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M/M]穿越到现代的兄弟 兄弟sp (已完结) || 32.1万字

第一章 翩若惊鸿

“然儿,哥今日加班,晚点回来,你自己先吃晚饭,不必等哥。”录音电话中传来大哥沉稳、笃定又隐含威严的声音,萧然有些失望地叹口气。大哥,你怎么总是那么忙?这个月里,你已经有十几天晚上忙到九点半以后才回来了,公司里事情多,压力特别大么?可你是总经理啊,你手下大大小小的经理那么多,还用得着你自己这么辛苦?

萧然十八岁,正读高三,很快就要考大学了。萧潼二十五岁,已经成为萧氏集团的总经理。

他们是五年前穿越到现代来的,那时候十三岁的萧然正在当大哥的侍卫,一次萧潼到秋苑围场狩猎,萧然随侍在大哥身边,忽然天空中滑过一道灿烂的光芒,将他们二人笼罩在内。他们顿觉天旋地转,身子好像被那道光吸了进去。一瞬间萧然紧紧抱住大哥,两人就被那道光卷到了现代

带着过去记忆的兄弟俩跌落在现代,惊惶未定,却幸运地遇到了萧氏集团的董事长萧远山,一个头脑清晰、思维敏锐、冷静沉稳、不怒自威的男人。

萧远山五十岁,八年前妻子亡故,没有再娶,有一个二十四岁的儿子萧楚云,因为与父亲不睦,自母亲过世后,就搬出去与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只剩下萧远山孤家寡人一个。

萧远山意外地捡了这对来自古代的兄弟,而且一个贵为皇帝,一个贵为王爷,那种震惊、做梦的感觉持续了足有一个月才慢慢淡去。

他对这对长相英俊、气质非凡的兄弟十分有好感,三人投缘,又偏偏都姓萧,萧远山便认了他们做义子,于是两兄弟便在现代生存了下来。萧然被送到学校里去学习现代知识,而萧潼则被萧远山带入萧氏集团,手把手地教他现代企业管理。

五年时间,两兄弟都迅速成长起来。萧潼由萧远山的助理晋升为副总,再升为总经理。去年九月,萧远山将萧氏集团交给萧潼打理,自己独自去了澳大利亚,跟两位义子说要去圆一个梦,却没有吐露这个“梦”究竟是什么。

兄弟二人象古代一样,再次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只是萧远山走后,整个集团公司的大摊子都压到了萧潼身上,萧潼的生活越来越没规律,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应酬也比过去多。

萧然渐渐觉得孤独,回到家,听到录音电话中大哥的留言,他的心里就泛起涩涩的感觉。独自吃饭,做作业,再看了一会儿电视,已经过了八点半了,他觉得百无聊赖。暗想大哥不知道在做什么,要是自己能去帮帮他就好了。

想到这里,萧然唇边露出调皮的笑容:“大哥,你一个人加班太寂寞了吧?今晚我就给你一个惊喜。”

他换上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穿上球鞋,轻快地奔出家门,刷的一声飞上院墙。家里的佣人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小少爷飞来飞去,管家陆伯叫住萧然道:“小少爷,你在家里飞没关系,到了外面还是好好走吧,免得路上的行人被你吓坏了。”

萧然回头,灿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陆伯你放心,我会注意,不让别人看到我的。”一语未了,人已风一般消失了。

萧氏集团总经理办公室,萧潼正与几位部门经理在开会,财务经理邱明雅坐在萧潼对面,正对着窗子,她专心致志地在听萧潼说话,并不时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就在这时,她看到窗子上出现一张脸,那张脸向内探了探,立刻缩了回去。邱明雅吓得一声尖叫:“啊,窗外有人!”手中的笔与本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瞬间失色,手指紧紧握住椅子的把手,一颗心在胸膛中跳得几乎要蹦出来。

旁边几位经理看着她莫名其妙:“怎么会?这里是十楼,哪有小偷爬那么高的?再说门卫上的保安怎会让小偷溜进来?”

邱明雅死死盯着那扇窗子,什么也没有,难道刚才是她眼花了?揉揉眼睛,平息一下心情,有些尴尬:“萧总,对不起…可能是我看错了,请继续。”

会议继续,轮到采购部经理崔浩发言,他刚说了几句话,就听邱明雅再次发出一声惊呼,声音比刚才还恐怖:“真的有人,我又看到了。会不会……是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天这个邱明雅发什么疯。严肃的会议气氛被她这种疑神疑鬼、一惊一乍的态度搅得荡然无存。萧潼有些不悦,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窗子,心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站起来,微微一笑,道:“可能真有小偷溜进来,不早了,今晚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占用大家的时间,我非常抱歉。现在散会,明日有时间我们继续。”

众人站起来纷纷走出去,邱明雅仍不放心,临走回头:“萧总,不如,你打个电话让保安上来吧。”

“没事,我不怕。”萧潼摆手。

“哦。”邱明雅犹犹豫豫地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萧潼转向窗子,脸色一沉,轻轻喝道:“还不出来?”

窗子无声地开了,萧然修长挺拔的身躯飞落在萧潼面前,看着大哥那张冷得象冰山般的脸,萧然知道今晚闯祸了,乖乖地跪下去:“大哥,对不起。我只想来看看你,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趣……”

“起来,这里是公司,有事回家去说。”萧潼转身取下衣架上的外套,淡淡下令,“你不是有时间么?不许用轻功,自己跑回去,十五分钟到家,晚一分钟二十藤条!”

萧然吓一跳,十五分钟到家?惶然抬头:“大哥,我……”

“从现在开始计时,自己算好时间。我走了!”

萧然苦着脸:“是。”

萧潼回家吃完晚饭,拿了衣服准备洗澡,才见到萧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萧潼抬腕看手表:“晚了五分钟,一百藤条。自己去书房里跪着反省,我洗完澡再来收拾你!”

萧然不敢有任何异议,认命地应了声“是”,一口气跑上二楼,奔进书房,对着墙角跪了下去。摸摸自己的屁股,萧然嘴里苦得象吞了黄连一样。在古代受大哥的家法已经成了习惯,没想到到了现代还是这样,大哥虽然没了帝王的身份,可骨子里的霸气一点都没变。对自己还是严格要求,半点都没有放松。要是义父在这里就好了,义父疼自己,会帮自己说话,会保护自己。大哥有点怕义父,义父总是说一不二,大哥对他十分尊敬、孝顺,有时候义父也罚大哥,大哥从来都不敢反抗或逃避。

可是义父一走,自己就孤立无援了,好想每天呆在大哥身边,每天看到他的笑容。可是大哥总在忙,难得今天能够早回来陪自己,自己偏偏又闯了祸……

萧然仔细倾听着楼下的声音,希望大哥早点洗完澡,早点上来,好让自己早点解脱。心中盼望着,却又在担心害怕,这种心情真是矛盾。

好不容易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萧然立刻跪直了身子,绷紧了全身肌肉

“转过来。”萧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然转过身,见大哥已经在书桌后坐下。他膝行过去,乖巧地垂了头道:“大哥,我错了,请大哥责罚。”

“哦?”萧潼轻笑,“这认错请罚的话每次都说得那么顺溜,过去的习惯还真是好习惯。只是我的小少爷,你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八岁,你能不能改改你的调皮劲?你今晚是到我那儿去显摆你的轻功了?还是故意想吓唬我公司里的人?要是把人吓出毛病来,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爽啊?”

“不,不是。”萧然吓得一抖,膝行着从书桌前绕过来,绕到萧潼面前,贴着他的双腿,摆出讨好的笑脸,“我没有,大哥,我只是好久没施展轻功了,有些技痒。现在反正是晚上,没人注意,我就一路从人家屋顶飞过去,直接飞到你公司了。我哪知道你办公室里在开会啊,我先探头看了一下,偏巧被那个女人瞧见了。她在里面哇哇乱叫,我赶紧躲起来,唯恐再被发现……”

萧潼火大:“那后来为什么又冒出来了?”

“我……我想看看大哥的会要不要结束了,我想进来看大哥嘛……”萧然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偷偷从眼角打量着大哥的表情,心里一紧。大哥看起来特别生气,今晚完了……一百藤条啊,明天我还怎么去上学?

第二章 算总账

萧潼伸手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一个暴栗打上去:“我最近太忙,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好,跑到我公司来闯祸了。是不是许久不打你,你的皮又痒了?”

萧然揉了揉被大哥打疼的脑袋,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听大哥的口气,好像自己还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最近犯了什么错……?

“大哥,小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漂亮的黑眼睛带了丝惶惑,怯怯地看着萧潼。

“做错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萧潼微微勾起唇,斜睨着萧然。萧然觉得浑身发毛,怎么现在的大哥越来越阴险了?这笑容……比过去更加深不可测啊

他再也站不起,两腿一软,又跪了下去:“小弟没有……”
“没有你害怕什么?我罚你跪了么?”萧潼极耐心地笑道。

“小弟……小弟今天闯了祸,小弟该罚。请大哥责罚过后就早点休息吧,大哥这些日子忙坏了、累坏了。”萧然唯恐大哥说出他另外犯了什么错,一口气道,“是小弟不孝,不仅帮不上大哥,还要惹大哥生气……小弟去拿藤条。”说着就要站起来去柜子里拿藤条。

“等一等。”萧潼叫住他,“先把自己的错说清楚。”

“是……”萧然微微低着头,白皙如玉的脸上泛起红晕,暗暗措着词,结结巴巴地道,“大哥已经打电话回来留了言,命我自己吃饭,不用等大哥……我不该任性,不好好在家做功课,偷偷跑到公司去看大哥……还施展轻功,吓着了大哥公司里的人……打断大哥的会议……”

“没了么?”萧潼伸手拧了一把萧然的脸,拧得不重,可是这个动作让萧然的脸更红了。大哥,我已经十八岁,你还要象小时候一样拧我的脸,幸好现在只有我们兄弟在,要是被佣人看见,那我岂非丢脸死了?

不过想想还好,到现代后大哥改了许多,再也不象过去一样动不动赏自己嘴巴了。要是让他顶个馒头脸去上学,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萧潼看着弟弟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死小子,也知道自己十八岁了,怕难为情,可你瞧瞧你做的那些事?

“我提醒你一下,你们老师告状都告到我那儿了,这个月里你在学校的表现如何,还要我再来告诉你么?”

萧然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原来是班主任崔毓洁去大哥面前告状了,这下麻烦了,大哥肯定收集了自己一大堆罪状……萧然觉得臀部已经开始疼了,两边屁股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我错了,我错了,大哥,我自己招……”萧然觉得背上冒出了冷汗,抬起眼帘,接触到大哥那双隐含着责备的眼睛,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这个月里我旷了三节课,是因为我在图书馆里找到了几本好书,看起来就上了瘾,忘了时间。还有,我跟隔壁班里的三个男生打架,因为他们欺负我们班的女生。可是,我没把他们打伤,我只是每人给了他们一拳,然后点了他们的笑穴……那三个家伙躲到校园里去笑了一下午,笑得脸都抽筋了,没敢去上课……”

萧潼差点笑出来,使劲憋着,憋得肚子都痛了。想自己的宝贝弟弟武功盖世,到现代来对付几个毛头小子还不容易?只是在古代这小子没这么淘气啊,为什么跑到现代来越变越顽皮了?真让自己头疼。

“没了么?”他依然沉着脸,盯着弟弟那双漂亮得让人怦然心动的眼睛。

“还有……还有……”萧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这件事不知道崔老师知不知道,有没有告诉大哥?若是已经说了,我最好坦白从宽,可是如果没讲,那我岂非亏大了?万一大哥生气……

“嗯?”萧潼皱眉,怒气顿时上涌,到现在还敢在自己面前耍心眼?

“大哥别生气。”萧然连忙伸手拉住萧潼的裤腿,仰起脸来,忽闪着黑亮的眼睛,嗫嚅道,“我说,我说。我们数学老师姓秦,他……他是个好色之徒,喜欢我们班里的班花方筱雨。可方筱雨不喜欢他,秦老师死缠烂打地给方筱雨写情书,方筱雨让我帮她,我就把秦老师写的一封信发到了学校的网站上,没有写秦老师的名字,但暗示了是他。后来,校长找秦老师谈话了,秦老师很沮丧,生了一场病,几天没来上课……”

“啪”,萧潼抬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萧然雪白的脸上顿时落下五根鲜红的指印。

萧然吃惊地捂住脸,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大哥这是第一次打自己的耳光。“大哥息怒,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萧潼脸上阵青阵白,指着萧然,那样子好像恨不得再劈面给他几巴掌,却死死忍着:“你这是小人的做法!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你们这位老师至少没有强迫你同学,对不对?”
“……没有。”

“既然这样,他只不过是执着了些,他有什么错?他好歹是你老师,你就不懂得尊重师长?再说,这是人家方筱雨的事,要你出什么头?你觉得你在行侠仗义么?”

“是,小弟是为了帮方筱雨……”萧然的声音有些委屈。

“如果你真想帮你同学,如果你觉得你自己是对的,你就应该找这位老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现在的做法是揭露别人的**,毁坏别人的名誉,这样做是不道德的。”萧潼盯着萧然,神情十分严厉,“你们班主任没有提到这件事,但既然你向我主动坦白,我可以不罚你。不过,你必须去向你们这位老师道歉,听到没?”

萧然暗暗叫苦,道歉,我除了向大哥道歉,这辈子还没有向谁道歉呢。

“大哥,既然没有人知道,你就饶了我吧。”他恳求地看着兄长,“我不想道歉。”
“再说一句。”

“我……我不想道歉……”

“自己掌嘴。”萧潼甩下一句话,站起来,“二十下,打完跪在墙角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到楼下找我。”

“大哥……”萧然还想申辩。

“四十下。”萧潼面无表情地甩下这个命令,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萧潼在楼下喝茶、看书,一直等到十点都不见萧然下来。他有些愤怒,可更加担心,于是起身上楼,走进书房,却见萧然蜷缩着躺在墙角,竟然睡着了,两个脸颊肿得象馒头一样高,嘴角还挂着血丝,脸上有斑斑点点的泪痕。英挺的眉紧紧皱着,薄薄的唇抿着,记忆中萧然倔强、孤傲的表情此刻再次出现在这张脸上。

萧潼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儿,你觉得委屈么?是因为我让你向别人道歉,你觉得你丢了自尊?还是因为我命你掌嘴,你觉得我太苛责你了?

你可知,尊重是双方的,你给予别人,别人才能给予你。你从小谦虚谨慎,从来没有王爷的架子,连宫内的宫女都觉得你平易近人,是个好主子。可是,为什么来到现代,你却忘了你做人的原则?

是不是你觉得自己在保护弱小,在匡扶正义,所以你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你想过那位老师没?每个人在这世界上立足都不容易,他今日的工作也许正是他辛辛苦苦努力拼搏得来的,就因为你的一个小小举动,就让人家声名狼藉,或者在别人眼里形象大跌。对他来说,这是不公平的。

然儿,我们来到这异世,我已深刻地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而你还在义父与大哥的保护下生存,所以你还没有真正了解人世间的种种无奈、矛盾与不易。也许,我不应该怪你,不应该对你要求太严格,我应该慢慢教你。

他俯身去抱萧然,一米八五的少年,虽然长得清瘦,自己却已经抱不动了。可是地上冷,他不能让萧然睡在地上,又不想惊醒他。于是他拿了条毯子过来,披在萧然身上,自己坐下,让萧然躺在他腿上。就这么抱着弟弟静静地坐在地上,背后*着墙,慢慢的,自己也觉得困了,就睡了过去。

第三章 众目睽睽下的小帅哥

萧然枕着大哥的腿,觉得特别舒服,睡梦中伸手搂住大哥的身子,暖暖的,他就一直抱着萧潼,脑袋往他怀里蹭,仿佛又回到了七八岁时的样子。

萧潼半夜里因为腿麻,醒来好几次,借着桌上的台灯光,看到弟弟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微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摸摸他肿起的脸,心里隐隐泛起一丝酸楚。如果在古代,自己是君王,然儿好歹可以当个大将军,这是他从小的志愿。可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将他们带到现代,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切都得从头学起。

这五年来自己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一直跟着义父学习经营之道,从最底层的工作开始做起,一步步往上爬。其中的酸甜苦辣不一而足,至今真的有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

贵为皇帝又怎么样?斗不过老天,斗不过命运……

迷迷糊糊地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着。等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院子里有了人声,想是管家陆伯和其他佣人们已经起来工作了。

萧然正蹲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淤肿稍稍消了些,却仍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挨了打。

萧潼动了动身子,觉得两条腿又酸又麻,忍不住哼了一声。萧然连忙伸出手指,在他腿上轻轻按摩:“大哥,对不起,我昨晚在反省时睡着了,请大哥今天加倍责罚吧。”萧然看着他,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目光不安地跳动。这种乖巧、自责的样子看得萧潼心中一软。这死小子,到现代来后倒比过去会撒娇了,该不是跟他那些同学学的吧?现代的孩子啊,真是娇贵。要是在古代,他恐怕正在征战沙场,餐风露宿,哪里能享受到现在这样安逸舒适的生活?

“你怎么还没去上学?”他惊觉上学的时间已经到了,脱口问道。

萧然求饶地看了大哥一眼,手下依然在殷勤地按摩:“大哥,我脸上肿成这样,去上学要让同学和老师笑话的。请大哥容我在家呆一天吧,我一定好好反省,等大哥回来责罚我。”

萧潼有些后悔起来,是啊,然儿还要去上学,自己怎能罚他掌嘴?这么大的男孩最注重面子了,以前在皇宫中无所谓,他即使再被家法责罚,也依然是尊贵的主子,谁都不敢因此瞧不起他。但现在在同学中,他丢不起这个面子。

萧潼不禁歉然地摸摸他的脸:“对不起,然儿,哥不该打你的脸。你以后乖一点,少惹哥生气,哥尽量不打你的脸。”

萧然心头一热,大哥好像越来越温和了?要是在古代,自己三天两头巴掌、藤条上身,大哥虽然也会心疼,可从来不会向自己道歉啊。

“我一定听大哥的话,不敢惹大哥生气。”萧然抓住萧潼的手,郑重地承诺。然后又问,“大哥是不是同意我今天留在家里了?”

“留着就留着吧,我一会儿帮你打电话去学校请假。”萧潼站起来,“昨晚的藤条改为二十下,另外你再写一篇一千字的检讨,我回来看。要是敢敷衍我,就跪着重写。”

萧然暗暗高兴,大哥真是仁慈啊,昨晚说要罚自己一百藤条,想不到过了一夜减免成二十藤条了。低下头,恭敬地应了声“是”,又抬头道:“大哥,我要是下午脸上消肿了,又没事情做,能不能去你公司看你办公?我想跟你学习管理公司,毕业后去帮你。”

“现在还太早,你先读书,大学毕业再出来帮我吧。”萧潼疼惜地看他一眼,“你才只有十八岁,不必想太多。”

“如果在古代,我现在早就是大将军,早就可以为国出力,辅佐大哥了。”萧然要强地抿了抿唇,“我不想继续读下去,学校里学的知识都是没用的,我想自己学些有用的东西。”

“你!”萧潼勃然大怒,指着萧然,气得脸色发青,“你这是说的什么混帐话?谁告诉你学校里学的知识没用?要是没用,为什么全国的孩子都在上学?你成绩那么好,每次都考第一名,你们班主任对你期望很高,说你肯定可以考清华、北大,你倒好,想半途而废,不再上学了?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萧然见大哥生气,不敢再说下去,连忙躬身道:“对不起,大哥,是我错了,我心太急。大哥你别生气,快点去吃早饭,准备上班吧。”

萧潼余怒未消,正想再教训他几句,听到门外陆伯的声音:“二少爷,小少爷,早饭准备好了,你们下来吃饭吧。”

萧潼狠狠瞪了萧然一眼:“检讨时把这点也写进去,要是想不明白,那一百藤条如数执行!”

萧然暗暗叫苦,大哥,你没有进学校去读书,你哪里知道学校里学的什么啊。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学那些没用的东西了,你那么辛苦,我想早点去帮你啊。

可是见大哥怒气冲冲的样子,他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连忙应声道:“是,是,小弟记下了。大哥,我们下去吧。”

早饭后萧潼去上班,萧然在家玩电脑,陆伯见他脸上肿着,猜想他昨晚挨了打,有些心疼,为他倒了咖啡过来,慈祥地笑道:“小少爷,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冰敷敷脸?”

陆伯四十八岁,从三十岁开始就跟着萧远山,为他打理萧家别墅,做萧家的管家了。他有个儿子叫陆涵,二十三岁,在萧氏集团当司机,以前为萧远山开车,现在为萧潼开车。

萧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陆伯就象自己的父亲一样亲切,他在他面前从无遮掩,于是点头微笑:“谢谢陆伯。”

陆伯去弄了冰来,为萧然敷在脸上,宠爱地看着萧然完美无瑕的脸:“小少爷,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当明星真是可惜了。”

萧然摇头:“我才不要当明星呢,我要去帮我哥做事。”

“你想做什么?”

“只要我哥需要,哪怕让我当他的保镖我都开心。”

陆伯赞许地笑道:“你这孩子啊,心地真好,人家亲兄弟之间争权夺利的多着呢,可你为了你哥啥都愿意做,啥都愿意牺牲。二少爷有你这么好的弟弟,真是他的福分。”

说到这儿,又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摇头叹气。萧然奇怪地问:“陆伯你叹什么气?想起什么了?”

“哦,我是想起了大少爷。”

“你是说楚云大哥?”萧然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我在家里很少听到大家提起他,他为什么十三年前就搬出去,不跟义父住在一起了?他现在应该二十九了吧?都快三十而立的人了,他有没有成家?有没有生孩子?为什么从来不回来?为什么义父不愿意提起他?他们之间有什么芥蒂?”

陆伯摆摆手,为难地道:“小少爷,你别问我,董事长不许我们提起他,我不能告诉你。”

萧然从不强人所难,见他不愿意讲,只好作罢:“那我不问了,陆伯,我不逼你。”可是他心里仍然存着这个谜,非常想解开。

萧氏集团总经理室,萧潼看到手机响,是家里来电,接起来,听到萧然的声音:“大哥,我已经把检讨写好了,我脸上也消了肿,可不可以来你公司看你?”

萧潼苦笑,这死小子,真会磨人。“好吧,你过来,自己打车,不许施展轻功。”

“怎么会啊,光天化日的,我哪里敢?”萧然的声音轻松而愉快,“我马上来。”

萧然穿过办公大厅的时候,全公司人的眼光都在追逐他的身影,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那个小帅哥是萧总的弟弟?真是帅呆了。”

“他会不会来我们公司上班,要是来就好了,天天看到这么帅的帅哥,工作起来肯定特别带劲!”

“瞧这小脸,白得都能捏出水来。身材那么棒,简直可以和模特儿媲美了。啧啧,萧总虽然也是帅哥,可很少看到他笑。你们看这小帅哥,多阳光、多青春,笑起来好漂亮,简直迷死人了!”

萧然脸上发烫,逃一般冲向大哥的办公室,引起身后一片笑声:“哈哈,还害羞,真可爱。”

天哪,现代女人都是这么口无遮拦吗?萧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真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萧潼见弟弟满脸通红地冲进来,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被调戏了?”

萧然惊讶得下巴都几乎掉下来,大哥,不会吧?你也变得这样开放了?

