不能都有血脉渊源。

客厅很宽敞,秦无恨高大的身影站在当中,神情肃穆。两边各站着两名手下,秦天暮贴身站在他左侧。

萧楚云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步履翩翩地步入大堂,好像是来拜会朋友一般,轻松而潇洒。萧然依然白衣白裤,满身朝气,绝美的面容映着阳光进来,令堂上众人眼前一亮。

他身后跟着那名叫樊仲的杀手,即使萧然没有绑他、没有点他穴道,他也无力逃脱,因为他已内外俱伤。原本如花岗岩般的脸上泛起一层暗灰之色,目光也毫无神采。

“秦老大,蒙你三番五次派人光顾寒舍,在下深表感激,今日特意给你送份礼物来,还请秦老大笑纳。”萧楚云笑吟吟地向秦无恨打招呼,然后一指身后的樊仲。

樊仲已支撑着跪下:“老大,属下无能……”

“还要在此丢人现眼?下去!”秦无恨面沉似水,冷厉的目光锁在樊仲头上。

“是。”樊仲始终神情平静,而秦天暮却暗暗松了口气。父亲没有命大哥去领罚,必定是看出大哥有伤在身,不忍心责罚他。父亲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喝斥大哥“滚下去”,还算给他留了脸面。

秦无恨转向萧楚云:“楚门主,请坐。来人,上茶。”

萧然注意到秦无恨身旁站着的天暮,俊朗的双眸中自然流露出关怀之意。秦天暮接触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怔,一丝波动从他本来平静的眼底滑过。萧然勾起唇,报以友好的笑容。

两人的细微表情没有逃过秦无恨的眼睛,秦无恨一指萧然:“楚门主,这位是……”

“在下的侍卫,名叫萧然。”

“莫非是萧家之人?令尊的义子?”秦无恨自然想起了儿子所说的话“不是他……是他身边一位十七八岁的男孩……”,瞳孔收缩,针尖般的利芒从萧然脸上刮过,萧然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萧楚云觉得有趣:“秦老大似乎不单单想要我的命,对我本人也比较感兴趣?否则怎会连我家人都调查到了?

秦无恨哂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杀手也需要讲究策略的。”

萧然站在萧楚云身后,闻言不禁微笑:“原来杀手为了研究策略,倒把看家本领荒废了,难怪秦老大连派三人,三人都失手了。”

秦无恨勃然变色。

“小然,不许放肆!”萧楚云回头轻斥,可唇边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萧然看在眼里,躬身应道:“是,门主,属下知错。”

“秦老大,既然杀手都是受雇杀人,在下倒也想与秦老大合作一回。”萧楚云淡淡而笑,“是谁出钱雇你杀我?我出双倍的价格,请你去杀此人。不知秦老大意下如何?”

秦无恨面色一僵,眼底颜色愈深,盯着萧楚云,慢慢笑出来:“楚门主,真不愧年少俊杰,不愧为楚门门主。在下钦佩楚门主的胆识,只是杀手也有杀手的规矩,我既然先收了别人的定金,自然不可能背叛原雇主,再与阁下合作,倒打一耙。若是如此,我天绝还何以立足?”

萧楚云哈哈大笑:“好,就冲秦老大这番话,在下敬你是位挚诚君子。”

“我只听人说杀手是冷血动物,今日第一次听到挚诚君子四个字,真令在下大开眼界、受宠若惊。”秦无恨说这几句话时,眉心聚拢,眼里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萧楚云与萧然看得一怔,为什么,感觉秦无恨的样子似是有些无奈与感喟?

萧楚云正视秦无恨,眼底一片坦诚:“既然秦老大不肯合作,那么,今日我只带一名侍卫送上门来,秦老大不妨在此动手,亲自完成任务,在下等着。”

“萧楚云!”秦无恨陡然提高声音,目光凛然,可是萧楚云与萧然却从他声音里听出一丝慌乱,好像在害怕什么,或者在忌讳什么。

萧楚云心中奇怪,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萧然一眼,萧然分明有相同的疑惑。

“……你真是狂妄之极。”秦无恨说完,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萧楚云,“既然你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身旁四人见此情景,也一齐掏出枪来。

萧楚云叹气:“看来天绝的枪还真不少,可惜我们楚门穷得连一把枪都没有,我是空着手来的,只好等死了……”

秦无恨一怔,这个萧楚云,漫不经心,在此情况下还有心调侃,难道他有什么诡计?

正当他一愣之际,忽然觉得手腕上一疼,极细微的感觉,好象被针扎了一下。可是手里的枪突然握不住,失手坠落下去。与此同时,眼前白影一闪,他的枪已被另一个人捞到手中。

萧然拿枪对准秦无恨的太阳穴,笑得犹如地狱里最美的修罗:“秦老大,看来你真是研究策略太多了,身手已经不如以前灵活。如果一直是现在这副身手,我真不敢相信你能活那么久。”

天绝四名手下包括秦天暮在内,都没看清萧然动手,只是刹那间,局势陡转。四人一齐变色,秦无恨更是骇然失色。这个男孩……行动快得犹如鬼魅,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他制住,还夺了自己的枪。难怪紫夜、天暮与樊仲都败在他手里,他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可能!

“秦老大,你看看自己的手腕。”萧然微笑,声音温和而动听。

秦无恨抬起右手,刚才觉得刺痛的地方赫然留下一点红色,犹如针孔。可是就在他抬腕的时候,他骤然觉得一阵尖锐的刺痛沿着手腕一直向手臂方向延伸,而皮肤下有一根针状的东西在蜿蜒游走,好像自己长了眼睛、长了脚一般。很快隐没在筋脉中,再也看不见了。

秦无恨死死咬紧牙关,额头已渗出冷汗。四名天绝门下也清楚地看到了这种骇然的景象,脸上失血。

“萧然!”秦天暮执枪对准萧然,厉声喝道,“你给我……你给门主下了什么?”

萧然看着他,眼里尽是同情之色,轻声道:“其实我们都已知道他是你父亲了,你不用改口。我给秦老大喂了一口摧心透骨针,这针已渗入血脉。如果没有我帮他取出来,它会在秦老大身体里游走全身,三天之后就会进入他心脉,他会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最后吐血不止、血枯而亡。”

秦无恨已经脸色苍白,却依然维持着镇静,向秦天暮下令:“开枪,杀了他们!”

“不!”秦天暮嘶声吼出来,执枪的手已经微微颤抖,“萧然,请你……求你把针取出来……”

“天暮!”秦无恨大怒,如果不是被萧然拿枪指着他的头,他肯定已经一巴掌甩上去了,“你还是不是我儿子,是不是天绝的人?畜生,别给老子丢脸!还不动手?”

见儿子不动手,他又向其他三人喝道:“杀了他们!今天他们如果活着离开,我一个都饶不了你们!”

三人神情刚动,萧然右手挟着秦无恨,一个旋风般转身,左手聚集十成功力挥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三人被萧然推出的狂飙扫中,身形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砰砰撞到墙上,再弹回来倒在地上。劲风所到之处,桌椅齐齐遭殃,大堂上只听到阵阵碎裂声。

那三人口吐鲜血,拼命忍着没有呻吟出声,可是人人脸上溢满痛苦。

秦天暮已经面如土色,自己这班兄弟人人都经过特殊训练,武功、枪法都不俗,可在萧然面前竟然不堪一击。这少年的功力太过骇人,根本只有在武侠电影中才能看到,难道他们撞见鬼了?

萧楚云也大惊失色,他见过萧然动手,那是在夜之神的舞厅里,可那时他只是施展拳脚,没有运用内功。此刻亲眼目睹,真是觉得匪夷所思。

萧然用枪抵到秦无恨头上,漆黑的双眸中已射出冷厉的光芒,一字字道:“说,是谁买你杀我们门主?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你开枪吧,我不会说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七八名天绝门徒出现在堂下,人人手中拿着枪。萧楚云依然稳如泰山地坐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十分悠然:“看不出,这么安静的别墅里原来藏着这么多人。”

萧然看了一眼门外,突然微微掉转枪头,扣动扳机。

“啊”门外七人中有一人发出一声惊呼,用手捂住左耳。萧然笑道:“别急,只是打掉了你一个耳环而已。原来杀手也有赶时髦的,可爱。”

那群人见门主在萧然手里,萧然的枪法又那么好,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退下!”萧然向那些人喝道,“如果还想你们头儿保命,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到秦无恨身上,秦无恨颓然抬了抬手:“下去!”

萧然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现在,你该说了吧。”

秦无恨冷笑:“就是我想杀萧楚云,你杀了我好了。”

第八十六章 回归

“哦?”萧楚云瞟了秦无恨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原来竟是秦老大自己要杀我?只是我们素昧平生,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秦老大,以至于秦老大非要楚某的命不可?”

秦无恨目光一沉,瞳孔中有极浓的阴云翻动,眼底又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出头,却被他苦苦压制着。他眯起眼睛,把那种矛盾与纠结之色隐没在眼睑后,呆了许久,才重新恢复视线:“恕难奉告。”

萧然向萧楚云眨眨眼,笑道:“门主,人家想要杀您,却又不敢说为什么,那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理由了。没准是当杀手不过瘾,觊觎楚门的实力,妄想吞并楚门。”

“你胡说!”秦无恨突然厉声打断他,见面到现在,他第一次这么失控,好像被说中了心事,又好像被诬陷了,十分愤慨。

秦天暮眉头一皱,向秦无恨投来一道疑惑的目光。萧然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个秦无恨把心事藏得真好,连自己儿子都要瞒着。如果真是他想杀大哥,秦天暮显然并不知情。如果不是,他又为何要为雇主顶着?难道雇主是他熟识之人,甚至跟他有交情?这个人,难道真如大哥所说,是“挚诚君子”?

“门主,我们干脆把他押回楚门去,好好拷问他。”萧然建议。

“不!”秦天暮大惊,如果父亲被他们带走,肯定凶多吉少,还有那根摧心透骨针,三天之后父亲就会吐血身亡了。不能让他们带走!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凭萧然一人之力,整个天绝都不是他对手,绝不能跟他来硬的。一念至此,他冲口而出,“萧然,你不能带走我父亲!他只是不愿泄露雇主的秘密,不是他想杀楚门主。我们只是杀手,我们只是为钱而杀人。你们不能把账算在我父亲头上!”

萧然目注他,平静地道:“我们没有把账算在令尊头上,只要他说出雇主是谁,我自然放过他。”

“萧楚云,除了我的命,你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秦无恨盯着萧楚云,刚才眸子中涌动的复杂情绪已经平息下去,面容变得十分冷漠。

萧楚云有一瞬间怒意上涌,几乎想命萧然立刻出手教训他。可不知为什么,看着秦无恨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他又狠不起这个心来。

“萧楚云,请你放过我义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萧楚云一怔,随即缓缓转身,眼里已露出温和的笑意:“紫夜,你终于出现了。”

上官紫夜一步步走进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一眼不眨地看着萧楚云,唇边慢慢露出一个分不清是喜悦还是忧伤的笑容:“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云哥哥,你曾在S市的孤儿院外陪过我很多次……原来是你,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面熟……”

“是我。紫夜,你终于想起来了。”萧楚云的声音越发温柔,“你的伤好了么?”

“我好多了,谢谢你。”上官紫夜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被萧然挟持的秦无恨,回眸注视萧楚云,“楚云,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如果你还念着当初的数面之缘,就放过他,好么?”

萧楚云暗暗叹息,紫夜,其实我根本不会拿他怎么样,我知道他是你义父。

秦无恨已经气得脸色发黑,自己的养女、儿子心都向着外人。这个养女竟然当着自己的面与敌人上演一出温情脉脉的儿女情长戏,而自己却被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挟持在手中,在天绝所有人面前颜面扫尽,枉为杀手之尊!

萧然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睛里射出噬人的利芒,悄悄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其实,做为养父,你应该为女儿能遇到好姻缘而庆幸。不如就成全上官姑娘与我们门主吧,你得了佳婿,她得了如意郎君,一举两得,你说多好。”秦无恨微微动容。

“紫夜,你放心,我不会拿你义父怎么样。我只想知道谁是幕后黑手,我不是一个习惯于等着挨打的人。”萧楚云的声音依然温和,可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根本不容置疑。

上官紫夜一怔:“抱歉,楚云,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没关系,我们等秦老大说。”萧楚云气定神闲地看向秦无恨,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看我们谁耗得起。

“门主,需不需要属下帮秦老大一把,让摧心透骨针在他体内游走得快一点?可能他记性不好,那就让疼痛提醒他吧。”萧然扬眉,满脸促狭的表情。

“哦,如果秦老大再不说,你不妨试试。”萧楚云淡淡地答道。

萧然一把抓住秦无恨的手,手掌贴到他臂弯上,催动真气。秦无恨的脸孔骤然扭曲,剧烈的疼痛令他觉得那根针已经进入了他的骨髓,同时又仿佛已穿透他的神经。

“是不是很疼?受不了你就喊出来吧。我马上让它刺穿你的天府穴……”萧然的声音犹如魔咒,说不出的动听,可是却令人不寒而栗。

萧楚云不禁刮目相看,这小子,真是个小魔头!

“萧然,不要!”秦天暮惊得脸色发白,声音已经变调,“别再折磨我爸。我说,要杀楚门主的人叫杨枭……”

“杨枭?原来是他。”萧楚云眉头一皱,原来是当初离开楚门的那几位元老之一。当初他们离去时每人砍去了自己一只手,那是他们自愿的,可是分明仍然怀恨在心……

“天暮!”秦无恨狂吼,几乎一口血喷出来,“畜生,我秦无恨没有你这么懦弱的儿子,你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义父!别赶天暮走,他是为了救您。”上官紫夜见父子俩闹到这种程度,心中又急又痛,拉了秦天暮一把,两人一起跪在秦无恨面前,“义父,求您了。”

“爸,儿子该死,您不要赶我走,我宁愿被您亲手打死。”秦天暮跪伏在地,清秀的脸上慢慢淌下泪水,低低地、哽咽地哀求,“爸,我们父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儿子虽然不肖,可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我还没有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您别赶我走……”

萧然看得心中愤然,放开秦无恨的手,上前去拉秦天暮:“天暮,不要求他!这样的父亲不值得你留恋。你跟我们走,你已经到了独立的年龄,不需要再依赖他!”

秦天暮却轻轻推开他的手,依然垂着头跪在那儿,喃喃低唤:“爸……”

秦无恨轻轻笑起来,笑得极冷、极苦涩,语声中充满恨意:“走,我不再需要你,天绝也不再需要你这样的废物,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秦天暮的身躯一阵颤栗,抬头看着父亲,巴巴地希望父亲改变主意。可是他看到的是秦无恨冷若铁石的面孔。那双鹰隼般冷厉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厌恶与憎恨。

“义父……”上官紫夜的眼里也泛起了泪光,她想开口求情,可秦无恨立刻打断她:“紫夜,你若想跟萧楚云走,你也可以离开。你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留不住你们。”

萧楚云听得大喜:“紫夜,跟我走,离开天绝。如果你觉得对不起你义父的养育之恩,我帮你补偿。秦老大,你提出条件,需要紫夜如何弥补?”

秦无恨僵立在那儿,眼里的目光渐渐变作灰烬,一字字缓缓道:“天绝有二十名杀手,其中四人是我收养的孩子,不是为了让他们当杀手,是因为同情他们的遭遇。萧楚云,我告诉你,杀手也是人,也有感情。感情是不能用金钱去弥补的……萧然说得对,紫夜已经长大了,她有一个好归宿,也是我希望看到的。紫夜,你走吧,跟萧楚云走。”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谁也不敢相信秦无恨会说出这样有人情味的话来。萧楚云向萧然点头示意:“帮秦老大取出那根针,放开他。”

“是。”萧然应了一声,回头重新抓住秦无恨的手,在他臂上轻拍几掌,又贴着他的曲池穴,用内力一吸,一根银针刺破秦无恨的皮肤,落到萧然掌中。萧然又伸手解了秦无恨的穴道,轻轻道:“秦老大,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很抱歉。”

上官紫夜看看秦无恨,又看看萧楚云与秦天暮,呆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义父,紫夜随他们走,但不管紫夜到哪里,义父都是我的义父,在紫夜心目中,义父就跟紫夜的亲生父亲一样。紫夜一定会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请义父保重。”

说着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天暮,我们走吧。”

秦天暮呆呆地跪着,已经不再流泪,可是目光呆滞,整个人好像失了魂魄一般。直到上官紫夜唤他,他才清醒过来,膝行到秦无恨面前,仰起脸来:“爸,儿子不孝,请爸保重。”额头重重地叩在地上,沉重的撞击声令在场三人听得心头抽痛。只有秦无恨的目光深不可测,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直到四人离去,秦无恨才脱力地跌坐进椅子里,闭上眼睛,骤然变得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悲凉的笑意:“爸,你看到了吗?天暮已经回到楚门了。楚门,它带给你那么多痛苦,可你偏偏忘不了,死也忘不了……我真不甘心,不甘心,可是,我也老了。天暮,爸看着你……”

回到云天庄园已经很晚了,泽悦已回学校去上课,萧楚云安顿好上官紫夜与秦天暮,来到萧然房里。

“大哥。”萧然正想给自己哥哥打电话“每日汇报”,见萧楚云进来,连忙站起身,“紫夜姐姐和天暮都歇下了?”

“是的,住在客房里。”萧楚云坐下,含笑看着萧然,这小子真机灵,一回来就改口叫紫夜姐姐了。上官紫夜与秦天暮显然十分喜欢他,才短短的几个小时接触,他们就已经将他当作家人了。秦天暮虽然情绪仍然低落,可只要跟萧然在一起,他就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天使毕竟是天使,哪怕偶尔露出恶魔本质,还是很得人心的。”萧楚云一开口就调侃萧然。

“大哥!”萧然脸一红,抗议道,“是门主要属下当恶魔的,属下不敢不从。可属下的本质还是天使。”

“好,好,哥不跟你开玩笑,你的确是天使。”萧楚云大笑,“今天你表现得真帅,哥为你骄傲。”

萧然有些赧然:“大哥过奖了,保护大哥是我的职责。”

“你那针是哪来的?难道真从古代带了摧心透骨针来?”萧楚云颇为好奇。

萧然失笑:“只是普通的绣花针,是我隔空用内力催动它在秦无恨体内游走。”

“一个大男人,你哪来的绣花针?”萧楚云恶劣地笑,“不会是也练了什么葵花宝典吧?”

萧然大窘,满脸通红:“大哥!我……我是今天早上问你的女仆小燕要的。”

萧楚云见宝贝弟弟害羞的模样,心情大好,笑得十分开朗。

萧然见状,连忙趁热打铁,凑上两步:“大哥,我今天立了功,可不可以要奖赏?”

“哦?你要什么?”

“我想请大哥……”萧然颇为狼狈地看着萧楚云,“请大哥免了那四十个巴掌……大哥你大**量,饶过小弟这回吧。”

“不行,一事归一事,本门主一向是赏罚分明的。”萧楚云不依不饶地逗他。

萧然心中委屈,看了萧楚云一眼,赌气地跪下去:“既然大哥要罚,小弟现在就罚给大哥看!”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抽去。

萧楚云苦笑,这死小猫,一说就炸毛了。见萧然用尽了全力,才两下就打得脸颊通红,心里一疼,伸手拉住他:“好了,哥既往不咎。这两下小惩大诫,以后自己小心些!”

萧然心里乐开了花,大哥还是不忍的,只是脸上装得凶罢了。

第八十七章 醉翁之意萧楚云见萧然一脸得了便宜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心中暗道,萧楚云啊萧楚云,这小子真是你命里的克星,如果换作别人,你哪会容他在你面前放肆。“大哥,你准备怎样安置紫夜姐姐和天暮?”萧然问道。“你觉得呢?”萧楚云颇有些考验萧然的样子。萧然调皮地一笑:“大哥是不是真心想娶紫夜姐姐?”“当然,假如她愿意嫁给我的话。”萧楚云毫不隐瞒。萧然慷慨承诺:“包在我身上,我去帮大哥做媒。”“臭小子,多大的人,大言不惭。”萧楚云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头。萧然扮了个鬼脸:“相信我嘛,大哥,小弟出面,一定马到成功。假如你真想娶紫夜姐呢,我建议你把她安排到萧氏去。一来你肯定希望娶个贤惠的妻子,为你照顾好爸和萧家;二来,有她做调和剂,你可以早点取得爸爸的原谅。这不是一举两得么?”这个想法与萧楚云不谋而合,他不禁再次对萧然刮目相看,难为他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细密,处处为自己考虑。可是,要如何向爸开这个口,爸现在还肯跟我说话么?萧然注意到他脸上闪过的黯然之色,连忙安慰道:“大哥你别担心,爸不是诚心想赶你走的,他只是在气头上,一时转不过弯来。你就借着这件事去求爸,爸知道你有心上人,很快就可以娶妻生子,不知道会多开心呢。”萧楚云点头:“那么天暮呢?”萧然微微蹙眉:“大哥,不知道是不是我过分敏感,我总觉得,这个秦无恨不是无缘无故赶走天暮的。我怀疑,他与楚门有关系,借着这个机会把天暮推入楚门。天暮一开始死也不肯离开他父亲,可后来他跪到他父亲身边时,我注意到秦无恨递给他一个暗示的眼神,分明是让他将计就计。可能天暮暂时不知情,但秦无恨肯定还会跟他联系的。不管秦无恨要他做什么,他肯定会听从父亲的命令。所以我想,干脆就把天暮留在楚门,看秦无恨玩什么花样。”萧楚云赞道:“然儿,你真是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我的想法跟你完全一样,也正打算把天暮留在楚门,看他们如何进展。”萧然笑得眉飞色舞:“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门主这么厉害,我这当小弟的怎么能差呢?”“瞧你得瑟的!”萧楚云笑骂了一句,可语声中满是宠溺。“那你的紫夜呢?”萧然戏谑地斜了大哥一眼,“她那么毅然决然地跟你走,你倒丝毫不怀疑她?”“我有一点怀疑,不过相信她是出于善意。”萧楚云目光闪亮,唇边挂着自信的笑容,“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她本来就不应该做杀手,现在她只是跳出天绝,但并没有与秦无恨脱离关系。她换一种方式一样可以生存,一样可以报答她义父。”“大哥,你真不害臊。”萧然轻轻调侃了一句。“放肆!”萧楚云脸一沉。萧然赶紧改口:“我错了,大哥,我是想说,大哥你真自信。”暗暗抹一把冷汗,大哥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为什么你可以取笑我、调侃我,我就不可以开你的玩笑?动不动就拿门主的脸对我,真不够意思。萧楚云见他一脸憋屈的样子,暗暗好笑,脸上却毫不动容。“可是,我担心秦无恨利用紫夜姐姐。”“没关系,你紫夜姐毕竟不比天暮,她有自己的主意。”萧楚云说得笃定。“是啊,她都敢背着秦无恨给你示警,就冲这一点,她也是女中豪杰。大哥,你真有福。”萧然黑亮的眸子闪闪烁烁,里面尽是笑意,“只是要验证爱情的力量,还得*我哦。明天我就帮大哥去试探紫夜姐姐。”等萧楚云离去,萧然唯恐萧潼已经休息,先发了个短信过去:“哥,你睡了么?我可以打电话给你么?”好久没有反应,萧然想,哥哥身上有伤,怎么可能这么晚还没睡,明天再打电话给他吧。一静下来,心里就空落落的,想到哥哥受伤,自己却没有在他身边照顾;义父被自己和大哥气了一场,却还要支撑着照顾哥哥。萧然,你真是不孝。客房里的上官紫夜与秦天暮也同样心事重重,从小成为杀手,从小受到严酷的训练,这些年一直在暗夜里活动,每次任务都在赌自己的生命。想不到突然之间命运改变了一切,从此真的可以过上光明的生活了吗?手机在裤兜里震动,秦天暮一看是父亲的电话,连忙接起来:“爸。”“你在云天庄园?”“是。”“很好,听我说,你不要说话,可能庄园内会有监控装置。你想办法进入楚门,另外找机会到庄园外打电话给我。”“爸……”秦天暮低低地唤了一声,夹杂着鼻音,“爸您消气了么?是儿子不孝……”“好了!”电话那头声音严厉起来,“我教了你二十多年,你就长成这副德性?!动不动掉眼泪,你哪里象男人!我秦无恨的儿子就这么窝囊?你可真是打你老子的脸!”秦天暮吓得一抖,如果父亲在眼前,铁定一耳光扇过来了。他赶紧调整呼吸:“儿子错了,儿子以后再也不会了,爸您别生气。”沉沉的叹息声:“看来你还是象你妈,不象我。老子真失败,培养的都是什么人!还指望你……好了,你爷爷在九泉下如果看到你这副样子,他恐怕会气得再死一回的。不说了,给我打电话。”秦天暮茫然地看着屋顶。爷爷?指望你……父亲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变得神神秘秘的?自己为了救他,把雇主的名字都说了出来,爸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他还会继续刺杀萧楚云吗?貌似不太象,那么他为什么又改变主意,让自己跟萧楚云走?他和杨枭说话也是神神秘秘的,两人仿佛是同谋。难道爸真的对楚门……清晨,萧然刚刚洗漱完,就听到电话铃响。他一看来电显示是哥哥,连忙接起来:“哥,我昨晚发短信给你了,太晚,不敢打扰你。你的伤好点了么?陆伯怎么样?”“我没事。”萧潼的声音依然低哑,不过听来稍稍有了些力气,“陆伯的伤势也稳定下来了。你不用担心。”“是爸在照顾你吗?我怕他累坏了。”“他和陆涵轮流照顾我俩,昨晚他在家休息,今天会过来。”“哥,你帮我和大哥求求情好么?大哥很难过……”萧然想起萧楚云黯然的样子,心里十分酸涩。“我知道,我会慢慢劝他的。爸心里也疼着大哥呢,只是一时情急,总会消气的。”萧潼安慰道,“你在那边也劝劝大哥,做小辈的,总得先退一步。”“是的,哥,我知道了,我会劝大哥的。哥,我昨天跟大哥杀到天绝的老巢去了……”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萧然不用想也能猜想到哥哥脸上的表情,连忙接下去:“哥,你别担心,我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那个杀手老大被我制服了。哥,你要相信我的武功嘛,我肯定是无往而不利的。”“我相信你的武功,可我怕你手上染上血腥。”萧潼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哥你放心吧,你弟弟本性纯良,怎么会干杀人的勾当?”萧然故意用了调皮的语气。“谁跟你嘻皮笑脸!”萧潼硬邦邦的声音砸过来,“哥警告你,虽然哥同意你跟大哥回楚门,可那是为了让你保护他。如果你染上黑帮的恶习,甚至伤人性命,哥绝饶不了你!”萧然想到哥哥威胁他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打的话,背上寒毛直竖,哥,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呢?心里委屈,声音就有些闷闷的:“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就算真的身陷黑帮,我也能洁身自好的。何况大哥的楚门本来就已经漂白了……”萧然心里默念:忽略那些□场所和背后的黑幕,忽略所有不好的地方……“虽然漂白了,里面的人还是原来的人,习气与传统肯定还在。”萧潼一针见血,“然儿,你好自为之,别有一天逼哥对你下狠心。”“是,小弟记住了,绝不敢胡作非为。”萧然心中叫苦,哥,你什么时候当我大人,不要再用这种口气威胁我?“好,你把昨天的事详细告诉我吧。”萧然把天绝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说到萧楚云把上官紫夜带回来,萧潼十分高兴:“我呆会儿跟爸说,他马上就有儿媳妇了。这下可好了,我身上的担子也没了。”萧然呆了呆,终于明白义父肯定指望着哥哥让他抱孙子呢。偷偷抿着嘴笑,幸好自己年纪还小,不用为终身大事烦心。年轻真好啊!又讲到秦天暮,提到那个天绝门主叫秦无恨。萧潼似乎愣了一愣:“秦无恨?这个人多大年纪?”“大概五十岁不到,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只是天暮都已经二十二岁了,所以我想,秦无恨至少四十七八吧。大哥,怎么了?你听过这个名字?”萧然敏感地问道。“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呢。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我翻萧氏人员档案时,曾经看到过二十多年前一位员工的名字,也叫秦无恨。本来只是位普通工人,可我当时看到他的照片,不知为什么觉得他眉宇间有一种东西特别吸引我,我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很年轻,可让人感觉历尽沧桑,特别坚强、刚毅,就好像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苍松,欺霜傲雪、虬劲有力。”萧然心头一动:“哥,你所描述的这个人,真的很象这个天绝门主。哥,我把他的长相画下来,扫描了发到你邮箱,你身体好后帮忙核对一下,是不是这个人。如果是,我们正好可以了解他的背景资料,相信他进厂时肯定有登记的。”“好,没问题。”“哥,你身体不好,我不多打扰你了。你放心,我在这儿一定听大哥的话,不会闯祸,还会每天打电话跟你汇报。”“好。”早饭是四个人一起吃的,吃完后四人到书房。萧然站在萧楚云身旁,一双黑亮的眼睛默默注视着秦天暮与上官紫夜两人,观察着他们脸上所有细微的变化,眼里闪动着沉静而睿智的光芒。萧楚云问秦天暮:“天暮,你既已脱离天绝,今后有什么打算?”秦天暮站起来,恭敬地道:“天暮想追随门主,加入楚门,求门主接纳。”“哦?”萧楚云看他一眼,微笑,“加入楚门,你要一切从零开始,而且毫无地位可言,你愿意吗?”“天暮本来就是浪子一个,身无长物。如蒙门主不弃,肯收留天暮,天暮愿意为门主效犬马之劳。”秦天暮这几句话说得极其诚恳,可是眉宇间隐隐闪过忧色。萧然唇边慢慢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秦天暮,看来果然很听他父亲的话。只是,他是个善良人,我的眼光不会错的。偷眼看大哥,萧楚云一脸云淡风清的样子,沉稳而从容,门主的威严呼之欲出。“好,我同意了。”萧楚云慨然应允。秦天暮眼睛一亮,立刻跪下身去:“多谢门主。”“小然,你先带天暮去熟悉一下庄园,我有事与紫夜说。”萧楚云吩咐道。“是,门主。”

第八十八章 含冤受罚

萧然带着秦天暮在庄园里转时,迎面正好遇见刑堂堂主滕康。萧然彬彬有礼地鞠躬:“滕堂主好,您身体康复了?”