第四章 横空出世的黑马

萧潼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宝贝弟弟脸红害羞的样子。这傻小子,过去在古代就好害羞,到了现代来还这样,将来怎么来我们公司上班,怎么应付那些超现代的现代女孩?看来,我得好好训练训练他了。

“脸上消肿了,不去上学?”他淡淡地瞥了萧然一眼。

萧然蹭过来,毕恭毕敬地站在萧潼桌前,垂着眼帘:“大哥不是给我请假了吗?今天就让我陪大哥半天吧。我不会影响大哥工作的,我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

说完,见桌上的茶杯空了,连忙去倒了水过来,递给萧潼。萧潼见弟弟这么乖巧,笑着瞪他一眼:“行,今天就饶了你,你留下吧。”

“多谢大哥。”萧然笑得阳光满室。

萧潼不由自主地皱眉,死小子,长这么帅,要是再没有心机,将来还不被那些猛女们生吞活剥了?竟然说不想上学,要马上出来工作,你现在这样子出来工作,我真为你担心。

从桌上拿了份英文合同,递给萧然,指指旁边的沙发:“坐着看吧。今天早上跟哥说你不想继续上学了,等你看完你自己好好想想,再给我一个答案。”

“是。”萧然轻松地接过合同,坐到沙发上看,想自己在学校里英文次次考第一,还怕看不懂一张小小的合同?

萧氏集团是一家集洗毛、制条、纺纱、染色、制衣为一体的纺织品公司,从澳大利亚进口原毛,一直到制成羊毛衫出口或卖在国内,一套完整的流水线。这份合同正是他们从澳洲购进原毛的合同。

萧然才看了几眼就愣住了,里面太多专业术语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Greasy Wool?wool是羊毛,公司进口原毛,那greasy wool应该就是原毛了吧?可是后面那些指标,什么支数、细度、草杂含量,萧然闻所未闻,好看的眉毛顿时皱了起来。

然后是交货条件:CIF Shanghai,指什么?什么是CIF?付款条件:50% down payment, 50% T/T before delivery,什么是down payment? 什么是T/T?萧然的头一下子大起来,偷偷瞟了大哥一眼,正好萧潼也正向他看过来,嘴角轻轻翘起:“怎么样?Z市重点高中的高才生,这份合同对你来说是不是小菜一碟?”

萧然觉得脸上发烫,不敢看大哥的眼睛,轻轻回道:“这些都是外贸术语,我回去恶补一下,很快就可以掌握的。大哥你……你没上学,不也学会了么?天天接触,自然就会了。”

“照你的意思,你就是不想上学了,是不是?”萧潼的声音仍然不急不缓,甚至还含了丝笑意,可萧然的脊背骤然绷紧了,他从大哥脸上捕捉到危险的信息,腾地站起来:“大哥,小弟这不是……在跟大哥商量么?”

“想都别想!”萧潼脸一沉,目光顿时严厉起来,“别仗着我宠你,你就什么都想任着自己的性子做。哥就是吃了没上学的亏,跟义父学起来特别累,刚进公司时不要说英文单词,连26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到现在哥都不会跟外国人沟通,只知道看几张报价单,签几个合同。你敢不去上大学,我就打断你的腿!”

“大哥……”萧然还想说什么,萧潼压低声音向他怒吼,“想不清楚是不是?滚到里面去跪着慢慢想!”

萧然觉得委屈,大哥,你也容我好好说啊,一生气就冲我吼,还罚我跪,可是,我不是不求上进,我是想帮你啊。

“大哥,我不敢了。你别生气,我回去再跪,好么?”他低声恳求。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萧潼接起来,才刚喂了一声,就满脸兴奋:“义父?”立刻站起来,摁了免提,好让萧然也听到萧远山的声音。

“潼儿,我昨晚给你发的E-mail你收到了么?”萧远山温和、爽朗却有力的声音从电话中响起,萧潼与萧然都恭敬地站直了身子,好像萧远山就在他们面前一般。对于这位收养他们的义父,两兄弟向来十分敬重、孝顺,从无违逆。

萧远山去澳洲已经十个月了,平时难得打电话回家,但跟萧潼一直保持工作上的联系。他在澳洲时刻关注着原毛市场,及时给萧潼提供信息。

“对不起,义父,潼儿还没来得及看E-mail。”萧潼有些惭愧,怕义父责备自己工作效率低。

“我知道你特别忙,不过再忙也要顾着身体,别累坏了。”萧远山依旧和蔼可亲地道,“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不仅公司要你,然儿的学习、生活也要你关注,身上的担子很重。”

萧然听萧远山提到自己,忍不住开口唤了声:“义父。”

“哦?是然儿吗?”萧远山听到萧然的声音十分高兴,语气更亲切了,“你怎么在你大哥办公室?今天没去上学?”

“是……是老师有活动,所以今天放假了。”萧然及时撒了个谎,又向萧潼扮个鬼脸,意思是:“大哥,你饶了我,千万别拆穿我的谎话。”

“原来是这样。”萧远山幽默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挨了你大哥的打,不能去上学呢。”

萧然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没,没有。”

萧潼赶紧为他圆场:“然儿很乖,在学校里表现很好,没有做错事,我怎么会打他呢?”一边说一边冲萧然扬了扬拳头,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这就好。”萧远山欣慰地道,“然儿是个好孩子,潼儿,你也别对他要求太高了,现代的孩子压力大,他才只有十八岁,让他过得轻松些。”

萧潼笑:“义父就是偏心,我都吃醋了。”

“死小子,还吃他的醋?我将萧氏集团都交给你了,可没交给他。”

“不,义父,萧氏集团应该是楚云大哥的……”

“不要提这个混帐东西!”萧远山的声音一下子高起来,语声中充满懊恼、愤怒,呆了足有五秒,才继续说,“这个逆子,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父亲,我就当没生过他。潼儿,你看一下我那封E-mail,事情比较重要。”

“是,义父。”萧潼赶紧答应,“我马上就看。”

“好,那我就不多说了。我打电话回来,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知道你们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我们E-mail联系吧。”

“好。”

“义父,保重。”萧然说了声。

挂上电话,萧潼立刻打开邮箱去看萧远山的邮件,越看脸色越沉重。萧然有些不安,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义父说我们这一行出现了一个竞争对手,叫做‘傲宇集团’,它就好像市场上突然杀出的一匹黑马,在澳洲大量收购原毛,实力雄厚。”萧潼缓缓*进老板椅中,“傲宇集团?我竟然从来没听说这个名字。”

“它在哪个市?总经理是谁?”

“在S市,总经理叫傅清南,公司所有事务都由他出面,但不知道此人是否是公司的真正老板。”萧潼喃喃自语,“好神秘的公司,从天而降,横空出世?我在这一行五年了,竟然不知道傲宇为何物。难怪义父有不好的感觉……”

“难道这个公司在针对我们萧氏?”萧然的心情也不禁沉重起来。

“有这种迹象,但目前还不能肯定。只是我们有几个老供应商现在已开始将原毛售于傲宇集团,而且他们的采购量竟然远远大于我们,不可思议。我就怕接下去他们要开始抢我们的客户了。”萧潼拿起桌上的笔,轻轻敲击着桌面,“我得好好调查一下它们,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萧然脑子一转,S市?若是自己考上S市的南暨大学……

晚上,书房中,萧潼正在看文件,萧然推门进来,双手把自己写的检查递上去:“大哥,这是我写的检查,请大哥过目。”

萧潼接过来,一边看一边露出笑容,死小子,从小对诗词歌赋过目不忘,写出来的文章文采斐然,只是,这种好文采用来写检查,根本只有优美的词句,却全无诚意。

萧然看到大哥脸上的笑容就觉得皮肤发紧,不用大哥吩咐,他已乖乖道歉:“大哥,对不起,我重写。”

萧潼把检查往桌上一扔,指指沙发:“去把藤条拿来,退了裤子到沙发上趴好。”

“是。”

第五章 反省时间

萧然从柜子里拿了藤条出来,到沙发边跪下,见萧潼走过来,他把藤条双手举过头顶。好久没受罚了,这么举着藤条说请罚的话真是难堪,白皙俊美的脸上又染上了红晕:“小弟不肖,劳大哥教训。”

萧潼接过藤条,挑起萧然的下巴,略带戏谑地笑道:“怎么?好久没受罚,都不习惯了?”

萧然脸上的红晕更深,不敢逃避,抬起眼帘看着萧潼:“大哥,小弟十八岁了,还请大哥手下留情。义父说……请大哥不要对我太……”

萧潼缩回藤条,两条手臂交叉放在胸前,斜睨着萧然。萧然连忙把后面的话咬住,手伸到腰畔,解了皮带,把牛仔裤缓缓退到腿弯。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花了好长的时间,一边脱一边求饶地去看大哥,希望大哥说一句赦免的话,允许他不去衣。

可萧潼毫不动容,只是很耐心地看着他,直到他把裤子退下去,把臀部抬起来,才用藤条指在他臀上,不温不火地说了句:“一分二十秒,你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哥的时间可不多。”

萧然回头:“对不起,大哥,我呆会儿去反省,一小时二十分钟。”

“好,不过这时间不算在你重写检讨的时间内。”

“是。”萧然费力地咽了口口水,再次扭过头来,苦着脸,“可是大哥……一千字我真的写不出来,大哥能不能宽限一下,五百字可以么?我宁愿大哥加倍责罚……明天是周六,可我们还要补课的,大哥,我恐怕写一夜都写不出来……”

萧潼举起藤条,“啪”的一声甩在萧然臀上,只一记就把萧然哀求的话打断了。萧然唔了一声,好疼,真的很久没挨打了,抗刑的能力比以前差了许多。暗暗自责,萧然,你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怎么,到现代来学会偷奸耍滑了?跟你同学学的?”萧潼冷着脸,眉宇间又泛起萧然熟悉的那种王者气势。萧然心头一凛,五年了,自己几乎忘了原来的身份。大哥,他还是自己的皇兄,还是九五之尊,还是主宰自己一切的人,他的命令不容抗拒。

“小弟不敢。”萧然趴在沙发上,努力抬高臀部,算了,写就写吧,大不了明天上课打瞌睡。要是惹恼了大哥,自己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啪”,一藤条砸在半边臀上,疼痛瞬间钻到心里,一指宽的红檩凸现出来,“自己报数,说说自己错在哪儿。”

“是。”萧然应了一声,忍着痛,恭敬地说,“小弟不该不听大哥的话,私自闯到大哥公司去,打扰大哥工作。”

“啪”,又一下,打在相同的地方,肿起的红棱变成了紫色。萧然痛得皮肤一阵颤栗,几乎忍不住喊出来。大哥,你不能换个地方打吗?好痛。

“继续说,把自己的错一条条说清楚!”萧潼板着脸喝斥。

“是……”萧然猛吸一口气,把疼痛的感觉压下去,“小弟不该旷课。”

“啪啪啪”,连续三下整齐地排列在白皙浑圆的臀上,“报数!你想从头来过么?”

“哦,前面已经打了五下了,大哥,还有十五下。”萧然忽然觉得自己很笨,脑子里好像灌了浆糊。萧然,你是怎么了?以前挨打受罚是常事,一百藤条都轻易挨过去了。为什么现在大哥才打了五下,你就已经昏了头了?

到现代来真的变得娇气了,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么?十三岁当上大哥的侍卫,整夜守在他寝宫外,第二天仍然精神抖擞。可是现在,自己已变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完全*大哥养活。偶尔挨打,才几藤条就疼得受不住了。昨晚还在大哥命自己反省时睡着了,萧然,你真是一个废物!不行,一定要为大哥做点什么……

“在想什么?受罚还不专心?”萧潼显然感觉到弟弟魂不守舍,火气顿时涌上来,狠狠一藤条打下去。这一下就好像一条火蛇瞬间吻上了萧然的屁股,萧然“啊”的一声惨叫,头往后仰起,汗如泉涌,手指死死抓住沙发布面,大口吸气:“大哥……对不起,小弟不该喊……请大哥加倍责罚……”

“报数,又忘了?从头来过!”

萧然心头一凉,不敢表示异议:“小弟知错,请大哥从头再罚,小弟再也不敢走神了。”

“打一下说一条错。”萧潼用藤条拍了拍他的臀部,“抬高些!”

“是。”萧然努力抬高臀部,回过头来,脸色有些发白,漆黑的眸子中泛起一层氤氲,“请大哥开始吧。”

“啪”,“一,小弟不该跟别人打架。”

“啪”,“二,小弟不该捉弄老师。”

“啪”,“三,小弟不该在大哥责罚时睡着。”

“啪”,“四,小弟不该不自量力,自以为是,妄图放弃学业。”

“啪”,“五,小弟不该敷衍了事,不好好写检查……”

二十下打完,萧然雪白的臀上已经纵横交错了条条紫红的伤痕,好几条肿胀破皮,渗出血来,就象开了染坊一样。红白相印的视觉冲击看来有些触目惊心,萧潼停了手,见弟弟被汗水沾湿的头发贴在鬓边,嘴唇上已经咬出血痕,手指抠在沙发上,几乎把真皮沙发的皮抠出洞来。他暗暗叹口气,死小子,抗刑的能力越来越差,身体条件也越来越不如以前了。看来从明天开始,自己得督促他加强锻炼了。

“多久没练功了?”他丢下藤条,把萧然轻轻扶起来,让他趴在沙发上,盯着他问。

“今年为了高考,我们学习特别紧,小弟……从去年九月到现在都没练过功。”

萧潼拿了伤药来给他上药,萧然挣扎着推开萧潼的手:“不要上药,大哥,好疼,别上了,我明天还要上学……”

“不行,要发炎的。”萧潼怒喝,“你当自己还是孩子么?不上药要发炎的。”

“发炎就发炎吧,发烧了才好呢。”萧然轻轻嘟囔,“要是能不上课就好了……”

萧潼一巴掌打上去:“又要罚你掌嘴你才开心,是不是?再动哥拿鞭子抽你!”

萧然摸着脸颊,闭上嘴巴,紧紧咬着牙,忍受着又一场酷刑的折磨。冷汗如雨,脸色苍白,双手拉住萧潼的一只袖子,拽得很紧:“大哥,疼……大哥饶了我吧……”

萧潼不为所动,有条不紊地给他上着药:“从明日开始每天提前半小时起来练功,晚上也要练半小时,你这样懈怠,等我们回到古代,你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你的手还能拿剑么?”

萧然心头一颤,一瞬间悲从中来,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抬头看着萧潼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睛,怔怔地道:“我们还能回得去么?大哥,若是我们一辈子回不去,那该怎么办?”

萧潼被他问得心中酸涩,轻轻摸着他毛绒绒的头发,沉沉叹息:“若是如此,我们就听天由命,真正做一对现代人吧。也许等我们死了,我们还能还魂到古代。我还能见到皇后和丹儿……”

“大哥……”萧然伸手抱住萧潼的腰,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大哥你想丹儿么?他现在已经六岁了,一定特别可爱。”

萧潼苦笑,将弟弟搂在怀里,声音也有些发颤:“现在,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可是哥对你不好,还经常苛责你。”

“不,不是的。”萧然在沙发上跪起来,含泪展开笑颜,“大哥是爱之深、责之切。小弟明白大哥的苦心,一直感激大哥。”

萧潼微笑,伸手擦掉萧然脸上的泪水:“死小子,还说自己十八岁是大人了,瞧你这德性!动不动就流眼泪。”

萧然连忙擦了泪,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大哥,我不敢了。我去反省、写检查。”

“好,哥正好看一些资料,哥陪你。”

萧然从沙发上下来,拿了纸和笔,搬了张凳子,挪到墙边跪下,开始写检查。萧潼坐在书桌后,看着弟弟色彩斑斓的屁股,有些心疼。想开口免了他的责罚,可是又怕这样萧然会变本加厉,越来越顽皮,狠狠心,咬咬牙,自顾自地翻阅起资料来。

等萧然重新写完检查,又跪了一小时二十分钟,他的两条腿已经又痛又麻,浑身的关节都变得僵硬了。萧潼把他扶起来,扶到床上,帮他揉着膝盖,温和地说:“今晚哥陪你睡。”

萧然如闻天籁,不顾腿上、臀上的疼痛,笑得灿烂无比。

萧然迷迷糊糊地坠入梦乡,迷迷糊糊地呢喃:“大哥,我错了,我听你的话,继续上学,我要考南暨大学……”

萧潼不知道南暨大学是什么大学,但只要萧然肯继续上学,他就放心了。

第六章 给自己挖了个坑

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几天学校里填志愿,萧然第一时间就填了S市的“南暨大学”。班主任崔毓洁看了他填的志愿,气得鼻子都歪了,立刻将萧然叫到办公室,问他:“萧然,你成绩那么好,我们全市就指望你一个考清华、北大的,你为什么要选这么名不见经传的大学?”

萧然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没什么特殊原因,我只是听说S市是全国最美的城市,我一直很憧憬这个地方,所以想考到那儿去。崔老师你想,能够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读书,那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我喜欢。”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被萧然这番“宏论”震惊了,有几位老师立刻帮着崔毓洁谆谆教诲萧然,他们认为萧然家境比较好,所以没有将学业与前程放在眼里,只图安逸享受。

不管他们怎样劝说萧然,萧然一口咬定要考南暨大学。崔毓洁气得没辄,恨铁不成铁钢地瞪着萧然:“我去找你家长!”

“不,老师不要。”萧然到底有些害怕,连忙推脱,“我父亲在澳大利亚,他全权让我自己决定的,老师您就别管了。”

“别管是吗?”崔毓洁看着萧然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想骂又不忍心,心中暗道,你以为我傻?你父亲不在,还有你大哥呢,我就去找你大哥!”

当天萧然放学回家,意外地看到大哥已经比他早到家。他以为大哥今天没事,开心地奔了过去:“大哥,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我特意早回家的,有事跟你商量。”萧潼闲闲地坐在客厅里品茶,姿态堪称优雅,“早点吃饭,然后去书房等我。”

萧然的俊脸一下子垮了下去,他隐隐觉得不好,肯定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又传到大哥耳朵里去了,大哥叫自己去书房就没好事……可是,最近我既没逃课,也没打架,更没得罪老师啊……难道是班主任跟大哥讲了考大学的事?这个崔老师可真够“摧”的,考大学是我自己的事,你管那么宽干什么?难不成有人考上名校,你们老师还得奖金?真是不可理喻、不可思议、莫名其妙……

目光从浓密的睫毛下溜出来,偷偷瞟了几眼大哥的脸色。大哥还是那么高深,喜怒不行于色。大哥啊,现在你已经不是皇上了,你的表情能不能丰富一点?老是这样,我看着心里害怕。

陆伯似乎感受到二少爷平静的外表下已经掀起风浪,连忙张罗着让他们吃晚饭。萧然三下两下扒完饭,说了声:“大哥,我先上去了。”就飞快地跑进书房里,对着书桌跪了下去。

一会儿,萧潼沉稳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过来,萧然挺直脊背,看到大哥的皮鞋出现在自己面前,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有气势,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五年前那位身穿龙袍、足蹬朝靴的天子,那样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霸气。

“大哥。”萧然抬起头来,迎上大哥的目光,心里有些惴惴,脸上却很平静。

“然儿,你起来。哥没罚你跪,哥只说跟你商量点事。”萧潼向萧然摆手,自己径自过去坐进藤椅里。

萧然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垂手而立,等着大哥跟自己“商量”。心里依然在打鼓,想着若是大哥问起填志愿的事,自己该如何回答。

“然儿,你马上就考大学了,有没有想好报考哪里?”萧潼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书房里灯光的关系,萧然只觉得大哥那双眼睛幽幽暗暗,怎么也看不透他眼里的意思。

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已经填过了。”

“填过了?”萧潼皱眉,“怎么事先也没跟我商量?这么大的事,我们总得商量好,还得征求义父他老人家的同意。”

“我……”萧然自知理亏,嗫嚅道,“我见大哥那么忙,不想打扰大哥。何况,考什么学校都不重要,只要我自己想学,在什么学校都是一样的……”

“胡说!”萧潼陡然提高了声音,吓得萧然一激灵。萧潼盯着他,怒意已经在眼睛里翻涌,唇角的线条骤然显得冷峻起来,“谁家孩子填志愿不跟家长商量?你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毛病怎么总也改不掉?是不是眼里根本没有哥,也没有义父?你……你给我跪下!”

萧然暗暗腹诽:“早知这样,刚刚就别叫我起来嘛。”默默跪了下去,低着头不说话。

“头抬起来,看着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哥不强求你,但要听你的理由!”萧潼拼命忍着怒气,试图心平气和地跟弟弟讲道理。

“大哥,我错了。”萧然闭闭眼睛,再睁开,带着歉意,却并无妥协的表示,“我只是觉得考大学是小事,所以才没事先请示大哥……”见萧潼眼里骤然射出利芒,萧然一急,条件反射一般叩下头去,“大哥息怒,小弟知错了,请大哥容小弟自主一次,就这一次,求大哥开恩……”

一句话说完,萧然愣住了,萧潼也愣住了。这样请求的态度与话语……然儿又回到古代去了?萧潼忽然觉得一颗心酸胀得难受,过去种种犹如云烟散尽,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兄弟?君臣?那是过去的事了。然儿,现在我们只是兄弟,不是君臣,你不必如此战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我没有压迫你……

轻轻叹口气,伸手将萧然拉起来,凝视着他的眼睛:“然儿,哥只是觉得你不该自作主张,好歹应该事先与哥商量一下,不管哥的意见是否正确,至少可以为你参谋一下。”

萧然心头一震,大哥,你不打我、不骂我么?是我故意避开你的,你不怪我不尊重你么?是你在养活我,你是我大哥,我应该向你请示的……

“大哥,对不起,我错了,你罚我吧。”他笔直地站在萧潼面前,微垂着眼帘,光洁的额头闪烁着细密的汗珠,神情有些局促,却并不狼狈。

萧潼见他这样子,心又不觉软了,轻轻挥手:“算了,哥不怪你。只是,你告诉哥,你填的是什么大学?”

“是南暨大学。”

“南暨大学?这个大学我从来没听说过,是个不出名的大学?”

“是……可是它在S市,离我们很近,我可以经常回来。义父不在家中,大哥一个人好孤单,我也会想大哥的,所以,我想至少一个月回来一次。”

“哦,原来如此。”萧潼恍然大悟,然儿啊然儿,你从小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孩,穿越过来还是如此,这么大的男孩了,就是离不开我,离不开家啊。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怎能拘泥于一家一室?

“然儿,你过去不是这样的。你小小年纪就胸怀鸿鹄之志,想要当大将军,想要带兵打仗、保家卫国。可为何,到了现代你就变成这种样子了?你是男孩子,不能一直呆在大哥身边,你长大了,你得去开创自己的前程。哪个有志青年不想进最好的高校去深造?哥还希望你有机会出国去呢。”萧潼第一次这样语重心长地跟弟弟讲话,想不到说起来竟然如此顺畅,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萧潼,你真是变了呢。

“不。”萧然一把抓住萧潼的手,急切地道,“我不走,我不离开大哥。我要在大哥身边保护大哥,为大哥做事。大哥你别赶我走,我毕业后就要到萧氏来。大学只是一个过程,只是拿一张文凭,真正学到东西还得*自己在工作中摸索。我只想早点来帮哥,不想浪费时间去学习……”

萧潼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萧然耳边嗡嗡直响:“原来你还是不想读书?你想随便找个学校混毕业?”

“我……不是,我只想早点出来帮哥,早点工作,我不想……”萧然想说,我不想*哥养活,可是他不敢说,要是说出来,他铁定逃不过大哥的巴掌。

“好!好!”萧潼点头,慢慢*进椅子里,手指在椅背上轻轻弹动,唇边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既然你那么想工作,哥成全你。暑假里到哥公司来实习。”

“真的?”萧然喜出望外,眉毛、眼珠、睫毛一起动起来,笑得神采飞扬,那双眼睛绚烂得宛如流星,“大哥你真好,我早就想提了,谢谢你成全我。”

“有言在先,哥对你会比普通员工更严格要求,你小心别犯错,哥的原则是:有错必罚,绝不手软!”萧潼瞥了弟弟一眼,慢条斯理地道。

死小子,给你提供学习的机会你不珍惜,那么,我就让你“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工作。萧潼在心里自言自语,特意把好好两字加重了语气。

萧然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爽快地答道:“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做事,绝不给哥添乱。要是我做错什么,哥罚我就是。”

第七章 上班第一天

第二天萧然比平时提前半小时起床,到花园里折了段树枝当剑,将惊鸿剑法练习了一遍,又在屋顶、假山、池塘上提气飞纵,幸好那时天还没亮透,没有人注意到这座别墅里某位俊美少年的惊世骇俗之举。

等练完功,他已经大汗淋漓了,回自己屋里洗了个澡,出来时却看到大哥已经坐在楼下客厅里了。他奇怪地问了声:“大哥,你今天起这么早?”

萧潼赞许地看他一眼:“很好,练一趟功,看起来越发精神抖擞了。”

萧然一怔:“大哥,你不会是为了起来监视我的吧?”

萧潼脸一板:“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叫监视?哥不能督促你么?你小子现在越来越会偷奸耍滑了,哥要是不督促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将哥的话当成耳旁风!”

萧然的心微微一沉,大哥是对自己不满么?这些年,是不是自己学了现代人的叛逆行为,哪里表现得对大哥不敬?还是大哥依然在气自己没有向他请示填志愿的事?低垂着头,讷讷地道:“我哪里敢啊?大哥的话,小弟一向当成圣旨的。”

萧潼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傻小子,别装熊样了。哥跟你开玩笑,可是自己也意识到好久没锻炼身体了,所以才早起。以后你练功,哥就跑步,跟你一起锻炼。”

“真的?”萧然大喜,“太好了,我一个人练功本来就没劲,要是大哥肯陪我,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自从兄弟俩实施了锻炼计划,萧然发现大哥的精神越来越好了,本来就是气宇轩昂的男子,经过锻炼,浑身线条紧实细致,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连陆伯都说二少爷这锻炼身体真是立竿见影,现在的身材差不多和小少爷一样好了。说得萧潼暗暗得意,向萧然眉飞色舞了一番,惹得萧然哈哈大笑。

转眼,萧然迎来了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教育局长冲校长发了一通火,校长冲班主任发了一通火,班主任再冲萧然发了一通火,最后又把这团火烧到萧潼身上。因为萧然考了全市第一名,却只报考了一所普通高校。

可是木已成舟,萧然固执地选择那所学校,任谁也无法撼动他,大家只能干瞪眼。

萧潼给萧远山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他,萧远山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倒过来安慰萧潼:“算了,潼儿,然儿这小子脾气倔,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已经尽了力,就顺其自然吧。”

萧潼憋了一肚子火,回到家里见什么都不对劲,英俊的面容冷得犹如冰山,陆伯暗暗给萧然使眼色,让他躲着他大哥。萧然知趣地躲进自己房间里,关上门,不去管外面的事。

他躺在床上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听到敲门声:“然儿,睡了没?”

萧然头皮发麻,磨磨蹭蹭地过来开了门,小心翼翼地挤出一张乖巧的笑脸:“大哥,您有什么事么?”

萧潼气得几乎笑出来,好嘛,怕自己打他,连“您”这样的敬称都用出来了。微微勾了勾唇,*在门外:“明天开始放暑假了?”

“是。”萧然忽然想起自己的计划,心情一下子灿烂起来,“我放暑假了,大哥,我可以去你们公司实习了。太好了,大哥。”他拉住萧潼的手,兴奋地问,“大哥会给我实习工资么?”

“我可不是刻薄的老板,你既然付出劳动,我自然会付你工资的。”

“太好了,太好了。”萧然喜上眉梢,我终于可以工作了,终于可以自己赚钱了。等我赚了钱,就可以给大哥买礼物,我要送他什么呢?大哥缺什么东西?

萧潼见弟弟喜不自胜的样子,暗暗咬牙切齿地骂,死小子,不肯考好学校,自毁前程。你想早点工作是吧?看我怎么教训你!

第二天萧潼带着萧然进公司,向公司里人介绍萧然。全公司一片沸腾,“萧总的弟弟来我们公司实习”了,这个话题从早上一直谈到晚上下班,那一天萧然走到哪里都有火热的目光在背后追着他。

萧潼命萧然坐在他办公室外面,充当他两个月的秘书。里外办公室之间只隔一层玻璃墙,只要掀开布帘,萧然的一举一动都在萧潼眼里。他发现一大早来自己办公室的人比平时多了两倍,仿佛需要总经理决定的事突然多了出来。而进来的人不管男女都要向萧然瞄上几眼,脸上的惊艳之色一览无余。

萧潼觉得自己的头突然变成了三倍大,看来,有个长得迷死人的弟弟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萧然,你进来。”

萧然听到大哥叫他,连忙走进去:“大哥……”

“在公司里还是叫我萧总吧。”萧潼淡淡地命令。

萧然一窒,这种感觉……怎么好像自己当大哥侍卫时必须叫他皇上一样?算了,谁叫自己在上班呢,公事公办,大哥一点错都没有。

“是,萧总。”他恭恭敬敬地应了声,“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做我的秘书,工作会比较繁琐、单调。”萧潼一副威而不厉的面孔,“每天早上进办公室,你要为我打好水、倒好茶,到文案室拿各部门上呈的文件,如果有我的传真,你要帮我拿进来,整理好放在我桌上。开会时你要做好会议记录,我所有的应酬、接待你都要安排好,并且提醒我时间。下班前你要帮我整理好办公桌,记下第二天需要提醒我的事。这些都是最简单的日常事务,工作中具体发生的事另当别论。这些,你都记下了么?”

“是,我都记住了。”

“哦?”萧潼看着他微笑,“我知道你记忆好,那么,就将我刚才说的话复述一遍吧。”

萧然心头一紧,大哥已经开始考验自己了,一定不能让他失望。“刚才您说,要我每天早上过来给您打水、泡茶,还要为您安排应酬接待、提醒您时间,还有……下班前整理您的办公桌,记下第二天需要提醒您的事……还有……还有……”

萧然隐约记得什么文件之类的事,可他哪里知道,萧氏有一种“文件流转”制度,即在一楼文案室做一个书架,标上每个部门的名字,有一些重要的文件涉及其它部门,或者需要知会其它部门、得到其它部门回复的,各部门会打印出来,放到那个部门的格子里。

萧潼的意思是,每天早上让萧然到楼下取总经理室的文件,拿上来给他批阅。可萧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他哪里能够想象得到?被大哥一问,他脑子里顿时一团浆糊,支支唔唔地说不出来。

萧潼看着他,面容没变,可是目光却严厉起来:“刚才我说时你都听懂了么?”

“我……我听懂了……”萧然被大哥的目光盯着,觉得头上象压了一座山,窘迫地低下头,额头上已微微渗出汗来。

“真的?”萧潼耐心地再问一句。

“……是…”

“那好,我刚才跟你说的是,每天早上到文档室拿我的文件,还有如果有我的传真,也要帮我拿上来。”

“对不起,萧总……”萧然暗暗骂自己好笨,不懂不知道问吗?现在被大哥看扁了……他抬起头来,脸上发烫,急切地道歉,“我没记住,请您原谅。今天是第一天,我会慢慢学的……”

萧潼略带责备地看他一眼:“好,今天第一天,我不跟你计较,也不罚你。”从桌上拿起一个袖珍型的录音机,丢给萧然,“这里有我的录音,你帮我照着打出来。我没那么多时间写邮件或传真,一般都是录了音让秘书打的。”

“是,我马上去打。”

打字对萧然来说并非难事,在学校里有电脑课,他早就将打字练得滚瓜烂熟了。欣然拿过去,戴了耳机,一边听大哥的录音,一边打在电脑里。

等他打印出来,他拿进去放在萧潼桌上,萧潼正忙着看羊毛市场报价单,没顾得上,说呆会儿再看。萧然便回到外间,翻起桌上的东西来。这是前任秘书留下的,那位女秘书前几天辞职了,听说嫁了位华侨丈夫,婚后便迁到国外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萧潼叫他:“萧然,你进来。”

萧然连忙起身走进去:“萧总。”

萧潼把他刚才打的那份稿子往桌上一扔:“你看看,这篇稿子里打错了几个字?这是我要发给一位重要客户的邮件,你这不是丢我的脸么?每个错别字打十下手心。”

萧然吓得一哆嗦,大哥,你刚才没有事先说这个规矩啊。

“怎么?委屈了?我说过有错就罚的。如果没有惩罚,你是不是就可以粗心大意了?”萧潼盯着他,语声不高,却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

萧然暗暗吸口气,把那篇稿子重新拿在手里看了一遍,抬起头,脸上发红:“萧总,对不起,总共三个错字。”

“好,三十下手心,把手伸出来。”萧潼说着,从笔盒中抽出一把戒尺,轻轻敲了一下办公桌,“放在桌上,掌心向上。不许躲,躲一下加罚十下。”

第八章 总经理的暴力

萧然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指有些痉挛,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心一点点往下沉,倒退一步:“不,不要,大哥……”猛然意识到不对,又连忙改口,“不,萧总,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粗心并不是过错,错的是你不负责任。你打完字有没有自己检查一下?”萧潼的语声很平静,可是萧然觉得总经理室的空气骤然稀薄起来,大哥的目光给他太大的压力。

他抬不起头来:“对不起,我忘了……”

萧潼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轻轻笑道:“我倒忘了,我们小少爷在学校里考试就从来不检查,看来这习惯早就养成,而且被带到工作中来了。”

萧然被大哥冷嘲热讽的话逼得满脸通红,头埋得更低:“对不起,萧总,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我相信你会改,我会督促你的。如果你改不掉,我不介意用戒尺帮你。今天错一个字十下,以后再犯相同的错,责罚加倍!”萧潼说着,再次用戒尺敲了敲桌子,“还在磨叽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该罚?”

“不,不,我该罚。”萧然只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被搁在砧板上的鱼,正在等着挨宰,可是,要是打伤了手,今天还怎么工作啊。想了想,终于勇敢地抬起头来,恳求道,“萧总,我还要做事的,请您打左手好么?”

“不行,右手。”萧潼毫不妥协。

萧然几乎哭出来,心道左手也不能打啊,用电脑我还得用两只手的,我已经退而求其次了,可你连这点小小的恩惠都不肯给我,你还是我大哥么?……还不死心,软着声音道:“回去罚我藤条好么?打多少都可以,只求您不要打手心。肿起来不仅不能做事,还很难看……”

“是不是想让我罚你掌嘴?那样恐怕更难看。”萧潼明显不耐烦起来,脸黑得象锅底一般,“什么时候敢跟哥在责罚时讨价还价了?是不是我惯的你?要是再敢推三阻四,哥将你拉到办公大厅里去,当着所有员工的面打!”

“可是……您现在是总经理,不是我哥啊。哪有一个公司的总经理体罚下属的?”萧然怯怯地嘀咕了一句,眼泪哗哗地在心底流淌。

萧潼勃然大怒,眉一拧、眼一瞪,立刻便要发作。萧然吓了一跳,连忙蹭过去*近萧潼,低声哀求道:“大哥,你给我留点面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认真工作。”

萧潼一把将他拽过去,压着声音在他耳边怒吼:“反了你了!到现代来学得这样刁钻、狡猾,谁教的你!”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萧然的右手,挥起戒尺就往他掌心打上去。

“啪啪啪啪”,一连串清脆的打击声响起,每打一下,萧然的掌心就痛得一阵抽搐。下意识地想挣脱,可是手掌被大哥牢牢抓住,他不敢用力跟大哥较劲,只能咬紧牙关,死死忍着一次次涌到喉咙口的惨呼。

“自由散漫、偷奸耍滑、吊二郎当、不负责任!”萧潼一边打一边历数他的罪状,“我没罚你自己数数、自己反省错误,已经是对你太客气了。你还敢跟我耍嘴皮子,今天我就先教会你怎么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员工!”

萧然被这一串暴风骤雨般的打击砸晕了,疼痛肆虐着他的掌心,再电流般袭击到他的脑部神经,好疼,除了疼再也感觉不到别的了。

二十下打完,萧然背上已经大汗淋漓,总经理室的空调开到二十五度,可他现在只觉得浑身灼热,掌心更是烫得好像被火在烧。一个手掌高高肿起,颜色红得发紫,那种疼痛比藤条打在臀上还要鲜明刻骨。

萧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大颗大颗地滑过脸颊。他觉得自己很丢脸,十八岁的男子汉大丈夫,还象小孩子一样哭。从小到大受过无数责罚,他极少有流泪的时候。可为什么戒尺打在掌心会这么痛?真是难以忍受……

但他又不敢哭出声来,更不敢求饶,只是垂着湿漉漉的睫毛看着自己又红又肿的掌心。

萧潼暗暗叹口气,这死小子,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自己又忍不住心软了。松开他的手掌,放缓了语气,轻轻问道:“知错了么?”

“我知错了,萧总,谢谢您教训。”萧然小声吸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中不带气声,举手擦了眼泪,“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我没有。今天才第一天,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要因为我是你大哥,你就可以掉以轻心。”萧潼正色地道,“以前你做我侍卫时,一直都很自觉,从不因为自己是小王爷就放松自己。可为什么到了现代你就变了?是不是平时在学校里仗着自己聪明,读书从不用心,就养成了这种吊儿郎当的习惯?”

“我……”萧然很想说我没有,可是面对大哥那双犀利的、深邃的眼睛,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站直身子,目注萧潼,恭敬而郑重地道,“是我错了,萧总,是我态度不够端正。我一定改,请您相信我。”

萧潼点点头,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大叠资料,交给萧然:“这些资料比较乱,你先去把它们打在电脑里,然后我再告诉你如何整理。”

萧然眼前一黑,自己的手肿得象馒头一样,不动都痛,哪里还能打字?大哥,你可真残忍啊。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今天本来就是自己的错,萧然哪里还敢说个不字?连忙伸手接过来:“是,我马上去打。”

萧潼看着宝贝弟弟拿着稿子坐到自己办公桌前,手指重新触到键盘上,吃力地敲击起来。本来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弹动,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此刻一只右手肿痛难当,每动一下手指都牵动伤处,打字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萧然打了几行字,想必因为右手痛得厉害,他缩起右手,只用一只左手打。可毕竟习惯了双手触摸键盘,单用一只左手,找字母都费时间,打字的速度更加慢了。试了几下,终于又把右手放回到键盘上,忍着疼痛打起字来。

萧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自己的三弟还是跟以前一样要强、倔强,不肯服输。真是好样的。

萧然静下心来打印这些材料,慢慢发现这些资料囊括了整个公司的各道工序、各个环节、各个部门的工作流程、作业指导书、职责权限等,就好像将整个公司的结构、运营方式完整地展示在他面前。

萧然欣喜若狂,大哥分明是借着这些资料让他对公司有个全盘的了解,然后才好慢慢深入到公司运营中去。大哥,原来你一心想栽培我,你真是用心良苦。大哥,谢谢你……

悄悄回过头来,向里面的大哥投去感激的一瞥,却看到大哥也正抬起头来,向他微笑,抬起右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萧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展颜笑起,仿佛右掌的疼痛也变得轻了。

一天很快过去,到下班时萧然仍然在埋头打印那些材料,身后响起脚步声,萧潼走到他身边:“走吧,今天我没应酬,也不加班,我们早点回去。”

“可我还没有完成任务。”萧然站起来,“我先帮您整理好办公桌,再继续打印。”

“不必,我又没要求你一定要今天完成,你慢慢打、慢慢消化、慢慢领会。”萧潼和蔼可亲地拍拍他的肩膀,“明天再来继续,现在先跟我回家,坐我车子吧。”

“不,我有自行车,我自己骑车回去。”

“傻小子。”萧潼宠溺地拍拍他的脑袋,“右手肿成这样,怎么骑车?现在下班了,我是你哥,听我的。”

萧然想笑,下了班,你是我哥,我得听你的;上了班,你是总经理,我岂非还得听你的?只是见大哥这样温和、体贴,萧然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听话地点头:“好,我跟你走。”

回到家,萧潼上楼拿了伤药,招呼萧然:“然儿,过来,我帮你上药。”

“不用的,大哥。”萧然轻松地微笑,“大哥打得不重,明天就消肿了。”

“死小子,嘴硬,刚才是谁哭得稀里哗啦的?”萧潼加重了语气,“还不快过来?等着挨揍呢!”

萧然暗暗一吐舌头,快步走过去,坐到萧潼身边,伸出右掌。萧潼看着他厚了一倍的掌心,有些心痛,脸上却一点也没有表示出来,一边给他擦药,一边严厉地警告他:“记得教训了么?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轻率?”

萧然心道,大哥,你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这么温馨的气氛中,你非要冷着脸教训我两句。心里这么想,嘴上哪敢说出来,一如既往地低了头,无比乖巧、温顺的样子:“小弟记得教训,以后再也不敢粗心大意了。”

“总之你记得,每个人都会犯错,如果你态度好、工作认真,即使犯错我也不会追究,可是,假如你态度不好,粗心大意不负责任,我绝不轻饶你!”

“我知道了。”萧然暗暗叫苦,大哥,你好罗嗦啊,都说了好几遍了,我早就记住了。你是皇上,你说的话都是圣旨,现在又成了我的顶头上司,我有几个胆敢违抗你的命令?

“嗯?”萧潼狠狠瞪过来,“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回话呢?”

萧然连忙坐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回答:“是,小弟谨记在心。若是以后再犯错,大哥扒了我的皮就是!”

萧潼再也撑不住笑了出来,轻轻一掌拍在他脸上:“死小子,油嘴滑舌,真是欠揍!”

萧然嘻嘻笑了两声,往萧潼身边凑了凑:“大哥,我好歹是你的秘书嘛,总要为你撑点脸面。如果你老罚我,我不是手肿着,就是屁股肿着,被员工看到,多丢你的脸啊。”

萧潼冷哼:“怎么,意思是我罚错你了?”一个暴栗敲过去,“再敢这样嘻皮笑脸没正经,我不仅让你的手肿着、屁股肿着,还让你的脸天天肿着!”

萧然用手捂着脸,轻轻嘟囔了一句:“家庭暴力,我告你犯法。”

“说什么呢?大声点说!”萧潼一声喝斥。

“没,没什么。”萧然跳起来,“我去给义父打电话,向他汇报一声。”逃一般奔上楼去。

萧潼看着他豹子般矫健、灵敏的身影,笑着骂了句:“臭小子!越来越不象话了!”

第九章 无限怅惘,黯然神伤

“然儿,是你?”电话中传来萧远山醇厚、温和的声音,萧然轻轻扬起唇角,想象着义父含笑注视他的样子,端正地坐直了身子:“是,义父。您好么?”

“我很好。这边环境优美、空气清新,适合人居。”萧远山用了调侃的语气,“不过这种地方对我这粗人来说没什么,要是换了我们才华横溢的然儿,必定可以写出无数流传千古的词句来。”

萧然被义父说得脸上发烫,赧然道:“义父您说什么啊?您这样博学儒雅的人,怎么能说是粗人?然儿只是因为生在古代,才学了些吟风弄月的毛病,义父您就别取笑我了。”

萧远山呵呵笑起来:“然儿总是这么谦虚。今天难得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

“不是啊,义父,我一直想打电话给您的,可我怕越洋电话太贵,不舍得大哥多花钱。我现在什么本事都没有,还在*他养活……”萧然提到这一点,情绪就有些低落。从小发誓辅佐大哥、报效朝廷,可是一次意外的穿越改变了一切,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身担重任的王爷,再也不能施展他的绝世武功与韬略,流落在现代,除了按部就班地读书、工作,他还能怎么办?

想早点离开学校,参加工作,可大哥又不同意。萧然满心焦灼,却不敢顶撞大哥,违逆他的意志。大哥虽不是过去的皇上了,可积威犹在,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人。萧然,十八岁了还要*大哥养活,真是件丢脸的事。在古代,说不定自己已经成家立业,连孩子都有了。

“傻小子,他是你哥,长兄为父,他养你是天经地义的。你不必觉得抱歉,只要将来好好报答他就是了。”萧远山安慰他。

“我明白,义父,大哥养了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一定会孝顺他的。”萧然怅怅地应了声,又道,“义父,我想跟您说,这个暑假我要到公司去实习,正好大哥的秘书辞职了,我去充当他的秘书。我会好好跟大哥学,将来一毕业就出来帮他。”

“嗯,然儿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义父支持你。只不过,你大哥对你比较严厉,他若管得你多些,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要多听他的话,少惹他生气。”萧远山的声音听在萧然耳朵里,令他有踏实、可*的感觉。他不由地想起自己的父皇,虽然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却同样给自己深厚的爱。

“是,义父,我明白。我不会惹他生气的……”在萧远山面前,他从来不必担心什么,即使撒娇、任性,都被宠溺地包容着。所以,萧然说话的语气中自然地带了亲密与随意,“如果我做得不好,让大哥一笔笔记在账上,等义父回来责罚我就是。”

“傻小子,别以为我不罚你。”萧远山笑嗔,“连你大哥我都罚,不要说你了。”

“我知道,所以义父放心,就算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惹事生非。”萧然调皮地歪着头,冲不远处大衣橱镜子里的自己扮了个鬼脸。

吃完晚饭,洗完澡,萧潼就进书房去看书了。萧然沏了一杯茶,上楼往书房走。五年来他一直有这个习惯,每天晚上大哥一进书房,他就会给他倒一杯茶送过去。

走到书房门口,萧然见房门虚掩着,刚想举手敲门,就被里面传来的声音吸引住了。

“义父,我错了,您别生气,呆会儿我就跪着反省。”是大哥的声音,完全没了白天的气魄与强势,态度恭敬而充满歉意,就象一个普通的做错事的年轻人。

萧然一愣,是义父打电话来,发生了什么事?大哥做错了什么?

“潼儿明白了,谢谢义父这样信任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我会先向您汇报,听从您的吩咐。”

“是,潼儿记下了。”

“你是说傲宇集团?我去调查过他们,全部资料都显示那位叫傅清南的人在掌管傲宇,这人43岁,不知道以前是干什么的,我问过同行中的人,可大家都对他一无所知。傲宇下面还有很多实业,房地产、宾馆、舞厅歌厅等休闲娱乐场所,经营很杂。”

“黑社会?义父您怀疑他们是黑社会?我有些不敢想象,现代社会还有黑社会么?他们又是如何生存的?”

“目前我们的销售没有出现异常,只是有很多客户开始抱怨我们价格高。义父,您怀疑是傲宇集团在背后动了手脚?他们低价与我们竞争?嗯,有此可能,我再去查。对不起,义父,潼儿反应太慢了……”

“哦,那我再设法调查他们吧。义父您在澳洲,可知道的真多。潼儿惭愧,整天只盯着企业内部管理,没有关注市场动态。义父您什么时候回来?我还需要跟您多历练历练。萧氏这么重的担子,我一个人担不起……”

“是,我明白,可我想跟在义父身边学习,我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嗯,我二十五岁了……可是,义父您出道得早嘛,我怎能跟您相比?”