滕康见到他,脸色蓦然一变,说不出是忌恨、厌恶还是尴尬的表情从他眼里一闪而过,目光又接触到他身旁的秦天暮:“这位是……”

“是门主新收的小弟,还未正式入门,可门主已经应允了。”

“哦?”滕康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上下打量着秦天暮,“他是什么人?”

“他……”萧然顿了顿,微微一笑,“门主自会向滕堂主介绍的,小然只是门主的侍卫,未得门主之命,小然不敢多话。”

一丝怒意从滕康眉宇间浮起,犀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萧然的脸庞,萧然淡淡含笑,不卑不亢。

“萧然!别以为门主为你顶了罪,你就可以逍遥法外了。门主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保护你,门中众兄弟会怎么想?知道的说门主宽仁体恤,不知道的说他偏袒徇私。你是楚门的祸害,人人都会憎恨你的。”

“滕堂主,您言过其实了。”萧然湖泊般的双眸中泛起明朗的笑意,宛如映在湖面的月光,纯净而清雅,“恐怕只有滕堂主与傅堂主对小然有些偏见,以至于迁怒门主;孙堂主与钱堂主都不曾有过非议。小然深知滕堂主在楚门资历非浅,只是是非功过还需公论,仅凭滕堂主一面之词,恐怕很难服众……”

“你!”滕康大怒,“好嚣张的小子!凭你一个刚入门的小弟,竟敢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滕堂主您错了,天暮可以作证,小然既没动手,更没动脚,不知道堂主这指手划脚四个字从何而来?”萧然依然笑得温文尔雅,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令滕康更加恼怒,扬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

秦天暮在一旁大惊失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眼前白影一闪,萧然与滕康的位置已经交换。萧然把滕康的右手反拧到身后,稍一用力,滕康就痛得脸孔扭曲,冷汗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萧然目光凛然,毫无畏惧地盯着滕康:“滕堂主,关于背叛楚门一事,小然自会给门主一个交待,也绝不会让门主代小然受过。小然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如何责罚还需门主定论。滕堂主若想公报私仇,小然绝不屈服!”

滕康气得脸上阵青阵白,抬头看了看萧楚云的书房,厉声道:“你可知你这是以下犯上?”

“是,小然明白。”萧然慢慢放开手,正色道,“滕堂主,小然无意冒犯,只希望滕堂主严格执法、禀公办事,不要掺入个人成见。”

说罢轻轻一拉秦天暮:“天暮,我们走。”

滕康看着两人的背影离去,气得浑身发抖,径自走上二楼去。飞廉已经看到了滕康在楼下与萧然对峙,此刻见他怒冲冲上来,连忙迎上去,微微躬身:“滕堂主,门主正在会客,请滕堂主留步。”

“我知道。”滕康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却不好在飞廉面前发作,忍着气道,“等门主空下来,请通知我一声,我有要事求见。”

“是,属下一定转告。”

书房里,上官紫夜与萧楚云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在各自眼底悄悄流露,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在静静跳跃。四周安静极了,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两个曾经擦肩而过的人,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沧海桑田,又在某个有缘的时空不期而遇。

再见时,才发现年少时的梦依然停留在心间,记忆中还有当初那一抹未曾随岁月逝去的纯净。原来,彼此很近,刹那间化作永恒……

萧楚云慢慢站起来,慢慢走向上官紫夜,慢慢伸出手,握上那双略嫌粗糙的细长的手,声音轻柔得宛如呢喃:“紫夜,为我离开天绝,值得么?”

“值得。”上官紫夜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目光一如初见时的样子,沉静而坚定。

“不会后悔?”

“不会。”

“那么,愿意把你的未来交给我吗?”萧楚云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心里期待的完全是肯定的回答,深黑的眸子中含着温柔的笑意,渐渐化作一汪深潭,吸引着上官紫夜的心。

“我愿意。”上官紫夜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泛起了红晕。二十七年的岁月里,孤独、冷漠、血腥、黑暗、杀戮,这些都不应该属于一个女人,可是偏偏象噩梦一样紧紧缠绕着她。唯独缺少的,似乎就是女子的羞涩与心底悄悄涌动的柔情。

可是,此刻面对萧楚云,她却真实地感受到了。

“那么,愿意帮我吗?愿意为我去照顾我的父亲与家吗?”萧楚云的双臂慢慢揽住上官紫夜,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温热的气息扑到怀中的女子脸上,那张脸更红了。

上官紫夜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头,不敢去看萧楚云的脸。

“爸在生我的气,他希望我解散楚门,回到他身边。可我现在做不到,我很为难。紫夜,对不起,你一来我就丢给你这个难题。可我真的希望,你代我去照顾我爸,安慰他的心。我现在不敢面对他,不敢打电话给他,我是个懦夫……”萧楚云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越来越黯淡。

上官紫夜的心轻轻颤动起来,原来,这么强势、这么风光的男人,他心里也有苦闷、也有纠结、也有为难的事么?

“楚云,你别担心,有我在,我一定为你解开你爸的心结,让他开心,让他原谅你。”

“谢谢你,紫夜。我会跟二弟说,让他在萧氏为你安排工作。我二弟叫萧潼,就是小然的亲哥哥,他是萧氏的总经理。他现在被你们的杀手射伤,正在医院,还有我们的管家陆伯,也受了重伤。”

上官紫夜一惊:“这样,你爹岂非很辛苦,要照顾他俩?”

“是啊。”萧楚云愁眉苦脸地道,“我这个不孝子又不能呆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所以心里好内疚。”

“我马上去萧家照顾他们。”上官紫夜立刻下了决心。

萧楚云大喜,这个紫夜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做事干脆利落,斩钉截铁。有她在,也许父亲会开怀许多吧?

“好吧,那我命孤舟送你去S市。”萧楚云感激地看着她,“只是我们刚刚相聚……”

“来日方长,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父亲与兄弟。”上官紫夜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我先回去,等你……”

“紫夜,你真好。”萧楚云向她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

等送走上官紫夜回到书房,飞廉立刻向他禀报:“门主,刚才滕堂主来过,属下看到小然与他在楼下碰面,好像起了冲突,然后滕堂主来找门主,属下请他稍待。”

萧楚云眉头一皱,然儿这小子,是不是又不知轻重了?滕康上次因为他而挨了一顿鞭子,还自己掴了自己几个耳光,心里对然儿的怨恨只怕更深了。他好歹是楚门元老,而且是刑堂堂主,在楚门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然儿是刚入门的小弟,就算他给他气受,他也只好受着。可这小子又倔又傲,多半得罪他了。

“你去请滕堂主来,另外把小然也叫来。”

飞廉应声而去,很快把滕康请来,萧然和秦天暮也跟着走了进来。

“门主,你的侍卫好像很不懂规矩,我只是随便说了他几句,他就对我出言不逊。本来我好歹算长辈,不该跟他计较。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身为门主的近卫,如果连起码的门规与礼仪都不懂,那我们楚门岂不是变成了乌合之众?”滕康冷冷地扫了萧然一眼,压抑着怒气,声音还算平静。为了脸面,他没有说出被萧然反拧右手的事。

“小然,是怎么回事?”萧楚云看着萧然,目光中已有责备之意。

萧然暗暗握了握拳头,这个卑鄙小人,竟然跑到大哥这儿告状来了!无论如何,自己已经得罪了这个滕康。他以堂主的身份压制自己,自己再有理也变得没理了。这次他只是动了嘴,没有给自己用刑,谁也抓不住他把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哥为难……

“属下知错。”萧然轻轻跪下,低眉垂首,“是属下不懂规矩,冒犯了滕堂主。”

“抬起头来。”萧楚云下令。

萧然刚一抬头,萧楚云已一巴掌狠狠砸在他脸上:“明知故犯,罪加一等!飞廉,进来!”

飞廉进来躬身:“属下在。”

萧楚云一指萧然,声音冰冷:“教教他规矩,掌嘴二十!”

萧然心头一凉,虽然他知道大哥不得不做给滕康看,可事到临头,他还是觉得委屈和愤怒。大哥,为了你,我受再多的屈辱也愿意,只希望你知道,我并不是不守规矩,我是忍无可忍……

飞廉无奈地递给萧然一个请求谅解的眼神,上前挥起手掌,左右开弓抽了萧然二十个嘴巴。萧然只觉得两耳轰鸣,脑子里阵阵晕眩,嘴里泛起咸腥味,唇角已有血丝淌下来。可他知道,大哥仍是徇私的,如果把他交到刑堂,二十个嘴巴用皮板打下来,一张脸不知道会肿成什么样。

秦天暮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原来楚门的规矩这么严苛,丝毫不亚于天绝。看着萧然平静而隐忍的模样,他只觉得心中阵阵抽痛。

“属下……谢门主赐罚。”萧然蠕动着肿胀的嘴唇,发出含糊的语声。只听萧楚云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以后还敢这样放肆么?”

“属下不敢了。”

萧楚云厉声喝道:“滚到墙角去跪着,好好反省自己!”

“是,属下遵命。”萧然起身走到墙角跪了下去。

萧楚云拍拍滕康的肩,含笑道:“小孩子不懂事,罚也罚了,康哥就别跟他计较了。我今日新收了一名小弟,走,我们一起去给他主持入门仪式,你好好教教他规矩,免得以后也跟小然一样没脑子。”

说罢转向秦天暮:“天暮,入门要挨二十鞭,你受得了么?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秦天暮的身躯微微一震,却立刻恭敬地应道:“天暮受得了。”

见他们走出书房,萧然暗暗松了口气,大哥还是照顾自己的心情,没有逼自己向滕康道歉。否则,自己只怕当场就受不了,再次与滕康闹翻了。

第八十九章 大哥的糖

萧然一动不动地跪在墙角,整个书房中寂静无声,只有庭院中传来隐约的脚步声、说话声,还有枝叶间婉转的鸟鸣声。秦天暮现在应该在刑堂挨打吧?大哥有没有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滕康?如果说了,滕康肯定会反对大哥收这个小弟的。这个人仗着是老太爷亲信的元老,在大哥面前那么嚣张,他手里会不会还攥着什么王牌,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大哥为全局考虑,肯定不会轻易动他。只有自己出面去煞煞他的气焰了,可自己身份低微,这样做的结果只会受皮肉之苦。为了大哥,豁出去了,只要大哥不怪自己就好。

可是大哥骂自己没规矩,大哥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肆意妄为,总给他惹麻烦?毕竟他身为门主,肯定想要维系好本门的安定团结的。如果自己开了以下犯上的先例,而大哥不加惩罚,那门下弟子人人效仿,楚门岂不是要乱套了?虽然道理都明白,可萧然心里总觉得有些委屈。

身后响起脚步声,接着听到萧楚云的声音:“天暮,你回房休息去吧。”

“天暮没事,天暮想在老大身边伺候。”

“二十鞭没有打疼你?”即使萧然背对着他们,也能想象到大哥脸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样子,果然秦天暮的声音里有了丝怯意:“天暮在天绝早已习惯……”

“哦?”萧楚云笑了,“看来楚门的刑罚比天绝要仁慈些,我差点忘了,你曾是杀手,对杀手的训练应该是近乎残忍的。好吧,我给你半天时间,你回去上药休息。以后你跟小然住一个房间,我要你们俩近身保卫。只不过你不算侍卫,你还是做我的小弟,我会慢慢把你引入楚门的生意中。”

“是,谢谢老大。”

“飞廉,你带天暮去上药,小然,你把房间钥匙拿出来,让天暮去搬房间。”

萧然心中一动,大哥把天暮安排在自己房间,分明是想让自己监视他吧?大哥的一举一动都有用意。

他取了钥匙,伸手递给秦天暮,注意到秦天暮脸色苍白,额头还挂着汗珠,他递给他一个关怀的眼神,秦天暮报以微笑。

等他们走出去,萧楚云关了书房门,轻声道:“起来吧。”

萧然却没有动,低着头道:“属下坏了门主的规矩,属下应该受罚的。”

“臭小子,你在跟我怄气?”萧楚云差点笑出来,“看来二十个巴掌没有打醒你。”

“属下不敢。”

“滚过来!”萧楚云见他那么倔,有些生气。

萧然越发委屈,几乎忍不住流下泪来,转过身,一步步膝行着挪到萧楚云身边。萧楚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看到弟弟一张俊脸又红又肿,嘴角破碎了,垂着眼帘,紧抿着嘴唇,显得又委屈又倔强,他的心不由地软了。

“后悔跟我出来了?”萧楚云看着他,唇边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没有。”萧然抬起睫毛,乌黑的眼珠映出萧楚云含笑的眸子,清澈如水的目光毫无遮掩,“属下做错了事,门主再怎么罚都是应该的。属下既然决定追随门主,自然无怨无悔。”

萧楚云心头一颤,这孩子,真是善良、忠诚得让人心疼。伸手把他拉起来,轻轻摸了摸他肿胀的脸,和声道:“然儿,你受委屈了,哥跟你道歉。”

萧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跟自己道歉?他心里反而充满歉意,涨红了脸,讷讷地道:“不,是属下的错,门主赏罚分明,门主没有错。”

萧楚云宠爱地揉揉他的头发:“傻小子,哥早跟你说过,你不适宜黑帮。可你非要跟我出来,真是死心眼的孩子。楚门规矩繁多,今天只是小事一桩。我十六岁回外公家,跟外公学规矩,几乎每天都要挨打,藤条、板子、鞭子、耳光、罚跪,这些都是家常便饭。有一次外公罚一名小弟,我见他可怜,为他求了情,结果被外公一顿耳光抽得我满脸开花。他要让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做为一名黑帮老大,必须要学会冷酷、狠戾。”

萧然听得心惊肉跳,看着萧楚云温和的笑脸,觉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促狭地笑道:“要是知道大哥现在还这样宽厚、仁慈,楚老太爷恐怕死不瞑目了。”

萧楚云见宝贝弟弟的脸终于由阴转晴,伸手捏捏他的耳朵:“好了,还总说自己是大人了,我怎么看你都是个会赌气、会任性、会发小脾气的孩子,丢不丢脸?”

萧然用手触摸着肿胀的脸颊,小声嘟囔:“大哥,好疼啊。”

“装!”萧楚云瞪他,“在你哥面前敢不敢这样?被他打得死去活来都不敢叫一声疼,是不是?看来哥真是太宠你了。”

萧然嘿嘿笑道:“大哥人好嘛,所以小弟才要跟着大哥啊。大哥,等我们回去,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报仇?”萧楚云斜睨着他,“你想让哥教训小潼,帮你报仇?”

萧然笑得象只狐狸。

“死小子,我还不知道你?”萧楚云一个暴栗敲上去,“嘴上这么说,如果我真打小潼,你估计要扑上来跟我拼命了。”

萧然摸着额头:“我哪儿敢啊,我是家里最小的,在谁面前不得夹着尾巴、俯首贴耳?”

“又装!哥还不知道你骨子里是个小恶魔?”萧楚云笑骂了一声,道,“我已给你们校长打过招呼,说这段时间我要借用你办点事,所以暂时不回去上学。”

“谢谢大哥。”

“现在你去西面那栋楼,二楼东面一间,找到鹰卫首领深岚,叫他过来一下。”

萧然僵住:“门主,属下……”心道大哥你打个电话不就成了,或者叫飞廉去,干嘛叫我?我现在脸肿成这样,怎么出去见人?”

“在楚门里挨打受罚是正常的,没什么丢脸,还不快去?”萧楚云一脸严肃。

萧然心道,大哥你这不是故意刁难么?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可是又不敢公然抗命,应了声是,走到外面,正好看到飞廉,他一把把他拉到旁边,悄悄道,“飞廉大哥,帮忙通知深岚过来好么?门主有事找他,可他命我去叫,我这样子……”

论身份现在萧然是萧楚云的近卫,属飞廉管辖,可萧然跟飞廉关系好,从来不叫统领,只叫大哥。飞廉见他的样子,知道他为难,点头答应,立刻拨通深岚电话,通知他过来。

等深岚到楼下,萧然才带他到萧楚云书房:“门主,深岚统领来了。”

“深岚,你去查一个人,就是五年前离开楚门的杨枭,我要他全部资料,越详细越好。他现在在干什么,他的社交圈子有哪些,他经常出没在哪些地方,他的居住地,以及他的联系方式。”

“是,属下遵命。”

“还有那个秦无恨,你继续调查,他对我很重要。”

“是。”

等深岚离去,萧然才问起秦天暮入帮的事,问萧楚云有没有把秦天暮的真实身份讲给滕康听。萧楚云点头:“讲了,滕康脸色有些不善,不过当着天暮的面没说什么,估计过后还会来找我。”

Z市第一医院,萧潼拨通新任总裁秘书赵月清的电话:“小赵,帮我到人事部调二十五年前的员工档案,找到一位叫秦无恨的,把他的资料扫描下来,发到合资公司萧总经理的邮箱。”

“是,总裁。”

萧远山见儿子气色稍有好转,心里十分宽慰。陆伯也醒了,虽然身体虚弱,可至少可以吃些流食。萧远山给他用了最好的药,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

萧潼接了个电话,是萧楚云打给他的,听完面露喜色,对萧远山道:“爸,您未来的儿媳妇马上就到了。”

萧远山不明所以,萧潼就把上官紫夜的情况说了一遍。萧远山气得咬牙切齿:“这畜生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典型的先斩后奏。等他回来,我饶不了他!”

“爸,您别生气。大哥是被您赶出去的,他现在哪敢打电话给您?不过他和然儿都跟我讲了这件事,让我跟您说。大哥好不容易有了安家的打算,从此可以给您开枝散叶了,他没有把紫夜姐姐留在楚门,而是让她回来,分明是有意要回到您身边的,爸您就原谅了他吧。”

萧远山听儿子说得有理,心中略感安慰,就在这时,孤舟带着上官紫夜进来,单膝跪地:“萧老爷,我家门主命属下带上官姑娘来见您。”

萧远山连忙摆手:“起来,我可不是你们门主,当不起你的大礼。”

孤舟知道这老头不待见楚门,连忙站起来退后一步,恭敬地道:“萧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带给我们门主么?”

萧远山没好气地道:“你对萧楚云说,如果他眼里还有萧家,就把他娘的坟墓迁回来。”

孤舟躬身应了声“是”,告辞离开医院。

“你叫紫夜是吧?”萧远山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目光清亮的女子,心里十分欢喜。云儿这小畜生,骗女孩子的本事倒不小,几天前才要杀他的人,转眼成了女朋友了。好,好,总算这个浑小子想到成家,萧家后继有人了。

“是,萧伯伯。”上官紫夜安静地站在萧远山面前,只看了萧远山一眼,就有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眼前这位老人看起来好温和、好慈祥,典型的敦厚长者模样(要是她知道萧远山责罚儿子,估计要另眼相看了)。

萧潼看着他们之间的目光交流,心里暗暗叫好。第一步成功了,义父对未来大嫂很有好感。等大嫂把义父搞定,大哥就可以回来了。

他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第九十章 楚老太爷的兄弟

萧楚云桌上堆了一大叠文件,正在认认真真地看,萧然跪在他书桌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动不动,就象一座完美的雕像。

已经跪了足足两个小时了,大哥你看那么久的文件,眼睛会不会酸啊?抬头看我一眼吧,你把我晾在这儿已经两个小时了。我的腿好麻,我浑身的关节都快僵硬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也给我一个明示啊。

萧然在心里叫苦不迭,可是又不敢出声。幸好这时,孤舟在外面敲门:“门主,属下回来了。”

萧楚云这才从文件上移开目光,示意萧然去开门。萧然揉揉麻木的双腿,慢慢爬起来。谢天谢地,大哥终于发现自己的存在了。

“门主,属下已经将上官小姐送到Z市第一医院,萧老爷让属下带回话来,说门主如果眼里还有萧家,就把母亲的坟墓迁回萧家去。”

萧楚云眼睛一亮,父亲让自己把母亲的坟墓迁回去,也就是说自己可以重回萧家了?萧然听了此话也是心头一喜,看来紫夜姐姐初战告捷,义父对大哥的气消了十之八九,那自己那一关看来也已经过了。

萧楚云满意地摆手命孤舟下去,萧然见萧楚云脸色不错,也没再命自己跪下,抬了抬眼帘,试探地问道:“门主……属下不知做错什么……?”

“不知?”萧楚云盯着他,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小然,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门主又聋又瞎,或者是个任由下属欺瞒的傻子?”

萧然一震,大哥这话说得好重!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服从他的命令,转而托飞廉去叫深岚,大哥已经知道这件事?大哥那样做,难道是为了考验自己的?大哥,你真坏,我要是知道你在前面设了绊马索,哪里还敢往前走啊?

萧然狼狈地垂下头,脸上有些发烫。只是这么一点小伎俩都被大哥看破,真是难堪。感觉到萧楚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他只好勉强抬起头,慌乱地解释:“门主,属下知错了。属下只是顾着脸面,不敢到西楼去,所以请飞廉大哥帮忙……”

“在楚门中,门主的命令高于一切,服从是楚门门徒必须遵守的信条。就算你是我弟弟,既然你甘心当我的侍卫,就该遵守这里的规矩。小然,要不要我现在就考你楚门门规?”萧楚云的声音依然平静而温和,可是萧然只觉得他的目光压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属下知错,请门主责罚,只是,此事与飞廉大哥无关,请门主不要迁怒于他。”他小声恳求,样子十分乖巧。

萧楚云苦笑,这小子天生这么讲义气,自己还自身难保呢,先想着为别人求情。然儿啊然儿,你可知我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把你带在身边的?要是你变坏,要是你染上黑帮恶习,小潼非跟我拼命不可,爸更加饶不了我。可你的性子这样桀骜不驯,我要如何才能让你听话,如何才能将你保护在我的羽翼下?

然儿,虽然我现在对你严厉,可我是为了约束你,让你循规蹈矩,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希望你能理解,不要埋怨大哥对你无情。

“过来。”他淡淡地下令。

萧然心一沉,大哥又要责罚自己么?他慢慢挪过去,央求地看着萧楚云:“门主,属下今天已经受过罚了,刚才门主又罚属下跪了两个小时。属下已经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门主您饶了属下吧。”

萧楚云在心里笑了出来,好嘛,这小子真是吃定自己了。在他哥面前他哪敢这样求饶?可是今天已经罚过他,脸上还没消肿呢,刚才又让他跪了那么长时间,他哪里还忍心再罚。轻轻把萧然拉到身边,揉了一下他的头发:“今天罚过你,不会再罚了。”

“谢门主宽宏大量。”萧然心里窃喜。

“别高兴得太早,晚上回自己房里,跪着把楚门门规默写一遍,明天交给我。”

萧然无限哀怨地想,又是罚跪,还不如干脆狠狠打我一顿呢,跪着的滋味真不好受。不过大哥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跪了,不如偷奸耍滑一下?啊,不行。他突然想到庄园里有监控装置的,万一自己房间里也有,被大哥看到自己没有服从命令,自己岂不是要雪上加霜了?

无可奈何地应了声:“是。”

萧楚云把身子往后*在椅子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唇边露出欣慰的笑容:“爸让我把妈的坟迁回去,他终于肯理我了。然儿,我们周末一起迁坟回去,看看陆伯和小潼怎么样了。”

萧楚云眼里流动的喜悦感染了萧然,他也忍不住露出微笑:“是啊,我就说,爸没那么狠心,他只是在气头上才说出那么决绝的话。大哥是爸唯一的宝贝儿子,他哪里舍得你流落在外?”

“什么流落在外?”萧楚云瞪他一眼,“说得我象流浪狗似的!”