“……是,是,潼儿知错了,义父教训得对,我一定努力,不辜负义父的厚望……”

萧潼轻轻搁下听筒,目光投向门口:“听了那么长时间,还不进来?”

萧然推门进去,轻轻道歉:“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只是正好过来,你没关门,我就在门外等了会儿。”

萧潼摆手,思维还停留在刚才那个电话中,皱着眉,目光深沉。萧然把茶递上去,问了句:“大哥做错了什么,义父要罚你反省?”

萧潼如梦方醒,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是染厂厂长袁臻,玩忽职守,最近连续有三批毛纱被染坏了,损失近八万元。我看在他是义父当年一手提拔的亲信份上,只是口头警告了他几句。可按照公司规定是要书面检查,还要罚款的。有人写E-mail去向义父告状,义父在电话里狠狠批评了我一顿,骂我徇私。”萧潼说着苦笑了一下,“我哪有徇私?他又不是我的亲信……可是是我不好,我应该先向义父汇报此事,请他定夺的。幸好远隔重洋,要是义父在家里,我今天铁定逃不过责罚了。”

萧然暗暗想笑,难得大哥也有这样乖乖受罚的时候,以前被父皇责罚,自己总是为他抱不平,觉得父皇对他太过苛刻。可是义父向来为人正直、赏罚分明,对他们两兄弟十分疼爱,却绝不纵容。

忽然心中一动,大哥跟在义父身边做事时,义父有没有象大哥对自己这样严格要求他?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旁敲侧击地从大哥嘴里套出话来。嘿嘿,假如大哥当初也象自己这样经常做错事、经常受罚,那自己就没什么好难为情的了。

“大哥,反正义父看不见,我帮你反省好了。”萧然慷慨地对大哥道,“你是堂堂总经理,怎么能受罚?”

“傻小子。”萧潼轻轻捏捏他的耳朵,“真是越来越顽皮了,这种事也能顶替?总经理又如何?就算我是国家主席,也还是义父的孩子。父亲罚儿子是天经地义的,我怎么可以推诿逃避?义父在不在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他的话不容我们违背。”

萧然点头,既然大哥这么说,就让他跪着反省去吧,自己在这儿没准弄得他不好意思了。“那我出去练功了,大哥有什么事再吩咐我吧。”

练完功回到卧室,萧然安静下来,一颗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偷听到大哥与义父的对话,令他对那个神秘的傲宇集团越发起了好奇之心。这个集团公司背后会是一股黑社会的力量么?如果是,它对萧氏的威胁就更大了。不仅对萧氏,对社会也存在着很大的危害。

他坐在桌前发呆,想了很久,慢慢打开抽屉,伸手摸到一盒香烟,拿出来,抽出一枝,点燃,吸一口,看着烟雾袅袅升起,空气中似乎浮动着一层淡淡的怅惘。这样的静夜里,孤独地燃起一支烟,他的思绪飞到了遥远的地方。世事浮沉、白驹过隙,多少沧桑流转,萧然,在这个时代,你准备何去何从?

在大哥面前撒娇、任性,喜怒哀乐都不想掺上杂质,可是背着他时,心情却是格外的沉重、悲凉,浓浓的失落感萦绕在心头。

迷茫中的人忽略了,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关上门,而此刻,萧潼正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弟弟落寞的背影,满脸压抑的怒容,攥紧的手指无声地昭示着他的震惊、失望与愤怒,这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弟么?他怎么从来都想不到这小子会变坏?无论他变得有多调皮,他都是他心目中最优秀的弟弟啊。可是他竟然在背后抽烟,摆出一副潦倒、颓废的样子。这是三弟?这是然儿?怎么会?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弟弟,看他抽完一枝烟,又点上第二枝,吸了几口,捏在指间,等着香烟慢慢燃尽,又从烟盒中取出第三根。

“怎么?喜欢抽烟?还是在装酷?”骤然响起的声音把萧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将香烟丢在地上,用脚踩住,可是他面前放着烟灰缸,犯罪证据正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迎着萧潼急剧升起的怒火。

萧然腾地站起来,挪开椅子,刚刚开口唤出一声大哥,萧潼的巴掌就掴到了他脸上。“是谁准你抽烟的?哥跟你说过什么?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说,背着哥抽过多少根?”

萧然被打得身子一个趔趄,惶然抬头看着萧潼:“我……我没有……”

萧潼一把抓起桌上的烟,向里看了看,脸上青白交错:“一半没了,扣掉今天抽的三支,前面抽过七支,很好,好样的,然儿,你真是能干!哥从来不知道,你一个学校里的优秀生,老师同学心目中的佼佼者,竟然心灵空虚到这种程度!怎么,*抽烟来麻醉自己?你心里不舒服?不开心?哥对你不好?失恋了?”

一连串的责备劈头盖脸地砸上来,将萧然砸得晕头转向,他呆呆地看着萧潼阴沉沉的脸,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慌乱地说着:“不,不是的,我没有……”

萧潼见他这副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墙角怒吼:“去那里跪着,今晚不许睡,好好反省,明早告诉哥,究竟为什么自暴自弃!”

第十章 吸烟的后果与从天而降的美少年

“不,大哥,不要。”萧然一把抓住萧潼的袖子,急急地恳求道,“小弟知错了,求大哥原谅。不要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若是今晚跪一夜,我明天肯定做不好事,会给大哥添乱的。”

这种抵抗的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萧潼气得七窍生烟,抬手就是两巴掌抽过去,打完再无话说,转身冲出萧然的房间,冲进书房,将房门砰的一声甩了上去。

萧然顾不得脸上火烧火燎般的疼痛,顾不得嘴角已经流出血来,爬起身追过去,拍着萧潼的书房门喊道:“大哥息怒,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大哥让我进来。”

房内传来一声沉闷的怒吼:“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你滚!”

萧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瞬间凉透。大哥,你别生气,别不管我,你打我、骂我吧,我只是心情不好,我只是觉得好失落,我不是自甘堕落,请你原谅我……

他贴着门跪下,把额头抵在门上,只觉得两眼酸涩难当,却流不出一滴泪来。他不敢喊出声,只是一遍遍地喃喃低语:“对不起,大哥,请原谅……”

萧潼坐在书桌后,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突然想到这杯茶是萧然倒来的,怒气难平,猛地将那个茶杯往墙上砸去。哗啦一声脆响,吓得门外的萧然浑身一震,大哥竟然生气到如此地步,他是恨透了自己不珍惜自己吧?

他一动不动地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渐渐两条腿象针扎般痛起来,他握紧拳头,背上慢慢冒出冷汗,却死死忍着,不让自己的身子移动半分。现在是夜晚,虽然Z市卫生程度很高,外面仍然有蚊子。萧然不断遭到蚊子的袭击,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他心中暗暗叫苦,却依然不敢动,只是不停地拍打着蚊子。

萧潼听到门外传来啪啪的声音,蓦然想到萧然在门外喂蚊子呢。这死小子,让他在屋里反省他不肯,现在倒好,跑到外面去跪着了。他到底有没有脑子?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博取自己的同情?混帐东西,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站起来几步冲到门口,猛地打开房门,一把将跪在地上的萧然拎起来,往书桌前一甩。萧然本是高高大大的少年,可在大哥手下半分都不敢挣扎,被萧潼甩在地上,膝盖与地板砰的一声撞在一起。他顾不得腿上疼痛,连忙跪起身来,摆正姿势,等着大哥劈头盖脸一顿怒吼或一顿巴掌。

可是萧潼只是满含怒气地盯着他,一言不发。这种沉默比风暴更令人难堪、憋闷,萧然终于撑不住,缓缓抬起头,向萧潼膝行了两步:“大哥,你打我吧。我错了,我该打。请大哥狠狠打我一顿,只是别罚我跪一夜。我明天要好好工作的,我只有一个暑假,大哥,求你饶恕我吧。”

萧潼咬咬牙,冷冷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吸烟危害健康?”

“知道。”

“知道你还吸!”萧潼扬了扬手,嘴角扭曲,那样子恨不得一掌劈死他,吓得萧然一阵瑟缩:“我……我……”

“我什么?敢吸不敢说原因么?”萧潼一脚踢在萧然膝盖上,萧然痛得闷哼一声,咬紧嘴唇,苍白了脸,怯怯地抬起眼帘:“我只是想尝试一下成熟的感觉……现在我要为大哥工作了,我不想让人家一眼就看出我是十八岁的样子……”暗暗咽了口口水,大哥,原谅我,我不能将真实的想法告诉你,我不想你为我担心。我从小要强,我想在你面前做到完美,我不想让自己变得软弱……

“你!”萧潼气极反笑,“哥怎么不知道你如此愚昧?堂堂重点高中的高材生,脑子里生锈了?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你这是在玩火,你是在害自己,你知不知道?”

“小弟知错了,请大哥重责,只是别生气,别气坏身子……”萧然近乎哀求地看着萧潼,漆黑的眸子中流露出的愧疚之色令萧潼的心又有些发软。可他立刻提醒自己,萧潼,你千万不可以姑息他,否则将来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去拿板子来。”

“是。”萧然心中一宽,大哥还肯罚自己,那就免了罚跪了,不会影响明天上班。谢天谢地……

他拿了家法板子过来跪下,双手将板子呈上:“请大哥教训。”

不等萧潼下令,自己乖乖褪了裤子。萧潼直接将他揪过来,往椅子上一摁,挥起板子就往他臀上打去。

“啪啪啪啪”,板子轮圆了一口气打下去,“无法无天的小畜生,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了!哥没有那么多时间教训你,哥盼着你早点长大,可你越活越回去了!”

萧然被骂得满脸通红,不敢回话,任由臀上的疼痛噬啮着自己的肌肤,只盼大哥打过之后就消了气。

“啪啪啪啪”,又是五板子下去,萧然雪白的皮肤已变成深红色,两个臀瓣都高高肿起。萧然拼命忍着痛,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以喊痛,千万不可以露出承受不了的样子。只要大哥不生气,就算打死自己也无妨。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红光划过窗外的夜空,瞬间的耀亮令萧潼与萧然大吃一惊。是什么东西?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就听楼下“扑通”一声响,好像什么重物砸在院子里。

萧潼与萧然都吃了一惊,萧潼丢下手中的家法板,正要出去看是什么东西,萧然弱弱地唤了声:“大哥……我,我可以起来吗?”

“不行,你先趴着,等我看了是什么,回头再说!”萧潼撂下一句话,飞快地冲了出去。

“二少爷,小少爷,你们快下来,天下掉下来一个人,一个孩子,还穿着古装。”楼下传来陆伯吃惊的声音,紧接着萧潼的声音响起来:“昏过去了?陆伯,来,帮忙将他抬到我书房去。”

萧然恨不得地上生出一条缝来,自己可以钻进去。现在他正光着臀部受罚,大哥怎能让陆伯帮他抬着天下掉下来的人进书房?自己这副窘态岂非全部被陆伯与这位天外飞仙看去了?大哥,你真不地道……

脚步声响起来,萧潼与陆伯抬着一位身装紫袍的少年进来,小心地将他放到沙发上。陆伯回头瞧见萧然趴在椅子上,两个臀瓣被打得红通通的,脸埋在椅子里,不敢抬头。

“二少爷……”陆伯忍不住为萧然求情,“小少爷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难得犯错,你就原谅他吧。”

萧潼冲萧然喝了声:“起来吧,下次再让哥瞧见,把你的手指剁了!”

萧然红着脸爬起来,穿好裤子,低低地应了声:“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滚过来,帮哥看看这男孩!”

萧然走过去,见那少年侧卧在沙发上,长发散乱地披在脸上,看不清面孔。瞧身上的穿着,这少年非富即贵,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轻轻将他的身体扳过来,让他平躺,拂开他的头发,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旁边的陆伯也看得有些发呆,这少年真漂亮!自家小少爷已经是俊美绝伦的男孩,他这辈子从未见过比他更漂亮的。可现在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位少年竟然可以与小少爷媲美。只是两人完全是不同的风格,小少爷的漂亮就象钻石的质地,有棱有角,英俊、帅气、清朗、高贵;而这位少年的漂亮带着朦胧、魅惑的气质,就象一个琥珀,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却看不透里面含着什么。

萧然伸手触摸少年的脉搏,回头看萧潼:“大哥,他没受伤,只是惊吓过度,昏过去了。”把少年扶起来,伸手抵在他背上,一缕真气缓缓输送进去。

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少年轻轻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萧然把他的身子转过来,用手扶着他。那少年看清眼前的状况,先是有些茫然,歪着头细想发生了什么,漆黑的眼睛给人雾蒙蒙的感觉。

萧然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这小子,漂亮得象个妖孽似的。难不成是深山里修炼的什么精怪,一不当心穿到现代来了?想不到除了自己和大哥,竟然还有第三人穿过来,实在太有趣了。

想着,他忍不住露出笑容,这一笑漂亮得宛如一轮明月,把坐在沙发上的孩子看得两眼发直。

“喂,你别发呆啊,你是谁?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萧然十分愉悦地问道。他在想,这小子说不定是自己命里的福星,否则哪会那么巧,正好自己受罚时他掉下来,解了自己的围,让自己少挨了好多打?

“我……”少年挠挠头,瞟一眼萧然,再看看书房四周的布局,忽然嘿嘿笑起来,问了声,“现在是什么年代?”

“2010年。”萧然说着,调皮地挤挤眼睛,“估计你不懂什么叫2010年,你先说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谁?”

萧潼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位少年之间的交流,觉得好奇怪:怎么三弟好像突然兴奋起来了?刚才还一副落寞的样子,这会儿连臀部的疼痛都忘了,笑得那么灿烂。看来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子跟他有缘。

“2010年?”少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萧然很纳闷,这小子是不是脑筋坏了?穿越到现代还这么开心,想当初自己穿过来时几乎大哭一场。

他伸手摸摸少年的额头,安慰道:“你别难过,虽然这很意外,可慢慢你就接受现实了,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你们?”少年莫名其妙地看着萧潼与萧然,萧潼点头,表示肯定。少年恍然大悟,指着他们再次大笑:“原来你们也是穿越过来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玩的事?你们是哪朝哪代的?”

“穆英帝元丰五年。”

“真的?”少年跳起来,一把抓住萧然,摇晃着他,“原来你们是穆国的?我是海天泽国的,我父王是海天泽国的国君泽川。”

“Oh, My God. ”萧然忍不住吐出一句英语,“你叫泽悦?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是,我是泽悦。”泽悦想不到这两个穆国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简直欣喜若狂,睁大眼睛看着萧然,那样子说不出的可爱,“你是——?”

萧然一指萧潼:“这位是我大哥,穆英帝萧潼。我叫萧然,穆国靖王。”

泽悦一屁股坐下去,两眼发直,喃喃自语道:“Oh, My God.这世界是怎么啦?”

陆伯知道萧潼兄弟二人的身世,本来一位皇帝与一位王爷从古代穿越到现代,这已经够稀奇的了,结果今夜又冒出一位穿越过来的王子。他不禁暗想,难道我们萧氏庄园有什么特殊?专门吸纳古代的王孙公子?

可这个古代的王子怎么会说英文?真是天方夜谭……

第十一章 从此鸡犬不宁

陆伯见地上有被摔碎的茶杯,再仔细看看,萧然的两边脸颊都有些红肿,心中暗道,小少爷这么好的孩子,会犯什么大错,惹得二少爷这么生气?有外人在,他也不好问,默默地收拾了茶杯碎片,就告辞下楼了。

萧然倒了杯茶来,递给泽悦,关心地问:“穿越过来吓坏了吧?喝点茶,压压惊。”

泽悦耸耸肩:“其实还好,当时被一道流星般的光芒转得我晕头转向,所以才昏了。现在想想没什么可怕。”

萧然竖起大拇指,笑着夸奖他:“你真勇敢。想当初我和大哥穿越过来时几乎吓得半死。”

泽悦有些动容,看萧潼一眼:“陛下……”

萧潼抬手制止他,苦笑了一下:“我早就不是什么陛下了,你看来年纪跟然儿差不多,如果愿意,便叫我一声萧大哥吧。七年前你父王曾来我们穆国朝觐,我与他相交甚欢,他还提起有你这位宝贝儿子,称你精灵古怪,看得出他非常宠你。”

几句话似乎触动了泽悦的心事,他怅怅地叹口气:“是啊,父王他真的很宠我,可惜……我终归不是他的……”

萧然见他如此,连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也许我们都还有机会穿越回去,世事谁能逆料?”

泽悦握住他的手,象看着一位自己的好朋友,漂亮的双眸中露出真诚、坦然的表情:“你们都是好人,我虽然初见你们,却一见如故。谢谢你,假如你们在现代过得不快乐,我希望你们有机会回去;假如在这儿有了崭新的、丰富多彩的生活,那么留下也无妨。”

萧然心中一动,隐隐觉得不对,想问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没有问出来。

“萧大哥。”泽悦转向萧潼,自然地唤道,“我听父王提过,五年前你与靖王在一次狩猎时突然消失不见,从此再也没有出现。你们的失踪在穆国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一道解不开的谜,至今穆国臣民提起这件事仍然心有余悸。”

萧潼被他提醒,连忙问道:“那你知不知道穆国那边现在的情形如何?”

泽悦点头:“我听父王说,自从萧大哥与靖王失踪后,太子萧丹就当了皇帝,可他当时才只有一岁,所以梁王萧翔就当了摄政王,一直辅佐他、扶持他。朝廷很稳定,没有发生什么**。萧大哥,你可以放心了。”

萧潼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有些酸涩,伸手摸了摸泽悦的头,亲切得就好像将他当成了萧然一样:“谢谢你,泽悦。既然来到现代,你就安心呆下来吧。我三弟与你年纪相仿,你正好与他做个伴。”

“可是……”泽悦似乎有什么为难,想了想又没说下去,灿然一笑,“好的,可是你可否告诉我,这是哪里?”

“是Z市,这里是萧氏庄园,他的主人是萧氏集团的董事长萧远山,我和然儿是他收养的义子。”

“萧氏……”泽悦脸色变了变,目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不易察觉,“那就谢谢萧大哥了。”转向萧然,调皮地笑道,“我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叫靖王吧?”

“我跟你有缘,感觉就象老朋友一样,我们就彼此称呼名字吧。”萧然侧着头,样子有些洒脱、有些俏皮,“不过呢,假如你愿意称我为哥,我会象疼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疼你。”

泽悦一愣,嘴角弯了弯,轻轻嘀咕:“我就怕你觉得吃亏了。”不过他的声音很低,萧潼与萧然都没听见。

带了丝乖巧的笑容,泽悦爽快地道:“好,我叫你哥。你就叫我小悦吧。我十八岁,是五月里生的。”

萧然苦笑,人家是五月里生的,自己是十二月里生的,他还比自己大呢,自己没问人家年龄,倒先托大称哥。有些不好意思,瞥了大哥一眼,暗示他不要拆穿自己,撒了个谎:“我是三月里生的。”

“嗯,哥,我今晚跟你睡?”

“OK.”萧然开心地拉起泽悦就往自己房里走,却忘了屁股上该挨过板子,牵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泽悦忙问怎么了,萧然窘迫地摆手,偷偷瞟了大哥一眼,萧潼向他扬扬拳头。萧然马上做出乖巧状:“大哥晚安,我和小悦去休息了。”

“好,你们去吧。”

见他们离去,萧潼捡起家法板子,放回柜子里。看着那块板子,想起曜月宫中的刑具,想起自己教训几位兄弟的情形,心中恍然有做梦的感觉。然儿这小子,为什么穿越过来后跟过去不一样了?学了那么多现代人的叛逆思想,还变得有些消沉、有些颓废、有些空虚。自己该如何改变他?

萧然房间里,萧然拿出一套自己的睡衣,递给泽悦:“去洗个澡,穿上我的衣服吧,那边是浴室。”

“哦。”泽悦进去,一会儿穿着萧然的睡衣出来,两人身材差不多,这套衣服穿着正合适。

“哥,你房间里看起来真雅致,简直不象男孩子的房间,难怪人家说靖王萧然是个才华横溢、风华绝代的男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要是还在古代,到了这个年纪,满京城的女子都要为你疯狂了……”泽悦一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突然觉得萧然很安静,回头见萧然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他不觉怔了怔,“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哪里不对?是不是你觉得我穿着这身睡袍很怪?”

萧然摇摇头,双手抱在胸前:“说吧,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你……你说什么呀。”泽悦有些委屈,“我就是海天泽国的王子泽悦啊。”

“我是说你的前身。”萧然皱了皱眉,加重语气道,“我不相信你一开始就是泽悦,我猜想你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然后又回来了,是不是?要做我的弟弟,就老老实实把话说清楚,否则看哥怎么教训你!”

“你干嘛这么怀疑?”泽悦扮了个鬼脸,唇边露出坏坏的、狡黠的笑容。

“你刚跟我们说什么假如在现代过得不快乐,你一个刚从古代穿越来的人,哪里懂得‘现代’这个词?还有,我让你洗澡,你连问都没问我一下就进浴室了,你一个古代人,哪里懂得如何用现代的洗浴工具?你当我是白痴么?”

泽悦的俊脸一下子垮下去,看了一眼萧然严肃的面容,又嘻嘻笑起来,挠了挠头:“我跟你坦白了吧,其实是三年前我遇到一场车祸,醒来时就穿越到古代了,附在泽悦王子身上。可奇怪的是,他的长相与我本来就一模一样,而且我原来的名字也叫泽悦。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原来如此。”萧然恍然大悟,忍俊不禁道,“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还真不少。可你干嘛不跟我们说实话?”

“我只是觉得这样更好玩嘛。”

萧然一头黑线,死小子,还比我年纪大一点呢,这调皮劲可比我还厉害。瞪了他一眼:“坏小子,我先警告你,我大哥可是个严厉的人,平时管我管得可紧呢。你既然叫了他大哥,他肯定也会管你的。你小心些,要是敢在他面前耍什么心眼,当心他打得你屁股开花!”

泽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摸摸屁股:“不会吧?他怎么……也会打人?惨了,惨了,悲剧又要发生了……”

“又要发生?”萧然敏感地听出他话中有话,“你是说你父王平时也责罚你?”

“不是,不是他。”泽悦有些出神,“是……是我在现代的师父……”

“你还有师父?”萧然更加奇怪,“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穿越时才十五岁,当然是学生喽。”泽悦仿佛急于撇清什么,“他只是会散打功夫,我跟他学,自然叫他师父了。我是孤儿,十三岁时师父收养了我,不过他自己也才二十四岁。”

“哦,很传奇的经历。”萧然听得有些向往,“学散打?挺有趣的。不过以后跟着哥,哥教你武功好了。”

“切。”泽悦斜了萧然一眼,“我在泽国早就学了武功,要不要跟你比试一下?”

“行。”萧然兴奋地跳了起来,五年没有跟人练过了,今晚终于可以过过瘾,“换上我的运动服,我们来比一场。”

于是当晚,两条敏捷的身影在整座萧氏庄园飞腾跳跃,树枝劈空声、撞击声、水花飞溅声、狗叫声热闹非凡。萧潼在走廊里看得直摇头:“惨,收了个天外来客,这下我们萧氏庄园更加鸡犬不宁了。”

第十二章 幕后的师父

第二天萧潼与萧然去公司上班,把泽悦留在家里,萧然有些抱歉,可他自己也只是在公司实习,无法兼顾到泽悦,只能委屈他在家里呆着,嘱咐他有事打电话,或者找管家陆伯。泽悦欣然道:“只要家里有电脑,我永远不会被闷死,你只管放心去吧。”

“好的。”萧然临行又回头,“不过你赶紧跟你师父联系吧,他知道你重新穿越回来,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我房间里的电话你只管用,不止电话,任何东西你都尽管用。”

泽悦看着萧然明朗、帅气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好像摆脱什么似地甩甩头,这个动作倒惹得萧然笑了出来:“怎么了?脑子还晕?还没有从穿越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没有,我挺好的,你别担心。去上班吧,迟到了恐怕你家老大要罚你。”泽悦促狭地笑,“为了我挨揍就不值得了。”

“臭小子。”萧然笑骂了一声,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了。

骑着自行车去公司上班,一路上萧然的心中充满阳光,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虽然与泽悦初次相识,可正如泽悦所说,两人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泽悦不仅带来了穆国平安无事的消息,而且他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那种洒脱、随意,正是自己内心所渴望、寻求,却一直不敢表现出来的。

萧然从来没有试着去分析自己的性格,他只觉得他的一生都是被定型了的,那就是忠于大哥、忠心朝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是自从穿越来到现代后,他就迷失了方向,无所适从。

大哥不再是皇帝,不再是一国之主,而自己也不再是王爷,不再是皇室子孙。没有国,只有家,那么,就让自己为大哥尽孝吧。只要大哥需要,自己可以为他牺牲一切。

萧然的房间里,泽悦拨通了一个电话,当电话那头传来那个很久不曾听到的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时,泽悦的泪水一下子冲了出来,声音颤抖得几乎语不成调:“师父,你好么?我是小悦……”

“你说什么?”震惊到极点的声音,却依然不失分寸,“小悦?怎么可能?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小悦?小悦已经死了,三年前就死了!”语声中夹杂着隐痛,似乎仍能回忆起当初那场血淋淋的车祸。

“师父,我是小悦。我本来昨天就要打电话给你了,可我不方便……师父,你可能不敢相信,我自己也无法想象。我被汽车撞了之后,灵魂出窍,穿越到了古代的海天泽国,附在一位重病的王子身上,却借着他的身体活了过来。

他是海天泽国国君泽川的儿子,他长得与我一模一样,他也叫泽悦……我本以为我会从此一直在海天泽国生活下去,可是想不到……想不到昨天晚上,我突然被一道流星带回了现代,带回了2010年!

师父,师父,你听出我的声音来了么?我的声音没变,我的长相也没变,我还是你的小悦,你不能不要我……”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很久,喘息的声音有些粗重,那样的震惊任何人都承受不了。

“师父,我回来了……我十三岁被你收养,那时你才二十四岁,你象一位父亲、一位兄长一样抚养我、照顾我、教导我。我记得你的生日是六月十五日,你耳朵背后有一颗痣,你总喜欢叫我臭小子。你对我很严厉,一开始你教我规矩时,我没少挨你的巴掌和藤条、板子。可是,你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电话里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却终于肯定地道:“小悦,真的是你。这简直象做梦一样,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小悦,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派人来接你。”

“我在Z市,我掉到萧氏庄园了。”

“什么?萧氏?”那个声音忽然有些变调,仿佛这个名字刺痛了他,呆了呆,有些咬牙切齿地道,“真巧,看来,我还真的跟萧氏有解不开的缘。”

“师父,其实,萧潼和萧然兄弟二人都是好人,小悦在这里受到他们很大的照顾,尤其萧然,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这么善良又这么纯真的男孩,他亲切得就象我的兄弟一般……”

“兄弟?”电话里的声音冷冷地笑起来,“臭小子,你叫他兄弟?论辈份,他还是你师叔呢。”

“我知道。”泽悦有些讪讪的,“可他不知道,我也没泄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他让我叫他哥。”

“很好……”师父有些怒意,声音中带了悻悻的味道,“看来你跟他们相处得很好,那就一直留在萧家吧,让他们多一个兄弟,让萧远山再多一个儿子,他不是喜欢认别人的孩子做儿子么?多一个无妨。”

“不,师父,小悦不是这个意思。”泽悦吓了一跳,连忙讨好地笑道,“小悦要在师父身边伺候的,哪能留在萧氏呢?再说,小悦可不敢乱了辈分。”

“臭小子,穿越了三年,还是这副嘻皮笑脸、油嘴滑舌的样子,看来真的是我的小悦没错。”师父有些宠溺地笑骂了一句。

“当然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泽悦。”泽悦扬眉,满室阳光都跳跃起来,“师父,你还是住在老地方么?我想明天就跟萧潼、萧然他们告别,回S市来找你。”

“不,你先别回来。”电话中那个声音忽然带了金属的穿透力,给人危险的感觉,“我还有事让你去做。”

“师父,是什么事?”

“你想办法进萧氏集团,帮我弄到一些资料……”声音渐渐低下去,近乎耳语。泽悦似乎有些矛盾:“师父,这样不好吧?其实,师父与师……萧远山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嗯?”那个声音淡淡地发出一声鼻音,却将泽悦吓得瑟缩了一下,立刻便恭敬地站直了身子:“是,小悦一定设法办到。等拿到资料,小悦再跟师父联系。”

“好。”电话那头传来挂机的声音。

泽悦飞扬的神采瞬间变得黯淡下来,慢慢坐进椅子里,怔怔地发了半天呆,又拿出萧然留给他的电话,拨通,电话中传来萧然温和动听的声音:“你好,是哪位?”

“哥,是我,我是小悦。”泽悦期期艾艾地道,“我一个人在家呆着实在没劲,可不可以到公司来看看你?”

“这……”萧然有些为难,“今天不要吧,今天大哥让我帮他翻译资料,里面全是专业术语,我翻了半天都没翻好,大哥都生气了,我怕他回来还要责罚我呢,你千万别来给我添乱了。”

“啊?”泽悦愕然,“萧大哥对你好严厉,你怎么这么倒霉,有这样一位没有人情味的哥哥?”

“别胡说。”萧然正色制止他,“大哥是为了我好,他心里可柔软了,你不能这么说他。”

“好,好,我不说。那我就不来了,我等你回来。”

“嗯,你自己看看书吧,我书橱里有很多书,实在无聊,就上网去看看新闻什么的。”

“我知道了,哥。”泽悦答应一声,就挂了电话。

可是他静不下心来,只觉得心情十分烦躁。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目光触及墙上一张萧潼与萧然的合影,里面的萧潼英俊、沉稳,充满成熟男子的魅力,而萧然的五官则完美得犹如雕塑一般,浑身充满青春、阳刚的气息,又让人觉得温和儒雅、风度翩翩。泽悦仔细看着萧然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犹如一个秋日的湖泊,纯净、深邃、清澈、宁静,倒映着蓝天白云,令人忍不住为之沉醉。

他喃喃念出声来:“小师叔?不,我已在心里将你当成朋友,我们不管什么辈分,就做朋友。可是,我不能违背师父的命令,我该怎么办……”

萧氏总经理室,萧然已将昨日萧潼交给他的资料全部打印完,正在公共盘上看公司共享的文档,想从中学点什么,萧潼进来,走到他身边,萧然连忙站起来:“萧总,昨天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请您吩咐,我需要如何整理?”

“你根据公司的组织结构图,将各部门的功能、职责权限列出来,还有全公司的工作流程、各部门的工作流程,做成图表,大部分内容在你打印的资料里都有,你可以将它们打出来后归纳分析。如果有不清楚,就来问我。”

“是。”萧然应了一声,又问,“要是我白天来不及,能否晚上带回家去看?”

“不行,这些文件都是公司的重要文件,绝不能外传。”

“可是在我们自己家里,怕什么?”萧然轻轻嘀咕了一句。

“我说不行就不行!”萧潼脸一沉,有些怒意,“你到综管办去要一份公司的规章制度,将它们看熟。晚上我要考你,漏掉一条罚抄十遍。”

萧然有些不解,用抗议的眼神看着萧潼:“萧总,您管理公司,怎么跟老师教学生似的,这种方式我觉得不妥。”

“哦?”萧潼斜睨着他,嘴角勾了勾,“那你说什么才是有效的办法?等你违反规定、受了惩罚再记住么?”

“不是。”萧然被问得词穷,知道自己驳不过萧潼,只能收回带着疑问的目光,微微垂下头,“我听您的,今天一有时间就背。”

“很好,本来我罚你漏掉一条抄十遍,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漏掉一条打十记藤条。”

“萧总,您不可以这样……”萧然有些委屈,大哥太霸道了,动不动体罚,自己现在是在工作啊。昨晚被打了板子,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呢,大哥难道要自己天天带着伤来上班?

第十三章 又来一个惹祸精

“不服是吧?”萧潼一点都不生气,格外心平气和地道,“不服你可以回去,我没强求你来这个公司。但只要你在这儿,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萧然想,暑假那么短,我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来实习,怎能放弃?算了,背就背,我记性那么好,诗词歌赋都过目不忘,这些规章制度哪能难得倒我?我萧然岂是轻易服输之人?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萧总吩咐的事,我一定努力做到。”萧然挺直身子,黑亮的双眸中闪烁着要强的光芒,“晚上请萧总考我吧。”

萧潼就喜欢看到弟弟这种要强的、不服输的样子,满意地笑笑,拍拍他的肩:“好样的。”转身往里走,刚举步又想到什么,回过头来,“今天早上你比我晚到办公室,在家里磨蹭什么呢?”

“我跟小悦说了几句话,路上骑自行车优哉游哉的,耽误了一些时间。对不起,萧总,以后我不会了,一定每天比您早到办公室,在您上班前把一切都准备好。”萧然心中暗道,大哥你开车,我骑自行车,我的速度本来就比你慢啊,再说你上班又那么准时,要是晚点来,我不就比你早了吗?

“是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萧潼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错了就是错了,别总为自己开脱。一开始我当义父的秘书时,我每天都比他早半小时到办公室,为了锻炼身体,我还特意步行的。”

萧然悄悄嘀咕了一句:“多工作半小时,剥削。”以为说得很轻,却被萧潼听到了,萧潼顿时火起,一把揪住萧然的耳朵,将他拽到里面一间休息室,摁在沙发上,挥起手掌就往他臀上打去:“臭小子,越来越嚣张、顽劣了,我说一句你顶一句,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领导?哥若不好好教训你,你还不知道会变得怎样无法无天呢!”

萧然觉得耳朵上火辣辣的疼,刚想捂耳朵,屁股上又遭到了袭击,虽然隔着牛仔裤,大哥的铁砂掌也够他受的。被大哥揪耳朵,用手掌打屁股,自从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想想自己都十八岁的大男孩了,还要被大哥象孩子一样教训,萧然的脸烫得就象此刻的臀部。

“萧总,我错了,别打了。”他赶紧识时务地求饶,“我昨晚被打了板子,屁股上还疼着呢。再说,万一有人进来,会听见里面的声音的。”

萧潼放开他,脸上却仍然带着暴风雨的气息:“知道错了?”

“是的,我错了,不该顶撞萧总。”萧然要多乖就有多乖的样子。

萧潼盯着他,带着审视的目光,仿佛想将自己的弟弟剖开来重新分析、研究一番:“哪一回都是虚心接受,却死不悔改,这一点我相信你永远不会变。可在古代的时候你从来不知道顶嘴、反驳的,为什么到了现代变成这种样子?是不是在你眼里,古代的忠信孝悌、礼义廉耻都是可笑的、都是所谓的封建礼教,都是应该被否定的?”

萧然觉得大哥的目光给自己很大的压力,哪里还敢顶撞他,从沙发上滑下来,就势跪在地上,仰起脸来,惶惶地道:“大哥,小弟没有这种意思。在小弟心目中,大哥永远是小弟效忠的皇上,永远是小弟孝顺的兄长。小弟不敢冒犯大哥、不敢顶撞大哥,刚才是小弟一时糊涂,小弟知错了,请大哥原谅……”

萧潼皱眉,苦笑,伸手拍拍他的头,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好了,没那么严重。入乡随俗,你做得没错。我也在适应现代的生活,当不当皇上都已经不重要了。你不必将我当作皇上一样恭敬,只不过,我永远是你大哥,只要你做错事,我就会管着你。”

“是,小弟求之不得。”萧然温润地笑,“我从小到大一直被大哥管着,大哥要是不管我,我还真不习惯呢。”

“死小子,油嘴滑舌!”萧潼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去工作吧,以后说话收敛些,再敢这样没大没小,看我怎么收拾你!”

萧然冲他扮了个鬼脸:“是,萧总。”

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萧然亲眼目睹了大哥的忙碌,才知道大哥每天的生活都过得那么充实而精彩。大哥是个极富领导才能的人,这一点从员工们对大哥的尊敬以及各部门经理向大哥请示、汇报时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相当信服大哥,大哥在他们面前是说一不二的。

对这一点,萧然心中十分骄傲,并且更加下定决心要尽快融入工作中,真正帮上大哥的忙。

下午有一家供应商打电话来约萧潼吃晚饭,萧潼礼貌地拒绝了,后来又有一位萧潼的朋友约他,他也谢绝了。萧然有些奇怪:“萧总,您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

萧潼看着他一笑:“我晚上不是还要考你规章制度么?这么重要的事我怎能丢下不管?”

萧然顿时无话可说,只觉得大哥脸上的笑容坏坏的,有一丝狐狸的味道。看来自己已经掉到他的陷阱里,再也无路可逃了,他垂头丧气地应了声“哦”,赶紧丢下公事,先偷偷去背那些规章制度。

下午四点,电话铃响,萧然接起来:“你好,请问哪里?”

“我是城东派出所,麻烦你转一下萧潼先生。”

萧然一愣,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却不好多问,便把电话接了进去。然后他听到大哥陡然高起来的声音:“你说什么?泽悦跟人打架?这臭小子,好,好,我马上来。”

然后他撂下电话奔了出来:“然儿,走,跟我去派出所。”

泽悦在大街上把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打得鼻青脸肿,被警察请到派出所。萧潼与萧然赶到的时候,见泽悦正一脸悠然地翘着二郎腿,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

“小悦,你怎么回事?”萧潼气得七窍生烟,这死小子,才刚从古代穿越过来,就有本事上街打架!“不好好在家呆着,你一个人上街干什么?什么都不懂,连路牌都不认识,你就不怕迷路?”

警察奇怪地看着萧潼:“不会吧?这小伙子十八岁了,连字都不认识?是睁眼瞎?”

萧潼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合情理,连忙纠正:“不是,不是,我是说他刚来这个城市,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哦,你说话真够夸张的。”警察笑起来,“我被你吓了一跳。对了,他是你弟弟?”

“嗯,是表弟。”萧潼道,“刚来这个城市,什么都不熟呢。我也没想到他会一个人出去跟人打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泽悦摸了摸自己披在肩上的长发,悻悻地瞪了对面鼻青脸肿的青年一眼:“他骂我是人妖!”

萧然差点笑出来,暗想是自己的不是,没来得及带泽悦去理发,他这样子出去,又长得那么漂亮,人家说他是人妖……呵呵,倒也蛮符合的。

摆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向警察道:“我弟弟打架是不对,可人家先对他出言不逊。这样吧,打伤的医药费我们出,但这个被打的人必须向我弟弟道歉。”

警察看着他脸上迷人的笑容,再看看泽悦,轻轻嘟囔了一句:“怎么你们家是出明星的?个个都长那么漂亮。”

萧潼在旁边凶霸霸地吼了泽悦一嗓子:“死小子,光知道惹祸,看哥回去怎么收拾你!”泽悦马上收起小尾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大哥,是人家先惹我的嘛,我只是没控制住……你就饶了我吧,别打我了。”

萧潼不理他,对警察道:“还好只是一些皮肉伤,我们和这位被打的小伙子私了了吧。”

警察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点头同意,又看看泽悦,见他一副低头认罪的小模样,倒不禁同情起他来,劝萧潼道:“萧先生,小孩子做错事,还得以说服教育为主,打他就成暴力了。”

萧潼连连点头,然后塞了几百元钱给那个挨打的人,那人见萧潼气宇轩昂,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不敢再嚣张,乖乖向泽悦道了歉。一场纠纷就这样了了。

陆涵开着车,萧潼坐在副驾座上,萧然与泽悦坐在后面。萧然即使看不到大哥的脸,也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怒意,为了缓解气氛,他把头往前凑了凑,陪着笑脸道:“大哥,我陪小悦去剪了头发再回家吧。”

“不行!”萧潼斩钉截铁地道,“现在马上回家!”

萧然心跳加速,回头看看泽悦,给他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泽悦耸耸肩,依然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

下车进客厅,萧潼沉声怒喝:“小悦,去书房里跪着,好好反省自己错在哪儿,我一会儿再来收拾你!”

泽悦垂着头,萧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唯恐他难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对萧潼道:“大哥,我去陪着小悦吧。”

“很好,你倒是讲义气。行,爱跪你就去跪着吧!”

谁也没注意到,泽悦唇边掠过一抹如愿的笑意,快得一闪而逝。

第十四章 如愿以偿

书房里,萧然与泽悦两个人端端正正地面对墙壁跪着,泽悦神态自若,没有半点紧张或畏惧之色,萧然见他这样,心中暗道,这小子莫非在现代被他师父打惯了?怎么大哥说了收拾他,他一点都不害怕?

轻轻捅了捅泽悦:“你白天有没有打电话给你师父?找到他没?”

泽悦似乎被他点醒了,有瞬间的恍惚,既而愁容满面地道:“联系上了,可他现在又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出差了,说要在那儿呆很长时间,归期还未定,他叫我自己回家去。”

“你想回家吗?”萧然觉得此刻的泽悦似乎变得柔弱了,象一个迷途的孩子。虽然他还比自己大七个月,可是当他眼里的光芒暗淡下去,初见时的洒脱、随意便悄然消失了,令人觉得他当初的样子只是一种表象,骨子里还是一个需要人去疼爱、怜惜的孩子。所以萧然的心又软了,伸手搭在他肩上,用了关切的语气,“毕竟穿越到古代三年,现代的变化已经相当大,如果你一时无法适应,如果你现在回去觉得孤独,那就留下来吧。就把萧家当成自己的家好了,我和大哥都会照顾你的。”

泽悦点点头:“哥,你不要将我的真实身份告诉萧大哥,好么?如果说了,他知道我有师父、有家,却还要赖在你们家,他会瞧不起我的。”

“小悦,你想多了,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极富同情心的,而且,我看得出,他已将你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了,否则,他才不会亲自来管教你呢。”

“不,哥。”泽悦恳求地看着萧然,“萧大哥毕竟比我们年长得多,而且他是强者,他必定不喜欢看到我们脆弱、无能的样子。就当是为我保留一点面子吧,我求你。”

萧然微笑,轻轻拍拍他的肩,做出这个动作,他觉得自然到极点,好像已将泽悦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放心,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不过我大哥目光如炬,你如果要完全装成古代人,平时就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则被我大哥看破了,他可饶不了你。”

泽悦看着萧然俊朗而亲切的笑容,心里泛起浓浓的酸涩。哥,你对我真好,可是我却在利用你达到我的目的。如果你知道,我们还能做兄弟么……

“我会小心的。”他答应一声,避开萧然的目光。

“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你家在哪里?”

“在S市。”

“S市?”萧然又惊又喜,“怎么这么巧?我刚好考了S市的南暨大学,过了暑假就要到那边去上学了。你家在S市,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经常见面?”

“你考了南暨大学?真巧……”泽悦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喃喃地、近乎自语地道,“如果我不是穿越到古代,现在也是高中毕业进大学了,师父说要好好栽培我的。”

萧然听到他语声中怅怅的味道,也不禁为他惋惜,含笑安慰道:“不过是晚了三年嘛,不要紧的,你再去复读好了。人家考大学考不上,不也还要复读的吗?反正你什么也没变,到时回学校,可以谎称病了三年,如今又重出江湖了。”

泽悦听他说得幽默,也微微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中藏着什么东西,萧然与他并排跪着,目光落在面前的墙上,没有看见泽悦的表情。

“小少爷,泽悦少爷,我给你们端晚饭来了。”管家陆伯轻轻推门进来,端了些饭菜,放在书房的茶几上,将茶几挪到萧然与泽悦面前,慈祥地道,“来,吃饭吧。”

萧然和泽悦互相看了一眼,膝行到茶几边。萧然问道:“陆伯,我大哥还好么?他是不是特别生气?”

陆伯笑笑:“他的脸到现在还黑着呢。不过你们别怕,小少爷没犯错,不会受牵连的。至于泽悦少爷么,到底是客人,呆会儿只要好好认错,二少爷会手下留情的。”说着就在旁边坐下,等二人吃完饭,他再收拾了出去。

两人跪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双腿都疼得几近麻木。泽悦动了动膝盖,歉疚地对萧然道:“哥,其实你不用陪我的,你这样为我受苦,我心里过意不去。是我不好,是我出去闯祸,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傻话,你既然当了我弟弟,我们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萧然用轻松的口吻道,“再说,大哥今晚要考我公司的规章制度,错一条或漏一条就要打我十藤条。我现在表现好一些,大哥呆会儿就少打我几藤条……”

一语未了,就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萧然连忙住了口,两人摆正姿势,跪得笔直。

“然儿,小悦,你们起来。”萧潼低沉的声音透出与生俱来的威严,“小悦,你过来。”

“是。”泽悦轻轻应了一声,站起来慢慢挪过去,挪到沙发前,看着萧潼犹如冰山般冷峻的面容,心里有些打鼓,“萧大哥,我……我不是有意的。”

“哥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是因为别人先冒犯了你。可你知道什么叫人妖?”萧潼缓缓问出这句话,目光中似有了一丝深意。

“不,我不知道。”泽悦吓了一跳,难怪萧然说他大哥目光如炬……“可我知道这是现代的话,说人象妖,那肯定不是好话了。而且……”泽悦脸上露出羞愤之色,咬了咬牙,眼里瞬间掠过杀机,“而且那人看我的时候……是一副猥亵的样子,我觉得他就是将我当成了女人。所以我受不了,当下便一拳挥了过去。然后我们便打起来……”

萧潼愣了一愣,是自己看错了吗?为什么刚才从这位少年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杀气?那种眼神,就好像三弟在当自己侍卫那一年出手杀敌时的眼神,只要自己遇到危险,然儿就会变成一把杀人的利器,他温润的面容就会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就好象一枚美玉瞬间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宝剑。

而眼前这位少年,看来竟然与三弟出奇的相似。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难怪他们一见如故,马上便成了祸福与共的好兄弟。

“可你刚来现代,对现代的一切都不了解,你不知道好好在家呆着,非要一个人出去冒险。一个人出去不算,还要跟人打起来。万一有个好歹,哥怎么跟你父王交待!”

泽悦一愣,连萧然也不禁愣住了,原来大哥不是怪泽悦出去闯祸,而是担心他的安危。大哥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古代”少年,真的是十分呵护关心,看来自己想的不错,他真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疼爱、管教了。

“萧大哥,我错了。”泽悦这句话说得十分诚恳,波光潋滟的双眸中隐隐闪过感动之色,微低了头,歉然道,“是小悦不懂事,害萧大哥*心了。萧大哥收留了小悦,待小悦就象嫡亲的兄长。小悦做错事,还请萧大哥责罚。”

“知道错了?”萧潼问。

“是的,小悦知错了。”

“那好,念你刚刚穿越过来,惊魂未定。哥不重罚你,然儿,去拿藤条来,小悦,三十藤条,你服不服?”