萧然见大哥一瞬间的表情颇有几分孩子气,而且瞪他的样子懊恼中夹杂着甜蜜,他的心中也甜甜的。大哥,只要你们父子言归于好,一家人安然团聚,那么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挨打受罚也都是值得的了。

晚上,萧然跪在凳子前默写楚门门规,秦天暮看着他安静俊美的面容,心里慢慢溢满温暖的感觉。这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男孩,长着一张天使的脸,一双纯净如山间湖泊的眼睛,身怀绝世武功,还有一颗善良宽仁的心,几乎集所有优点于一身,可是在自己兄长麾下却只能乖乖听话,一点也不敢违逆。

这个少年,真让自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感谢萧楚云,把他安排在与萧然一个房间,以后他们之间可以尽情交流了。自己初入楚门,什么都不懂,正要向萧然多多请教。

“看着我干什么?”萧然感觉到背后的目光,轻轻叹口气,“我做错了事,被门主罚跪,还要默写门规。要是默错了,明天的日子更不好过。门主说,错一条漏一条十藤条。”

秦天暮觉得心里一疼,安慰道:“你记性好,不会错的。”

“你背上的鞭伤好点没?”萧然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在天绝时经常被鞭打,我已经习惯,伤好起来很快。”秦天暮平静地道,语气中感受不到半点委屈或怨恨。

萧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好不容易带他离开那个冷漠无情的地方,可是他却没能摆脱天绝的阴影。秦无恨,到底跟楚门有什么渊源,还有那个杨枭,两人绝对是同盟,否则秦无恨不会那样护着他。

“小然,那个滕康跟你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要找你的碴?今天他口气那么不善,好像还在针对门主。”秦天暮在他背后问道。

萧然心中一动,杨枭是从楚门分裂出去的,当初和滕康一样属于元老之一,滕康还与他有来往吗?会不会滕康虽然留在楚门,却是属于不安定分子?以他对大哥的态度,好像手里握着什么王牌,有点有恃无恐。难道他也在找大哥的错处,想借机打击大哥?

今天听大哥讲,十一月中旬有一场门会,到时全国各地楚门的堂主都要来庄园开会。大哥会不会到那时再处理自己背叛的事,当着所有堂主的面到刑堂受刑?不,不行,一定要打破滕康的阴谋,把杨枭、秦无恨的事都解决了,还要阻止大哥受刑。

他心中想着,故意愤愤地道:“这个滕康,原是元老级的人,当初老太爷在世时颇为器重他,想必给了他什么临终遗言。这家伙嚣张跋扈,在门主面前张牙舞爪,我看他一定有反意。可惜门主心善,敬他是元老,一直对他很宽容。我看不过,所以才得罪了他。可我只是刚入门的侍卫,他是堂主,按规矩我是不能冒犯他的。门主罚我,我也认了,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秦天暮微微动容。萧然心中暗道:“这消息恐怕你会去向你父亲汇报了吧?”果然过了一会儿,秦天暮称闲着无事,想出去走走。萧然微笑,象个大哥哥一般叮咛道:“天暮,你身上还伤着,就附近走走,散散心吧,别走远了。”

“我知道。我只是出去熟悉一下环境,很快回来。”

等默完门规,萧然打开电脑,查看邮件,了解合资公司的进展情况。他发现总裁秘书赵月清发了封E-mail给他,标题是“秦无恨资料”。萧然大喜,点开附件,是一张秦无恨的员工登记表,上面还有照片。

他激动地跳起来,来不及细看,赶紧去找萧楚云,萧楚云还在书房。萧然连上网络,点开自己的邮箱,把那封邮件调出来,兴奋地道:“大哥你看,这个秦无恨长得非常象天绝的秦无恨,我看就是他本人。”

萧楚云看着那张照片,呆若木鸡。

“大哥,你怎么了?这照片上可不是美女,你怎么看呆了?”萧然促狭地笑。

萧楚云斜了他一眼,把那份登记表往下移。下面是地址:Z市凤凰乡秦家村4组。家庭成员,母亲一栏写着秦美云,父亲一栏写着楚龙骧。

萧楚云脑子里哄的一声响,楚龙骧,原来真的是他,难怪自己初见秦无恨,就觉得他的脸好像楚家那张发黄的照片。

萧然看到这个名字也愣住了,他想起在北麓山下看到的那个墓碑,墓碑上的名字是楚龙骏。楚龙骏、楚龙骧,一字之差,原来秦无恨的父亲跟楚老太爷是兄弟!

第九十一章 当年旧事

萧楚云呆呆地看着那张秦无恨年轻时的照片,看了很久,记忆又飘回T市楚家,那栋古典建筑的深宅中,那本又厚又重的相册。那张照片上的人年轻英俊,高挺的鼻梁凸显出刚毅,宽阔的眉宇又昭示出深沉的内涵。一双眼睛冷静、睿智而又充满坚定的神采。

“大哥,这个楚龙骧是不是有不寻常的故事?”许是从萧楚云脸上看出悠远凝重之色,萧然用极轻的声音问了句,仿佛唯恐打破大哥的回忆。

“是啊。我虽然知道得不多,可我从外公的语气中听得出,这个叔公是个不寻常的人,他对于楚门来说,也是个不寻常的人。至今楚门中恐怕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了,但老一辈的人都曾经为叔公疯狂过。”

“疯狂过?”萧然不解。

萧楚云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时候的人和我们现在不同,我们现在的人多自我、多叛逆、多骄傲,而那时候的人却是崇拜英雄的。那种崇拜是发自内心的、近乎狂热的。而叔公,正是楚门在外公那一代被人敬仰的英雄。”

萧然的心微微一沉:“如果他是英雄,那他的光芒岂非要盖过楚老太爷?”

萧楚云再次看他一眼,有些赞许、又有些嗔怪:“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真多,你要是在楚门呆上三年五载,怕是四五十岁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萧然窘迫地微红了脸:“大哥,你又叫我孩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好,好,不叫你孩子。依我看,你是小滑头、小狐狸才对。”

“大哥!”萧然抗议地瞪着萧楚云,再一想自己刚刚偷奸耍滑了一次,还被大哥罚跪了两个小时,气焰立刻熄下去,轻轻嘟囔道,“我哪有滑头?大哥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我还不得乖乖听话?”

萧楚云见他这副委屈相,忍不住笑道:“别装可怜了,你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谁能比得过你?”

萧然越发不好意思,连忙扯开话题:“那天暮的爷爷后来怎么样了?”

萧楚云慢慢收起笑容,继续回忆道:“外公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叔公,我因为对他好奇,也曾问过门中前辈,可他们都避而不谈,好像叔公是什么秘密一样。有一次我趁着外公喝了点酒,有些兴奋多言,就向他提起叔公。谁知道他的情绪一落千丈,样子十分难受,一会儿叹息、一会儿感慨,后来甚至流下眼泪。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听出了一些大概。

外公只有叔公这一位兄弟,两人相差五岁,关系非常好。他俩都是从十七八岁就加入楚门历练的,外公一直带着叔公,手把手的教他。他对叔公很疼爱,可是更加严格要求,叔公经常会因为一些错误挨外公的打,可是叔公对外公十分敬重与依赖,不亚于对自己的父亲。他们的父亲过世早,外公二十八岁就当上了楚门门主。

那时候二十三岁的叔公已当上楚门最大的风云堂堂主。他虽然年轻,可他聪明、勤奋、坚强、勇敢,更难得的是重情重义,对堂下兄弟极好。兄弟们都服他、肯为他卖命。风云堂做的是军火生意,因为叔公的能力特别强,他在楚门的贡献有目共睹,威望也节节飙升。到他二十五岁时,他在楚门的地位已经与外公并肩了。只要是他说的话,门下兄弟都会当成是门主的话去执行。”

萧楚云缓缓诉说着,声音中已经有了感慨、苍凉的味道。萧然见他停下来,目光黯淡,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你外公开始忌惮他、排挤他?”

萧楚云又是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你真聪明。不过外公他自己并不知道,或者说,他并不承认他有这种心思。但我从他的回忆中感受得到,他当时对叔公的确有着强烈的嫉妒。他说叔公声望日高,外界不断有传闻,说楚龙骧有超越门主,取而代之的打算。而他渐渐觉得叔公跟他没有以前亲近了,总是恭敬而疏离地对他,却跟门下兄弟越走越近,渐渐形成核心之势,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

直到有一次,他们一批军火生意突然出了事故,本来双方都已谈妥,过程进展得密不透风,谁知交货时突然被别的门派吃了黑,而且楚门损失了好几名兄弟。

结果查出来,那个抢了楚门生意的是汉流帮的人,偏巧叔公与汉流帮的第二把手关系不错,隔夜门中兄弟还看到他们在一起喝酒……”

萧然心一沉,这下楚龙骧的背叛之名恐怕难以洗清了。

“于是外公召开门会,当场审问叔公。令人吃惊的是,叔公当场就承认了!外公盛怒之下,当着在场所有堂主的面,狠狠掴了叔公两巴掌,打得叔公口鼻流血,牙齿掉了一颗。然后他下令将叔公按门规处置,挑断手筋脚筋,逐出门去。”

萧然惊得目瞪口呆,可是心里隐隐觉得不对:“这会不会是冤案?会不会你叔公因为对楚门、对哥哥忠心耿耿,却横遭猜忌,误以为哥哥想要除掉自己,所以才自暴自弃地承认了这件事?”

萧楚云叹息:“这件事后来成了无头公案,但当时叔公被挑断手筋脚筋,逐出门后,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后来他突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是有百丈崖附近的村民说亲眼目睹了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从崖顶跳下大海,让他看叔公的照片,他一口咬定看到的正是此人。

外公不死心,还到处贴了寻人启事寻找叔公,可是一年年过去,叔公杳无音讯,于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后来楚门与汉流帮火拼了几次,汉流帮遭受重创,再也不敢与楚门为敌。而汉流帮那个第二把手又在与别的门派争斗中死了,于是就算叔公是被冤枉的,也没有人再为他翻案了。”

萧然心头泛起阵阵寒意,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如果楚龙骧当年正是因为含冤莫白,自寻死路却侥幸未死,又娶妻生子,那么他对楚门的怨恨传递到下一代也属正常。可是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给儿子取名无恨?他分明是已经看破冤仇,不想再介入帮派之争了。

既然这样,秦无恨为什么还要杀大哥?难道他是恨父亲不争,所以代替父亲来报仇?于是他与杨枭勾结起来,一起对付楚门?

可是在天绝时,当大哥漫不经心地说自己空手而去,只好等死时,秦无恨为什么惊慌发抖了?他是不是心中还有一念之仁,所以不忍对大哥下手?

“在想什么?”萧楚云的问话打断了他的苦思冥想。萧然看着萧楚云,眸子清亮而澄澈,冷静地道:“大哥,依小弟之见,此事没那么简单,当年的楚龙骧极有可能怀着冤屈,心有不甘。或者,即使他没有恨楚门,秦无恨胸中也是块垒难浇,所以他现在才要来对付你。也许他想与你争夺楚门,也许他想为父亲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可是……不管怎么样,天暮是个善良之人,大哥,你想不想栽培他?”

萧楚云微笑,仿佛很舒心的样子:“我这位表弟么……我对他十分有爱。如果他是可造之材,我就把楚门让给他何妨?反正我老爹已经巴不得我赶紧把楚门丢了,现在有个替罪羔羊,我何乐而不为?”

“大哥,是真的?”萧然惊喜交集,“你真的愿意丢开楚门,回到萧氏去?”

萧楚云横他一眼:“你得意个啥?就算回到萧氏,我是董事长,你是分公司总经理,你还是要受我管辖,你给我小心着点就是!”

萧然摸摸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萧楚云:“我看我才是那只待宰的羔羊吧?到哪儿都被大哥欺负。”

萧楚云哈哈大笑,从未有过的欢畅。

第九十二章 从天而降的表弟

萧然回到自己房间时,见秦天暮也已回来,正站在北窗前,看着黛色的夜空发呆。从后面看,他的背影清瘦高挑,稍嫌羸弱,完全不象一位杀手的样子,倒象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萧然记得他从**器里听到秦无恨对他说的话,说他是自己最器重的人。那么,秦天暮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假象?或者说他的锋芒被天绝压住了,暂时没有显露出来?

大哥说:“如果他是可造之材,我就把楚门让给他何妨?”那么假如他没有这种能力,承担不起楚门呢?

想起大哥讲的那个故事,萧然觉得心头十分沉重。楚龙骧,那个被门徒当成英雄敬仰的人,最终却落了个叛逆的下场,被逐出楚门不算,还被挑断手筋脚筋。纵然活下来,他也是半个残废,手足都不堪重负了。他的后半生是如何活下来的?不过二十五岁的人啊,正是生命最辉煌的时候,却绝望到自寻死路的地步。他的心该有多痛、多悲凉、多寒冷、多空洞?

他是流落到秦家村后一直在那里务农,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吗?可是他的手足受过那么重的创伤,他肯定是无法劳作的。是不是他遇到了贤惠的妻子,而这位可敬的女子无怨无悔地照顾了他一生?

萧然浮想联翩,满脑子都是对楚龙骧的同情,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就断定楚龙骧是被冤枉的,是好人。也许是因为这个秦天暮吧?是爱屋及乌?

听到他的声音,秦天暮转过身来,脸上还有一抹来不及收敛的愁容,恰恰落入萧然眼里。

“天暮哥。”萧然自然地唤出一声哥,没有觉得半点不妥。

秦天暮似乎愣了愣,然后微笑,清秀的脸庞给人极舒服的感觉:“小然,你去哪儿了?”

“我去把默写的门规交给门主。”

“没什么错吧?”秦天暮立刻担心起来。这个门主虽然是小然的大哥,可是看起来对小然好严厉,白天因为得罪滕康而挨的二十巴掌,至今让秦天暮心有余悸。可是小然这样淡定……真是个不寻常的少年啊。

萧然心中泛起一丝暖意,灿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没事,门主现在还没时间看呢。明天等他看了再说,大不了一顿藤条。”

正说着,听到敲门声,萧然转身开门,进来的竟是萧楚云。

“门主。”

“老大。”

两人同时躬了躬身。

萧楚云摆手,慢慢走进来,目光落在秦天暮身上,唇边露出蔼然的微笑。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一位表弟呢,长得漂漂亮亮的男孩,清秀斯文,怎么看都不象杀手的样子。想必从小吃了很多苦吧?叔公究竟流落成什么样,为什么秦无恨会辗转打工、尝遍人世艰辛?他们现在打算如何对待楚门?是想与杨枭勾结夺下楚门吗?舅舅,表弟,如果你们只是来讨个公道,我会以礼相待,哪怕把楚门让给你们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我不喜欢被人设计。如果你们要搞阴谋,就先问我同不同意!

秦天暮觉察到萧楚云的目光,开始不安起来。这个人笑得那么温和,还有一种奇怪的、深不见底的目光,他要干什么?

背上的鞭伤擦了药,疼痛本来已缓解了许多,可现在在萧楚云的目光下,他觉得如芒在背,疼痛便变得鲜明起来。

他终于沉不住气,轻声问道:“老大是不是对天暮有什么吩咐?”

萧楚云笑道:“怎么,我们三人就这样站着吗?你们不欢迎我?”

秦天暮窘迫之极,端了把椅子过来:“老大请坐。”自己却垂手恭立在萧楚云面前。

萧楚云仔细看他的表情,从他脸上看不出异样来,心道舅舅有没有把他的身世告诉他?有没有说出让他进楚门的用意?

“天暮,别紧张,来,坐下,我只是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萧楚云的声音温和动听,连萧然都不禁诧异了,难道大哥打算马上认这个表弟?不会啊,他不是还有长远计划吗?

“天暮没事。”秦天暮有些腼腆,“谢谢老大关心。”

萧楚云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萧然,看得萧然有些发毛,大哥这是干什么?他在打自己什么主意?

萧楚云回头又看着秦天暮:“天暮,你是什么学历?”

秦天暮一愣:“我……天暮惭愧,没有上过学,我们所有课程都是在天绝接受训练时专门请人教的,后来到学校里考张毕业证书就算学成了,天暮只是高中学历。”

萧楚云点点头:“我去帮你报一个周末大专学习班,你要学习大学课程,至少拿一张大专文凭。”

秦天暮明显怔住了,自己不过是刚入门的小弟,门主为什么这样器重自己?

“不,门主。”他连忙谢绝,“天暮初进楚门,身份卑微,不配受到老大如此栽培。”

萧楚云目光一凛:“下次不要让我听到这个‘不’字,对我的命令,你只有服从的份,否则按门规处置!”

秦天暮心一沉,看着萧楚云满脸威严、冷厉之色,恍惚以为刚才的温柔是自己的幻觉,连忙恭敬地垂下头:“是,天暮再也不敢了。”

“还有,从明日开始,每天早上你六点起来,跟小然学一个小时的武功。”

“大哥,我……”萧然忍不住叫出来,心想这又干我什么事啊。我都比他年纪小,还要做他师父不成?

“嗯?”萧楚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还要我说第二遍么?”

萧然无奈地应声:“是,门主。”

萧楚云看看萧然,又看看秦天暮,无声地叹口气,面容缓和下来:“天暮,我十分欣赏你,你既已加入楚门,以后好好干。我会让你慢慢接触楚门生意与管理,但我会对你非常严格,你少不了挨打受罚。你先做好思想准备,不要到时怨我。”

萧然暗自腹诽,大哥你就只知道威胁天暮。你小时候受了那么多罪,现在也要让天暮受这种罪么?难道不那么严苛就培养不出接班人来?

心里想着,眼角就抗议地瞟了萧楚云一眼,正遇到萧楚云向他投来洞察一切的眼神,他连忙把目光移开。

秦天暮心中疑虑重重,却再也不敢说个“不”字,只能躬身应道:“天暮谢老大栽培,天暮一定努力,不辜负老大的期望。”

萧楚云拍拍他的肩,和声道:“这就好,你们早点休息,我走了。”

秦天暮抬起眼帘,再次从萧楚云眼里看到一个近乎宠爱的眼神,他僵在那儿,无限困惑。直到房门被关上,房间里恢复宁静,秦天暮仍然有些神思恍惚。

萧然苦笑,看样子他老爹还没把实情告诉他,为什么不说?是怕他心软,不肯对自己的表哥下手?这样一来,天暮如何摸得清头脑?大哥对他忽而严厉、忽而温和,不要说他,换作任何人来都会莫名其妙的。

大哥果然是心疼这位表弟,开始尽力栽培他了。可是干嘛要扯上我?大哥,你真不地道。人家天暮可是我哥,哪有我当弟弟的去教他武功的?

心里刚一转念,就听秦天暮道:“小然,从明天开始,我要叫你师傅了。”

萧然双手乱摇:“天暮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比我大四岁,你是我哥,我哪敢做你师傅?只是门主之命罢了,可我教归教,称呼不用变,否则我自己难堪死了。”

哪知秦天暮却认真地道:“既然是门主之命,你我都应该服从。师傅,你就别推辞了。”

萧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人怎么那么死脑筋?你可是奉了你父亲之命前来做卧底的,那么认真干嘛?忽然想到自己当初做卧底时比他还认真,不禁嘴里发苦,无奈地挥挥手:“好,好,我败给你了,你想叫就叫,我可还叫你天暮哥。”

两人洗漱完,萧然上床,捧了手提电脑,给自己哥哥写E-mail,把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萧潼听。

天绝,秦无恨的房间,秦无恨拨通杨枭的手机:“杨枭,你还记得滕康吧?”

“记得,刑堂堂主,当年也算元老级的人物,老太爷临终给了什么遗嘱的。神神秘秘不肯说,搞得自己好像先帝临终托孤的功臣一般。看起来对楚云天死心塌地,可谁也不知道他按的什么心。我们跟着老太爷的一共四个人,三人离开,就他留了下来。”

“我儿子现在已经混入楚门了,刚刚他给我打电话,说滕康跟楚云天关系不怎么样。滕康公然挑衅楚云天的义弟萧然,为此萧然还挨了楚云天的耳光。依我看,滕康怕不是那么甘心呆在楚门的,而楚云天却碍于他在楚门的根基,不敢轻易动他。”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拉拢他?”

“是啊,你们应该是老关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拉拢他,恐怕会比较容易。现在看来,我们要不了楚云天的命,只能从内部分崩离析了。”

杨枭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声音中有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看你还是不忍心要楚云天的命吧?天绝的老大,原来心是豆腐做的。”

“胡说!”秦无恨冷着声道,“要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你要是不肯与我合作,就自己单独行动!”

“何必动气?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嘛。想当初令尊跟老太爷的关系可以说雷打不动,就算他真的死在老太爷手上,也不会有半分怨言。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放屁!”秦无恨突然暴怒起来,“我如果对楚云天有不忍之心,怎么会答应你派我的人去行刺?”

杨枭大笑起来:“那是因为是我雇你去杀的,你只是完成任务,楚云天只是你的猎物,所以你可以在心里推卸责任。”

秦无恨僵住,脸上阵青阵白。

第九十三章 意外之痛

萧氏集团,董事长室。

因为上官紫夜的到来,萧远山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上官紫夜性格豪放、洒脱不羁,坚持要求由她来照顾萧潼与陆伯两人,白天有她在,晚上则有陆涵在,萧远山就可以正常上班了。

回到办公室的萧远山刚刚处理完公司事务,立刻便想到萧然的事,打电话到南暨大学大一外贸系,找到萧然的班主任陈老师,再次谎称是萧然的亲戚找他。

“萧然啊,他没有来上学,听校长说有人为他打电话请假了。”陈老师是个相当热情的人,电话里的声音听来十分阳光。

“是谁?”

“是傲宇集团董事长楚云天先生,他是我们学校的赞助人,校长说他找萧然做些事,所以萧然暂时不回学校。”

萧远山的怒气腾地冒起来,再问:“那他什么时候才会来上学?”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答应了来参加期末考试,现在仍算病假期间。”陈老师叹口气,颇为感慨地道,“现在的孩子啊,简直自由到极点。读书就象儿戏一样,想来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根本不把读书当一回事。你是他亲戚,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当老师的总希望学生成才,他进我们学校时分数是最高的,远远高出我们的分数线之上,甚至进清华、北大都没问题。我们当时特别兴奋,想这么好的学生怎么选择了我们这所学校,谁知他进来之后不久就生病了,现在好不容易病好,又被楚董借用了。”

隔着电话,陈老师哪里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脸色越来越青,兀自侃侃而谈:“才十八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现在读书最重要,工作完全可以毕业后再做。象他这么好的学生,到哪儿找不到工作?偏偏现在就急着工作了,真是耽误学业。我只怕这么好的苗子就这样毁了。”

萧远山气得手足冰凉,僵了半天才挂上电话,然后立刻拨通了萧然的手机。电话中传来萧然又惊又喜的声音:“爸,您肯打电话给我?您不生我的气了?”

萧远山努力克制着心头的震怒,努力让声音平稳:“然儿,在上课吗?”

“没,现在是课间休息。”萧然温润的声音,隐隐含着笑意。

萧远山眼前发黑,很好,公然欺骗我,真是我的好儿子!“然儿,你到底在哪里?”他的声音陡然高起来,震得萧然的耳膜连续颤动了几下。

萧然大惊失色,惨了,是不是爸爸发现自己没有去上学?他求救地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前的萧楚云,萧楚云也正看向他,神情有些紧张。

萧然结结巴巴地道:“爸……我……我在学校……”

“你还要骗我?”萧远山怒到极点,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很好……然儿,你长大了,学会当面撒谎了。爸已经打电话到你学校问过,你根本没去上学!”

萧然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脸色顿时发白:“爸……然儿错了,您别生气。然儿还没回学校去……”

“为什么不回去上学?你离开医院时潼儿怎样叮嘱你的?”

“哥……哥让我回来后尽快回学校上学,可我……可我还有一点事情没有解决……”萧然心跳如擂鼓,声音颤抖不已,“爸,您别生气,等事情解决,然儿立刻回学校上学,再也不敢耽搁了。”

萧远山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怒吼一声:“让你大哥听电话!”

萧然吓得手一抖,立刻握紧手机:“不关大哥的事,是然儿死皮赖脸求大哥让我留下的。爸,大哥正忙着呢,他不在这儿,您有什么事,然儿转告他。”

萧远山干脆挂了电话,直接拨给萧楚云。萧楚云看到手机上的号码,脸色立刻就变了,狠狠瞪了萧然一眼,一副“被你害惨了”的表情:“爸。”

“你和然儿在一起?”萧远山开门见山地问。

“……是,他这会儿在云儿书房。”萧楚云硬着头皮答道。

“很好,看来你害了自己不够,还要拉弟弟下水,你这个门主当得可够威风啊。买通校长,瞒天过海,真是手眼通天。看来我真该为你这个儿子骄傲了。”

萧楚云看一眼手机,心道如果可以,爸爸肯定从手机里探出头来掴自己两巴掌了。那样悲愤、失望、恨铁不成钢,这种语气比十三年前更让自己心痛。

“爸,对不起。”他低低地道歉,“是云儿纵容了然儿的好奇心,云儿错了,云儿马上逼他去上学。”

“很好,我希望你说到做到。”萧远山气冲冲地说了一句,就想挂电话。

萧楚云立刻叫住他:“爸,等一等……爸,我这个周末把妈妈的坟迁回来,再去向您陪罪。”

萧远山咬了咬牙:“你和然儿每人一百藤条,谁也逃不了!如果出尔反尔,仍然不叫他去上学,那你们俩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萧楚云心头一震,呆了两秒,低声道:“是,云儿马上送他去上学。”

放下手机,萧楚云看着呆呆发愣的萧然,疾步走过去:“然儿,我让飞廉送你去上学。”

“不,大哥,我不去。”萧然清醒过来,执拗地摇头,“大哥,我不能离开你,我要保护你。”

“你再不去,爸会不认我们这两个儿子的!”萧楚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然儿,不许任性,听哥的话,现在就去上学!”

“不,大哥,我不走!等回到家里,我会向爸解释的,我会求爸原谅,他不会怪你。所有错都由我一人承担,大哥,大哥,求你留下我!”萧然急得身上冒出冷汗,连连恳求。

“这个周末我们回去每人要挨一百藤条,爸已经不能原谅我们了,你还要变本加厉么?”萧楚云的脸上已经阴云翻滚,用力攥紧萧然的手腕,“走,马上跟我走。”可他的力气哪有萧然大,萧然稍一用力,就将萧楚云推开:“大哥,相信我,我一定会解决问题的。爸那边有我,小弟一定求得他原谅。别让我走,我是你的侍卫,我要留在楚门保护你!”

萧楚云忍无可忍,扬手一巴掌挥出去,把萧然打了个趔趄。萧然站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中染满哀伤,怔怔地看着萧楚云:“大哥……”

“既然你是我的侍卫,我的命令你敢不从?”萧楚云紧盯着他,双眸中已经喷出火来。

萧然缓缓跪下,抿了抿嘴唇,握了握拳,一字字不容置疑地道:“属下不是不遵从门主的命令,是请求门主容属下留在门主身边。门主要打要罚都可以,就是请不要让属下离开!”

“你……”萧楚云气得手脚发抖,猛地一把揪起萧然,把他推到沙发上,拔出他的皮带,劈头盖脸就往他身上抽去,“我怎么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弟弟?我今天就抽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再这样任性!”

萧然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大哥犹如狂飙般的怒气,皮带每一次打在身上,那种噬人的疼痛都狠狠钻进肌肉,沿着神经扩散到全身,深入到骨髓中。

“门主,你打死我吧……就是死,属下也不能离开楚门……”

见萧然这样倔强,萧楚云更加怒不可遏,下手更重。萧然终于忍不住发出压抑的惨叫,身子随着每一次打击而抽搐。

“老大!”一条人影飞快地扑进来,跪倒在萧楚云面前,伸手去托他的手,“求老大手下留情,小然他受不住了。”

“天暮!”萧楚云眼里射出冷厉的光芒,被怒气肆虐的他再也没有理智,挥手就是一皮带抽下去,“你给我滚到外面去,谁准你进来的!”

“老大……”秦天暮仰头看着萧楚云,毫不退缩地求道,“老大,小然是你弟弟啊,他一心保护你、孝顺你,就算他做错什么,也请老大手下留情吧。”

萧然觉得眼睛一阵潮热,回头看了秦天暮一眼,微笑道:“天暮哥,谢谢你,我没事……是我的错,让门主惩罚好了……你的鞭伤还没好,千万别再雪上加霜了。”

萧楚云看着这两个同样温润却同样倔强的弟弟,只觉得一股怒气憋在胸口,奔腾不息,却找不到突破的口子,狠狠把皮带扔在地上,扶了扶额头,指着萧然:“好,好,我拿你没辄了是不是?你给我滚到楼下院子里,太阳底下跪着去,看看近晌午的太阳能不能晒醒你!”

萧然努力把涌到喉咙里的眼泪咽下去,跪直身子,恭敬地应了声:“是。”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去,一个背影挺得犹如标枪般笔直。萧楚云被那个背影刺痛了眼睛,无力地跌坐进椅子里,只觉得头痛欲裂。

庭院里来来去去的人都看到萧然被罚跪,那个孤独而傲气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跪在院中,眉宇间却雷打不动的执着与坚定。滕康从刑堂的窗口看到萧然的身影,眼睛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幽深的笑意。他故意走出去,装着散步的样子,经过萧然身边,然后愕然地问道:“小然,你怎么了?”

萧然抬了抬头,还未回答,就听滕康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喂,是哪位?”然后脸色骤然一变,看看萧然,发现萧然根本没有注意他。他走开几步,到萧然听不见的地方,压低声音跟电话里说了几句。

可是以萧然的绝顶内力,仍然听到了他说的话:“哦,老杨,好,好,那晚上见。不要去我们的地方,去……蓝色经典吧。”

滕康说完,慢慢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萧然从眼角的余光中观察着他,发现他动作迟缓,眉心有些纠结。只是呆了两秒,他向萧然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现出同情之色:“你做错了什么事被门主罚跪?”

萧然淡淡一笑,却有隐约的忧伤从眉间掠过:“小然冒犯了门主,罪有应得。”

滕康摇头叹息:“门主近来火气比较大,小然,你在门主身边,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萧然轻轻点头:“谢滕堂主教训,小然谨记在心。”

滕康转身扬长而去,萧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暗笑起。老杨?莫非是杨枭?这么快就联系上了?好,一切都在自己算计之中。今晚蓝色经典,看来我得在那儿守株待兔才行。真巧啊,本来想夜探滕康家的,谁知在这儿听到了他跟杨枭通电话,真是天助我也。

第九十四章 蓝色经典之夜

滕康猛地一惊,脸上变色:“老杨你……”

杨枭呵呵笑起来:“阿康,你别紧张,我只是随便猜猜。听说老爷子对他这位弟弟一直心怀愧疚,所以我猜想,他还是会费尽心思查找他的后人的。他多半跟你说,如果楚云天这个门主当得不称职,你可以拿楚龙骧来威胁他,是不是?或者,他让你寻找楚龙骧的后人,必要时取而代之?”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5年8月11日20时16分0秒编辑过]

第九十五章 擅自行动

滕康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一时摸不透杨枭的意思,可终于明白了杨枭醉翁之意不在酒:“老杨,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慢慢眯起眼睛,眼底有疑惑的光芒一闪,“是不是你还记恨着当初离开楚门时自断左手,今天想来报仇雪恨?”

杨枭面色一冷,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哧笑:“阿康,你太小看你枭哥了。当初我们三人壮士断腕,自愿离开楚门,走得堂堂正正、义无反顾,又不是被驱逐出去的。我怎会记仇?”

“那么你今天跟我讲这番话,究竟有什么意图?你来找我绝不是为了叙旧的。”

“阿康,你真是越来越精明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杨枭似感慨又似赞叹地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才在楚云天手下真是太委屈了,当初老爷子那样器重你,如今楚云天对你若即若离,你就受得了这种冷遇?其实你不妨把老爷子的真实想法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关于楚龙骧,我所了解的比你多得多。”

滕康看着他,眼底带着研判之意,后者不动声色,脸上的表情十分诚恳。两人都陷入沉默,杨枭端起茶杯,目光四下逡巡,漫不经心的背后是一种猎人般的忍耐、笃定与算计。而滕康则在彷徨、犹豫。两人都是年近不惑,都是在黑道上打打杀杀、经历风雨的人,各自斗着城府、心计,无声地较量着。杨枭短短几句话,滕康就已隐约猜到他的意思。

“枭哥。”滕康改了称呼,杨枭眼里掠过一丝笑意,他知道猎物已经上钩了。于是平静地看着滕康,等他说话。

滕康叹口气:“其实,老爷子十分器重这个外孙,当初尽了一切努力打造他、培养他。只是楚云天到底是萧家人,他唯恐有朝一日留不住这个外孙的心,楚云天会重回萧家,把楚门的事业抛弃。所以,老爷子叮嘱我一定要严格督促楚云天,不让他的妇人之仁有探头的机会。如果实在不行,就用楚龙骧来警告他,就说,我奉老爷子之命,仍然在寻找楚龙骧的后人……”

杨枭轻轻笑起来,笑得就象一只抓住小动物的狐狸:“阿康,警告他有什么用?楚云天本性难移,你能控制得了他?依我之见,干脆来个弄假成真,不,我这个表达不对,应该说,干脆来个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滕康愣住,“枭哥,你的意思是……”

“让真正的楚家人来坐江山,你我便是开国元勋,不仅可以分一杯羹,说不定还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杨枭压低声音,笑声中充满神秘的味道,“阿康,其实你我都明白,谁做门主都不重要,这门主是仁慈还是狠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们的人,在我们手里。”

滕康皱眉:“枭哥,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当初离开楚门,不就是因为楚云天太不象黑道中人,不想楚门被漂白,才把你的‘玄冰堂’分离出去的吗?我只是因为忠于老爷子的遗命,才没有和你们一起离开。如果换个门主仍是软柿子,那我们还混什么混?”

“傻瓜!”如果不是在茶馆里,杨枭会忍不住仰天大笑,他指着滕康,憋着笑道,“楚云天可不是软柿子,只不过是个不听你指挥的人。他心善也罢,他想漂白楚门也罢,都轮不到你来改变或作主,所以,你不是对楚云天不满,你是对他不听你的话不满。”

滕康神情一震,目光慢慢垂下,看着桌面,呆了半晌,才苦笑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枭哥竟然是这么深奥的人?”

杨枭嘿嘿笑道:“所以,听我的没错。”

“好,你说,我听着。”

“我找到了楚龙骧的后人,他的孙子刚刚进入你们楚门。”

滕康几乎跳起来:“你是说,秦天暮—那个杀手?”

“正是。”

滕康错愕地盯着杨枭,这消息实在太令他震惊,他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斜了杨枭一眼,有些挑衅的意思:“你不怕我去告诉楚云天?”

杨枭笑了笑:“你不会,因为跟我们合作的优势太大,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滕康无语,身子*进沙发里,缓缓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杨枭道:“这里是茶馆,恐怕禁止抽烟。”

滕康却不理他,径自点了烟,狠狠抽起来。杨枭知道他心里矛盾,也不说话,只是静等大鱼上钩。

坐在杨枭背后的萧然暗暗冷笑,好啊,想夺楚门尽管来夺,大哥本来就想把楚门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别人。只是,这样的阴谋算计,别说大哥,我都无法忍受。若不给你们一个教训,你们还真当楚门门主任人欺凌了!

呆了好久,他听到滕康说了一句:“好,让我回去再想想,我们明天通电话。”其实谁都可以听得出,他的意志已经动摇了。

“行!”杨枭爽快地答应。

两人出茶馆,一齐往地下停车场走,分别进了自己的车。滕康的车发动开了出去,杨枭踩了两下油门,车子却没动,他感觉后车身有些下沉。下车看了看,发现两个后车轮胎全都爆了,连一点气都没有,软塌塌地趴在地上。他抬脚往轮胎上狠狠踢了两下,悻悻地骂了声“见鬼!”,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身侧袭来一股冷风,天生的职业敏感令他心头一沉,还没等他明白过来,脸颊上突然受到一下猛烈的重击,他的身子往后一仰,重重地砸在地上。

杨枭只觉得自己面颊上一阵剧痛,怀疑颧骨都被击碎了,嘴里满是血腥味,眼前金星乱舞。他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只见一个身穿米色风衣的少年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犹如寒冰利剪般锁在他身上,一股无形的杀气迎面扑来,浸透他全身每个毛孔,令人寒入骨髓。

他用力爬起来,刚刚站直身子,就被萧然一把拽住,拖进他的车子里。然后他那辆汽车疯狂地抖动起来,抖得几欲散架。

直到看着杨枭昏过去,萧然才一抖风衣,扬长而去。

回到云天庄园,门卫上的保安一见他进来,立刻迎上来:“小然,门主命你回来后立刻去他书房。”

萧然一愣,自己出来时骗秦天暮门主派他出去做事,难道这期间大哥到自己房里去看过了,发现自己外出,所以才要找自己?

他忐忑不安地来到萧楚云书房,看到萧楚云坐在书桌前沉思的身影。他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大哥。”

萧楚云抬头看他一眼,唇边扯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我还担心白天罚了你,不知你伤得怎样了,特地到你房里去看你。现在看来,你的精神很不错嘛,还可以出去逛夜市?”

“对不起,大哥。”萧然低声道歉,“我晚上没任务,所以出去了一下。”

萧楚云似笑非笑地道,“不是跟天暮说奉我之命出去的吗?怎么又说没任务?说来听听,我到底派了你什么任务?”

萧然局促地低下头,每次撒谎都要被大哥抓住,真糗:“是我错了,大哥,我骗天暮的。”

萧楚云看着他,忽然目光一凛,站起来向他走去。萧然吓一跳,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大哥……”

萧楚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身边,目光从上往下扫。在萧然米色的风衣上有两块蚕豆大的鲜红的血迹,分明是新染上去的。再一吸鼻子,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萧楚云皱眉,手指用力攥紧萧然的手臂:“你干什么去了?身上怎么有血?你出去打架了?”

“我……”萧然被他一喝,心头一阵狂跳,可仍然沉住气,目注萧楚云道,“大哥,你别生气,请听我说……”唯恐萧楚云发火,他一五一十把今晚发生的事都讲了出来。

萧楚云一边听,一边脸色慢慢发青,等听到他在地下停车场殴打杨枭,萧楚云再也忍不住,猛地一巴掌挥出。这一掌用力之大,竟将萧然打得跌倒在地,清脆的巴掌声在书房中久久回荡。

萧然耳边嗡的一声响,眼前一片漆黑。等他清醒过来,只觉得脸颊滚烫,唇边流下粘稠的液体。他用手捂住脸,跪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脸色铁青的萧楚云,只觉得心头剧痛。他不敢相信大哥打了自己一巴掌,他只知道自己没有错。

眼睛很烫,是被打出来的吗?为什么眼前有些朦胧了?大哥,我是为了你啊,为什么你还要打我?

“那天你打天绝的杀手樊仲时,我跟你说过什么?”萧楚云的声音在他耳边大吼。

萧然觉得脑子里仍然很晕,恍惚忆起当天的情形:“大哥说……不许我染上血腥,不想我有朝一日摊上命案,进了监狱…”说到这里心中更痛,原来大哥是为了保护我,不是真的要罚我……

“那你还敢明知故犯?还敢一个人自作主张、单独行动?是谁给你的胆子那么做?你只是我的侍卫,楚门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萧楚云气得发抖,语无伦次地向萧然吼,“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小潼和爸交代?我许你留下来,是想看你安安稳稳呆在楚门,不是看你胆大妄为、擅自行动的!上次你打了白麟堂的人,后来被他们暗算,中了一枪。你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故态复萌了。你……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小畜生,真要气死我了!”

猛地一把将萧然拖到书桌前,把他的身子往书桌上一摁,伸手扯掉他的皮带,扒下他的裤子,挥起手掌就往萧然臀上打去。

萧然背上已经挨了皮带,萧楚云的手正好摁在他背上的伤处,疼得萧然暗自抽气。这样被扒了裤子打屁股的事只有自己哥哥干过,谁知大哥一怒之下也会毫无章法地动用他的铁砂掌。萧然脸上更加火辣辣的烫,屁股上也被打得象火烧一般烫起来。他扭动着身躯,逃开萧楚云的巴掌,转身拉住萧楚云的手,借势跪下去:“大哥,饶了我吧。我是为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哥你原谅我……”

萧楚云见他抗刑,怒气越发如狂涛般卷起来,再次把他揪住,一边打一边吼:“你想我把你交刑堂去么?还有胆子抗刑,反了你了!今天不打得你一个月起不了床,我就不是萧楚云!”

“大哥,疼,求求你,饶了我,呜呜…饶了我吧……”萧然不敢再躲,任由萧楚云打着,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哭得呜呜咽咽。

“大男人流什么马尿?还不给我擦了?!”萧然云抬手一耳光抽过去,萧然身子一晃,轻轻闷哼一声,人软软地倒在地上,竟然昏了过去。

萧楚云大吃一惊,见弟弟倒地,他的心好像突然被铁锥狠狠扎了下一,痛得眼前一黑。不假思索地俯身抱起他,奔到他房间,推门就闯了进去。

“老大?”秦天暮见状大惊,连忙站起来,帮着他把萧然放到床上,脱了风衣,塞进被子里,慌忙问道,“小然怎么了?”

“可能白天受了罚,身体本来就虚,刚刚出去跟人打了一架,回来被我打了几巴掌就昏了。”萧楚云的气息有些紊乱,额头冒出冷汗。

“打架?”秦天暮不敢置信地看着昏迷中的萧然,这么好的男孩,怎么会出去跟人打架?

“臭小子,无法无天!”萧楚云悻悻地骂了句,“再敢这样,我打断他的腿!”

“老大,小然天性善良、单纯,他不会轻易跟别人打架的,肯定是别人先惹了他。”秦天暮直觉地为萧然辩解,又伸手去掐萧然的人中,低声唤道,“小然,小然,你醒醒。”

萧楚云心里又苦又涩,长长地叹口气,慢慢站起来,背转身去:“这死小子,简直是个小魔头!我要再不管他,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语声中充满无奈,却又掩饰不了疼爱之意。

躺在床上的萧然忽然睁开眼睛,冲萧楚云的后背做了个鬼脸。这个动作把秦天暮吓了一跳,刚想喊出来,萧然向他挤挤眼睛,立刻又闭上装晕。

第九十六章 晴天霹雳

“老大,您先回去休息,让天暮来照顾小然吧。”秦天暮唯恐萧楚云发现萧然装晕的事,赶紧婉言支开他。偏偏萧楚云担心萧然,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又回头坐在萧然床边,吩咐道:“天暮,去拧块毛巾来。”

“是。”秦天暮连忙拧了湿毛巾来,萧楚云拿毛巾轻轻擦着萧然肿胀的脸颊,才一会儿时间,他半边脸颊就已经青紫起来。萧楚云后悔不迭,暗恨自己出手如此之重,心疼得用掌心轻轻揉过萧然的脸,再次叹息:“臭小子,总是有本事把我激怒,自己受皮肉之苦,却不知道别人……”想说心痛二字,却不愿在秦天暮面前表现出温柔来,于是把最后两个字吞了回去。

秦天暮惶惑地看着萧楚云细心呵护的模样,简直有做梦的感觉。原来萧楚云温和起来,配上他那张儒雅英俊的脸,简直是完美的结合。要是永远这样,没有那种黑帮老大的令人敬畏的气势,他真的会是一位好哥哥吧?

他把小然打成这样,是不是因为小然出去打架?小然不是说奉门主之命出去公干了吗?难道是骗我的?这男孩神神秘秘的在干什么?难道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惹门主生那么大气?

萧楚云轻唤了两声,见萧然依然一动不动,气息沉沉,他再次伸手去掐萧然的人中。萧然痛得脸上的肌肉差点抽搐起来,拼命绷紧,眼皮有些轻微的跳动。萧楚云敏感地觉察到异样,仔细看了萧然两眼,唇边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回头对秦天暮道:“天暮,我看实在没办法了。你会不会人工呼吸?”

“啊?”秦天暮呆若木鸡,昏过去的人可以用人工呼吸……吗?

“来,天暮,帮忙试试。”萧楚云和蔼可亲地向他示意。

“我?”秦天暮整个儿僵住,满脸尴尬,“老大,我,我……我是男的……老大是小然的大哥,还是老大来吧。”

“没办法,我只好勉为其难了。这死小子,真是害人精!”萧楚云宠溺地骂了一句,慢慢把嘴唇往萧然唇上凑。

温热的气息喷到萧然脸上,萧然象触电般睁开眼睛,腾地跳起来,几乎把萧楚云撞翻,站在床上,双手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势,结结巴巴地道:“大哥……我……我没事了,我好了……谢谢你……”

“你好了?”萧楚云脸一冷,“好得真快啊。”

萧然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我……我年轻,好得快……”

“给我下来跪着!”萧楚云一声断喝,俊脸立刻黑得象锅底一般。萧然吓得腿一抖,惶惶地看了萧楚云一眼,慢慢挪到床下,在萧楚云面前跪下:“大哥……我错了。”声音细小如蚊蚁。

萧楚云四下里寻找称手的家伙,一言不发,满身的怒气在整个房间里喧腾,秦天暮看得心惊胆战,暗道惨了,小然这下祸闯大了,公然戏弄、欺骗门主,恐怕萧楚云不会轻易放过他。他连忙悄悄捅捅萧然,示意他赶紧求饶。萧然嘴里苦得象吞了黄连一般,俊脸缩成一团,低声哀求秦天暮:“天暮哥,你避一避好么?”

秦天暮知道他面子上过不去,可门主在这儿,他怎好随便离开?恨不得自己是影子,马上消失不见,却又放心不下萧然。想不到萧楚云主动发话了:“天暮,你到院子里转转去。”

“老大,小然只是孩子气,他不是有意戏弄老大的,老大您……”秦天暮还想求情,被萧楚云一个冷冷的眼神吓退,无奈地看了萧然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萧楚云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找不到发泄的工具,回头看萧然一眼,见他笔直地跪在那儿,低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划出弧形的阴影,薄唇紧抿,平静中隐含着淡淡的委屈与忧伤。他不禁心头一震,慢慢向他走过去。

“大哥……”萧然低唤一声,垂下头去。

萧楚云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儿,哥管不了你,不过自然有人管得了你。”

萧然大惊,大哥是要向哥哥告状?他猛地扑过去拉住萧楚云的手,仰起脸来,刚才的平静全盘崩溃:“大哥?大哥你要告诉我哥么?”

萧楚云没有回答,可表情已经默认。萧然惊慌失措,紧紧抱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道:“不,大哥,别打电话,不要告诉我哥。他要是知道我打了人,他会打死我。他已经警告过我,他会扒光我的衣服,吊在院子里打的……大哥,求求你,我知错了,你打我吧……”

他手忙脚乱地扒了自己的裤子,转过身,把臀部对着萧楚云,哀求道,“大哥,你打我吧,你狠狠打我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说到最后,声音就哽咽起来,“把我交刑堂都可以,只求你别告诉我哥。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敢骗你了…….大哥,大哥,求你饶了我吧……”

萧楚云见他害怕成这样,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疼。如果真的被小潼知道,他恐怕一怒之下会不管不顾,真的把他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打吧?然儿这小子,在我面前还敢放肆,在他哥面前连哼都不敢哼一声。他敢对我偷奸耍滑,也是因为跟我亲密,不是吗?他不顾一切地留在楚门,为我做了那么多事。虽然自作主张、胆大包天,可毕竟出发点是为了我啊。

他在心里叹口气,走到萧然面前,俯下身,扶起跪趴在地、泪流满面的萧然,伸出手掌。萧然以为他又要打自己耳光,吓得往后一缩。萧楚云苦笑:“我不打你。”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水,沉了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流眼泪!哥警告你,下次再让哥看到你这种样子,哥一定把你拉到刑堂,亲自掌你的嘴!”

萧然一激灵:“小弟不敢了,请大哥原谅。”

萧楚云扶起他,为他拉好裤子:“今天你受的罚已经够多了,哥不再罚你。可你要记得教训,记得你是楚门的人,楚门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在哥面前,哥纵容你的调皮、你的放肆、你的小小的滑头,可在楚门,没有人能够容忍你这样做。你明白么?”

萧然听大哥语声温和,虽然在教训自己,那双注视自己的眼睛里却充满疼爱之意,他心头一暖,乖顺地应道:“谢谢大哥不罚我,小弟记得大哥的教训,以后再也不敢肆意妄为了。”

萧楚云拍拍他的肩:“杨枭这个小人,先买杀手来杀我,后又离间滕康,我绝不会放过他的。你虽然擅自行动,但的确帮了我很大的忙,哥还是要谢谢你。”

萧然腼腆地一笑:“只要大哥消了气,不再怪小弟就好了,小弟可不敢要大哥的感谢。”

萧楚云见这小子终于露出笑脸,有些无奈,却又觉得欣慰,柔声道:“好了,早点休息吧。”听萧然应了声“嗯”,他又想起什么,戏谑地笑道,“你记性不错,默写的门规一字不差,不会是抄的吧?”

萧然抗议地圆睁了双眼:“天暮哥可以为我作证,我绝对是一字字默出来的!”

萧楚云失笑:“好,好,别做出这副楚楚可怜样。哥相信你了,只不过,你记在脑子里,却没记在心里。门规照记,错误照犯,你说你这样算什么?”

萧然求饶地看他一眼:“大哥,我以后一定事事遵从大哥的命令,再不敢自作主张了,请大哥相信我。”

第二天早上九点,萧楚云书房,一张S市的早报拿在萧楚云手上。“啪”的一声,那报纸被萧楚云猛地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几乎倾倒。萧然站在旁边,明显感觉到大哥的脸色急遽转晴为阴,最后面色灰白。

“门主?”萧然走到他身边,“门主您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楚云僵在那儿,呆了足有五秒,手指颤抖起来,紧接着身躯也颤抖起来。他慢慢站起来,死死盯着萧然,盯得萧然浑身发冷。忽然,他从桌子后面直冲过来,揪住萧然的领子,挥起手掌,劈头盖脸的耳光向萧然脸上抽去,一边抽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畜生,你干的好事!”

萧然被大哥那种疯狂的样子吓呆了,一动不动地任由萧楚云殴打。噼噼啪啪的声音响彻整间书房,连门外的飞廉也听到了,冲到门口,看清里面的情形,他吓得魂飞魄散,不明白门主为什么忽然这样暴怒。

“门主,手下留情。”他惊慌地扑跪下去,为萧然求情。

萧楚云如梦方醒,停下手来。见萧然被自己打得满脸肿胀,嘴角鲜血直流,却象泥塑木雕一般站在那儿,茫然而惊恐地眼大眼睛看着自己。他只觉得手足痉挛,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手指门外,艰难地道:“飞廉,起来,出去,把门关上。”

飞廉不敢违背,起身出去,拉上房门。

萧然清醒过来,蠕动着肿胀的嘴唇,含糊地问道:“请问门主,属下做错了什么?”

萧楚云转身拿起桌上的报纸,猛地摔到萧然脸上。萧然接过,看清报纸上的新闻,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昨夜S市北区步行街停车场发生一起人命案,死者四十岁左右,被人暴力殴打,内脏破裂,死于车内。”标题旁附着照片,照片上的死者正是杨枭!

第九十七章 放手

萧然有好长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足发麻,血液已经冻结成冰,唯有脸上在火烧火燎的胀痛。而萧楚云那双噬人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无穷的怒意从他脸上喷涌出来。他茫然地看着,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直到耳边听到萧楚云一声嘶吼:“畜生,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才多大的人,竟敢去杀人?”衣领被萧楚云紧紧揪着,勒得他几乎窒息。他猛然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意识到大哥有多愤怒。刚才那几巴掌,几乎打得他牙齿松动,大哥恨不得亲手打死他吧?从来没有见到他如此暴怒过,他一定是被这晴天霹雳震得失去了理智,他一定对自己绝望了。

“大哥,我没有。我只是把他打昏了,没有打死他。”他贴着萧楚云的大腿跪下去,扬起肿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急切地为自己辩解,“大哥,小弟有分寸的,我真的没有打死他,请你相信我。我只是恨他阴险歹毒,要杀你、要吞并楚门,我只想教训他一下,没有想要他死。大哥,大哥,你相信我……”说到最后,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也哽在喉咙里。

大哥,连你也不相信我么?你是我大哥啊。为什么,你和哥哥一样,一怒之下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不容我解释?在你们心目中,我真的如此胡作非为么?

萧楚云颓然跌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好像有一群蜜蜂在嗡嗡叫,本是那样冷静睿智的人,此刻被极度的惊惧攫据了他的心。神经好像被砂纸在来回磨砺着,疼得他浑身的肌肉都颤栗起来。

然儿是父亲最疼爱的儿子,是小潼最疼爱的弟弟,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弟弟,虽然相处短暂,可然儿给了他浓浓的兄弟情。他已经将他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宠着、爱着、管教着,无论是责罚还是关怀,都是基于爱的出发点。

可是他竟然摊上了命案,他竟然那样轻而易举地杀了人。自己一再告诫他,不许他手上染上血腥,可他还是染上了。他才十八岁啊,青春刚刚开始,难道就这样被扼杀了?

心一阵阵地抽疼,疲惫而痛苦的目光落在萧然脸上,那张英俊绝伦的脸,此刻已被自己打得面目全非。唇角的血迹还没擦掉,眼里晃动着泪光,满身锐气的少年,在自己面前显得那样脆弱而哀伤。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吧?也许他只是下手太重,却没料到杨枭会死?以他的绝顶武功,他一掌就能置人于死地。他不是有意要杀人,只是误杀。可不管怎么样,人已经死了,他的罪过已经犯下了,这件事要如何收场?

萧楚云在心里迅速盘算着,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年,问道:“你确信你没有下重手?”

“没有,大哥,打他的时候小弟根本没用内力。”

“没有内力,你的力量也是惊人的,哥尝试过。”萧楚云皱紧眉头,“哥相信你不是有意的,可不排除过失杀人的可能。据你所说,当时蓝色经典只有你们三人,你在地下停车场打人时滕康已经走了,是不是?”

“是。”萧然垂着头,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考虑事情的种种可能性。当时那种情况下,他确信周围没有人。滕康走了,杨枭是独自开车出来的,还会有人在暗处窥探到这一切,然后趁自己打昏杨枭后再把杨枭杀了吗?