“大哥……”萧然忍不住求情,“小悦已经跪了一个小时,膝盖都跪青了,请大哥饶了他吧。”

“膝盖跪青了?”萧潼笑,“一个小时就跪青了?我们小王子还真是娇气,来,让哥看看。”拉过泽悦,挽起他的牛仔裤,看到他膝上只是压出了个红痕,回头对萧然道,“然儿,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这么夸张了?”

“我……”萧然被大哥看得心里发毛,想到自己还欠着账,说不定大哥一怒之下便找自己算账了,连忙乖乖后退一步,“大哥,我去拿藤条。”

萧潼站起来,向泽悦下令:“趴到沙发上去,自己退了裤子。”

泽悦听话地趴好,白皙的脸一节节红起来,把头埋进沙发里,象只埋进沙子的鸵鸟,闷着声音道:“请萧大哥责罚……”

“知道规矩么?”萧潼淡淡地说了声。

泽悦心道,没有人比我更懂规矩了,可是在萧潼面前不敢泄露出来,只能道:“对不起,小悦从来没有受过罚,不知道规矩,萧大哥你告诉我吧。”

“不准喊,不准躲,不准用手挡,否则责罚加倍。”

“是。”

萧潼见他这样听话,倒颇觉意外,稍稍犹豫了一下,道:“小悦,不要怪哥,你来到这异世,只有我们是你最亲近的人。哥与你父王算是旧交,不能不对你负责。哥对你严厉些,都是为你好。”

泽悦背上的肌肉蓦然僵了一下,从沙发里抬起头来,回眸,有些尴尬。暗想自己被师父责罚已经习以为常,为什么现在被萧潼责罚,还会如此拘谨?

心底里又觉得这样被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难怪萧然从来不恨他大哥,这样的大哥,即便是被他打,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萧大哥,是小悦的错,小悦甘愿受罚,请大哥不必手下留情。”

萧然听他悄悄把“萧大哥”三个字改成了“大哥”,似乎关系又近了一层,暗暗微笑。这小子,真是鬼精灵!

萧潼也不易察觉地微笑了一下,拎起藤条,毫不客气地往泽悦臀峰上打去。

“啪啪啪啪”,一连串击打几乎是一气呵成的,泽悦用拳头堵着嘴,却依然止不住发出呜呜的惨呼声。萧然感觉那些藤条好像打在自己身上,紧张地握紧手指,呼吸都变得局促了。

萧潼明显没有苛求泽悦,如果换作是萧然,绝对不会允许他发出声音的。三十藤条打完,泽悦的两个臀峰已肿起一条条红紫相交的伤痕,泽悦丝丝抽着气,回过头来,雾蒙蒙的眼睛里隐隐闪动着泪光,唇上已咬出血痕,却努力弯起嘴角:“萧大哥……谢谢你教训……”

“小悦,疼么?”萧然连忙上去扶他,又回头看萧潼,“大哥,我扶小悦去上药吧。”

“好。”

“萧大哥,小悦想求萧大哥一件事。”泽悦额头上汗津津的,一缕头发贴在鬓角,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萧潼有些心软,和声道:“你说。”

“萧大哥,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一个人呆在家里太无聊了,要是出去闯了祸,萧大哥又要担心、生气,而且,我不能在你们家白吃白住。所以,我想请萧大哥同意,让我到你们公司帮你,哪怕只是帮你干干杂务也行……”

萧潼心里一动,如果这样也算解决了泽悦的事,免得留着这小子在家让自己不放心。何况,然儿过完暑假就要去S市上学了,秘书这个工作总需要人来干。不如现在就让他跟着然儿学习现代语言以及现代的生活方式,让他慢慢接替然儿的工作。

他转向萧然:“然儿,你能够尽快教会他现代语言,让他尽快适应现代生活么?”

萧然见大哥分明有首肯的意思,喜出望外,立刻信誓旦旦地道:“当然,以我的聪明,保证他两个月之内就熟悉一切。”

“好,那这样吧,明天开始,然儿就义务当你的家庭教师,等他教得你饮食起居都适合现代生活,你就进公司来,和然儿一起帮我。假如你干得好,等然儿去上大学,你就接替他的工作。”

“是,多谢萧大哥。”泽悦答应一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萧然往他卧室走去。萧然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唯恐碰到他伤口。

在转身的刹那,泽悦唇边又有了刚才那种如愿的笑意。

第十五章 窃取情报

扶泽悦回到自己房间,萧然细心地为他处理好伤口、上好药,让他换上宽松的睡衣,避免紧身的牛仔裤摩擦了伤口。见他安静地趴在床上,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高挺的鼻梁、光洁的额头上都闪动着汗珠,看起来就象一个瓷娃娃,不知为什么,觉得对他有一种由衷的怜惜。虽然明知道他比自己大,却仍然不自由主地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这小子,十八岁的男孩,这会儿看起来那么乖巧、那么安详,完全不象刚从天上掉下来时那种略带狂放、张扬的样子,更不象一个身份尊贵的王子,倒象一名刚刚挨过罚的小学生,默默地反省着自己的错误。

忍不住心疼地问道:“我大哥打得重么?小悦,你要是疼就哼出来好了,反正这是我自己的房间,隔音效果好,大哥听不见的。”

泽悦摇摇头,灿然一笑,立刻便将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扫而空:“我没事,哥,你不用为我担心。”

“哦,这就好。”萧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摸到他背上汗津津的,微微慼眉,“身上出了这么多汗,又不能洗澡,我帮你拿水来擦擦吧。”

不待泽悦回答,他径自进浴室弄了盆水来,绞了毛巾为泽悦擦洗身子。泽悦怔怔地看着他细心呵护的样子,漂亮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唯恐萧然看到,很快把头埋进掌心里,悄悄将那层水汽擦干。

记忆中除了师父,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对自己这么好了。眼前这个人,论辈份是自己的师叔,论年纪是自己的朋友或兄弟,而论立场……则是自己的敌人。敌人?多么可怕的字眼,师父,至于吗?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非要将萧氏搞垮?可是,师父是自己在现代唯一的亲人,师父对自己亦父亦兄,他抚养自己、教育自己、栽培自己,虽然也给自己严厉的管教与责罚,可那背后有着浓浓的爱做铺垫。自己没有理由违背师父的命令,就算上刀山、下油锅,自己也要一往无前地去干……

仿佛与他心有灵犀,当他在想起师父的时候,萧然也正开口提起这个人:“小悦,你师父经常罚你?”

“是的。”

“也用藤条板子?”

“不仅藤条板子,还有戒尺、巴掌、鞭子。不过师父说藤条板子和鞭子比较血腥,他大多数时候抽我巴掌、打我屁股、或罚我跪着反省。用到藤条、板子和鞭子,那是属于刑罚了……”

“刑罚?”萧然敏感地一愣。

“哦,不是,师父的意思是家法只是为了教育和告诫子弟,所以相对比较温和些; 一旦用到藤条板子或鞭子,那就接近于刑罚了,比较严重。除非我犯了门……比较大的错误,否则师父一般不用这几样工具。”

“你师父还是对你蛮仁慈的。”萧然微笑,“看得出你很依恋他。”

“是啊,师父虽然是长辈,可他收养我时自己年纪也不大。大多数时候跟他在一起,我会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他发起火来会很可怕,有点象萧大哥这样。”泽悦说着,向萧然促狭地挤挤眼睛,“你是不是经常被你大哥修理?”

萧然唇边展开动人的笑容,没有半点不悦或委屈:“是啊,我是孙猴子,大哥是如来佛,我永远逃不出他的掌心。大哥对我来说就象父亲一样,我尊敬他、爱戴他、孝顺他,不敢违背他的意愿。我经常挨打受罚,可大哥特别疼我,他表面上严厉,心里对我可好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然儿,到书房来。”

萧然突然想到自己还欠着债呢,不禁苦了脸,看泽悦一眼:“我还得去背规章制度,小悦,你自己看电视吧。”

“好。”

待萧然离去,泽悦拨通了他师父的电话:“师父,我是小悦。今天萧潼答应我的要求,允许我进萧氏了。不过不会马上,因为他不知道我的现代身份,只以为我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他叫萧然教我现代文字、现代知识,等我学会才让我进萧氏。请师父再耐心等等……萧然过了暑假就要上大学了,等他一走,我就可以取代他的工作,在萧氏扎根,为师父探听情报……可是,师父,小悦很想你……”

“师父也很想你,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象个娘们似的软弱?别忘了师父是怎么训练你的。”

“是,师父,小悦谨记在心,从没敢忘。”

“对了,以后给我打电话尽量用公用电话,在萧家打,有可能被萧潼发现。”

“好的,小悦明白了。师父,我出事那年你计划成亲的,后来成了么?有没有生孩子?等我回来,会不会见到师母和师弟或师妹?”

“没有,跟那女人闹翻了,没成家。师父才二十九,不急,现代男人都三十岁才成家。先事业、再家庭。”

“可是楚门……”

“嘘,不要多说了,我们以后再聊。”

“好的,那师父再见。”

书房里,萧潼坐在沙发上,萧然搬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规规矩矩地背着公司的规章制度,虽然只是在下午看过几遍,可萧然已经将它们记了个八九不离十。萧潼听得暗自吃惊,这小子,记忆力真是超强,一百多条规章制度背下来,竟然只漏了十二条。

萧然背完,认命地站起来:“大哥,漏了十二条,一百二十藤条,我去拿藤条来。”

“等等。”萧潼抬手制止他,眼里带了欣赏的笑意,语气十分亲切,“这种规章制度非常枯燥,你不过看了几遍,能背出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哥不罚你。”

“真的?”萧然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大哥你真的不罚我?”

萧潼伸手拍拍他的头:“傻小子,哥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吗?”

萧然心中暗道,你白天说要罚我,现在又说不罚,这还不算说话不算话吗?不过我喜欢你这样说话不算话,可以让我少挨一顿打。

几乎是得意忘形地笑起来,只差伸手去拥抱萧潼了:“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大哥我去陪小悦了,你有什么事再吩咐我吧。”

说着一阵风似地卷了出去。萧潼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宠溺地笑:“臭小子,这么聪明,偏不肯好好深造。真是白白浪费大好资源,脑子里进水了。”

接下去的日子,萧然的生活越来越忙碌了,白天在单位里勤奋工作、利用点点滴滴的时间学习各种业务知识,晚上回家专攻英语与外贸知识。泽悦则依然呆在萧氏庄园,萧潼吩咐了萧然教泽悦现代知识,其实泽悦穿越前已经十五岁,念到初三了,所以萧然教他的东西很少,只是装装样子给萧潼看。白天则谎称泽悦在自习,其实让泽悦在家上上电脑,看看电视剧,同时按自己需要兼修一些网络课程。

很快一个月过去,泽悦在萧家呆着越来越心急,他迫切想完成师父交给他的任务,却苦于不能一下子完成从古代到现代的“过渡”,只能让萧然在萧潼面前不断吹嘘泽悦进展神速,如今已能认现代汉字、数字、英文字母,并且还学会了打字等等。萧潼知道泽悦是个聪明人,想想古代文字与现代简体汉字本来就有共通之处,他学起来不是一件难事,所以对弟弟的话深信不疑。

进入八月,泽悦终于忍不住求萧潼让他进公司,萧潼见他在家呆得实在烦闷,便同意他与萧然一起去帮自己。

公司里一下子出现两位美少年,全公司从年轻到中年的女人全部为之痴狂了,两人走到哪儿都成了焦点,在食堂里吃饭时总是会有很多人向他们行注目礼。

萧潼对此只能装作视而不见,但私下里严厉警告他俩,若是在公司里闹出什么绯闻来,就唯他俩是问,两人唯唯应是。

周二下午三点是公司例行的管理层会议,萧然去为萧潼做会议记录,泽悦则留守在办公室。等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泽悦悄悄起身关了外间的办公室门,走进总经理室,来到萧潼的电脑前。可是他发现萧潼的电脑已经处于待机状态,想打开,却不知道密码。心中暗道,萧潼为人真是谨慎,不过出去开个会,就把电脑锁了。

要怎样问到密码?萧然应该会知道吧?泽悦脑子里迅速转着念头,至少自己已经成功进入萧氏,初步胜利了,只要能拿到萧潼电脑中的机密资料,交给师父,那么自己就可以顺利返回S市了。

开完会回来,萧然还没来得及整理会议记录,就被萧潼派到洗毛厂去拿一份资料,等他回来,已经快下班了。萧潼晚上有应酬,一下班便离开了公司。萧然看着手里的会议记录,有些为难:“小悦,你先回家吧,我在这儿加班,把这份会议记录做出来,今天的会议比较重要,明天一早大哥就要要的。”

泽悦心头一动:“哥,你拿回家去做好了,在公司里做还要饿着,多不划算。反正只是文档,做完拷在U盘上,明天带到公司来就行了。”

萧然听得有理,就点了点头。

晚上,萧然刚刚打完那份会议记录,歇一口气,起身去取U盘。泽悦拿了他的睡袍过来:“哥,你先洗澡吧,我帮你拷到U盘上。”

“好,那就谢谢你了。”

待萧然走进浴室,泽悦点开会议记录,只粗略地看了几眼,心中便是一沉。这么重要的文件……应该发给师父才是。

他迅速打开自己的网上邮箱,将那份会议记录用附件发了过去,收件人的名字显示:楚云天。

第十六章 暴风雨来临

总经理室关着门,萧潼与几位分厂厂长、经理正在里面议事,即使隔着玻璃,萧然与泽悦也能感受到一股凝重的气氛从里面传出来,萧潼脸上的表情虽然仍然如往日一般稳如山岳,可是他深黑的双眸中射出灼灼的光芒,迫得那些厂长、经理都不敢正视他。

萧然惴惴地隔着玻璃看了萧潼几眼,里面的萧潼似乎感受到了萧然的目光,抬头看了看,起身将玻璃墙上的窗帘刷地一声拉上,隔断了里面的情形。

萧然吓了一跳,隐隐感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泽悦正在电脑前打字,他已经三年没打字,几乎将五笔字型的口诀都忘光了,现在为了进萧氏,他请萧然突击培训了一下,进公司后便每天打打资料、做一些普通的文书工作。

而萧然则以他绝顶的聪明与理解力越来越触及到公司管理的核心,萧潼有意训练他,短短的一个多月,他已掌握了供应商与客户资料、从原毛进厂到成衣出厂的完整流程、成本与加工费计算、报价等。

成衣厂厂长偶尔过来与他聊起客户与价格,发现萧然竟已颇为了解其中奥妙,不禁大是赞赏,向萧潼道:“萧总的弟弟真了不起,才高中毕业就有这么精明的头脑、这么缜密的思维、这么强的领悟力,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萧潼表面上谦虚了几句,心里却是相当得意。

“哥,我怎么觉得背上冷飕飕的?萧大哥在里面发飙?”泽悦依然活动着手指,头也不回地问道。

“是啊,我也觉得气压很低,大哥看起来很生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然英挺的眉毛微微聚拢,一丝惶惑之意从他眉心掠过。

泽悦的手指停了一下,回头飞快地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只盼萧大哥不要把气撒到我们身上才好。”

“怎么会?是公司里的事,他才不会带回家呢。”萧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隐隐闪过一丝阴影。为什么会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萧然一向第六感特别强烈,今天的事情……他怎么感觉大哥的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短会结束,那些厂长、经理们出去时,不约而同地都看了萧然一眼,萧然心头乱跳,难道真的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萧然,你进来。”里面传来萧潼的声音,萧然刚刚乱跳的心突然停了一下,有几秒不能跳动,然后才应声进去,萧潼示意他关上门。

“萧总,您找我?”萧然的态度如往常一样谦恭有礼,可是看着萧潼的目光有些游离,大哥脸色不善,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周二我们开了管理层会议,讨论与澳洲米歇尔公司合资建毛条厂的事,双方的一些合作意向已初步拟定。可是,今天早上我收到米歇尔公司老板约翰?米歇尔的助理阿里斯特?卡尔的电邮,他说傲宇集团突然获悉了我们这个合作意向,也向米歇尔公司提出合作,并且开出的条件比我们优厚。”

萧潼慢慢握紧手指,声音沉下去:“阿里斯特与我关系不错,他跟我说,傲宇集团那个总经理傅清南直接写信给约翰?米歇尔,提到我们萧氏与米歇尔合作的条件,然后再提出他们的条件。约翰当时跟阿里斯特说了句,他对萧氏很失望,这样重大的机密,我们怎会让傲宇知道了?难道我们愿意与傲宇分享这个机会,然后公平竞争?”

萧然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自己……不,怎么可能?那份会议记录自己只不过带回家去了,没有带到别的地方啊。

萧潼唇边露出自嘲的笑容:“米歇尔还没与我们深入讨论,却已经对我们失望了。一个公司如果没有严谨的保密制度,这个公司的管理就相当有问题。你说,他们会愿意选择我们这样一个合作对象么?”

萧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萧潼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两下,好像觉察到他的不安,却没有点破,只是继续道:“刚才我与上周与会的所有人谈过,他们发誓谁也没有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他们在公司都是有资历的,我相信他们。可是,我想起我还漏了一个人,就是你,你也参与了这个会议,你曾起草会议记录。”

语声一顿,目光渐深,萧潼看着萧然,缓缓道:“你仔细想想,这消息有没有可能从你那边泄露出去?”

萧然心上好象突然被钝器击了一下,刚才隐隐产生的惶恐此刻如潮水般翻涌起来,自己将会议记录拿回家去整理,是泽悦帮他将文件放入U盘,家里只有他与泽悦两人,难道是泽悦……?不,怎么会?他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他来萧家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所接触的人只有自己家里的人,还有他那个师父。

那个师父……萧然心头滚过一阵悸动,他从来没有问过泽悦的师父是干什么的,他难道也是纺织行业的人,难道早就知道萧氏,难道是与萧氏竞争的同行?难道是傲宇集团的人?

不,怎么可能那么巧?萧然,你不要草木皆兵了,也许是其他与会人员不经意间泄露了秘密,又也许是米歇尔那边的人泄露了秘密,却怀疑到萧氏头上。可是,私自将公司重要文件带回去,这个错误也不小。与其等大哥发现了找自己算账,不如自己老实交代了吧。

“萧总,我昨天来不及整理会议记录,就把它带回家去做了,可是没有其他人碰到……”萧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能够想象大哥的怒气,可他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把话说完,“你也知道,小悦只是个古代人,他什么都不懂……”

“萧然!”萧潼咬着牙憋出两个字,寒意瞬间布满整张脸,他缓缓站起来,向萧然逼近两步,手指握紧。

萧然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大哥不会在办公室里就给自己两巴掌吧?如果这样,自己哪里还有脸呆在萧氏?

“萧总,我知道错了,请您……回去以后再罚。”他涨红了脸,咬了咬唇,鼓起勇气低声恳求,“回去打多少都可以,这里是公司……”

萧潼吸一口气,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跳动,头很疼,胸口憋得难受,挥挥手,好像要挥走所有烦恼,沉着声道:“你给我立刻滚回家去,跪到书房反省。我吩咐你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就凭你这种态度,即使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我也饶不了你!”

“大哥……”萧然动了动嘴唇,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萧潼压低嗓音一声怒吼:“滚!”

萧然再也不敢说什么,垂下头应了声:“是,我马上回去。”逃一般逃出总经理室,身后响起重重的关门声,震得办公室都晃了两晃。

泽悦见他出来,脸上的表情泫然欲泣,不禁心头一凛,连忙站起来:“哥,你怎么了?”

萧然抬头,看到泽悦雾蒙蒙的眼睛,看到那双眼睛中自然流露出关心的目光,如此真诚、磊落,不含丝毫杂质,就象自己最好的朋友或兄弟。他怎么可能怀有阴谋,他怎么可能算计自己?

他轻轻摇头,拍了拍泽悦的肩膀:“我没什么,你别担心。我有事先回家,还有三小时下班,如果萧总有什么任务,只好麻烦你了。”

泽悦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萧然出了什么事?看起来有些委屈,却不肯告诉自己,是被萧大哥批评了吗?是工作上有什么失误?还是……师父那边采取了什么行动,自己给他提供的情报很快生效了?以师父的心理,肯定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与萧氏竞争的,那么,他是去找了米歇尔公司?消息传到这里,萧大哥在找泄密之人?

萧大哥会怀疑自己么?自己在萧氏还能呆多久?若是被发现,又该如何脱身?泽悦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呆呆地坐在那儿,很久都无法重新投入工作中。

萧然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阴下来了,等他跪进书房里,就听窗外雷声大作,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窗子开着,潮湿的空气扑进来,将书房中的闷热一扫而空。雨水打湿了窗帘,可是萧然却不想关窗,他就这样木然地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心情灰暗到极点。

大哥,我错了,我没有遵守公司规章制度,没有听从你的命令,擅自将公司重要文件带回家来。如今我已经洗不清身上的嫌疑,若是因此而损失了这个项目,义父会不会很受打击?他还没去澳洲前就已经有这个计划,那时候米歇尔公司还没下定决心在中国投资,但今年他们终于决定将他们原有的设备全部搬到中国来,在中国成立合资公司。

义父看重的是米歇尔的先进设备与技术,能够做出防缩与完全易护理的毛条,这样纺出的纱线将会引导时代潮流。以前萧氏只是从米歇尔进口经过这种处理的毛条,但数量很少,如果能引进他们的技术,在国内直接生产,那将为萧氏带来不可限量的利益。

假如被傲宇将这个项目抢过去,对萧氏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损失。而自己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且不说消息是不是从自己这边走漏出去的,光是自己违背大哥命令,将公司重要资料带回家,就已经是罪大恶极了。

三点、四点、五点、五点半……听到楼下汽车声,听到车门打开,听到大哥的声音跟陆伯打招呼,听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听到脚步声进书房,在沙发前停下。

“起来,滚过来!”五个字就可以听出大哥含着多大的怒气,萧然的心砰砰乱跳,转过身,却不敢起来,一步步膝行着挪到沙发前,抬起头:“大哥……”

“啪”,一巴掌狠狠砸到脸上,萧然被打得身子一偏,耳朵里一阵轰鸣,眼前金星乱舞,视线有些模糊。

“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哥!我没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弟弟!”萧潼的吼声仿佛就在萧然耳边炸响,“明天开始你就呆在家里好好过暑假吧,不许再踏进公司一步!”

萧然的眼泪夺眶而出:“大哥……”

第十七章 兄弟不相疑

“擦干眼泪!男子汉大丈夫,就知道流泪!你以为你哭了我就心软,就不罚你了?”萧潼火气更盛,铁青着脸瞪着萧然,右手五指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抓紧,那样子好像恨不得再抽他几巴掌。

萧然吓得一抖,赶紧举手擦了眼泪,触到自己左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胀痛,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他知道大哥这次真的很生气,从小到大,虽然挨过大哥无数巴掌,但从来没有这样一掌就打出血来的。大哥用了好大的力气,好像恨不得一掌将他打死。

他怯怯地抬起头,看到大哥眼里阴郁的怒火,他心中又是酸痛又是羞愧,勉强动了动唇,发出惶然的低语:“大哥,我错了……甘愿领受一切责罚,只求大哥原谅。我只有两个月的暑假,现在已经是八月第二个星期了,我很快就得去上学。大哥,就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容我留下吧……”

“我说了我不是你哥,你心里也从来没有我这个哥哥!”萧潼冷着脸道,“我说的话你哪句听过,哪件事不是你自作主张或阳奉阴违?”