不,不可能。那么,正好有杨枭的仇家无意中撞见杨枭昏倒在车子里,趁机将他打死?有这种可能。

可是如果警察排查杨枭当晚的行踪,排查蓝色经典的人,自己便是最大的嫌疑人。要是警察再将蓝色经典的排查结果与滕康一对质,滕康本就对自己恨之入骨,他绝对只会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证供,那自己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打完杨枭,走的时候他只是昏迷,还有气息?”萧楚云再问。

“是。”

萧楚云苦笑,纵然内脏破裂,人也不会马上断气。问这句话等于白问,然儿走了杨枭还是可能死的。

“然儿,你起来吧。”萧楚云放缓了语气,“事已至此,打你骂你都没用了。我现在只希望警察充分发挥他们尸位素餐的本事,这件事永远查不到你头上。”

萧然抬起头,湖泊般明净的眼里满是愧疚与自责,嗫嚅道:“大哥,小弟错了。小弟对不起大哥的教诲,总是给大哥惹麻烦,请大哥重重责罚。”

萧楚云叹口气,伸手去拉他,脸色黯淡:“其实要罚也该罚我自己,是我不好,不该答应你,让你回到楚门。我对不起爸和小潼,爸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打死我的。小潼也要急死了,你是他最疼爱、最骄傲的弟弟,他把你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萧然慢慢站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哥,无论结果是什么,小弟都会坦然去面对。”

萧楚云摆摆手:“我不会让你去面对的,我是你大哥,我来保护你。你现在回房间去,我让飞廉去拿冰块给你敷脸。抱歉,哥太冲动,打重你了。”

“不,大哥,是小弟错了,大哥打得对。”

“等脸上消肿,你就回家去。”萧楚云后面一句话令萧然心头剧震,直觉地反对:“不,我不回去。”

萧楚云没有发火,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我说了,这里的事都交给我,我会保护你。你先回家避避风头,远离S市,心里会好受些,至少暂时忘记这个噩梦,顺便好好陪陪小潼和爸爸。”

“不,大哥!”萧然肿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是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抗拒之色,“我不回去,大哥。大哥现在正在最困难的时候,内忧外患不断,小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而且,我如果回去,爸和哥哥知道我犯了案子,他们会被气死的。”

萧楚云伸手拍拍他的肩,沉沉叹息:“然儿,哥怕了,你是爸的儿子,是小潼的弟弟,不是哥一个人的弟弟。你出这样大的事,哥担不起这个责任,哥只能让你回家去。家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好好回家休息一阵,调整一下心情。”

萧然心头一阵剧痛,脑子里有些晕眩。大哥,是我连累了你,是我让你伤心、失望了,是我给你带来了这么沉重的负担。你赶我走,你想摆脱我这个包袱,是不是?我给你惹了祸,我对不起你。我要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

眼睛酸涩难当,却没有眼泪流出来。他顺从地应了声“是”,转身回自己房间去。慢慢收拾着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塞进旅行包里,目光落到秦天暮那张床上,心里觉得很难受。天暮已经开始到下面的分堂去实习,大哥一心栽培他,而他自己还不明不白地在充当父亲的棋子。

他收拾好东西,听到有人敲门,他打开,见是飞廉。

“小然,门主命我拿冰块给你。”飞廉看着他青紫肿胀的脸,语声中难掩心痛之色,“小然,你做错了什么,门主要这样责罚你?”

萧然黯然摇头:“飞廉大哥,你别问了,总之是小然的错,门主就是打死我都是应该的。”

敷完冰块,觉得脸上的胀痛消了许多,萧然独自坐在房间里,一个人想了很久。然后他背了旅行包出来,到萧楚云书房,见萧楚云正在与鹰卫统领深岚说话,他在门外等了会儿,等到深岚离开,萧楚云叫他进去。

“大哥,我来向你告别,我回家去了。”他垂了眼帘,脸上的神情平静而安详,好像今天早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萧楚云站起来:“收拾好了?”

“是的,大哥,我走了,你保重。”萧然看了萧楚云一眼,微微躬身。

“我送你回去,跟爸和小潼说明一切。”

“不,大哥,你如果回去,爸肯定会责罚你的。你马上要召开门会,还可能会有杨枭的人来找你麻烦,还有滕康,不知道他会怎样兴风作浪。大哥现在不能受罚,所以,我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去就成了。”

萧然说完,再次鞠了个躬,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萧楚云伸了伸手,想要留住他,却被他那个决绝的背影刺痛了眼睛,生生把手缩了回去。是不是我伤了这孩子的心?他这样毅然决然地离去,平静到死寂的样子……然儿,不要怪我,为了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摆平这件案子。我的手段可能不是你可以接受的,所以,我只能支开你。

我是你大哥,我会尽一切力量保护你。你回家好好享受几天宁静的生活吧,我已经给紫夜打电话,说你犯了点小错,叮嘱她如果爸责罚你,一定要为你说情。

晚上,萧楚云安静下来,心情暗沉,孤独地燃起一枝烟,拨通萧远山的电话:“爸,您在家里还是在医院?”

“在家。小潼住不惯医院,已经出来,在家休养了,陆涵在医院照顾阿诚。等你周末回来,我们又可以一家团聚了。”萧远山的声音听来醇厚而温和,隐隐含着笑意。

萧楚云一愣,父亲的态度不对啊。他没有痛斥自己一顿,甚至都没生气?

“爸,您……您不生云儿的气?”

“为你包庇然儿的事?爸不是说了,每人一百藤条,谁也逃不过。”萧远山轻松地道,带了一丝开玩笑的语气。

萧楚云心一沉:“不是,我是想问,然儿他回来了没有?”

“没有啊。回来,他为什么回来?你没叫他去上学?”萧远山明显吃了一惊。

“不,我叫他回家来了,他今天上午走的,早该到家了。”

“你说什么?”萧远山更加惊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让他回来,他根本没回来啊。”

第九十八章 然儿,你在哪里?

萧楚云觉得自己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淋透了,寒意遍布每个毛孔。然儿没有回家,然儿竟然没有回家!他那样乖顺地跟自己说回家了,东西都收拾得好好的,可他竟然没有回家。他去哪儿了?一个人流落在外,会有多少危险,多少未知的因素?尤其是在现在这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下……

难道他去自首了?他不愿连累自己、连累家人,所以甘愿去面对一切?“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哥,无论结果是什么,小弟都会坦然去面对。”难道他说这句话时便决定了后面的行动?可是他说的是“无论结果是什么”,现在还没有结果,他就要去面对了吗?

萧楚云忽然觉得这个弟弟的心思太深,竟是自己无法猜测的。他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有些发黑。勉强控制自己,好不容易才把萧然发生的事慢慢讲出来,努力放缓语气,唯恐令父亲受惊。

讲完,他屏息凝神,好像等待判决一般等待着父亲的怒斥或大吼,可是隔了半天,电话那头什么声音也没有。萧楚云忽然心头一激灵,难道爸爸昏过去了?“爸,您怎么了?”他握紧手机,声音不再冷静。

“我没事……”萧远山低涩的声音费力地发出来,“云儿,你和然儿真是考验我的心脏,还好我人虽老,心脏却还强健,否则我恐怕真的受不了了……”。

“爸……”萧楚云蓦然觉得心头酸楚,爸爸的语气好悲凉,他那样强势的一个人,现在被自己和然儿折腾得疲惫不堪了。还有小潼,小潼还伤着呢,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会跳起来了,“爸,是云儿的错,云儿没有管好弟弟。爸,等云儿回来,您罚我吧。”

“不要说了,我想休息会儿。”

听到电话里传来挂机的嘟嘟声,萧楚云的心骤然沉下去。如果爸爸对自己大发脾气,他还可能安心些。可他这样沉默着、阴郁着,令他更为揪心。

他站起来,茫然地往处面走,自己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走到萧然门口。秦天暮过来开了门:“老大,小然回家了?”

“是啊。”萧楚云走进去,在房间里搜索了一遍。床上铺得好好的,萧然的衣物、手提电脑都已经收拾掉了。他机械地拿出手机,拨通萧然的号码,却骤然听到房间里响起萧然的手机铃声。

秦天暮也吃了一惊,四处寻找,立刻找到了手机铃声的来源:在被子下面。他走过去掀起被子,果然看到萧然的手机躺在床上,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大哥,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给大哥带来太多麻烦,我会想办法弥补。手机留在这儿,不用跟我联系,事情办完,我自然会回来的。手机里有一段录音,是我在蓝色经典偷偷录下的杨枭与滕康的对话,唯恐被他们发现,偷录的时候比较小心,有的对话比较清楚,有的比较模糊。但至少可以给你作为证据,门会时用来打击滕康。

傅清南相对滕康来说气焰比较低些,相信只要没有滕康挑拨,大哥不必为我的背叛受三刀六洞之刑。如果大哥一定要遵守这个承诺,小弟会回来自己受刑。求大哥不要为我伤害自己的身体,否则然儿今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小弟知错了,等解决完楚门的事,等大哥回到家里,小弟会向大哥请罪,任由两位哥哥和爸爸处置。小弟不孝,就此拜别了。”

秦天暮惊讶地从萧楚云脸上看到黯然神伤的表情,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心中也跟着忐忑起来。“老大,小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楚云看他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楚门现在真是多事之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都凑在一起发生了。这位表弟也是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自己来个惊天动地?舅舅啊舅舅,你打算如何对我动手?我拭目以待。

他心中想着,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事,我让他回家,他以为我生他气、赶他走,所以有些伤心,留信向我道歉,请我原谅。”顿一顿,又道,“只是这样一来,没人教你武功,有些可惜了。”

“我没事。”秦天暮连忙道,“天暮一切全凭老大决定。”

“好。”萧楚云赞赏地看他一眼,“年轻、懂事、温厚有礼,我喜欢,只要再发挥一点锐气,就完全符合黑帮领袖的要求了。”

秦天暮怔住,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老大……天暮愚钝……”

“我说过我会栽培你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对了,学校我已联系好,就在南暨大学财经系,你本周末就去上学。”萧楚云的声音特别温和。也许是萧然的离去令他心情黯淡,也许是觉得对不起萧然,不该在这个时候对他放手,他不自觉地将兄长的宠爱转移到了秦天暮身上。

秦天暮恍惚地看着萧楚云脸上温和、优雅的笑容,再次有做梦的感觉。为什么这个楚门门主对自己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只是因为赏识自己吗?

等萧楚云离去,秦天暮依然处于那种半醒半梦的状态,呆呆地看着萧然的床,眼前却晃动着萧楚云英俊的面容。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的手机响,接起来,是他父亲:“天暮,你到庄园外去给我打电话。”

秦天暮连忙出门,到庄园外僻静处,拨通父亲的电话:“爸,您找我有事?”

“天暮,昨晚楚门的人有什么动向?”

“爸,天暮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说,昨晚楚门有没有什么行动?”。

“天暮不知,庄园中一直很安静,没有出现异常。”秦天暮困惑地道,“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昨晚杨枭死了,我今天下午刚刚得到的消息。玄冰堂的一位副堂主今天告诉我,杨枭被人暴力殴打致死,出事地点在S市步行街地下停车场,他今天去公安局认领尸体。公安局正在彻查此事。我怀疑会不会跟楚门有关,所以才打电话来问你。”秦无恨缓缓叙述着,声音中没有太大的起落,最后道,“天暮,如果真是楚门动的手,他可真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供出他,他怎么会死于非命?”

“爸……”秦天暮在黑暗中颤抖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紧张地问道,“玄冰堂的人有没有迁怒于爸?”

“他们敢!”秦无恨的声音中骤然有了金属般的冷厉、坚硬。

“可的确是我把杨枭供出来的。”秦天暮心里的弦突然绷紧,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昨晚萧然出去打架了,回来后还挨了萧楚云的耳光,难道是他?可是怎么会?如果他是奉了萧楚云的命令去的,萧楚云为什么还要罚他?如果不是,他又为什么要单独去杀杨枭,又是如何知道杨枭的行踪的?

秦无恨声音一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你永远不许提起。我不是怕玄冰堂,只是不想无端多一个仇人。”

“爸,您怪我吗?杨枭本来是您的同盟……”

“我当然恨你误事,只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们不用再指望他。也好,我们可以单独行动了,天暮,你已进入楚门,这是最有利的条件。你要拉拢刑堂堂主滕康,与他结盟,比杨枭有用多了。”

“可是,爸,为什么您一定要得到楚门?儿子不明白……”

“这是楚门欠我们的!”秦无恨骤然冷了声音,秦天暮刚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秦无恨一声惊呼:“是你?你怎么进来的?”随后手机戛然而止。

秦天暮大惊,难道父亲遇到什么危险了?他再打秦无恨的手机,里面却传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秦天暮再打樊仲的手机,无人接听。

J市锦绣路382号,天绝总坛,里面已经一片腥风血雨。天绝的人与一帮来路不明的人打成一片,客厅里、走廊上、院子里到处都有血迹,甚至还有断肢。最里面一栋楼里燃起火焰,火光照出一些扭曲的、摇曳的身影,还有他们手里的短刀,偶尔还有一两个人手中握着手枪。

秦无恨左肋下已经中了枪,有四名三十来岁、身材魁梧、身形矫健的男人将他团团围住。天绝不过十八名杀手,加上一些杂役,而来的人有百名之多。明显的敌众我寡,令杀手之尊的秦无恨顾此失彼。为照应一名门下杀手,不幸中了一枪。他飞腿踢掉对手手中的枪,另外三人的刀就砍了过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叮叮”之声,那三人手中的刀脱手飞出,一条雪白的人影犹如旋风般冲进人群,在人们惊魂未定之时,只见那帮来路不明的人一个个象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狂喷。

一群人齐齐聚拢来,将那名白衣人团团围在当中,短刀并举、拳脚相加,可是他们连那人的衣角都碰不到,就纷纷倒跌出去,撞到水杉、梧桐上,或者砸到墙壁上,再摔到地上,跌得手脚抽搐。

秦无恨与门下之人都住了手,各自扶着伤处,怔怔地看着激战的人群。显然这位白衣人是来帮助他们的,可他会是谁呢?蒙着面,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快得犹如闪电般的身形。

激战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地上已经倒了一大片人。天绝的人个个看得瞠目结舌,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绝顶的武功。

“住手!”一声断喝,仿佛晴天霹雳,人群哗地散开。那位白衣人飞身跃到院中一处平台上,渊停岳峙,看身形矫健、优美得犹如一只小豹子。蒙面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儿,就有一股夺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你们已经有三十八人受伤,难道还想把命丢在这儿?还不快滚?”听声音极年轻,最多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

S市萧家庄园,萧远山在萧潼的房间里,两人面面相觑,脸上的忧虑更多于怒意。

“爸,潼儿明天一早就动身去大哥那儿。”萧潼道。

“不,还是我去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萧潼微笑,故作轻松的语气:“爸,您如果过去,我怕您控制不住会把大哥打残废了。所以,还是潼儿去吧。放心,潼儿的伤不重,宇辰给我用了最好的药,这点伤不碍事。”

萧远山沉吟片刻,点点头:“潼儿,你真懂事……好吧,那你去吧……”

第九十九章 兄弟携手

下周三就是楚门门会,还有一周的时间,萧楚云早上召傅清南、滕康、孙在丰、钱坤一起到云天庄园开了个短会,给他们布置好任务。

萧楚云从眼角的余光瞥见滕康虽然坐在那儿,精神却有些不集中。他随手拿起茶杯,浅浅抿一口,气定神闲地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原来的玄冰堂主杨枭死了?”

滕康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杯里的茶几乎泼出来。萧楚云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滕康面上一僵,赶紧避开目光。傅清南敏感地觉察到异样,看了他们俩一眼,接口道:“杨枭?他离开楚门后不是到南方去了么?难道又回来了?”

“我不知道他的根据地是不是搬回来了,总之人刚死在S市。”萧楚云说这话的时候,唇边飘过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黑瞳深得见不到底,语气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什么?”孙在丰一惊,“你是说前天晚上发生的那起暴力杀人事件,死者是杨枭?”

钱坤立刻接上去,神情有些激动:“是啊,他的颧骨被人一拳打碎了,半边脸有些变形,我第一眼看到那照片也没看出来。后来正好有公安局的林警官来我们夜之神喝茶,他跟我关系好,海阔天空地聊,告诉我这死者叫杨枭,原是南方的一个大老板,一年前搬到J市,做石油生意。不知为什么突然死在那个停车场。我仔细想想,他确实是杨枭。”

“还没找到杀手吧?”萧楚云问了一声。

“没,哪有那么快?现代的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哪有什么刑侦手段?无非*群众举报,或者找到什么怀疑对象,抓进去屈打成招。”钱坤轻蔑地道。

“也没有人自首?”萧楚云再问一句。

钱坤有些奇怪地看看萧楚云:“没有。老大,你对这件事特别关注?”

“也不是,只是杨枭毕竟曾是楚门的人,所以免得不了多关心一点。”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公安局戴局长问?老大不是跟戴局长走得很近么?”

“我只是不想惹上什么嫌疑。戴宏峰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只会在他的自由裁量权内与我相安无事。可我如果过问太多,倒显得我心虚了,这不是没事找事么?”萧楚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杨枭当初可是自己走的,我并没有逼他,所以对于他的死,我也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孙在丰在旁边叹道:“毕竟曾经是我们兄弟,我倒有些为他难过。好歹也算英雄一世,没想到落得这种下场,死得真惨。多半是跟谁结了仇怨,被人打死。可是,在S市他还有什么仇家啊?”

萧楚云的目光再次扫过滕康,微微一笑:“他走了五年,如今还有人想要杀他,不太可能是旧恨,恐怕会是新仇。用重手法活活将人打死,这下手之人还真是心狠手辣。你们觉得谁有可能?”

四人纷纷摇头,只有滕康脸色微微发白。萧楚云关心地道:“康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一直不太好。”

滕康怔了怔,勉强微笑:“我没事,可能有些受寒。”

“哦,是啊,这阵子天气变化太快,让人防不胜防,康哥年纪也不小了,现在的人都得学会保养自己才行。”

本是开玩笑的话,听在滕康耳朵里却骤然生出寒意。他警觉地看了萧楚云一眼,萧楚云只是淡雅地微笑,毫无异常。滕康嘿嘿笑道:“象门主这么帅的男人才要保养,属下一个粗人,整天跟鞭子、藤杖打交道,再保养也是这副丑样,还是不保养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散会时萧楚云特意留下钱坤,叮嘱他向林警官旁敲侧击地询问案子进展情况。钱坤是个聪明人,一听门主的意思,立刻心领神会:“放心,老大,属下一定随时向你汇报。”

回到书房,萧楚云刚刚坐定,就接到门卫电话,说萧潼来了。萧楚云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萧潼会来,他以为就算有人来,也必定会是父亲。如果是父亲,即便被他狠狠打一顿,自己也会好过些。现在他最不想面对的便是萧潼了,当初向他打了包票,保证把然儿完好无损地交还给他,谁知弄成今日的格局。他还有何脸面去见萧潼?

萧潼因为身上有伤,脸色仍然略显苍白,穿一件浅灰色的风衣,从庭院中走过时,一种帝王的雍容、尊贵气度便自然地流露出来。萧楚云在楼上看到,心中暗自赞叹,自己的两位弟弟,一个是古代皇帝,一个是古代王爷,两人俱是人中极品、风华绝代。

迎上萧潼,伸手握住他的手,黑帮老大第一次露出窘迫、愧疚之色,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小潼,对不起,我把然儿丢了,害你带伤赶到S市来,这样辛苦。我本以为爸会来的……”

萧潼压下心里油煎火烹的焦灼,微微一笑:“如果爸来,大哥今天就站不起来了,所以还是小弟来比较好。”

萧楚云被弟弟调侃得脸上发烫,连忙侧过头,做出有请的动作,避开萧潼的目光。待萧潼坐定,萧楚云坐在他对面,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虽然消瘦了不少,可面容平静,并没有他预料中怒不可遏的样子。萧楚云暗暗叹息,这个弟弟还真是修炼得稳如泰山,恐怕只有在然儿面前,他才会沉不住气吧?

萧楚云拿出萧然留下的那封信,交给萧潼:“小潼,这是然儿留下的。怪我不好,我本想让他回家避避,也借机哄他离开楚门。谁知这小子吃了秤砣铁了心,骗我回家去,人却不知溜到哪儿去了。可能是我伤了他的心,他本是自尊心极强的,怕是以为我对他失望了,所以拼命想去弥补。”

萧潼接过信的时候,黑色的瞳孔已然收缩,怒意从他眉间狂涌而出,帝王的威严与冷肃霎时毕露无遗。一边看,一边脸上泛起暴风雨的气息。萧楚云暗道,然儿,你这臭小子,这下你死定了。就算我不罚你,你自己哥哥也饶不了你。

萧潼拿着信纸的手有些痉挛,好久才平息下来。把信缓缓放在桌上,抬眸看着萧楚云,歉然道:“大哥,真对不起。然儿不懂事,给大哥带来很多麻烦,连累大哥了。是我没有教育好他,大哥生气就罚我吧。”

萧楚云本以为萧潼会埋怨自己没有兑现承诺,没想到萧潼反而向他道歉,一时心中既感且愧,苦笑道:“你不怪我就好了,我怎会罚你?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努力摆平此事,不会让然儿坐牢的。”

萧潼的目光黯了黯,手指下意识地缩紧:“我相信然儿不会打死人的,他虽然嫉恶如仇,可心地善良,纵然对于十恶不赦之人,他也愿意网开一面。所以,我相信里面另有隐情,即使没有,那也是过失杀人。只是……”声音沉下去,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这小畜生现在越来越肆无忌惮、任性妄为,我一次次严厉警告他,看来对他毫无用处。他如果敢回来……”他没有说下去,可是那张铁青的脸已经宣告了一切。

萧楚云怕他身体还未康复,不能久坐,关心地道:“去床上躺着吧,我到房间里慢慢把事情经过讲给你听。”

萧潼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的确觉得伤口又疼痛起来,深身疲惫,于是点点头。萧楚云把他引到萧然房间,让他躺好,给他倒了茶来,兄长般的呵护令萧潼觉得心里暖暖的。噙着一丝微笑道:“大哥好手段,那么轻易就把嫂子骗到手了?嫂子真是贤惠,一来就博得了爸的欢心。”

萧楚云随手一个暴栗敲过去:“臭小子,和然儿一样,动不动调侃我,真是胆大包大。信不信我揍你?”

萧潼从十五岁登上大位,穿越时已当了五年皇帝,一直勤政爱民、独当大局,在家中又是大哥,日日照顾、教导两位弟弟,肩上的担子一向很重。到现代后为了适应现代生活,及早熟悉萧氏管理,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从未有一日懈怠过。

习惯了做一位英明的企业管理者、一位强势的兄长、一位孝顺的儿子,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被比自己年长的哥哥照顾着,用宠溺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他忽然觉得很温馨、很幸福,第一次露出调皮的、坏坏的笑容:“然儿在这里恐怕被大哥教训得多了,大哥现在没人教训,就来教训小弟了?”

萧楚云诧异地看着萧潼,原来这小子也会笑得如此可爱?他不禁萗尔,本来郁闷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摇摇头道:“然儿这小子脾气比牛还倔,我再怎么教训他都没用。完全白费力气,到最后只有我向他投降的份。”

萧潼如遇知音:“我的感觉跟大哥完全一样,这小子总有法子把我气得七窍生烟,然后他自己摆出一副无辜相,好像我多委屈了他似的。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放手不管了,可又哪里放得开?”

萧楚云调侃道:“怎么你堂堂一国之君也会这么憋屈无奈?”

萧潼苦笑:“在现代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来的一国之君?”瞟了萧楚云一眼,又笑道:“堂堂一国之君不是还被大哥威胁揍我?”

萧楚云忍俊不禁:“小潼,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一来,我心情好了许多。”顿了顿,放低声音,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急,爸也是,我今天一早就派手下到处去寻找然儿的下落了,至少可以确定,他没有去自首。”

“然儿不会傻到去自首,他一定是自己去查找真相了。这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可以担尽一切。我怎么教训他、责罚他都与事无补,真不知道他要让我*心到什么时候。”萧潼悻悻地说着,想想又好笑,觉得自己有些婆婆妈妈。

两人本来都窝着一肚子火,可见面一聊,气都消了不少。彼此对望一眼,竟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J市人民医院,天绝一夜之间伤十三人,其中五人重伤。医院里一番救治,到早上八点才安定下来。在萧潼到达云天庄园的同一时间,那位从天而降的白衣人正坐在秦无恨床边,默默看着秦无恨苍白失血的脸。

剑眉星眸、英气勃勃的少年,不是萧然还会是谁?

身边出现高大挺拔的身影,是秦无恨的养子樊仲。“萧然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们。大恩不言谢,樊仲谨记在心,将来一定找机会报答。”

萧然心中一动,这人曾被自己痛打一顿,此刻却来感谢自己,倒是一个恩怨分明的大丈夫。他看他一眼,眸子中带了温暖的笑意。

秦无恨本来在呆呆发愣,听到樊仲的声音,他转过脸来,目注萧然,唇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没想到你会来救我们。”

萧然微微勾起唇角,干净到不染纤尘的笑容:“我本来怀疑你杀了杨枭,所以夜探天绝。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些人是玄冰堂的?”

“正是,他们也同样怀疑我杀了杨枭。”

“为什么?”萧然困惑地道,“你与杨枭不是同盟吗?”

第一百章 一笑泯恩仇

“同盟?”秦无恨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欲言又止。

萧然轻轻摆手:“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对我讲。对了,昨晚玄冰堂的人在你们西楼放火,樊先生送你们去医院后,我与你的几位门徒一齐将火扑灭了,幸好火势没有蔓延开来,只是烧毁了一些家俱。地上的血迹与残肢也收拾干净了,你可以放心。”

秦无恨震动地看着他,眼里闪过奇异的目光。这么年轻的男孩,还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他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本事?不仅身怀绝世武功,而且心思缜密、头脑灵活,行事作风完全不象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心里百感交集,本来冷漠的面容,此刻象冰山解冻一般,微微露出松动:“谢谢你,小兄弟。”

萧然微笑,看来秦无恨的态度大大改变了,原先跟自己处在敌对的位置,现在叫自己小兄弟。他心中高兴,一双星眸中便漾起春风般的笑意:“其实,我该尊称你一声舅舅吧?”

秦无恨脸上猛地一僵,平静的面容犹如被巨锤敲击的岩石,绽开条条裂纹。然后唇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抬头看一眼樊仲,哑着声道:“仲儿,你去照顾别的兄弟。”

樊仲恭声应是,转身悄悄退出,把门带上。

萧然从秦无恨眼里捕捉到震惊已极的表情,还有那种被揭开往事的痛苦、悲哀,他心里轻轻叹口气。果然如自己所料,他是有着极大的苦衷的。

“舅舅……”他轻轻唤了一声,眼里是一片诚挚、温暖,还有深深的理解与同情。

“谁是你舅舅?”秦无恨忽然愤怒起来,拔高声音大吼,却牵动肋下枪伤,痛得皱紧眉头,连连喘息。

萧然连忙递上一杯水,放软了声音道:“舅舅,你别激动,先喝点茶,顺顺气,我们慢慢说。”说着轻轻扶起秦无恨,让他喝了几口水,再把他慢慢放下。

秦无恨怔怔地看着他,从这少年眼里,他看到的是一种纯净如水的目光,那样沉静而温暖的眼睛,就明春日里阳光下的湖泊。此时此刻的样子,哪有半分昨天夜里满身杀气的模样?他要干什么?为什么救自己,又为什么叫自己舅舅?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他已经知道,那萧楚云知道么?原来自己以为做得有多隐秘,他们却已经知道了真相。

既然如此,萧楚云为什么不来杀自己?为什么还留着天暮在楚门?他是想请君入瓮?可这少年的举动又代表什么?

万千思绪如潮水般奔腾在胸口,可秦无恨的脸上却是冰川般的冷寂:“你怎么知道的?萧楚云也知道了,是不是?”

萧然微笑,坐下来,笔直地看着他:“是的,从天绝回来,我们就查到了。你二十五年前在萧氏工作过,是不是?你填的员工档案上父亲名叫楚龙骧,是不是?”

不知道是因为枪伤剧痛,还是因为萧然的话刺激了秦无恨,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瞳仁中泛起烟灰般苍凉的颜色,呆了半晌,唇边扯出一个冷冷的笑意:“我没想到这一层,我以为这么多年了,萧氏不可能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舅舅,我听大哥讲起叔公的事,他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背后有什么真相,可他很同情叔公。”萧然深深地看到秦无恨眼底,语声中也有了萧瑟之意,“舅舅,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如果当年楚老太爷有什么对不起叔公的地方,那也是过去式了。大哥根本不知道,所以,请舅舅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虽然我与舅舅只见过一次面,可舅舅给我的印象是真正的英雄。”

秦无恨低低地笑出声来,无限嘲讽:“英雄?英雄都没有好下场!家父当年曾经是楚门公认的英雄,可结果呢?落魄到在乡间务农,不,他甚至连务农的力量都没有,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劳作。如果没有母亲,他早就没有勇气活下去了。母亲救了他,把他带回乡下,夫妻俩过着平淡的生活。当年叱咤风云的英雄,到头来寂寂无名……他后来得了肺结核,四十岁不到就死了。”

萧然心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四十岁不到就死了?他离开楚门时二十五岁,也就是说后来活了不到十五年,那时候的秦无恨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吧?就这样没了父亲,却留下满腔的仇恨。难怪他后来吃那么多苦,辗转打工,漂泊不定,最后当上杀手,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涯。

秦无恨仿佛被萧然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睛蛊惑了,忘记自己身在何处、面对何人,慢慢沦陷在记忆里,喃喃道:“可他还是那样傻,还是念着他那位狠心的哥哥,无怨无悔,默默生活在没有人知道他的乡村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给我取名无恨,他让我不要怨恨伯父,他说,这是他的命……”

泪水从萧然脸上缓缓滑落下来,而秦无恨那双幽深冷漠、染满沧桑的眼睛里,此刻也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秦无恨忽然激动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嫣红,手指紧紧抓住被面,恨不得将它撕裂,脸孔有些扭曲,“楚门欠了我父亲的,楚龙骏欠了我父亲的,我要夺回来,我要凭自己的本事夺回楚门。我要为父亲报仇!他是无辜的,楚龙骏妒嫉他,故意冤枉他,把他逐出楚门,还残忍地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萧然轻轻握住他的手,用低缓的、探询的语声问道:“舅舅怎么知道是楚老太爷冤枉了叔公?”

“是杨枭告诉我的。五年前他找到我,告诉我这个惊人的秘密。他说当年是楚老太爷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了汉流帮,嫁祸给我父亲,目的只是想除去我父亲。”

萧然在心里叹息,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秦无恨这样厉害的人物竟然也会轻易上当。他凑上一些,一眼不眨地看着秦无恨的眼睛:“那么,玄冰堂的人为什么要来天绝杀人?如果杨枭是正直之士,如果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他诚心与你结盟,他的手下怎会怀疑到你?杨枭一死,玄冰堂的人立刻找你麻烦,原因很简单:杨枭在利用你,而他的手下也深知你们之间这种关系。

现在杨枭无故被杀,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想甩开他单独干,所以把他斩草除根;二是你将他出卖给了楚门,是楚门的人杀了他。因为杨枭做这些事都是秘密行动的,只有你和他自己人知道。所以玄冰堂的人才不顾一切地来杀你!”

秦无恨再次心头狂震,这个少年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有这样周密的推理能力?事实上昨夜玄冰堂的副堂主闯入天绝时,自己正与天暮通电话,也许正被他听到了那句“天暮,如果真是楚门动的手,他可真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供出他,他怎么会死于非命?”,也听到了自己丢开杨枭,让儿子拉拢滕康的话。

这样与他们原先的怀疑印证下来,正好吻合,所以他们才起了杀心。可这孩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他怎么能将黑道上这一套勾心斗角的事理解得那么透?

萧然从他脸上看到动容之色,微微苦笑:“舅舅,您是当局者迷,所以才没有识透杨枭的用心,被他利用,想要除去我大哥,想要侵占楚门。事实上,从大哥的叙述中,我可以感觉到,楚老太爷或许曾经起过妒意,但归根到底,兄弟毕竟是兄弟,他后来还一直在寻找叔公,一直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握紧秦无恨的手,郑重地道:“大哥早就知道舅舅想要对付他,可他只觉得外公对不起叔公,他从没怨过您。他还十分器重天暮哥,尽一切力量栽培他。他为天暮哥报了大学的周末专科学历班,供他去上学。”

秦无恨闭了闭眼睛,感觉喘不过气来。

萧然站起来,深深一躬,然后抬起头,毫无遮掩的目光落在秦无恨脸上,一字字清清楚楚地道:“舅舅,我求您,求您仔细想想,您忍心把这么好的外甥当作您的对手么?如果这么做,您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叔公,对得起自己的心么?”

秦无恨的身躯在被子里微微颤抖起来,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俊美绝伦的少年,震惊、感动、心酸、悲苦、自责、悔恨……种种情绪翻江倒海般在心里涌动。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以为自己已为生活所迫,将自己的心磨砺成钢铁、磨砺成岩石,可是,为什么在这位小小少年面前,自己却失态了?

他清澈的眼睛、他诚挚的语声,悄悄打动着自己,悄悄摧毁了自己心中坚硬的堡垒。一滴眼泪终于从秦无恨眼里滑落下来,原来,自己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冷酷、那么坚定,原来,自己真象杨枭所说,心是柔软的?

他缓缓伸出手,声音有些凝滞:“小然,是舅舅昏了头,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舅舅错了……”

萧然又惊又喜,白皙的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舅舅,您想通了?太好了。天暮哥如果知道,他也会开心死的。”

秦无恨闭上眼睛,唇边露出一丝笑容,带着解脱的味道:“好了,你吵了我半天,现在,我要休息了。”

萧然连忙道:“好,好,小然不打扰舅舅了。舅舅您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您喊我一声。”他转身出去,拉上房门。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秦无恨的泪水潸然而下。

萧然走下住院楼,到外面公用电话上,拨通萧楚云的电话,心情激动。听到那边“喂”了一声,他低低地唤道:“大哥,我是然儿。”

“然儿?”萧楚云惊喜交集的声音,“你在哪里?”

“大哥,我在J市。舅舅他……我是说秦无恨……他被玄冰堂的人杀上门来,是我救了他。我跟他谈了很多,原来一切都是误会。舅舅已经想通了,他不会再跟你为敌。大哥……大哥?”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声音,萧然的心紧张得突突乱跳,小心翼翼地道:“大哥,舅舅受了伤,天绝这次损失惨重,你愿不愿意带天暮过来看望舅舅,趁机叙叙甥舅之情?”

“好,我明天就过来。”萧楚云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中有意义不明的笑意,“然儿,你真厉害,一个人就敢做这么多事。”

“大哥……我只想补偿自己犯下的错。大哥,你原谅我吧……”萧然一语未了,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声音:“你这无法无天的小畜生,你想让全家人为你担心到什么时候?”

他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阵晕眩,好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哥……哥你也来了?”

“我不来,是不是没人管得了你了?”萧潼的声音冷得能将人冻结成冰。

“……哥,我错了,等舅舅好一点,我回去任你处置。”

“很好,别忘了哥曾经说过的话。”

萧然惨笑:“是,小弟记得,哥要扒光我的衣服,将我吊在院子里打。”哥,我做错了很多事,我知道你生气,我对不起你。如果你真的忍心,你就打吧。可我不后悔……

“哥,对不起,我要去照顾舅舅了,我挂了。”他不等萧潼回答,轻轻挂上电话,付了钱,转身往医院里走。

脚步很慢,眼泪在眼眶里晃动,却执拗地不肯掉下来。

第一百零一章 甥舅相认

傍晚秦天暮从烈焰堂回来,到书房去见萧楚云,向他汇报他一天的实习情况。萧楚云想到萧然电话里所说的话,心里隐隐觉得酸涩。假如秦无恨一直保持强势,想要与他一较高下,他绝对不会听之任之。纵然他已有心将楚门让给秦天暮,可前提是在他心甘情愿的状态下。堂堂楚门门主,是绝不会受人胁迫、威逼或者被人用阴谋篡夺门主之位的。萧楚云自有非同一般的霸气。

可现在,他这位舅舅自动心软了,而且听萧然讲,其中是有误会的。所以,萧楚云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天暮,你今天跟你父亲联系过吗?”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温顺而恭谨的表弟,唇边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秦天暮下意识地心头一凛,事实上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打通父亲的电话,秦无恨一直关着机。何况人在烈焰堂,跟在钱坤身边,他不敢轻举妄动,期间只是偷着出去打了两个电话,都以失望告终。可萧楚云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对自己已经有所怀疑?

“天暮没有。”

“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J市人民医院,令尊与天绝大部分人都受伤了。”

秦天暮大惊失色:“怎么会?”难怪,昨天晚上父亲在电话那边一声惊呼,然后立刻关了机,连樊仲的电话也打不通,让自己一直提心吊胆到现在。父亲出了什么事?天绝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萧楚云知道?

萧楚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态度亲切而自然:“别急,令尊伤得不重。有然儿在照顾他,你放心吧。”

“小然?”秦天暮更加困惑,“小然怎么会在那儿?他不是回家了么?老大,您知道发生了什么?”

“详情我也不清楚,等我们明天去就知道了。”萧楚云心里暗暗思量,要不要现在就把两人的关系说出来?想想还是算了吧,让他父亲讲给他听,或许会比自己讲好得多。毕竟那样一个漫长的故事,自己所知并不多,现在讲出来,只会徒留诸多疑问,让秦天暮今晚睡不着而已。

“是,谢谢老大。”秦天暮顺从地应了一声,正准备回自己房间,萧楚云道:“今天来了位客人,我去给你引见。他身上有伤,今晚我睡在你房间里照顾他,你睡到隔壁客房去。”

“是,老大。”

晚上萧楚云为萧潼换过药、换过纱布,两人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看电视,目光忽然被电视里的《新闻前线》节目吸引住了。

“步行街地下停车场暴力杀人案后续—S市惊现魅影杀手。”一个骇人听闻的标题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紧接着主持人职业化的声音娓娓道来:“继前天晚上步行街地下停车场发生凶杀案后,公安局迅速展开刑事侦查,现死者身份已明。该男子名叫杨枭,四十岁,原系T市人,五年前离开T市到南方经商,一年前迁至J市,经营石油。

据被害人下属称,当晚被害人约了朋友到蓝色经典喝茶,回来时在停车场被杀。经察看停车场门口的监控录像,发现八点十二分有一条人影一闪而过,进入停车场,快得犹如鬼魅,停车场门卫竟然没有看到此人进去。即使用慢镜头倒过去,也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能隐约看出他身材修长,穿一件米色风衣。

该凶手身法诡异,手段惊人,公安局提醒广大市民加强防范。调查还在进行中,如有线索,请大家立刻向公安部门提供。”

萧楚云恨恨地一拳砸在床头柜上:“现在的警察真是废物,果然还想借助于群众举报!如果真有魅影杀手,他们把这么重要的消息泄露出来,就不怕被杀手暗杀了?”

萧潼只是死死盯着电视屏幕,目光幽深得好像一泓寒潭,脸上青白交错。隔了很久才发出声音:“警察不是傻子,一定会去蓝色经典盘问服务员,也许他们已经有了一些把握,才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发布出来。现在的破案率低得可怜,难得有一件有了眉目,警察当然要炫耀一番,引起轰动效应。”

萧楚云知道他说得不错,更明白他心里着急,只能安慰他:“放心,就算最后查到然儿,我也会用我的手段去摆平这件事,现在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萧潼深深吸一口气,萧楚云从侧面看过去,只觉得他的脸冷得犹如冰山。

“这小畜生,他非要把我们都折磨死才安心!”萧潼从齿缝里发出一句低语,房间里的温度随着他的语声降至冰点。

萧楚云心里也重得象压了块石头似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黑道的手段去跟公安局打交道,可是现在看来,这种“机会”已经迫在眉睫了。

他故意用轻松的口气道:“车到山前自有路,小潼你先别想太多。你身上有伤,不能肝火旺。明天我和天暮去J市看望我舅舅,这段陈年旧怨,也该到了结的时候了。你留在这里养伤,等我回来。”

萧潼心中憋着满满的怒火,恨不得立刻赶到J市,把萧然拉回来狠狠揍一顿。可是他也明白,萧楚云此行必定有很多事与秦无恨谈,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甥舅相认,所以自己的事可以缓一缓。

“大哥,你把然儿带回来吧,如果由着他流落在外,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萧潼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深深的无奈。

萧楚云点头。

J市人民医院,十一点,秦无恨躺在床上挂着吊滴,萧然在旁边陪着。室内很静,秦无恨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眼底似有流沙滑过,带动万千记忆,无限悲凉。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萧然跳起来去开门,一眼就看到萧楚云与秦天暮两张帅气的脸。

“大哥。”萧然刚刚唤了一声,秦天暮已扑进去奔到床前,急声问道:“爸,您怎么样?”

秦无恨摆摆手,示意他无事,目光却一直锁在进来的萧楚云身上。此刻的萧楚云收敛起满身黑帮老大的气势,只剩下儒雅、稳重的气质,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来。看着脸色与床单一样苍白的秦无恨,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交织。

四目相对,秦无恨的眼底也波动起来,仿佛被风吹绉的湖面。他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唇角微微颤动,费力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楚云,你来了?”

萧楚云眼眶一热,一股泪水冲进喉咙里,他用力将它咽下去,走到床前,双膝下沉,重重地跪到地上:“舅舅……云儿来迟了……”

秦天暮瞬间呆若木鸡,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而秦无恨的泪水哗地一下流了出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秦天暮连忙伸手去扶他坐起来,他不顾身上的伤痛,伸出双手:“楚云?楚云,你不怪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你还肯认我这个舅舅?……”肋下剧烈,他连连咳了几声,大口喘息。

萧楚云连忙挪到床头,伸出双手与他相握,目光也变得朦胧起来,唇边却展开笑容:“不,舅舅,我相信,是外公对不起叔公、对不起您,所以,您才会怀恨在心,才会报复我。我没有怪您,无论如何,您是楚家人,是叔公的儿子,是我妈的堂兄,是我的舅舅。”

秦无恨一把把他拉起来,紧紧拥抱着他,任泪水肆意滂沱,哽咽着道:“楚云,你真是好孩子,是舅舅犯傻,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如果没有小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提起小然,萧楚云回头狠狠瞪了萧然一眼,萧然吓得扑通跪了下去,一声也不敢吭。

秦无恨见此情景,奇怪地道:“楚云,怎么了?你干嘛吓小然?他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我们甥舅二人再也见不到面了。”

萧楚云摇摇头:“一言难尽,云儿呆会儿跟您说。”

秦无恨拉着他坐在床沿上,对秦天暮道:“天暮,这是你表哥,快叫一声。”

秦天暮傻傻地看着两人,迷茫地叫了声“表哥”,萧楚云笑道:“还是叫我大哥吧,你还有一位二哥,叫表哥恐怕叫不过来。”

秦天暮只觉得自己在做梦,终于忍不住问道:“爸,您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秦无恨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天容,声音变得悠远、低涩,缓缓讲起过去的那个故事:“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想等夺下楚门,再把真相告诉你,想不到现在,一切都变了……”

在秦无恨幽幽的语声中,三人都了解到了更多、更为辛酸的内幕。

“……其实,在那次失手后,父亲本想闯进汉流帮,找到他那位朋友问个究竟,并且抢回自己的货物。谁知伯父盛怒之下,立即召开门会,当场审问父亲。伯父铁青着脸,满眼暴戾、狠绝,恨不得亲手将父亲打死。父亲看着他的样子,心寒到极点、绝望到极点。他想,伯父猜忌他了,伯父再也不相信他,果然,外界的那些传闻影响了他们的兄弟情,伯父再也不当他是自己最器重的兄弟了。

那时候,他忽然觉得心灰意冷,觉得世间一切都变得空洞、变得毫无意义,于是他根本不愿意辩解,直接承认是他出卖楚门,那批货是他卖给汉流帮的。

伯父象被激怒的猛虎,扑上去揪住父亲的衣领,狠狠掴了他两个耳光,把他的牙齿生生打掉了一颗……父亲临死前的那段日子,反反复复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他说,他后悔了,他不应该跟伯父怄气。伯父没有相信他,可他也没有相信伯父,所以,两人都错了;所以,他不恨他……”

萧然跪着,秦天暮站着,萧楚云坐着,三个人同时听得热泪盈眶。

“他被挑断手筋脚筋,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可以行动后,他打的到百丈崖下,一点点爬上百丈崖,想跳海自尽。可是他没有死,被海浪冲到岸边,却被我母亲无意中救了。”

秦无恨收回目光,看着萧楚云,本是岩石般坚定的脸,此刻充满辛酸、落寞,沉沉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他是那样沉默、那样平静,有时候他会在院子里一坐一整天,有时候他会站在村口,看着T市的方向,直到他再也站不动……他死时我只有十三岁,我过早的懂事了,看着父亲的样子,我心里象被扎进了一根刺,这根刺越扎越深,一碰就痛得我喘不过气来。那时候我就在恨这个伯父,他让我父亲变成这种样子,我一定要为他出一口气。

可父亲他不怨,他从来没有怨过!他真傻……

等我长大,我走出那个偏僻的乡村,来到城里,到处打工,我拼命想让自己强大起来,为父亲报仇。后来我当了杀手,再后来杨枭找到我,告诉我当年是伯父有意陷害我爹,想要除去他这个功高盖主的人,我便信了。

是杨枭的死以及玄冰堂的夜袭让我清醒过来,是小然的话让我明白了是非对错……”

秦无恨说完长长的一段话,虚脱一般吐出一口气,脸色更加苍白。

萧楚云连忙递上一杯水,把他的身子扶起些,后面用枕头垫高,让他喝几口水,缓解一下情绪。

“舅舅,我相信当年的事只是出于误会,如果舅舅同意,我想把叔公的坟迁回T市,把他的灵位放进楚家祖宅。”萧楚云说着,回头看秦天暮一眼,“还有,是外公欠叔公的,天暮才是真正的楚家传人,楚门门主之位,我要转让给他。请舅舅同意。”

就在这时,萧楚云的手机响了,萧楚云接起来,里面传出飞廉的声音:“门主,公安局林警官来了。”

萧楚云心头一沉:“你说什么?”

“公安局林警官来找门主,现在二少爷在接待他。”

第一百零二章 古代皇帝与现代警察

萧然听大哥声音不对,抬头看了他一眼:“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的事估计发了,公安局找上门来,你哥在对付他们。”萧楚云心中迅速转念,脸上已恢复平静,“你哥让我把你带回去,我们现在立刻出发。”

“楚云,发生什么事?”秦无恨连忙问。

萧楚云毫不隐瞒:“杨枭死前被然儿打了一顿,现在然儿脱不了干系,公安局找到我们了,我得赶紧回去。舅舅,我刚才向您提的建议您好好考虑,给我来电话。天暮留下照顾您,好么?”

“不,小然出这么大事,还是让天暮跟你回去吧,多个人多个帮手。”秦无恨转向萧然,用安慰的目光看他,“我明白了,怪不得你来找我查杨枭的事,原来是为了给自己洗清嫌疑。你把那天的情况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想想?”

“好。”萧然把那天蓝色经典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秦无恨听了杨枭的那番话,再次肯定杨枭对他说的完全是在欺骗他、利用他,心中百感交集,又悔又恨。

“楚云,小然,你们有没有怀疑过滕康?”

萧然摇头:“不可能是他,他没理由杀杨枭。”

“也许因为他发现了你,怕杨枭跟他结盟的事败露,所以杀他灭口?”秦无恨推测道。

“不,我不这么想。” 萧然冷静地分析,“一是我敢确定他当时没有发现我在偷听,否则他不会跟杨枭说那么多话;二是即便他发现我在偷听,他为了不让大哥识破他的阴谋,只会杀我灭口,不会杀杨枭。因为只要我回去,我就会把他在蓝色经典见杨枭的事告诉大哥。”

萧楚云再次在心中感慨,这个弟弟真是心思太过缜密,简直滴水不漏。秦无恨忍不住赞道:“楚云,你这个弟弟真厉害,如果跟你易地而处,他不会做得比你差。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萧楚云冷哼一声,微微苦笑:“胆大包天、为所欲为,舅舅你没跟他一起呆过,否则就知道他是怎样难缠的一个家伙了。”

萧然低头跪着,听到这句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心中既羞愧又委屈,暗想大哥果然对自己失望了,自己哥哥更不用提,已经一再扬言要不顾自己脸面,把自己扒光了吊起来打。原来,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真的这么差劲……

秦天暮见他的样子,心中着实不忍,轻轻劝道:“大哥,小然只是想自己解决问题,他是个要强的人。您别怪他,让他起来吧。”

萧楚云扫了萧然一眼:“起来吧。我不管你,回去自有你哥管你。”

萧然垂着的睫毛颤抖了一下,默默站起来,走到秦无恨床前:“舅舅,我跟大哥回去了,您保重身体,等伤好就来云天庄园找我们,好么?”

秦无恨拉住他的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蔼然笑道:“小然,你是我们天绝的救命恩人,等我伤好,一定要好好谢你。”又转向一脸严肃的萧楚云,道:“楚云,小然这么好的弟弟,你就多担待些、多疼疼他,别动不动给他摆脸色、动不动罚他。现在可难得有他这么好的男孩呢。”

萧楚云苦笑,心道舅舅,您哪里知道我这个宝贝弟弟有多无法无天?我倒还可以忍,只怕家里那位忍不了啊。回去这小子恐怕会被他暴打一顿……

“舅舅放心,云儿有分寸的。您好好养伤,回头给我打电话。”

“好。”

三人坐进汽车,萧楚云一边开车,一边打开蓝牙,拨通萧潼的电话:“小潼,方便说话吗?是不是公安局有人来?”

萧潼的声音十分平静:“大哥,没事,我现在跟林警官回局里去,配合他们调查。”

萧楚云心一沉,看来事情果然闹大了:“小潼,你请林警官接一下电话吧。”

“哦,好。”萧潼把手机交给姓林的警察,“林警官,我大哥想跟你说几句话。”

“楚董,我们来得真不巧,今天你正好出去?”林烨轻松地跟萧楚云打招呼,就象平时在夜之神一起喝茶时的样子。

“林Sir,今天哪阵风把你吹到我们云天庄园?真不巧,我到J市来看望一位生病的亲戚,怠慢你了。不过我二弟在,让他陪你也一样。我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你先跟我二弟吃顿饭,随便聊聊,我两个小时内赶回家。”萧楚云的语气十分亲密,好像他与这位林警官是哥们。

“别,楚董。”林烨笑道,“现在路上车子多,你千万别飙车。悠着点好了,我与你二弟聊得正投机,他愿意跟我回局里配合调查。

抱歉,讲了半天没说到正题,是有人举报你家三弟,说他身怀绝世武功,轻功更是绝顶,有些象我们在停车场监控录像中看到的那个魅影杀手。还有,我们在蓝色经典查问过服务员,他们说出事当晚有一位身穿米色风衣的少年进茶馆,长得象明星那么漂亮。我们核对下来,他的长相跟举报人说的令弟的长相吻合,而他的穿着与监控录像里的杀手吻合。

所以我们到你庄园来看看,找你三弟调查一下,没什么别的事。”

萧楚云心里咯噔一下,有人举报,难道是那个蓄意嫁祸给然儿的人?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然儿分明说没人跟踪他,然儿的内功高深莫测,不会有人近身而发现不了的。那么,是别有用心之人想诬陷然儿?他跟谁有仇?

心里转念,却没有丝毫耽搁,萧楚云扬起声音,脸上陡然有了怒意:“你说什么?谁这么恶意诬陷我三弟?就算跟我结了梁子,他也该找我才对。我三弟才十八岁,还在学校里读书,他怎么可能成了杀手?林Sir,我相信你的判断能力,只不过这个人要是被我找出来,我可饶不了他!”

“楚董,你别生气。”林烨倒是不急不恼,依然带着笑,“我知道你的脾气,只是我们一直相安无事,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别轻易出手。我们警察只相信证据,要是这家伙诬陷了你三弟,不要说你不饶他,我也饶不了他!敢左右我们的视线,他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时,萧楚云听到电话里萧潼的声音,温和沉静,格外令人安心:“大哥,你放心,林Sir说得对,警察是讲证据的,不会随便诬陷好人。我现在就跟他们回去,看看他们要调查些什么。如果他们觉得不够,等然儿回来,我们再恭候他们大驾吧。”

“好,小潼,辛苦你。”

挂上电话,萧楚云的目光狠狠扫向萧然:“有胆子出去打人,却没脑子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你的样子出现在蓝色经典,怎会不引人注目?还有,地下停车场有探头,警察看到了你闪电般掠过的米色身影,新闻里把你称为魅影杀手。然儿,这件案子一破,你可出名了。”

萧然低着头,不敢去看萧楚云愠怒的眼神:“大哥,我错了。进去时我确实没想到有监控,后来才想到。所以出来时我是贴着屋顶飞出来的,避开了探头。哥会看出端倪,他会引开警察的视线。我本来只是想打杨枭一顿,哪里会顾忌那么多?大哥……我……”

“好,这个先抛开,你骗我回家,结果拐个弯去了J市,你知不知道一家人都在为你担心?你有意考验我们的心脏承受能力?哥要是脆弱一些,早被你活活气死了!”萧楚云一张侧脸上遍布阴云,就算没有看,萧然也已感受到了。

“小弟怀疑舅舅,所以才去J市调查……我只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大哥,我错了,您饶了我吧……不,回去大哥狠狠罚我吧……”

萧楚云不再说话,只顾加大油门开车,一时车内陷入沉寂。萧然僵硬地坐着,心里不断回忆着当天的情景,思索着谁有可能杀掉杨枭。

公安局刑侦科,萧潼跟着林烨进去的时候,所有警察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大家不约而同地被萧潼身上天然流露的帝王气度吸引了,这个人,只是那样简简单单地走进来,却仿佛正站在世界之巅,君临天下、睥睨众生。

林烨早在云天庄园时就被萧潼的气势折服了,对他态度极客气,请他坐下:“萧先生,谢谢你肯来配合我们工作,我只要向你了解些情况,做个笔录就成。”

“没关系,林警官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全力配合。”

林烨询问了一下萧然的基本情况,以及当天他是否到蓝色经典,去干什么。萧潼毫无隐瞒,称萧然那天去与女朋友约会,可惜后来女友爽约,他便败兴而归了。

讲完,萧潼微笑:“林警官,我对刑侦工作也比较感兴趣,林警官如果不介意,可否让我看看那天地下停车场的录像,也许我可以为你提些建议?”