“大哥……”

“闭嘴!”

萧然惨然一笑,慢慢垂下头:“大哥,小弟做错事,大哥怎么罚我都可以。可是,不让我叫大哥我该叫你什么?皇上?现在我们都在现代了,我就是想做你侍卫都做不成了……萧先生?二少爷?还是……萧总?”

这些话听来就象讽刺,萧潼怒不可遏,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两下,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萧然,使劲丢到沙发上,从他腰里抽出皮带,三下两下扒了他的裤子,一言不发地往他臀上甩去。

萧然趴在沙发上,抓过沙发上的*垫,咬在嘴里,把一声声痛呼咽进喉咙。大哥,我知道公司里出这种事,你特别生气,特别有挫败感,你觉得被米歇尔的人看轻了,更被竞争对手钻了空子。作为一个集团公司的总经理,你无法忍受这样的打击。是我做错了事,你就狠狠地罚我吧。只要你能消气,无论我受多少罪都可以。

只是,我们是兄弟,你永远是我大哥啊,你对我冷漠,比一切责罚都让我痛苦。我是为了萧氏才来实习的,我想知道工作中需要什么,而我缺少什么知识,我才能在学校里恶补。我想帮你,想为你减轻身上的负担,还想为你抵抗对手的不公平竞争。请你不要扼杀我的诚意……眼泪一次次涌进喉咙里,却一次次被萧然吞了回去,他漆黑的眼睛里噙着泪,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来。

抽了十几下,萧然臀上已经布满深红的棱子,皮肤肿起破裂,而萧然依旧死死咬着嘴里的*垫,一声不吭。萧潼看到萧然白皙的颈部布满细密的汗珠,因为使劲忍痛,他的手指抠紧沙发,抠得指节发白。

他的手忽然软了,颓然放下去,再也举不起来。心头好像被细小的针扎过,密密的疼痛。是不是自己将工作中的恶劣情绪带回来了?然儿违规,但毕竟谁也不能证明是他这个环节出了差错,自己怎能将积郁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他身上?萧潼,你怎么变得这样不冷静了?

可是,一连串的事发生,这死小子一再激怒自己,从填志愿到抽烟,再到违反公司规定,自作主张,十八岁的孩子,比小时候张扬、叛逆了不知道多少。萧潼,他还是你所熟悉的弟弟么?还是你觉得那个让你有把握的弟弟么?他是不是在偏离自己的轨道,是不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萧潼觉得很累,疲惫不堪的感觉淹没了先前的怒火,他无力地丢下皮带,将萧然晾在那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到楼下客厅,他刚坐下,就看到泽悦骑着自行车回来了。泽悦走进来,忐忑不安地瞄了萧潼一眼,问道:“萧大哥,哥早回来了,他是不是在楼上?”

“在书房里。”萧潼的声音闷闷的。

泽悦应了一声:“我去找他。”飞快地跑上楼去。

推开书房门,泽悦一下子愣住了。他看到萧然袒露着臀部趴在沙发上,汗湿的头发贴在鬓边,神情恍惚、目光散乱,脸色十分苍白。

“哥,你怎么了?”泽悦惊呼一声奔过去,坐到萧然身旁,心痛之极,“萧大哥打你了?你犯了什么错?”

“我把会议记录带回家……我们会议的内容被泄密了……”萧然的声音空洞而无力。

泽悦一震:“萧大哥怀疑你?”

“不,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怀疑谁……”

泽悦目光一闪:“可是……他可以怀疑我啊。”

萧然回过头来,温和地微笑:“他不知道你有现代身份,我没有告诉他,他不会怀疑你的。”

泽悦动容,怔怔地看着萧然:“哥……你对我太好了,可是,你有理由怀疑我……”

萧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傻话,我们是兄弟,我怎会怀疑你?”

泽悦缩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那双看起来魅惑而神秘的眼睛里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呆了半晌,他无声地叹口气:“哥,我扶你进卧室,帮你上药。”

萧然从泽悦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颤音,轻轻勾起唇,露出一个宁静而安详的笑容:“别难过,是我做错事,我应该受罚的。”

“我呆会儿去跟萧大哥求情,希望他消消气,原谅你。”

萧然微微摇头:“不必,小悦,大哥正在气头上,让他好好冷静一下,他会原谅我的。”可是,浓浓的怅惘如涟漪般从他湖泊般的眼里漾开,挥之不去。

泽悦黯然点头,把萧然扶回卧室,为他上药。又看到他膝盖已跪得铁青,帮他轻轻揉捏着,再拿了冰块来为他敷在脸上。

一会儿陆伯来请他们下去吃晚饭,泽悦道:“你别动了,我去帮你端上来吧。”

萧然点头。过一会儿,陆伯又推门进来,歉然道:“小少爷,你还是下去吃饭吧,二少爷……”萧然点头:“我明白,我现在就下去。”

一瘸一拐地来到客厅,见大哥沉着冰山般的脸坐在主位上,萧然躬了躬身:“大哥。”

萧潼皱眉,却终于没有发作,摆了摆手:“坐吧。”

萧然苦笑,自己屁股上伤成这样,大哥还要命自己坐。大哥,你对我的惩罚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你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我?

屁股根本没有坐实在椅子上,萧然蹲着马步吃完了这顿饭,还要努力做得不着痕迹,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好不容易吃完,见萧潼进书房去看书,萧然象往常一样倒了杯茶送过去,轻轻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大哥……”见萧潼没有生气,才敢说下去,“明日我还去公司,好么?”

萧潼不语,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哥,这件事总要解决。”萧然微微垂着头,灯光照出他半边棱角分明的脸,英俊的面容中透出些许倔强。

“哦?你有什么好建议?”

“虽然傲宇集团比我们开出的条件好,可米歇尔找合作对象肯定会考虑多方面的因素,我们萧氏已经有三十多年历史,而傲宇是横空出世的一家新公司,即使他实力再雄厚,他的信誉、他的人员、他在市场上的地位等各方面都不能与我们萧氏相比。我想建议大哥两点。”

“你说。”

“第一,义父现在在澳洲,他一直关心这个项目,如今虽然大哥在接手,可义父没有放弃责任。大哥可以跟义父商量,请他出面去与约翰?米歇尔谈谈。凭义父在这一行的声望,凭他与澳洲那么多供应商建成的长期合作关系,他出面的分量必定会比傲宇大得多。”

萧潼眉心一动,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却马上收敛:“第二呢?”

“第二,大哥既然与米歇尔的助理阿里斯特关系不错,不妨请他帮帮忙,尽快促成米歇尔来萧氏实地考察,当面与米歇尔谈,让他真正了解我们萧氏的管理与实力。”

萧潼眼里终于有了一点亮色:“你想的正合我意,我白天已经写E-mail给义父与阿里斯特了。”

心中暗暗叹息,这死小子,确实有非同一般的头脑,思维也相当清晰,难怪成衣厂厂长那样夸他。也许,自己该好好栽培他。玉不琢不成器,犯错是难免的,只要他改了就好……

想着,声音变得温和下来:“我可以让你重回萧氏,不过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研究那些合资项目的合同、章程、意向书以及相关法律,中英文都要精通,我相信从网上可以搜到一些案例。若是米歇尔来考察,我要你全程陪同、参与谈判。”

萧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地看着萧潼,脸上的笑容令萧潼眼前一亮:“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又问这句!”萧潼表示不悦。

“大哥你太好了。”若不是屁股上伤着,萧然几乎要跳起来,“谢谢大哥,我一定努力,不辜负大哥的期望。”

“好。”萧潼点点头,“你去休息吧。记得这次教训,如果让我看到你再次犯相同的错误,我就不是抽你几皮带那么简单了。”

“是,小弟谨记在心,绝不敢再犯了。”

萧然觉得今天的起伏真是太大了,心情刚刚跌到最低谷,又被大哥几句话扬了起来。大哥,你真厉害,我的喜怒哀乐都被你*纵着……

回房间没有见到泽悦,萧然奇怪,下楼问陆伯,陆伯说泽悦一个人出去散步了。萧然虽然屁股上伤着,可是依然放心不下泽悦,换上宽松的运动裤,一瘸一拐地出了别墅,往泽悦散步的方向走去。

泽悦独自出了萧氏庄园,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眼前不断浮现出萧然苍白的面容与宁静的微笑,耳边回响着他的声音:“傻话,我们是兄弟,我怎会怀疑你?”

他觉得心中有种钝钝的痛,并不鲜明,却那样持久地折磨着他。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看到路边有公用电话,便上去拨通了师父的号码:“师父,我是小悦,我……我想回S市来,可以么?”

“哦,为什么?我给你的任务你还没完成呢。”

“师父,你要打垮萧氏,就光明正大地与他竞争吧,为什么要用这种非法手段?”

“非法?”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充满怒意,“你忘了我们是什么?我们是黑帮!”

“可我们从不做非法生意。”泽悦压低了声音。

“什么是合法?什么是非法?你以为我们没有做非法生意?对,我们不贩毒、不抢劫,但你不知道……好了,师父不想多说,但只想告诉你,这世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是与非,师父用所谓非法赚来的钱,却在做着善事。否则,你怎会成为楚门的人?小悦,你现在来教训师父了,你觉得楚门不干净,是不是?”

“不,不是这样,师父,小悦只是觉得萧潼、萧然兄弟都是好人……”

“不想做就回来吧,师父不逼你。”语气中似乎有了感慨的味道,“这本来就是师父与萧远山的恩怨,跟你无关。”

“师父,你别生气,我已经将萧然的会议记录转给你,相信那个对你非常有利……”

电话里传出低低的叹息:“小悦,别说了,你回来吧。师父也想你了。”

“是,师父,我明天就回来。”

泽悦搁下电话,回转身来,却看到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那双眼睛里充满悲愤、震惊、不敢置信,以及无尽的悲哀……

第十八章 心痛的感觉

泽悦呆若木鸡,竟然是萧然,是萧然站在他身后。那种眼神……那种眼神好像一把利器绞在他心上,绞得血肉模糊,痛到麻木……

萧然听见了,他听见了自己在电话中对师父说的话,他知道是自己将会议记录泄密给师父,他知道自己算计了他,知道自己用了卑鄙的手段获取情报……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已僵硬,血液都已凝固,他的脚无法移动半分,嘴唇蠕动了两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希望萧然扑上来,狠狠打自己一顿,让身上的痛减轻心里的痛。可是萧然只是看着他,用那种痛心之极、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缓缓勾起唇,露出一个嘲讽的、苦涩的、近乎绝望的笑容:“小悦,果然是你。”

泽悦脸上迅速褪去血色,目光颤抖着,不敢正视萧然,呆了好久,才费力地吐出一个字:“哥……”

“不要叫我哥!”萧然握了握拳,唇边的笑容更深,可是那笑容让泽悦的心更痛,连呼吸都在胸腔中凝滞,“我不是你哥,我跟你毫无关系,而且,我是十二月里生的,我比你小,从一开始,我就无意中沾了你的便宜。现在……我终于知道,这是一场误会……”

“不,哥……”泽悦迫切地想要解释什么,可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怎么解释?告诉他自己是谁么?怎么可以出卖师父?如果出卖师父,自己回去将会受到什么惩罚?死恐怕都是便宜的了……他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愿背叛师父,不愿做那个不忠不孝之人。

“如果不想说就算了。”萧然慢慢收起笑容,眉宇间一片萧瑟、清冷之意,“我们相识一场,我不想害你,你走吧。”他从身边掏出皮夹子,取出几张百元大钞,塞进泽悦口袋里,“这是我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拿着这些钱,离开萧家,从此我们形同陌路,再也不要见面了……”

“哥,你打算……放过我?”泽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着萧然,眼里混合着歉疚、惭愧、无奈、心痛以及求恕等种种表情。可是萧然却没有看他。

“是的。你偷取的东西并不能打垮萧氏,萧氏生存了三十多年,有足够的生命力,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所以,我—不—在—乎!”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说出来,带着种不屈的、倔强的、宣誓的味道,说完,萧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泽悦怔在那儿,身躯石化成像。他看着前面那个修长挺拔、犹如小豹子般优美的身影,看着他蹒跚的脚步,想起他刚刚因为自己而受了罚,可是此刻,他却因为担心自己而出门寻找……心狠狠地一痛,泽悦情不自禁地追上去,伸手拦住萧然。路旁的灯光映出他苍白如雪的面容,漆黑的眸子中藏满痛苦:“哥……”

“住口!”萧然嘶声吼出来,突然好像被激怒的小兽,双眸中射出犀利的光芒,“再叫一声哥,我揍你!”

“哥……”

萧然猛地挥拳,一拳重重地砸在泽悦脸上:“滚!赶紧从我面前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

泽悦慢慢捂住脸,擦去唇边的血迹,轻轻笑了笑:“谢谢你,这样……我心里好受些。哥,我走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把你当成了我哥……这些钱,当我向你借的,我会找机会还给你……”

缓缓躬下身:“哥,保重……”保持着躬身的动作,足有五秒,抬起头来,不敢看萧然现在的表情,转身狂奔而去。

夜风吹过,有些微的凉意,萧然呆呆地站了很久,两滴眼泪慢慢滑落下来。他扯了扯嘴角,对自己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好像在安慰自己,然后慢慢转身,一步步往家里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吃力。

“小少爷,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泽悦少爷呢?”陆伯迎上来,却看到萧然目光呆滞、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惊疑不定。

萧然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一步步往楼上走,一步步往自己卧室里走去。

“然儿?”萧潼刚好从书房出来,看着萧然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出声唤住他,“你出去了?”

“是。”萧然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淡淡的鼻音,站在那儿,没有回头。

萧潼觉得不对,这小子难道因为自己打了他,在跟自己怄气?不会啊,出去时还带着满脸笑容的。可是他何曾这样用背对着自己说话,是谁教的他规矩?

“转过身来。”萧潼有些不悦。

萧然慢慢转过身,低下头,不让萧潼看到他眼里弥漫的伤痛。

萧潼皱了皱眉:“抬头看着哥,整天垂头丧气,好好的小伙子一点气概都没有,你算怎么回事?是不是哥刚才打得你不重,还想再挨两下?”

萧然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萧潼一愣,怎么出去了一会儿,这小子好像经历了沉重打击?那种迷茫而恍惚的样子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

他伸手拉住萧然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脸色变得有些严厉:“你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大哥,我想去休息了。”萧然弱弱地说了句,想要转身逃避。可萧潼的手牢牢地禁锢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回来:“站住,给我好好呆着,好好回话!谁惯得的你这样没礼貌?!”

萧然一点力气都没有,几近虚脱,却不敢再动,乖乖地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接触到大哥那双幽深而威严的眼睛,他觉得两条腿都在发软。

萧潼往书房里走:“跟哥进来。”

萧然跟进去,萧潼站定,转过身,看着他苍白的脸:“说吧,发生了什么?”

“大哥,真的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累……”

“然儿!”萧潼怒气横生,“你皮又痒了?敢跟哥这样顾左右而言它!”

萧然闭了闭眼睛:“小弟不敢。”

萧潼猛然想到什么:“小悦呢?怎么没听到他的声音?”

“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萧潼心中疑云顿生,丢下萧然来到走廊里,打开窗子向楼下喊道,“陆伯,你有瞧见小悦没?”

“二少爷,我也正奇怪呢。泽悦少爷先出去散步,后来小少爷也去了。可是刚刚小少爷一个人回来,我问他泽悦少爷呢,他没回答,看起来好像丢了魂似的。”

萧潼的心猛地一沉,有种极不好的感觉涌上来,脑子里迅速浮现出许多事情,难道这个泽悦并不如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他回过头,在沙发上坐下,瞪着萧然,目光一寒:“过来,跪下!”

萧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哥这么英明睿智、目光如炬,至此恐怕已明白得七七八八了,还能瞒得过去么?

“什么事情瞒着哥,还要等哥问么?还不老实交代?”萧潼陡然拔高了声音,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受伤。

“大哥,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萧然低着头,喃喃低语,眼泪又一次朦胧了双眼。

“说!”萧潼懒得再跟他废话,只说了一个字。

“泽悦……”萧然努力将心底翻涌的紧张、慌乱压下去,“他不是古代人,他是现代人,三年前穿越到古代,如今又回来了。他在现代有师父,他把我的会议记录偷偷发给了他师父。刚才,他到外面去给他师父打电话,我以为他一个人出去溜达,不放心,就去找他,谁知……被我听到了他跟他师父说的话……”

萧潼猛地伸手捏住萧然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目光犹如利剑般射到他眼底:“你说什么?”

萧然被萧潼捏得下巴上剧痛,可他一点也不敢躲避,抬起眼帘,迎上大哥阴沉的目光:“小弟欺骗了大哥,泽悦是现代人,他有师父。小弟猜想,他师父就是傲宇集团的人,或者至少与这个集团有关……”

萧潼的手指捏得更紧,五官刹那间犹如刀削,透出一股冷峻、凌厉、坚硬的味道:“那么他人呢?”

“我……”萧然瑟缩了一下,挺直后背,垂下眼帘,“相识一场,我已将他当成朋友和兄弟,我想大哥也是的……大哥,他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他不是有意要陷害我,所以……我把他放走了,跟他说,从此我们形同陌路……”

萧潼好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眼前发黑,慢慢松开捏着萧然下巴的手,唇边泛起冷冷的笑意:“那你知不知道他师父究竟是谁?”

“我没逼他说,他不会背叛他师父的……”

“啪!”挟着劲风的掌力瞬间挥到脸上,萧然被打得扑倒在地,天旋地转,半天没有爬起来。

第十九章 风雨过后的宁静

大哥恨死自己欺瞒他,是不是?从小到大,大哥最恨的就是这一点。萧然啊萧然,你从小发誓效忠大哥,纵然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可是,在你心目中总有太多坚持的东西,你以为忠孝对你来说最重要,可是一旦遇到仁义,你就会自动放弃了忠孝。你总在违逆大哥、欺瞒大哥,惹大哥生气。

大哥,你打得对,我该打,我太轻信别人了。可是小悦,小悦他也有他的无奈,我看得出,他很痛苦,他象我一样,放不下心中的忠孝二字……我恨他,可我能够理解他,所以我放过他。只是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

你打吧,你狠狠打我一顿,让我心里好受些。我对不起你,我做了最愚蠢的事,伤害了对我最重要的人……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跪直身子,半边脸刚刚用冰敷了有些消肿,现在却再次肿起来。顾不得擦唇边的血迹,他抬起头看着萧潼,还没开口,眼泪就流了出来。可是唯恐大哥又骂他“男子汉大丈夫,就知道流泪”,他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狼狈样。

“为什么要瞒着哥?”萧潼*进沙发里,用手抚着自己的眉心。今晚觉得特别累,有特别强烈的挫败感。先是为然儿的不听话,现在又为然儿欺瞒自己。他觉得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失败到极点,以为弟弟被自己教育得很好,以为弟弟将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可到最后竟然发现弟弟对自己根本连起码的信任、尊重都没有。

你明知道泽悦是现代人,却不肯告诉我真相,还装模作样地跟我说,要突击教他现代知识,好让他进萧氏。最为可恨的是,当泄密的事情捅出来,我愤懑到极点,问你有没有可能从你那儿泄露出去时,你仍然坚持瞒着我,还跟我说“小悦只是个古代人,他什么都不懂……”赤_裸_裸地欺骗,你将我这位大哥以及萧氏总经理置于何地!

萧然不敢抬头,声音低低地如同呓语:“是小悦求我不要说的,他说他师父出远门去了,归期不定,他想留在我们家,又怕大哥知道他现代的身份,却还赖着不走,会瞧不起他。”

萧潼猛地坐直身子。萧然被他这个动作吓得一激灵,惶然抬头:“小弟不是有意欺瞒大哥,请大哥原谅。大哥要是生气,就狠狠打我一顿吧,别气坏身子。小弟知错了,以后一定事事向大哥汇报,再也不敢瞒着大哥了……”

萧潼苦笑,难道自己在然儿心目中是如此小心眼的人么?难道就因为泽悦留下,自己就会瞧不起他么?自从泽悦来后,然儿这小子跟他好得恨不得合穿一条裤子,两人竟然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了。很好,很好,自己的兄弟跟别人贴心,跟自己倒疏远了。要不是他无意中揭穿泽悦的真实身份,泽悦这个“卧底”身份还会坚持多久?他会将萧氏多少机密泄露,会给萧氏带来多少损失?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就算再恨,总不能亲手打死他吧?白天他跪了那么长时间,刚才自己又抽了他十几皮带,他不肯消停,还忍着痛出去找泽悦。知道泽悦的真实身份,对这小子的打击太大了,瞧他刚才回来时摇摇欲坠的样子,自己还能再给他雪上加霜么?

萧潼觉得手脚酸软,一点劲都提不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冷着脸道:“哥没力气打你,你滚回自己房间去吧,别在哥面前碍眼。”

萧然怔住,胸中瞬间胀满酸楚,低垂着头,眼泪又扑簌簌滑落下来。却不肯起身离去,只是呆呆地跪着。白天已经跪得膝盖上淤青了,被泽悦按摩了一下,疼痛稍有缓解。此刻再次痛起来,两条腿上好像有细密的针在扎着。他真想就这样倒在地上睡过去,可是大哥还在生气,大哥还没有原谅自己,大哥连教训自己都不屑了。大哥这样冷漠,叫他如何承受?

他努力支撑着自己,跪得笔直,只是头低低地垂着,不想让大哥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

萧潼见他那么倔强,心中充满无奈,恨恨地一掌拍在沙发上,压低了声音骂道:“想跪是吧?行,那你就跪着吧,恕哥不能奉陪了!”起身坐到书桌后专注地看书,只当萧然不存在。

墙上的钟一分一秒地走着,萧然脑子里闪现出泽悦从天而降直至今日的一幕幕,一**的心痛涌上来,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渐渐觉得空调的风变小了,房间里越来越热,脑子昏沉沉的,脸上好烫。他想自己是不是太烦躁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再焦灼、再悔恨都没用了,只能努力去挽回今日的局面。

可是脑子不断在发热、发胀,他觉得好累,又开始昏昏欲睡。意识不由自己控制,他的身子慢慢俯下去,趴到沙发上,竟然睡了过去。

萧潼从书上抬起头,看到眼前这个样子,不禁大惊,连忙跳起来奔到萧然身边,坐到沙发上,把萧然的身子抱起来。发现他脸上有病态的嫣红,用手一摸,触手滚烫。

“然儿!”萧潼轻轻喊了声,没有喊醒萧然。把他放下,到走廊里喊了陆伯上来:“然儿发烧了,帮我把他抬到床上去。”

陆伯见萧然左脸又红又肿,知道萧然又挨了打,联想到刚才萧然上楼来的情形,猜想必定发生了什么,却不好多问。看看萧潼,也是满脸疲惫的样子,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温和而不失恭敬地道:“二少爷,我留下来照顾小少爷吧。”

“不,我来照顾他,陆伯你去休息吧。”萧潼摆摆手,语声有些低涩。陆伯点点头,无声地退了出去。

萧潼拧了毛巾过来,放在萧然额头,又坐到床沿上,把萧然的身子轻轻抱在怀里,让他侧着身子,以免碰触到屁股上的伤。他觉得萧然身上很烫,想喊醒他吃药,又不忍心打断他睡眠。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萧然发红的脸庞,见他左边脸颊高高肿起,便又去取了冰来为他敷脸。萧然在睡梦中感觉到舒服,身子往萧潼身上凑了凑,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样子说不出的可爱、乖巧。

萧潼的唇角不由自主翘起来,有些苦涩,却隐隐含着宠溺。死小子,只有睡着的时候这么乖、这么依恋自己,白天那种恭敬而疏远的样子,真让自己生气。是自己对他太凶了么,以至于他这样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可是为什么自己加班不回来,他会念着自己,还会偷偷跑到公司来看自己?