林烨点头,把当天地下停车场两个门口的监控录像都放给萧潼看。萧潼反复看了几遍,看到八点十二分屏幕上有一个米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快得犹如闪电,要用特别慢的镜头才能隐约看出是一个人。八点十三分,杨枭与滕康先后进来。

萧潼道:“林警官,我有一个疑点。”

“请说。”

“我们看到八点十二分的那个米色影子,可是,您有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出去?”

林烨一愣,发现自己竟没留意这个问题,他又把录像从头到底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那个米色影子再次出现。再看汽车出口处的录像,还是没有。仔细看出去的每一辆车,车子里也没发现那个影子。

林烨思索着:“他有可能躲在哪辆车里出去了,也许躲在后备箱里,所以录像里拍不出。”

“好,那么,请问林警官,杨枭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什么时候?”

“在九点左右。”

“那个魅影杀手是八点十二分进去的,对不对?”

“对。”

“杨枭死前有没有挣扎的痕迹?”

“没有,看来是被人一击即中,立刻丧失战斗力。”

“好。”萧潼微微一笑,“林警官,凶手是八点十二分进去的,杨枭的死亡时间约九点,期间有48分钟的时间,凶手又是一击即中,那么他剩余的时间在干什么?难道他打倒杨枭后又在车里闲坐了那么长时间,欣赏杨枭昏迷的样子。或者,假如杨枭没有昏迷,他在那儿跟杨枭闲聊?”

“这个……可能因为两人原先有过节,见面后先言语纠缠了半天,最后凶手才发起进攻。”

“你的意思这位凶手并非职业杀手?”

“按这样推测的话肯定不是。”

“好,假如是这样,我提两点:第一,我弟弟才十八岁,还是在校生,跟一位四十岁做石油生意的老板会有过节?第二,你们有没有调查八点十二分之后到九点前这段时间内出入的车主?如果有,很简单地就可以问出当时是否有人在停车场里发生口角。”

林烨面上动容。

“最后,关于不见米色人影出来这一点,既然林警官怀疑他是钻在什么后备箱里出去的,林警察可以调查九点之后出去的车子,看看谁有可能与我弟弟有关系。”

萧潼说完,轻轻站起来,微笑:“不知道林警官还需要我留下配合么?如果不需要,我先告辞。等舍弟回来,如果林警官还想调查,欢迎随时上门。”

第一百零三章 古代王爷VS现代警察局长

从公安局回来,萧潼觉得疲惫不堪,草草吃了午饭,看时间已近一点。他躺在床上休息,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墙上的钟已指向三点,背上的伤又隐隐觉得疼痛,他动了动身子,慢慢坐起来。

“哥,你觉得怎么样?”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双手伸上来轻轻扶住他。

萧潼回眸,见萧然笔直地跪在床前,抬起的睫毛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薄唇紧抿,那双一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隐隐含着忧伤、愧疚,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有萧潼能够看到他眼底如水纹般掠过的颤动,看到他平静的外表下绷紧的神经。

不看到他的时候还能淡定,现在一看到人在眼前,两天来的焦灼、恼怒、担心、失望、害怕一齐喷涌而出,萧潼不假思索地一巴掌挥了出去。这一掌用劲太大,把萧然打得扑倒在地,头撞到床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而萧潼自己牵动背后的伤处,痛得眼前一黑,脸色立刻发白。

萧然只觉得耳边象听到了一声炸雷,余音还在久久回荡,半边脸顿时高高肿起,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来。他顾不得擦掉血迹,迅速爬起来跪直身子,见萧潼再次举起手掌,他连忙伸手托住他的手臂,哀求道:“哥,哥,求你别打。小弟不是逃避责罚,是哥有伤在身,小弟不愿哥累坏身子。哥,等你身体好了再罚然儿不迟。然儿任打任罚,哥无论打多少都可以。求求哥了……”

萧潼气得胸口发麻,指着萧然,本来苍白的脸被怒火一烧,泛起病态的嫣红:“很好,打量我有伤在身,没力气罚你,是不是?”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一把揪起萧然,咬着牙喝道:“把裤子全部脱了!”

萧然脑子里哄的一声响,哥哥真要扒光了打自己,就在这里?还算给自己留了颜面,没有吊到院子里打……浑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那种羞惭、耻辱的感觉犹如无数条鞭子同时抽在自己身上。

“不,哥,小弟知错了,求哥原谅,小弟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听哥的话。哥你饶了我吧……等哥好了,回去再打……”他挣脱萧潼的手,一步步膝行着往后退,漆黑的眸子中溢满哀求,泪水已经在眼睛里打转,却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你也知道没脸吗?”萧潼沉声怒吼,“知道没脸你还敢那么胆大妄为?是不是以往哥没打痛你,所以你根本不记得教训?”

萧然身子一抖,闭上眼睛,把涌进眼里的泪水生生吞回去。哥,你在我心目中不仅是哥哥,更是父亲,你给我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饴,所有疼痛、委屈、羞辱,我都当成是你的恩赐。你要怎样践踏我的自尊,怎样折磨我的灵魂,我都接受……只要你能原谅我,忘掉我的忤逆与不孝……

他伸手摁到腰上,缓缓地、一点点地把皮带抽出来,把长裤脱下,紧紧咬着牙。因为羞耻与挨打,脸上红得几乎可以滴血,闭上眼睛,双眉紧皱,眉心满是隐忍的痛苦。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萧楚云走进来,见兄弟俩这种僵持的局面,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上前瞪着萧然,怒声斥道:“气你哥气得还不够?他现在有伤在身,你还惹他生气。他现在罚得动你吗,啊?还不把裤子穿上,滚到刑堂去?你哥教训不了你,我来教训你!”

萧潼被萧楚云的怒气震了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萧楚云已抓起萧然,三两下帮他套好裤子,拖着他往外走。萧然垂着头一声不吭,刚刚走到门外,听到萧潼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哥,然儿没有触犯门规,不宜到刑堂受罚。”

萧楚云回过身来,一脸关切、焦急之色:“可是你身上伤着,不能动怒,更不能用力。我怎么忍心你来动手?”

萧潼苦笑:“我先记在账上,等回去再找他算账。”

萧然脑子里绷紧的弦蓦然放松下来,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萧楚云悄悄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心里一暖。原来大哥是在帮自己解围,虽然他也生过气、罚过自己,可心里到底是不舍的。

“小潼,今天去公安局的事……?”

“大哥请坐,我慢慢讲给你听。”

听完萧潼的叙述,萧楚云心中暗暗钦佩,这个弟弟真不愧是雄才伟略的皇帝,推理缜密、目光如炬,这样抽丝剥茧的分析,将然儿的嫌疑洗清了大半。估计警察会加深调查,暂时不会来骚扰然儿了。

就在这时,萧楚云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公安局长戴宏峰。接起来,听到戴宏峰爽朗的声音:“楚董,今天你那位二弟在我们公安局吸引了不少眼球啊,我们林烨对他的分析推理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又查问了一些当晚在停车场出入的车主,证实从八点十二分到九点期间停车场一直很安静,没有发生口角或争执事件。所以那个所谓魅影杀手杀人的嫌疑已经基本消除。”

萧楚云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也就是说我三弟是被人诬陷的了?戴局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戴宏峰道:“抱歉,我们有规定,不能随便泄露举报人姓名。不过,楚董,我对你这位三弟十分感兴趣,你能不能让他来公安局一趟?我想找他随便聊聊,就他一个人来,楚董不会藏私,不让我们见他吧?”尾音翘起,夹杂着那种十分愉悦的、平易近人的笑声。

萧楚云在心里骂了声:“老狐狸,分明仍然怀疑然儿,要对他进行单独进攻。”点点头道:“没问题,他马上就到。”

放下手机,他对萧然道:“公安局长戴宏峰要单独见你。”

“我马上去。”

“等一等,脸肿着,赶紧用冰敷一下。”萧楚云细心地叮咛。

“好。”

公安局长室,戴宏峰看着门外进来的白衣少年,眼前顿时一亮。好帅气的男孩,难怪蓝色经典所有服务员都对他记忆犹新,这样的帅哥,真是令人过目不忘。

他拨通林烨的电话:“把监控录像拿上来,萧然来了。”

萧然唇边掠过浅浅的笑意,看来自己成了公安局的名人了,还好戴局长没直接开口说“犯罪嫌疑人”,只说了萧然。

两位警察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男孩,从他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里,他们看到的是不染人世纤尘的纯净、明朗、帅真,以及包容世间万物的宽和与善良。这样的少年,怎么可能是一位残忍的杀人犯?

萧然彬彬有礼地道:“戴局长吗?我大哥说您想见我?”

“是啊,你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脱,可我们知道你只是位十八岁的大学生,前程似锦。我们不想为此事影响你的声誉,所以,我想找你聊聊。来,请坐。”戴宏峰招呼他坐下,又让林烨把监控录像放出来。先从头到底放一遍,然后回头重放,等放到那个米色人影时,戴宏峰把镜头停在那儿,仔细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再比对着身边的男孩。

萧然也盯着屏幕看,苦笑道:“戴局长,您真的认为这世上有灵异事件?”

戴宏峰一愣:“什么意思?”

萧然道:“假如这个真的是人影,世上有谁有这样快的身法?戴局您不会真的相信武侠电影中飞来飞去的绝顶轻功吧?还有,这个人只见进,不见出,难道他凭空消失了?”

戴宏峰微微蹙眉,说实话他自己的确不相信这是一个人,因为那影子就象一缕轻烟般掠过,十分缥缈、模糊,可公安人员总不可能相信灵异事件。除了把它解释为一个人,还能有什么别的说法?

“那么,你觉得的呢?”

萧然腼腆地一笑:“我随便说的,可能异想天开,戴局您别怪我。”

“你说。”戴宏峰仿佛对萧然越来越感兴趣,语气十分和蔼地问道。

“我们都知道海市蜃楼。在平静无风的海面、湖面或沙漠上,有时眼前会突然耸立起亭台楼阁、城郭古堡,或者其他物体的幻影,虚无缥缈,变幻莫测,宛如仙境,这就是海市蜃楼。这种景象不仅能在海上、沙漠中产生,柏油马路上偶尔也会看到,通常是由气温的反常引起的。我不敢说这个影子是由蜃景引起的,但这似乎是可能性之一。

据我所知,这个地下停车场空间比较大,上层空气冷、密度大,而停车场行人入口处的地下埋着管道,连通隔壁的香港城浴室,受蒸汽薰染,地面空气较热、密度小,这是很容易造成蜃景的。”

戴宏峰与林烨两人听得连连点头。

“当然,另外,也可能是机器故障引起的。”萧然不急不缓地侃侃而谈,这时候那盘带子忽然有些卡,林烨去弄了两下没修好,萧然道:“让我看看吧。”接过录影带,摸索了一会儿,重新放进影碟机。

再次打开录像,放到米色影子那个地方,戴宏峰反反复复、仔细研究那个画面。越看越觉得不象人,那影子静止时有些扭曲,给人头重脚轻的感觉。

“局长,我怎么感觉这影子怪怪的?”林烨也道。

“是啊,可我刚才怎么没觉得?”戴宏峰说着,又把录像从头到尾看一遍,发现里面好多画面都有些扭曲。

萧然道:“看来是刚才卡了一下带子引起的,由此可见,机器这玩艺儿也有出错的时候,也会误导我们。”

戴宏峰站起来,亲切地笑道:“好的,小同志,今天跟你随便聊聊,却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谢谢你,你回去吧,有什么情况,假如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们会再来找你。”

萧然温润地笑道:“只要局长需要,我随传随到。”

他走下公安局的时候唇边带着一抹调皮的笑意,谁也不知道,他刚才在动那个录像带时,用内功在带子上轻轻按了一把……

第一百零四章 安定楚门与周末归家 云天庄园,萧楚云书房,滕康进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原先规规矩矩站在萧楚云身边的秦天暮正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温和而舒心的笑容,正跟萧楚云谈着什么。“老大,您找我?”滕康想到杨枭说的秦天暮的真实身份,背上感觉凉飕飕的。萧楚云笑得十分儒雅,简直让滕康有惊艳的感觉,他背上的凉意又增加了几分。“康哥,我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我新收的小弟秦天暮,其实他真正的身份是我叔公楚龙骧的孙子,从此应该改名楚天暮了。”见滕康脸上迅速掠过一丝惊愕之色,他又微微一笑,“康哥在楚门的资历比我深,时间比我久,想必也听说过楚龙骧的大名?”滕康的心脏已经开始收缩,但脸上努力保持着平静:“是的,属下知道,他当年曾是楚门的传奇英雄,可惜后来因为背叛楚门,被老太爷逐了出去。”“是啊,当年的事恐怕是外公今生最大的遗憾,他后来每每念及叔公,总是会不知不觉地流露出后悔之意。如今我已与舅舅见面,并且澄清当年的误会。楚门是姓楚的,所以,我有意栽培天暮,是为了让他成为新门主。下周门会上,我会让天暮正式亮相,向所有堂主介绍他。”萧楚云含笑道来,意态闲适,周身流露出笃定、沉稳、胸有成竹的气度,令旁边的楚天暮由衷敬佩。滕康心里吃惊非小,刚刚与杨枭合谋,准备倒向秦无恨一边,共同对付萧楚云。没想到一转眼,这两位仇人倒结成联盟,自己成了两头不是人。最关键的是,杨枭突然死了,是不是萧楚云下的手?听说公安局来人了,可后面没有动静,难道不是?如果不是,杨枭是怎么死的?萧楚云知道了多少?他把楚天暮介绍给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心里犹如擂鼓似的咚咚直跳,却听萧楚云道:“天暮,康哥是我们楚门的元老,以后你要多请教他。”楚天暮已经站起来,闻言顺从地应了声“是”,又转向滕康,微微欠身道:“康哥,天暮初来乍到,不懂之处,还请康哥多多指点。”滕康强笑道:“楚少爷说哪里话?滕康只知效忠楚门,楚少爷有任何差遣,滕康都责无旁贷。”萧楚云听得一笑,对楚天暮道:“天暮,你去把小然叫来。”萧然刚刚从公安局回来没多久,将自己在公安局里的应对跟两位哥哥讲了,萧楚云连连夸然儿机灵,萧潼却听得直皱眉,只是当着大哥的面不好说。等萧楚云一走,他就沉下脸来教训了萧然一通,骂他自从进入楚门后,学得越来越奸诈狡猾,越来越象黑道中人。萧然自知理亏,由着哥哥骂,一句话也不敢回。这时候楚天暮来叫萧然,萧然跟他到书房,见滕康在,顿时明白大哥要对付滕康了。萧楚云看着他,轻松地扬了扬眉:“小然,你周一晚上在蓝色经典约会女朋友,是不是偶然听到了一段有趣的对话?”滕康的脸唰的一下白了。“是啊,门主,属下那天恰巧看到滕堂主和一个叫杨枭的人,恰巧听到他们的对话,属下觉得比较精彩,便冒着侵犯他人隐私权的风险,偷偷把他们的话录了下来。”萧然依然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对滕康道,“滕堂主,十分抱歉,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还要请你原谅。”“康哥,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下?”萧楚云好整以暇地问道。滕康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萧楚云面前,背上冷汗涔涔而下,脸色发灰:“门主……属下罪该万死……”“康哥,身为刑堂堂主,康哥对楚门的规矩比我懂得多,康哥应当知道背叛门主是什么罪过。”萧楚云淡淡地道。“门主,属下知罪……”滕康猛地抬头看着萧楚云,象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惊惶失措地辩解道,“可是属下并没有答应杨枭,只说回去考虑一下。门主,属下一时糊涂,求门主原谅。”萧楚云冷笑,黑瞳中射出的光芒犹如最锋利的刀刃:“康哥,请吧。刑堂就在边上。”滕康爬上两步,伸手拉住萧楚云的裤腿,声音剧烈地颤抖起来:“门主,门主,属下真的知错了。属下不是贪生怕死,可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们全都需要属下照顾,属下不能死……”说到这儿,泪水已涌进眼睛里,滕康的声音堵在胸腔中,艰难地发出来,“门主大**量,饶过属下这回,属下愿为门主效犬马之劳。门主……”萧然第一个心软了。平时见滕康一副嚣张跋扈样,他恨不得亲手扁他一顿。可此时见他眼含热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又觉得他十分可怜。看看大哥,萧楚云仍然面沉似水,不为所动。他几乎忍不住为他求情,刚想开口,楚天暮跪了下去:“门主,滕堂主并没有做出背叛门主的事来,他只是被杨枭蛊惑,说出对门主不敬之语。他已经忏悔了,今后必定会一心效忠楚门、效忠门主的。门主待人宽仁,请看在滕堂主为楚门效劳这么多年的份上,饶过他吧。”滕康身躯一震,回头看了楚天暮一眼,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萧然也在楚天暮旁边跪下去:“门主,属下亲耳听到滕堂主与杨枭的对话,他只是稍有心动,却并没有最终答应。求门主开恩,饶了他吧。”萧楚云看着滕康,滕康的脸白了红、红了白,现在又变得面如死灰。只是脸上再没有以前那种张狂的样子,眼里沉淀下一切焦躁、不满,只剩下忠诚与求恕的目光。萧楚云轻轻叹口气,伸手去扶滕康:“康哥,我敬你如自己的兄长,实在没想到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竟不惜与楚门的叛逆同谋。算了,我知道你有些负气,并非真的想要背叛我。我不怪你,起来吧。”“谢谢门主。”刚才还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此刻泪水却哗的一下冲了出来,滕康站起来。萧楚云拍拍他的肩:“康哥,不要放在心上,去吧。”见滕康退出,萧然看看楚天暮,又看看萧楚云,恍然明白了什么,指着萧楚云笑道:“大哥你真坏,你和天暮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分明是想让天暮哥施恩于滕康,将来滕康才会对天暮哥死心塌地。”萧楚云一个暴栗敲过去:“臭小子,就你精灵古怪,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萧然挠挠头,苦着脸道:“还不是被大哥影响的?小弟以前本来是再单纯不过的人,可楚门是个大染缸,早就将我染得花花绿绿……”“贫嘴!”萧楚云再一个暴栗敲上去,却被萧然避过,三人同时哈哈大笑。“天暮,交给你一个任务。”萧楚云转身面对楚天暮。楚天暮条件反射一般站直了身子:“请门主吩咐。”萧楚云宠溺地拍一下他的肩,蔼然笑道:“不用紧张,不是楚门的事。我只想让你劝服舅舅,解散天绝,以后与你一起为楚门奋斗。杀手这门职业实在不适合舅舅,我不想看他手上染上无辜者的鲜血。相信这么多年,他也应该厌倦了。”楚天暮点点头:“小弟明白,请大哥放心,我一定说服他。”“好,下周门会,假如他的伤好得差不多,就请他过来开会。”“是,大哥。”周六,鹭岛对岸鸷山下新添了一座坟墓,墓碑上写着“爱妻楚襄晴”几个字,立碑人的名字则写着:丈夫萧远山,儿子萧楚云、萧潼、萧然。萧远山久久地看着墓碑上妻子的照片,泪水潸然而下,唇边却露出欣慰的笑容:“襄晴,你终于回来了。十三年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你。我们的儿子带着你回来了,我们一家又团聚了。襄晴,你在九泉下也该瞑目了……”听他语声酸楚中混合着甜蜜,旁边站着的三兄弟加上泽悦、上官紫夜都湿了眼眶。回到家时钟嫂已经准备好午饭,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饭。萧然敏感地发现,上官紫夜与自己大哥时不时用目光交流,浅浅的柔情在两人眼底蔓延。而义父看见儿子与上官紫夜这种眉来眼去的样子,脸上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温馨的氛围在家中弥漫,泽悦坐在萧然旁边,兴奋地想,萧然的事情应该快要过去了吧?楚门的问题也基本解决了,那他岂非可以回去读书?自己岂非可以有人作伴了?午饭后众人坐在客厅里休息,上官紫夜惦记着萧楚云要挨打的事,心里忐忑,不时向萧楚云投去担忧的目光,萧楚云报以安慰的微笑。萧然也在提心吊胆,心道义父您要打就早点打吧,这样等死的滋味真不好受。心里想着,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抬起头,正对上萧远山向他投来的目光。萧然心头一跳:“爸……”萧远山看一眼萧然,再看一眼萧楚云,淡淡地道:“放心,我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你们俩一个纵容弟弟逃学、混黑帮,一个不仅逃学,还公然欺骗我。我说过,每人一百藤条,谁也逃不过。”萧潼本不知此事,一听义父的话,顿时吓了一跳,脱口道:“不,爸。然儿回楚门是潼儿和大哥商量的结果,是潼儿同意的。爸您要罚就罚我吧。”“你说什么?”萧远山大吃一惊,在他心目中这个儿子是最懂事、最可*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淌了这趟浑水,“那你在医院里跟然儿说的话是故意说给我听,为然儿打掩护的?”“……是……爸,对不起……”萧潼愧疚地低下头。萧远山看了他足有五秒,脸色一沉,怒气横陈在眉间:“你们三个,给我到书房里去跪着!我呆会儿再来收拾你们!”

第一百零五章 为爱责罚

泽悦见师公刚刚还和颜悦色,令人如沐春风,转眼冷下脸来,立刻就要责罚他们兄弟三人,他吓得心里怦怦乱跳,小心翼翼地道:“师公……师父如果做错什么,请让小悦替他好么?”

萧远山挪到他身边,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宠溺地道:“悦儿,你是个好孩子。可你那位混帐师父做了太多混帐事,我已经受够了。十三年没有管他,好不容易盼他回来,我本想好好疼他,好好补偿他,可他做的事却没有一件不让我生气的!小悦,你别管,这是你师公跟师父之间的事……”

上官紫夜本来也想求情,一听萧远山说出这番感慨而苦涩的话,她立刻把涌到喉咙口的说词吞了回去,换了口气道:“萧伯伯,楚云不该惹伯伯生气,伯伯再怎么罚他都是应该的。紫夜只担心伯伯现在在气头上,一下子责罚他们三人,恐怕要累坏了身体,还请伯伯让他们分期付款吧。”

萧远山忍不住苦笑,这个未来媳妇真是聪明,也会说话,看她的样子真不敢相信她以前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她这是变着法儿给他们三人求情呢,云儿这臭小子,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一下子找到这么贤惠的媳妇。

“紫夜,你真是个体贴的姑娘,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萧远山平和的一句话把上官紫夜的求情消弭于无形,上官紫夜尽管十分心疼萧楚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书房里,三兄弟齐齐跪了一排,萧然看着自己哥哥,急声道:“哥,是小弟的错,不关你的事,爸要罚就让他罚我一人吧。你和大哥都是被我连累的,害你们受罚,叫我如何担待得起!”

萧潼看他一眼,依然如沉渊般深邃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波纹:“谁叫我们是兄弟?我既管不了你,就是我的错,爸罚我都是应该的。何况是我同意大哥带你走,是我隐瞒了爸,是我不孝。”

这些话比鞭子抽在萧然心上更令他痛苦,他低下头,艰难地吐字:“哥,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太倔强、太自负,是我对不起大哥和哥,对不起爸爸。哥,不要为我受罚,否则,小弟会恨死自己的。”

萧楚云跪在萧然边上,见他如此痛苦自责,心中不忍,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对萧潼道:“小潼,你这是何苦?我和然儿本来就逃不了责罚,你还自己送上门来。爸罚过我们,事情也就过去了。可你在爸心目中是最听话、最懂事的,现在连你都忤逆爸,他岂不是更加生气?你的伤刚刚好起来,我怎么能看你挨打?”

事实上,萧楚云对萧潼更加愧疚,如果没有楚门,如果没有自己的报复,一切都不会发生。追根究底,他才是祸根。因此他恨不得让父亲罚了自己一个,放过两位弟弟。

“大哥,我没事。”萧潼微笑,“我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都很有担当,很象男子汉。你们兄弟三人串通起来对付我一个,是不是?”萧远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进来的脚步踩在书房地板上,沉重得好像踩在每个人心上。

“爸,我们不敢。”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都给我过来!”萧远山在沙发上坐下,瞪着三人,沉声怒喝。三兄弟谁也不敢起来,一个个膝行着挪到萧远山面前,低垂着头,一副乖乖认罪的模样。

萧远山的目光一一掠过三人,三张年轻英俊的脸,凑在一起真是令人赏心悦目。此刻一个个低眉敛目,看来极乖巧、恭顺,真的有些令他狠不起心来。可是再想到他们做的事,他又气不打一处来。

“然儿,你先说,想清楚没有,自己错在哪里?”萧远山盯着萧然,这个让自己最骄傲、最疼爱的儿子,一年未见,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让自己刮目相看。以前那样乖巧、那样优秀,在学校里永远考第一,永远是老师心目中的宠儿,永远让男生崇拜、让女生倾倒。可现在呢?混黑帮、逃学,在老师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老师都认为他只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少爷,将读书当作儿戏。还会打人,几乎犯下命案。还有本事不声不响跑到别的地方去,让家里人个个为他担心。

想到这些,萧远山气得恨不得将他一把揪起来,狠狠几巴掌掴上去。可看着萧然白皙如玉的脸庞,他到底生生忍住了。憋得胸口疼,气息也粗重起来。

萧然见此情景,心中大痛,仰起脸来哀求:“爸,然儿错了。然儿不该欺瞒爸爸,没去上学,却留在楚门帮大哥。大哥赶我走我也不走,是然儿太倔强、太不听话,跟两位哥哥无关。他们只是被我逼得没法,才会勉强同意然儿回楚门的。爸,求您责罚然儿一人吧,不要打两位哥哥……”

“你们一个都逃不了!”萧远山一声断喝,把萧然吓得一激灵。

“还有呢?就这点错?”萧远山再问。

“然儿不该殴打杨枭,为自己带来杀人嫌疑。”

“然儿不该骗大哥回家去,却私自去了别的地方,害爸和两位哥哥担心。”

萧然心中暗道,不知爸到底知道多少,不知哥有没有跟爸提起自己在公安局的事,唯恐漏过了惹义父更生气,只能老老实实和盘托出:“还有,然儿不该捉弄公安局长,把他们的监控录像弄花……”

“嗯?这是怎么回事?”萧远山目光一沉,瞪了萧楚云一眼。

萧楚云暗暗叫苦,然儿啊然儿,你怎么连这条都招出来了呢?爸可不会认为你聪明,只会认为你被我教坏,变得偷奸耍滑了啊。

萧然比他更苦,俊脸缩成一团,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在公安局做的事说了出来。

萧远山气得一掌拍在茶几上,几乎咆哮起来:“你能干!然儿,爸真想不到你竟这样能干!自己出去斗殴倒也罢了,还敢公然毁坏公安局的查案证据,你这是妨碍国家公务的行为,你知不知道?”

萧然被义父的怒气吓坏了,跪直身子,颤着声道:“那盘录像不是原始的,然儿只是跟他们打个比方,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器里仍有原始录像,然儿没有去毁坏……爸,然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这样胆大妄为,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四条过错,每条三十藤条。今天爸先罚你三十藤条,以后你每周回来领三十藤条。过了这个周末,你就回学校去上学。爸会打电话到学校问你的情况,如果你再敢逃学,爸一定亲手打死你!”萧远山已经压低声音,可干涩的声音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听得萧然一阵心痛。

“是,爸,然儿以后一定听爸的话。”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祈求的味道。

萧远山回头指着另外两个儿子:“还有你们两个,包庇弟弟,纵容他胡作非为,联起手来欺骗我,你们知不知错?”

萧楚云连忙抢着道:“爸,一切都是云儿造成的:是云儿把然儿引入楚门,逼他学坏,后来又向小潼打了包票,把他带回楚门。然儿只是为了保护我,而小潼只是碍于我是哥哥,才没有反对我。爸,我是大哥,没有教好小弟,是我的错;带坏然儿,也是我的错;连累小潼,更是我的错。求爸责罚我一个,饶了两位弟弟吧。”

萧远山怒目而视:“当然你的罪过最大!我绝不会轻饶你,本来打算罚你一百藤条,可好几天过去,爸的气也消得多了。看在你肯把楚门转让给天暮,回到萧家的份上,爸罚你五十藤条,你可心服?”

萧楚云心中暗暗松一口气,不是为自己减少责罚,而是父亲可以少辛苦一些了。

“谢谢爸。”

“潼儿,还有你。”萧远山转向萧潼,“你一向懂事,爸本来不想罚你。可然儿是你的亲弟弟,你竟然不顾他的前程,同意云儿将他带走。你就不怕毁了然儿,就不怕萧氏少了位合资公司总经理?为了包庇他,你竟然还在医院里演戏给爸看,你……你就是这样教育弟弟的?”

萧潼被萧远山责备得脸上发烫,低头嗫嚅道:“爸,潼儿知错了,请爸狠狠罚潼儿吧。”

“爸不重罚你,就和然儿一样,打三十藤条,让你记住今后要以身作则,做弟弟的好榜样,你可心服?”

“爸……”萧然刚想说让他一人承担,萧潼已回眸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他涌到嘴边的话瞪了回去。

“爸,潼儿知错,潼儿心服。”萧潼乖顺地应道。

“好。”萧远山站起来,“到沙发上趴好,自己把裤子解了!”

三兄弟面面相觑,人人脸上都是狼狈不堪的表情。萧潼自登基后从没挨过打,只在义父回来后被打了几藤条,现在不仅挨打,还要当着哥哥弟弟的面。他的脸一点点涨红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萧楚云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反正三人一样,我还比你年长呢。”意思是你就皮厚一点吧。

不说犹可,一说萧潼的脸更红了,颤抖着手指把裤子退下去。三人齐齐跪趴在沙发上,抬高臀部。

“你们自己记着数,满了就告诉我。”萧远山淡淡地吩咐一声,扬起手中藤条,挟着风声甩下去。“啪”,一藤条结结实实打在萧然臀上。萧然的皮肤最是白皙,只一下便落下一条清晰的红痕。第二下打在萧潼臀上,萧潼吃痛,几乎脱口喊出来,赶紧用拳头堵住嘴。萧然连忙伸出一只手,握住萧潼的手掌,仿佛想借自己的手给哥哥力量。

“啪”,第三下狠狠抽到萧楚云臀上,打得最重,萧楚云顿觉臀上被一道火焰灼过,疼得他几乎跳起来,一声闷哼脱口而出。他哀怨地看了父亲一眼,爸,您这是明显的偏心!为什么打两个弟弟那么轻,打我这么重?心里腹诽,嘴上却乖乖地道:“谢爸责罚,云儿知错了。”

萧远山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甩手又是一藤条打下去,横亘萧楚云的臀部,抽出一条深深的红痕。

“啪”“啪”“啪”,响亮的抽打声在书房里回荡,萧远山一声不吭,只是挨个儿抽下去,因为三人轮着打,挨过一下后就有一段时间回味那种疼痛,三兄弟谁都不好受。抽到二十下的时候,三人臀上都已肿起条条红檩,印着或白皙或麦色的肌肤,渗出细密的血珠,看来象朱砂画出的画,色彩鲜艳夺目。

萧潼死死握紧萧然的手指,捏得萧然的指节由红变白,最后褪尽血色。他自己咬紧嘴唇,闭着眼睛,有好几次已差点叫出声来,只是在两位兄弟面前实在不愿如此丢脸,才苦苦忍着。可是背上已被冷汗湿透,额头的头发也浸在水汽里。

萧然见此情景,心痛如绞,转身不顾一切地扑跪到萧远山面前,抱住他的腿,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爸,爸,求您打然儿吧,哥怕痛,他受不了了。是然儿的错,一切都是然儿造成的。然儿该死,求您饶了两位哥哥……”说罢猛地挥起手掌,左右开弓抽打自己的耳光,打得又快又狠,才几下便抽得两颊高高肿起。

萧远山大惊失色,甩手丢了藤条,一把抓住他的手,心疼地把他抱进怀里,泪水在刹那间涌进眼眶:“然儿,爸是心疼你啊。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担负这么多?爸只想打掉你的傲气,打掉你的倔强,打掉你事事担当的臭脾气。爸不想失去你,你可知道,当我听你大哥说你摊上命案时,爸好像万丈高楼失足,差点当场昏过去。骗你哥我没事是假的,爸心疼你,你知道么?”

萧然浑身颤抖,紧紧抱住萧远山的身子,哭得泣不成声:“爸,然儿错了,然儿再也不敢任性了。爸,您打我吧,您狠狠打我,别再打两位哥哥了。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萧楚云与萧潼见他们父子相拥而泣的样子,心中也是无限酸楚,两人都忘了臀部的疼痛,呆呆地看着他们。

萧远山把萧然的脸抬起来,轻轻用袖子擦掉他脸上的泪痕,揉着他红肿的脸颊,笑嗔道:“傻儿子,你以为爸喜欢罚你们吗?爸只是太疼你们了,不想你们任何人犯错,不想你们任何一个出事。”他深深吸一口气,转向另外两人,“你们都起来吧,爸太冲动了……后面的藤条给你们记着,下次犯错一并责罚。”

三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萧远山去开了书房门,见上官紫夜与泽悦正躲在外面,他招呼他们:“紫夜,悦儿,麻烦你们给云儿、然儿上药。”

萧楚云刚才没觉得什么,这会儿看到上官紫夜出现,他的脸一下子红到脖根。上官紫夜笑得坦然,向他伸出手,闪亮的双眸中含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仿佛在说:“怕什么?将来还怕我看不见你的……?”

萧楚云脸上哄的一下象被火烧。

泽悦伸手扶住萧然,心疼到极点:“小师叔,小悦扶你去上药,你慢慢走。”萧然硬把裤子拉好,疼得嘶嘶抽气,慢慢往自己房间挪。

萧远山扶着萧潼回房,让他躺在床上,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蔼然笑道:“死小子,以为你的心思能瞒得过爸?”

“爸,您说什么?”萧潼装傻,“您不生我气了?”

萧远山一巴掌拍在他臀上,痛得萧潼象鱼一样弹起来。

“你分明是不想兑现自己说过的话,不想真的把然儿扒光了吊起来打,才跟爸来这一招。这样一来,你自己挨了打不能动,自然不能再罚然儿。而然儿见你挨打,比他自己挨打更痛苦,从此哪里还敢忤逆你?”

萧潼嘿嘿笑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萧然PK泽悦

泽悦看着萧然臀上一条条狰狞肿胀的伤痕,心疼得抽搐,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嘴里还不停念叨:“小师叔,痛你就喊吧,反正没有别人。我以前挨师父打时都忍不住大喊大叫的,师父一心疼就不舍得打重了。”

“大哥打你你敢喊?你有这个胆儿吗?别哄我了……啊,啊,轻点,轻点,疼死我了,好疼……小悦你要谋杀我?”萧然哇哇大叫,把泽悦吓得赶紧缩了手:“我很轻了啊,可是上药就是很疼的,小师叔,要不我拿镜子给你照着,你自己上?”

“没事,我只不过叫两声,发泄一下……”萧然喘息着,“才二十下而已,以前哥打得比这狠得多,我都习惯了。小悦,你上吧,明天还要回去的。再不回去上学,爸要扒了我的皮。”

“你已经决定回去上学了?”泽悦开心得差点跳起来,要不是萧然趴在那儿,他几乎忍不住上去拥抱他,“太好了,我终于盼到你回去了。这下我可热闹了,干脆我们俩都不住校,每天回云天庄园。不,最好就我们俩在外面租房子,自由自在,谁也管不着。”

萧然回他一个白眼:“想得美!现在爸和哥管我象管劳改犯似的,我哪里还有半点自由?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他们不打断我的腿才怪!我现在只盼着自己快快毕业,到时候参加工作,独立起来……”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叹口气,“可就算我成家立业又有什么用?我永远是爸的儿子,两位哥哥的弟弟,在这家里永远是最小的,永远都要被他们管着……上帝啊,我这辈子没有自由了……”

“谁说的?”泽悦受了刺激一般跳起来,“家里最小的是我!谁都可以管着我。”

萧然眼睛一亮,扭头看他一眼,贼贼地笑道:“哈哈,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你是我师侄,以后我可以管着你啊。在学校里我可会盯着你哦,成绩不好的话……你就等着挨揍吧。”

泽悦俊脸一垮,一双漂亮得近乎妩媚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师叔,不是吧?你可说过当我兄弟的。咱们私下里就不用分什么辈分了吧?”

萧然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心情大好,几乎忘了自己刚刚挨打。故意摆正脸色,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在家里大哥管着你,可你在学校里的样子他看不到,我不管你谁管你?以后我也要给你定个规矩。”

泽悦眼皮直跳:“什么规矩?”

“每次考试都必须在八十五分以上,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呃……不过分。”泽悦心道,你要摆出小师叔的架子来,我还不是得乖乖受着?

“少一分十藤条,回家跟你一起清算。”

“哦。”泽悦乌黑的眼睛骨碌碌乱转,盘算着将来如何应付他。

“还有,如果在学校里谈恋爱……”萧然威胁地看着泽悦,“这个我就不管了,让大哥教训你去。”

“我哪儿敢?”泽悦抗议,“我要敢早恋,师父铁定抽死我。你瞧他自己,到二十九岁才谈恋爱,如果见我小小年纪走在他前面,他岂不是要大为光火?不打死我才怪。”

萧然哈哈大笑,笑得几乎抽筋:“小悦,你逗死我了。要是被大哥听到这句话,不用等你谈恋爱,他现在就抽死你!”

“然儿,看来今天没打疼你?笑得这么开心。”萧远山低沉醇厚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萧然的笑声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呛得连连咳嗽:“爸…….咳咳,我……我这不是苦中作乐嘛。”憋得脸上通红,看起来更加肿胀。

萧远山走过来坐在他床上,检查了一下他臀部的伤痕,又摸摸他的脸颊,宠溺地道:“爸打疼你了?”

“没有,爸,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爸教训然儿,哪有哥厉害?”萧然表示乖巧。

萧远山拍拍他的头,语气变得沉肃起来:“爸知道你有多强大、多厉害,可你现在年纪还小,这么纵情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爸就怕你这股子劲刹不住,将来变本加厉,脱离正确的轨道。所以爸才这么罚你,你可记着教训了?”

萧然侧过身子,面对义父,郑重地保证:“爸,然儿知错了,您相信然儿,然儿自己有分寸、有节制,不会走上歪路的。”

“好,有你这句话,爸就放心了。其实,爸怎会不知道你天性善良?可你也嫉恶如仇,就拿杨枭这件事来说,你恨他对付你大哥,就用自己的方式去教训他。可这社会是法制社会,不是古代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的江湖武林,你这样做是违法的。”萧远山谆谆教诲着。

“是,然儿记下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萧然答应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嗫嚅道,“爸,您今天饶了我,可是,后面还有九十藤条……”

“我说了你每周回来领三十藤条。”萧远山淡淡地道。

萧然苦着脸,还要打啊?原来爸没有完全饶了自己。可是转念一想,爸让自己每周回来领罚,只是想每周看到自己,唯恐自己“脱离轨道”吧?一念至此,心里又暖暖的,觉得被义父这样管着也是种幸福。

于是整个下午,兄弟三人都在房间里呆着养伤。萧然想起下周的门会,想起杨枭的案子还未破,心情依然沉重,哪里能够放得下心来回去读书?可是想到义父严词警告自己,又不敢违逆他的话。暗暗想着两全之策,心道回去只好找老师商量一下了。

黄昏,夕阳还未坠落,萧家庄园中一片宁静、安详。上官紫夜正在厨房里帮钟嫂捡菜,萧远山在书房里看书,萧楚云趴在床上看电视。泽悦拉住萧然,悄悄跟他耳语:“小师叔,我们好久没松动筋骨了,不如出去比比轻功?”

萧然心道,好嘛,这死小子真够奸诈的。分明平时轻功比不过我,今天趁我屁股上伤着,想要占我上风。他点头,笑得极温雅:“好啊,我非常乐意奉陪,不过我们得有个输赢。”

“输赢?怎么个赌法?”泽悦兴致盎然。

“如果你输了,帮我做一个星期的作业,如果你赢了,我取消刚才立的规矩。”

泽悦大喜,这么好的事怎么可以错过?连连点头:“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萧然一拉他的手:“走,到花园里,我们一二三一起飞!”

萧潼站在窗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心情格外好。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弟弟的事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吧?他可以恢复正常的学业,自己与义父也可以不用*心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花园里飞起两条人影,后面是泽悦,前面那位正是自己刚刚受罚的宝贝弟弟。两人起起落落,在树枝间穿梭,就象两只投林的小鸟,轻盈而灵动。满庄园的保安、佣人都被他们吸引了,一起出来观看。那两个家伙享受着众人惊异的目光,毫无避讳,飞得更加热闹。

泽悦显然身法没萧然好,始终落下一截,萧然在前面不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笑,笑得阳光灿烂。然后猛地飞身掠起,扑到最高的一棵梧桐树上,惊飞一群小鸟。他伸手一抓,竟然随手掳住一只小鸟,惹得众人纷纷惊羡:“小少爷真厉害!小少爷太棒了!小少爷,什么时候教教我们本事吧,以后我们可以更好地为老爷少爷效劳啊。”

萧然站在树上,虽然穿着宽松的运动装,却令人感觉犹如身穿白袍,衣袂翩翩:“好啊,你们拜我为师,我就教你们。”

树下呼啦一下跪了四人:“拜见师傅,请师傅教我们吧。”

萧然向泽悦得意地扬了扬眉,泽悦懊丧地嘟囔:“有什么了不起?输就输,写作业就写作业。”

萧潼远远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死小子,刚刚挨过打,竟然这么快就活蹦乱跳起来,看来精力真是旺盛。将来家里有这两家伙,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家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第二天下午,萧楚云与萧然、泽悦回S市去,当晚,萧然向萧楚云请求让他与泽悦每晚回云天庄园,他的理由是这样一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大哥掌握中了。

其实萧然根本放心不下大哥,可萧楚云不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便欣然同意了他们的要求。萧然还是与楚天暮住一个房间,依然计划每天早上履行他的职责:教楚天暮武功。因为明天要回去上学,萧然晚上恶补了一阵功课,萧楚云进来一见,心中欣慰不已。

他打了个电话给钱坤,问他公安局那边有没有消息。钱坤道新闻前线已经**了“魅影杀手”的说法,称那个米色影子是因停车场入口处温差异常,由空气折射而造成的,并非人影。而市民们却将这个说法添油加醋地传扬开来,纷纷说那个地下停车场有灵异事件,大大渲染了这件事的神秘感。

案子还在调查中,目前的怀疑对像是与杨枭在石油生意上有竞争的那些对手。

萧楚云暗暗松口气,看来然儿的嫌疑彻底洗清了。他叮嘱钱坤继续套林烨的话,一定要查出是谁故意诬陷萧然。

第二天萧然回学校,在年级中掀起了新闻般的热潮。校园里纷纷传扬,说大一外贸系那位最帅的帅哥回来上学了,班里所有女生都冒粉红泡泡

下课后萧然找到班主任陈老师,向他道歉,说自己先生病,后又为大哥做事,没能来上学,请他谅解。陈老师本不知道楚云天是萧然的哥哥,现在一听这个消息,不禁大吃一惊,对萧然更是刮目相看。

“陈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萧然澄澈的双眸中满含着请求,这样一双眼睛,让任何人都不忍拒绝。

“你说。”陈老师充分表现出为人师表的和蔼。

“我大哥那边还有很多事要我做,可我又不愿意继续耽误学业,所以我回来上学。可我希望老师能宽容我,如果我大哥需要,我可能会随时请假。但我向老师保证,以后每门考试我都拿第一。如果老师需要,我也会去参加学校与外校的各种竞赛,为我们学校争光。”

陈老师大喜过望,立刻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周二下午放学后,萧然回到云天庄园,走进萧楚云书房。萧楚云道:“然儿,晚上公安局戴局长请客,我们约了在夜之神见面。”

“请客?请我?”萧然一愣,这位公安局长又打算做什么?

“是的,我们俩。你先抓紧时间把作业做完,晚上七点我们到夜之神。”

“哦。”萧然嘴里应着,心里偷笑。这周自己根本不用做作业,全交待给泽悦了。可是,这个公安局长……还真是让自己有些忐忑……

第一百零七章 夜之神之夜

晚上七点,夜之神二楼茶座里,*窗坐着一位身穿黑色茄克衫的男人,手中捧着一杯茶,目光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夜景,衣领高高竖起,看不清他的长相。

他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想到心情郁闷,独自过来排遣的男人,所以谁也没去留意他。

戴宏峰与林烨走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下,每人要了一杯茶。林烨拿出手机,拨通萧楚云的电话:“楚董,我们已经到了,在茶座里等你。”

“好,我马上就到。”

*窗的男人被声音惊动,侧过脸来看了一眼,又迅速掉过头去。过了大约十分钟,那人喝完茶,示意服务员结账,然后他站起来往外走。就在经过戴宏峰与林烨身旁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一把匕首猛地从他手里刺出来,犹如毒蛇般扎向戴宏峰的后背!

坐在戴宏峰对面的林烨骤然发现异常,还未来得及惊呼,听到头顶一缕风声掠过,那名黑衣人已被一条白影扑倒在地。当的一声,匕首失手脱落。

茶座里所有人都被惊动,惊呼声响成一片。大家腾地站起来,骇然失色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谁都没有看到那个白影是什么时候进来,又是什么时候从林烨与戴宏峰头顶飞过去,将这位凶手扑倒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快得令人来不及眨眼睛。

戴宏峰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等他回过头,却见那位救命恩人已用匕首抵在黑衣人脖子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高挑的身材、轮廓分明的五官,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动着寒星般冷洌的光芒,剑眉深蹙,盯着黑衣人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夜之神刺杀公安局长!”

林烨松了一口气,顿觉背上被冷汗湿透,凉飕飕的。戴宏峰抬起头,见萧楚云正站在侧前方,而刚才抓住黑衣人的正是萧然。

“戴局,真对不起,在我们夜之神出事,害你受惊了。”萧楚云歉然道,“走,我们到三楼包厢里,好好谈谈。”

戴宏峰看看萧然,再看看那名黑衣人,惊魂未定,脸色有些苍白,点点头:“好。”

包厢里,林烨打电话叫两名警察带手铐上来,将那名黑衣人铐走。黑衣人被萧然点了穴道,浑身酥软,连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是临行时回头死死瞪了戴宏峰一眼,那目光令人想起半夜里沙漠中一对狼的眼睛,触目令人遍体生寒。

戴宏峰还没有从惊恐中苏醒过来,手指还在微微痉挛。萧楚云递上一杯热茶,示意他安心。

林烨对萧然钦佩万分,赞不绝口道:“楚董,你这位三弟到哪儿学来这么好的功夫?小小年纪真是好身手,刚才那样子……我简直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形容,他简直象一阵风、一道闪电,不,象雷霆霹雳一样。太强了!”

戴宏峰拿着茶杯,茶水的热度温暖了他的掌心,也令他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回头含笑道:“是啊,小兄弟的功夫真是了得。今天如果没有你救我,我这条命就丢在这儿了。”

萧然腼腆地笑道:“是小时候遇到了一位武林高手,他教我的武功,可他很神秘,不肯让我泄露他的身份。今天只是巧合,我和大哥进来时一眼看到那个人走近戴局,我看他面露杀机,知道不好,立刻就扑了上去。”说到这儿,他又勾起唇,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如果今天戴局在这儿出事,我们夜之神哪里还脱得了干系?我大哥恐怕要上公安局的黑名单了。所以,谢天谢地,让我们撞上了。”

戴宏峰伸手拍拍他的肩,饶有兴趣地笑道:“原来这世上真有武林高手,那天你问我相不相信武侠电影中的绝顶轻功,我本来不信,可现在你亲自示范了。”

萧然呆了一呆,好像没明白他的意思,想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有些委屈:“戴局,您的意思是怀疑我……?”

戴宏峰哈哈大笑:“我如果怀疑你,就不会跟你说这些话,直接将你铐起来了。”他转向萧楚云,正色道:“楚董,我今天约你来,是想向你调查一些事。”

萧楚云微笑:“戴局有话尽管问,我一定配合。”

“杨枭曾是楚门的人,是不是?”

“是。”萧楚云毫不隐瞒。

“我们查到,萧董是四年前从T市迁来S市的,而杨枭是五年前离开T市的。虽然这只是偶然的巧合,但我们不打算放过任何疑点,所以我们询问了杨枭的手下。最终被我们查到,杨枭原是你楚门的堂主。”

“不错。”萧楚云坦然道,“五年前因为我漂白楚门,他才愤然带着他玄冰堂的人离开。但后来我和他再也没有见过,直到我从电视里看到他被人杀死在S市的消息。戴局总不会因为他曾是楚门的人,就怀疑我杀了他吧?”

戴宏峰连忙摆手:“我没有,楚董,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也不是第一天了解楚门。事实上楚门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的功劳。所以这些年我们相安无事,我得谢谢你。可是,如我刚才所说,作为公安人员,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疑点。我们也可以推理,是你想杀杨枭,而你这位三弟,经别人举报,他是身怀绝顶武功的。这一点,我们刚才亲眼目睹了。所以,假定我们的推理成立,你可以让你三弟出面杀人,他只是一位在校生,不会引人注目。”

萧楚云皱眉,略有怒意:“戴局你……”

戴宏峰再次摆手,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别急,我只说这是我们的推理。可刚才,你三弟已经为自己洗清了嫌疑。如果他心怀鬼胎,他不会为救我而暴露武功。”

萧楚云心里一动,难道这老狐狸故意设了套子让我们钻,故意试探我们?还未等他开口,萧然已道:“戴局和林警官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人身、财产安全,才会对那些犯罪分子构成威胁,才会遭到暗杀。我如果不救戴局,我还算好市民吗?”

戴宏峰与林烨交换了一下会意的目光。戴宏峰道:“楚董,我们相信你的为人,所以,你看,我们只是约了你在这儿见面,而不是公安局。请别介意,今天就当我们是约你出来散散心的。”

萧楚云展颜笑道:“戴局说哪里话,太客气了。既然来了我们夜之神,今晚我作东,请你们俩唱歌。”

戴林二人欣然答应。

萧然却依然有些忐忑不安:“戴局,刚才那个是什么人,您认识么?”

“是黑道上的人,被我抓住他的犯罪证据,一败涂地,在监狱里关了八年,对我恨之入骨。不过听说他去年到西南发展了,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到他。唉,真是一个亡命之徒。”

萧然原先对这位戴局没多少印象,现在却油然而生敬意,这种敬意从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戴局,您是真正为老百姓不计生死的人,令人可钦可佩。”

戴宏峰从没有听到一个人如此真诚地说出这样赞美的话,心中有些感动。这少年,真是正直、清纯得很啊!

萧楚云好像想到什么:“戴局,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十年前S市著名的黑帮‘狼族’的老大夜狼凌烈?”

“是的。”

“听说这个人势利盘根错节,谁也没想到能够把他扳倒。多亏了戴局不畏强权,顶风作战,才将他判罪下狱。”萧楚云由衷地敬佩起戴宏峰来

戴宏峰慨然叹道:“可惜还是没有真正将他打倒,他这样的人应该判死刑,可最后只判了八年有期徒刑。出来后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今天如果没有你这位三弟,我恐怕性命不保了。”

这时林烨在旁边眼睛亮了亮,道:“戴局,我有个提议。”

“什么?”

“萧然兄弟武功那么高,我们应该聘请他当我们的武术教练,帮我们局里训练警察。等大家都身怀高超武功,出去值勤就会安全、有效得多。”

戴宏峰立刻心动:“楚董,借用一下你三弟,行不?”

“可我三弟还在学校里读书。”萧楚云有些为难,“我怕这样不妥。”

“又不占用他多少时间,每周来上一两堂课就行了,周末或者平时抽空出来。”戴宏峰直接转向萧然,“小兄弟,你自己做主。”

萧然看萧楚云一眼:“我……我听大哥的。”

萧楚云想了想,好啊,这样一来,然儿和警察成了师徒,谁还会怀疑他?于是点头答应:“好吧。”

回到庄园时已经九点多了,萧楚云去看泽悦,见泽悦正在写作业,他随手翻了一下他的作业本,却赫然发现本子上写着萧然的名字。萧楚云一愣:“小悦,怎么这是然儿的本子?”

“呃……”泽悦心里叫苦,暗道师父你的眼睛怎么那么尖?他支吾着道,“星期六我跟小师叔赌轻功……我输了,他……他让我帮他做一个星期的作业。”

萧楚云啪的一声把本子拍在桌上,立刻拎起电话:“然儿,你到小悦这儿来。”

萧然正准备洗了脚上床,闻言半点不敢耽搁地过来,见萧楚云脸色不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哥……?”

萧楚云一指那本子:“好能干啊,让小悦帮你做作业。你这个师叔还做得真像!”

“大哥……”萧然吓得一抖,下意识地往后缩,“我……我跟小悦开玩笑的,就今天,就今天让他做,明天不会了……”

“把手伸出来!”萧楚云一声怒喝,手里已多了一把戒尺。

“大哥,不要,明天还要上学,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手打肿了不好写字,同学看到也会笑话的,大哥,你饶了我吧。”

第一百零八章 偷懒的后果

萧楚云猛的一戒尺打在桌上,震得戒尺反弹回来,发出嗡嗡的声音:“再敢跟我犟!”抬头看到墙上挂着一个算盘,他伸手摘下来,往地上一放,“不想挨打是吧?好,那就跪上去,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领罚!”

萧然嘴里苦得象吞了个黄连一般,不过想想膝盖受伤别人看不见,手上被打肿人人都可以看到,于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无声地跪到算盘上。哪料萧楚云一戒尺往他头上敲来:“把裤子挽到膝盖上!”

萧然心里一哆嗦,可怜兮兮地看了萧楚云一眼,见他毫无动容之色,只能把裤子提起来,挽到膝盖上,将自己裸_露的膝盖硬生生硌在一粒粒算盘珠子上,垂着头一声不吭。

萧楚云见他这副倔强的样子,越发恼怒,恨恨地瞪了他两眼,又冷着脸向泽悦喝道:“还有你,自己把手伸出来!”

泽悦又惊又委屈:“师父,小悦是奉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