然儿,你长大了,哥都摸不透你的心思了。是不是我们相差了七岁,便有了现代人所谓的代沟?而泽悦与你年纪相同,所以你与他那么亲近?你帮着他瞒我,哪怕他是没有目的的,这样的行为也很过分,毕竟这萧宅由我作主,毕竟我是你哥。

算了,萧潼,这死小子心力交瘁,都撑不住病倒了,你还跟他计较什么?谁叫你是哥?是哥就天生该有担当、该有责任,天生该承受比弟弟更多的东西。

萧然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躺在大哥身上,而大哥正*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那样温和,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下意识地伸手拧了一下自己的脸。疼,不是做梦,大哥真地抱着他。

“大大哥……”他惶惑地唤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你发烧了。”萧潼轻轻放下他,“躺好,我去拿药给你吃。”

转身拿了水和药来,喂到萧然嘴里。萧然听话地服下药,怔怔地看着萧潼,喃喃道:“大哥……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萧潼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睡吧,别胡思乱想了。哥今天情绪比较激动,打疼你了。明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大哥,我知错了,以后一定听哥的话,再也不敢自作主张、骗着哥了。”萧然见大哥此刻面色和善,大胆地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巴巴地道,“大哥你原谅我好么?等我病好,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求你原谅我。”

萧潼再次苦笑,和声道:“好了,死小子,趁自己生病时装可怜,博取哥的同情。哥老实跟你说,你天性善良,哥对你不要太了解。哥恨的是你事事瞒着哥,自以为做得很聪明,其实傻到极点、糊涂到极点。哥只希望这次的事还能弥补,否则,将来义父回来,我有何颜面对他?”

萧然身子一震:“我错了,大哥,都是我不好……”

“知道错,我们俩就一起去弥补,争取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是,哥对你的惩罚还没结束。”

“是,等小弟病好,请大哥继续责罚。”

“不,我不会再为这件事体罚你,但以后,哥会对你更加严格,你在工作中做错事,哥会毫不留情面地批评你、惩罚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萧然心中一动,偷眼看大哥,见他脸色虽然严肃,那双眼睛里却悄悄流露出疼爱之色。大哥,你是想要尽力栽培我吧?否则,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命我参与合资项目的进程?大哥,原来,你表面上装作严厉,心里却是极疼我的,我没有自作多情……

“大哥对小弟严格要求,是为了小弟好,小弟只有感谢大哥。”他温润地微笑,带了些讨好之意。

萧潼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再试试他额头:“烫得厉害,哥今晚跟你睡,哥不放心你。”

“嗯,谢谢大哥。”萧然的眼睛因为发烧而雾濛濛的,可是眸子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大哥要是永远这样和蔼可亲该多好。

第二十章 神秘的楚门门主

萧然服了退烧药,晚上出了一身汗,第二天习惯性地一早醒来,觉得脑子清醒多了,只是觉得很累、很无力。他想爬起来去上班,萧潼拦住他:“好好休息,今天一天什么也不准做,就在家养着。

“可是,大哥,暑假只有两星期了,我的时间那么少,我想帮大哥多做点事。”萧然的眼睛还有些朦胧,平时棱角分明宛如雕刻的五官,此刻因为生病而变得有些柔和,没有钻石的光芒,却有美玉的润泽。

萧潼带着欣赏与疼爱的目光看了弟弟一眼,拍拍他的头:“傻小子,这么要强,一口气可吃不成胖子。要想做事,等你毕业后有你做的。带病去上班,知道的说你勤奋,不知道的还当我这个老板有多苛刻。”

萧然被大哥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听大哥语声温和,心中有说不出的舒坦,顺从地点头:“那大哥有事放在那边吧,等我明天去做。我会做得很快,不会耽误工作的。”

“哥知道。”萧潼微笑,“一会儿我叫陆伯给你送早饭上来,你记得吃药,还有多喝水。”

萧然看着大哥有些发愣,大哥笑起来真好看,如果能经常笑该多好,总是那么严肃,总是给自己好大的压力。

“发什么傻?”萧潼注意到弟弟的样子,有些奇怪。

萧然掩饰地一笑:“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大哥象幼儿园老师……我已经十八岁了,知道照顾自己。”

萧潼报以冷哼,却没有反驳,往门外走去:“晚上哥给你带礼物。”

萧然再次愣住,带礼物?凭白无故的送什么礼物啊?今天又不是自己生日,而且自己刚刚做错事,昨晚早被大哥赏过“礼物”了,两巴掌加十几藤条,外加罚跪三个多小时,这份礼物可真大,足以让自己刻骨铭心了……

可是觉得心中暖暖的,生了一场病,大哥对自己真是疼爱有加。萧然现在真恨不得自己身体不好,多生几场病,可是又暗暗唾弃自己,萧然,你真没出息,十八岁的大男人,比小女孩更不如。难不成大哥还要象你小时候一样抱抱你、哄哄你不成?早就到了该为大哥分忧的年龄了,要是在古代,自己现在好歹会是个大将军,会为大哥冲锋陷阵、保家卫国……一想到这个就觉得特别失落、颓废,不能多想,一多想又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了。要是被大哥知道,铁定又会巴掌伺候,赶紧收敛心绪……

萧然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半天,下午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书,可是心头总是空空落落的,眼前不断出现泽悦临走时向自己深深一躬的情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把你当成了我哥……”泽悦艰涩、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本是那么阳光的少年,昨夜却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与无奈。

萧然的心中又有了那种钝钝的疼痛,小悦,对不起,我那一拳打疼你了吗?你现在是否已在回S市的路上,亦或已经回到家中?你的身份被我识破,你没有完成你师父交待的任务,他会责罚你么?

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傲宇集团的老板——那个总经理傅清南?还是另有其人?小悦,等我到了S市,我一定想办法去了解这个傲宇集团、了解傅清南,若是他继续与萧氏为难,我绝不会让他好过。可是,这样一来,我是否会再次面临与你为敌的局面?

到那时,你会如何对我?从兄弟到敌人,老天爷还真会捉弄人……

呆呆地想着,连陆伯进来都没看到。陆伯注意到萧然那双深黑的眸子中溢满悲伤,心情也不觉沉重起来。在萧家这么多年,他是亲眼看着萧然从十三岁成长起来的,那个笑起来温润、俊朗、帅气的男孩,那个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平易近人的男孩,那个善良、真诚、懂事又带着点倔强、要强的男孩,让他由衷地喜欢,打心眼里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爱。可是,碍于身份,他不好介入他们兄弟之间的纠葛。无论疼爱还是打骂,那都是他们家的家事,他作为一个管家,只能偶尔劝劝主人,大多数时候却是爱莫能助。

“小少爷,身体好点了么?”陆伯悄悄送上一杯茶,关心地问道。

“我出了几身汗,好多了。陆伯,谢谢你。”萧然漆黑的眸子中尽是温暖的笑意,看得陆伯心中又生出许多感慨。

萧然拉着他坐下:“今天一天闷在家里,我难受死了。陆伯,你这会儿没事吧?我跟你聊聊,好不好?”

“好,小少爷想聊什么?”

“我其实一直想知道楚云大哥的事,可陆伯你又不肯告诉我。所以,我只好问问义母的事了。”萧然有些调皮地笑,表情生动地看着陆伯,“我看过义父与义母的结婚照,虽然是旧照,可看得出她很漂亮,是那种非常有气质、非常端庄的女人,她是不是出自名门?”

陆伯忍不住笑,这孩子,果然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仍然忘不了古代的语言,在现代哪有什么名门不名门的?

“小少爷,对不起,我也不清楚夫人的身份。等董事长回来,你自己问他吧。”

萧然心中越发困惑,为什么这个楚夫人还有楚云大哥都那么神秘,家中佣人都绝口不提他们?自己与大哥都问过义父,可义父总是轻描淡写地避过,不肯详谈。难道义父与义母并不恩爱,所以导致楚云大哥埋怨义父,从小与义父不合?

家里的照片少得可怜,楚夫人与萧楚云的照片更是难找,而且从没见过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萧然只在义父抽屉里翻到过两张萧楚云的照片,还是他十六岁之前的照片,清秀白皙的少年,长得很象他母亲,斯文、有家教的样子,可是萧然总觉得他眼角眉梢隐藏着桀骜不驯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晚上萧潼回家,见萧然已经恢复精神,大感欣慰,叫萧然:“然儿,你过来。”

萧然走过来,蹲在他身边:“大哥,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萧潼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原来是一只手机:“这是哥送给你的。你马上要去上学了,哥不在你身边,你拿着它好方便跟哥联络。”

萧然欣喜若狂,从初三开始他就盼着得到一只手机了,可大哥认为他还是学生,玩手机会分心,耽误学习,就是不肯给他买,现在终于买给他了。他好像得了什么珍宝似的,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爱不释手。

萧潼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死小子,你以为是好事么?有这手机,就好像孙悟空头上戴了紧箍咒,你休想逃脱哥的掌心了。”

萧然蹭到萧潼身边,嘻嘻笑道:“我就是要大哥管着嘛,要是大哥不管我,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哦?对自己这么没自信?”萧潼一个暴栗敲上去,“给哥老实点,身上的皮紧着点,要是敢偷奸耍滑,以为不在哥的眼皮子底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看哥怎么收拾你!”

萧然摸了摸脑袋,轻轻嘀咕:“我哪有那么坏嘛,我要是敢做一点小动作,大哥的火眼金睛哪里放得过我?我不是自己找死么?从小到大,小弟一直是最听话、最乖的了。人家象我这么大,不知道有多叛逆、有多桀骜不驯呢。大哥就是霸道……”

萧潼听得冒火,伸手拧了一把他的脸颊:“臭小子,哥说了一句,你倒说了一箩筐。谁教的你这么没规矩!是不是昨晚对你太客气了?”说着作势要扇他巴掌。萧然吓得一步跳开,扮了个鬼脸,哀求道:“大哥你就不能把温和的样子**持几天么?我都快离开了。到时候你想打我都打不到了……”声音渐渐低下去,头也渐渐垂了下去。

萧潼听得有些心酸,见萧然的样子也有些黯然,只好笑了笑,骂了句:“死小子,勾哥的眼泪呢!哥要是象你这样多愁善感,从穿越到现在不知道流过多少泪了!”

“我哪有……”萧然低低地呢喃了一声,有些失魂落魄。

“好了,好男儿志在四方,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萧潼笑骂了一声,眼里却尽是宠溺。

S市,北麓山下,气势磅礴的云天庄园,主人名叫楚云天。这座庄园是四年前建起来的,建在这郊区的山麓,颇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附近的居民都不清楚这个楚云天究竟是什么社会名流,但仅看这座美仑美奂的庄园,以及楚云天出入家门时那种步履沉稳、气宇轩昂的样子,就可以看出他的与众不同。

楚云天正在书房里,从窗口看着外面的天空,门外响起脚步声:“门主,鲜花与祭品都准备好了。”

“好,我马上出发去后山。”醇厚的声音,不紧不慢,沉稳而冷静,每个字都带着非同一般的气势,令人信服、不容抗拒。

楚云天下楼,院子里停着一辆劳斯莱斯,他正想上车,就听见大门口传来惊呼声,那种惊骇之极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楚云天的侍卫飞廉顿时握紧拳头,在云天庄园,谁敢这样放肆地大呼小叫?

可是等他看清大门口的情形,他也不禁骇然失色——他看到了三年前被车撞死的泽悦!

“门主。”飞廉脸色发白地看了楚云天一眼,却看到楚云天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小悦回来了。”楚云天发出叹息一般的低语,“你去跟门卫说,放他进来。”

“是,门主。”

泽悦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一身牛仔服,两手空空,光洁的额头闪动着晶莹的汗水,看起来有些疲惫,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迸发出喜悦的光彩。他飞奔进来,离楚云天五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泪水夺眶而出:“师父,小悦回来了……”

楚云天走上去,伸手扶住泽悦的肩膀,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然后将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声音哽咽起来:“小悦,你果然还活着。你真的是小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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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楚云天的计划

泽悦经历了现代到古代,再从古代到现代的来回穿越,此刻重见亲人,感觉就象做梦一般。泪水滚滚而下,哭得呜呜咽咽。楚云天见他这副样子,倒不禁笑起来,拍拍他的头,轻声道:“傻小子,比离开时高了许多,都赶上师父了,可这性子怎么越来越象女人了?这么哭哭啼啼,让底下人看着笑话!”

泽悦被他提醒,有些窘迫,微红了脸站起来,低着头道:“小悦知错了,小悦只是见到师父,太开心了。”

楚云天宽和地笑笑,回过头来:“你们泽少爷又回来了,还不快来见过?”

众人惊魂未定,可见泽悦活生生站在阳光下,绝不是一个鬼魂,面面相觑,却不敢抗令,一齐走过来,躬身施礼:“属下参见泽少爷。”

泽悦慌忙摆手让他们免礼,一颗心砰砰乱跳,师父怎么让大家称自己少爷?自己穿越前只有十五岁,才跟了师父两年。算起来,连师父身边的侍卫飞廉、孤舟等都比自己有资历。如今回来,中间白白空出三年来,毫无建树,怎敢称少爷?当初他们都是叫自己名字的啊。

于是凑近楚云天,低低地道:“师父,小悦只是师父的小弟,怎能称少爷?将来师父自然会成家、生子的,小悦未来的师弟才是少爷……”

楚云天拍拍他的肩:“师父就是喜欢你这种清明的样子,不过你不用在乎什么称呼,你是师父的徒弟,他们尊重你,就是尊重师父。”

泽悦见师父眼里满是鼓励的笑容,心中一暖,躬身应道:“是,小悦记下了。”

“走,跟师父到后山祭拜你师奶奶。”

泽悦猛然记起,今天是师父的母亲楚襄晴的祭日,自己一去三年,竟然忘了这件事。暗道自己回来得正是时候,点点头,跟着楚云天上了汽车。

青山下几座整齐的坟茔,墓碑上分别写着亡母楚襄晴之墓、外祖父楚龙骏、外祖母方淑芳之墓。楚云天将鲜花祭品一起放在墓前,跪下来拜了三拜。泽悦也上来拜过,垂手站在一旁。

楚云天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深黑的眸子中渐渐有层云涌动,原本儒雅、稳重、成熟的面孔,此刻隐隐流露出山一般的冷峻。恨意犹如压在地底的岩浆,透过他的瞳孔喷射出来,冲起毁灭一切的热浪。

泽悦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心中感慨万千。这种表情,在穿越前他已经见过很多次,而每次遇到楚襄晴的祭日,这种表情就越发鲜明。

楚云天在墓前站了很久,即使他一句话也没说,泽悦也知道,他心中必定已经跟他母亲讲了许多话。楚云天是个孝子,楚门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母亲至孝,可是除了少数几个楚云天的亲信,谁都不知道他父亲是谁。

云天庄园,泽悦洗完澡,换上家居服,来到楚云天的书房,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拿了藤条,来到楚云天面前跪下:“师父,小悦没能完成师父的任务,请师父责罚。”

楚云天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拿下藤条,把他的脸抬起来,轻轻笑道:“好了,起来吧。一回来就请罚,这些规矩倒难为你记得。”

泽悦脸一红:“小悦不敢忘。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地方,小悦都记得自己是师父的徒弟,是楚门的人。师父教的那些规矩,小悦一辈子都记得。”

楚云天一把将他拉起来:“是我同意你回来的,罚你什么?来,坐下吧,师父对你这三年的经历十分好奇,跟师父讲讲。”

“是。”泽悦听话地坐下来,把三年前穿越到海天泽国,成为泽国王子,如今又穿越回来的经过讲了一遍。

楚云天微笑:“这真跟天方夜谭似的,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我怎么都不敢相信。”

“师父……”泽悦低垂了眼帘,嗫嚅道,“其实,萧潼和萧然兄弟真的是好人……”

楚云天脸色一沉:“师父没有说他们是坏人,但他们是好是坏都不能影响我报复萧远山的计划!”

“师父……”泽悦还想再劝,但瞥见楚云天眼里骤然涨起的利芒,他连忙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师父看起来温文儒雅,可他知道他是个多么强势、多么说一不二的人,这点与萧潼非常相像。若论外表,萧潼比楚云天多了几分冷峻、威严,而楚云天,也许因为年纪大了四岁,又比萧潼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小悦,师父决定的事一向不容更改,这一点我想不用师父再强调了吧?”楚云天淡淡地说了一句,泽悦马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应道:“是,小悦知道。”

“好。”楚云天摆摆手,示意他不必紧张,“你荒废了三年学业,我已派人去跟学校联系,让你马上返回学校去,接上以前的学习。”

“不。”泽悦下意识地反对,自己已经十八岁,重回学校,必定是从高一开始学起,比同班同学年长了三岁,多丢脸。他连忙走到楚云天面前,请求道,“师父,小悦不想再读书,请允许小悦跟着你吧。”

“胡说!”楚云天气得一瞪眼,“你才十八岁,出来干什么?到傲宇当工人?到宾馆歌厅当服务生?”

“小悦想跟师父学本事,哪怕只是做师父的侍卫,保护师父,小悦都是愿意的。”

“你就这么点出息?”楚云天皱眉,没有发怒,却已让泽悦感觉到呼吸不过来。可是泽悦的性子也是倔强的,不肯轻易妥协,依然执着地请求道:“师父,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师父当上门主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请师父给小悦锻炼的机会,小悦不怕吃苦……”

“啪”,楚云天抬手一巴掌抽到他脸上,沉声喝道,“果然三年出去就忘了规矩了!师父说的话,什么时候这么不管用了!”

泽悦白皙如玉的脸上顿时落下五根清晰的掌印,可他不肯退却,砰地一声跪到地上,咬了咬唇,抬起头来:“小悦蒙师父收养,至今无以为报,小悦不想再将金钱与时间浪费在学校里,不想在比我小了三岁的同学面前自惭形秽……”

楚云天气得笑出来:“原来归根到底是为了年纪,前面说一大堆干什么?师父收养你,难道是指望你回报的?”

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既然你嫌年纪大……那我只好利用手中的权力,想办法直接让你进大学了。”

摆手示意泽悦起来,伸手拨通桌上的电话:“是南暨大学样长室么?孙校长在不在……”

泽悦的心骤然缩紧,南暨大学?萧然考的不就是这个学校么?难道那么巧,自己要与萧然做同学?如果是这样,自己还有何颜去见他?

他跳起来,急切地向楚云天摆手。楚云天的脸色有些发青,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出去三年真的将规矩都忘光了?在自己面前如此没礼貌,刚刚顶撞自己,这会儿又打断自己的电话。

“孙校长,我是楚云天……抱歉,我突然有事了,一会儿再打过来。”

楚云天搁下电话,盯着泽悦,眼里已有怒意:“你想说什么?”

“师父,对不起,我不想进这个大学。”泽悦的脸色有些发白。

“为什么?”

“因为……因为萧然也是考的这个学校,一开学就要来S市了。我的身份已经被他识破……”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打电话给师父,请求让我回来的那个晚上,他听到了我在电话中说的话。”

“你做事情这么不小心?”楚云天大怒,指着泽悦,“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你还算不算楚门的人?简直象个废物!”

泽悦见师父盛怒,不敢反驳,低着头恭敬地站在那儿,连大气都不敢喘。

“去拿藤条,三十藤条,今天饶不过你。”

泽悦自知难逃责罚,低低地应了声是,转身去拿藤条。

楚云天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萧然考上南暨大学?很好,很好,离我更近了……”目光一闪,悠然笑道,“小悦,既然你跟他关系这么好,我让他进楚门如何?”

泽悦脚步一软,几乎跌倒在地。

~

第二十二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怎么?你在担心萧然?怕师父会害他?”楚云天不愠不火地笑,“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他们收买了?”

“不是。”泽悦没有回头,径自从柜子里拿了藤条来,走到楚云天身边,双手呈上,“只是萧然真的是个特别善良的人。他识破我的身份,却仍然放我离开,还把他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给我做盘缠,并且,他连你的名字都没问,因为他知道我不愿出卖你……”

楚云天从他手里抽出藤条,猛地一记打在他手臂上,声音中夹杂了怒意:“还说没有被他收买,心早就向着他了。你把萧然说得那么好,也就是暗示师父不好了,是不是?师父手段卑鄙,是不是?”

泽悦有些委屈地看了楚云天一眼。师父啊师父,你心里恐怕还是矛盾着的吧?你是那样重情重义的人,你真的就那么恨师公?你难道不是因为恨他对你们母子不重视,所以才要这样报复他?你的潜意识里恐怕仍是念着父子之情的吧?如果真的不在乎,你也就完全抛开这件事,就当自己与师公毫无关系了……

“师父,你是萧楚云,是萧远山的儿子,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他声音小小地道,唯恐一句话再招来师父大发雷霆。

楚云天好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拿着藤条的手一抖,继而猛地一把将泽悦拽到沙发前,将他摁在沙发上,用藤条顶了顶他的臀部,冷着脸道:“自己动手,受罚的规矩没忘吧?”

“没,没,小悦不敢忘。”泽悦虽然在三年前就习惯了受罚,可毕竟隔了三年,自己已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大男孩了,在师父面前去衣受罚,让他觉得很难堪。好不容易解了皮带,将裤子退到腿弯,脸已涨得通红,趴在沙发上,扭过头来,“小悦无能,愧对师父的教导,请师父责罚。”

“死小子。”楚云天轻轻骂了一声,有些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去了一次古代,连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了。好,将来上大学,如果有出息,师父还让你出国深造。我们楚门也应该出些社会精英,不能让人家瞧扁了。”

“师父你何曾觉得楚门不好?”泽悦忍不住笑起来,“再说我们早就漂白了,又不干黑道上那些事。楚门只不过是个名字而已,我们都在干正当营生。”

楚云天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感慨。

他挥起藤条,正想一记抽下去,却发现泽悦屁股上有隐隐的青紫痕迹,虽然极淡,却可以看得出刚刚挨过打。手一僵,面上有些变色:“你什么时候挨的打?被谁打的?”

泽悦的脸一下子红透:“是萧大哥……”脱口唤出萧大哥三个字,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不,是萧潼。”

“啪”,楚云天猛地一记抽下去,“死小子,萧大哥是你叫的么?如果你叫他萧大哥,那是不是也要叫我大哥?反了你了!”

泽悦吃痛,闷哼一声,赶紧拿拳头堵住嘴巴,却回过头来冲楚云天灿然一笑:“只要师父承认他们是兄弟,小悦就叫师叔。”

楚云天一愣,这死小子,话里有话,以前就是个鬼机灵,现在长大更加精灵古怪了,懒得跟他废话,又一记抽下去:“报数,忘了规矩了?”

“是,师父。刚才是第二下……小悦知错,不该掉以轻心,跟师父打电话时没有提高警惕……”

“啪”,又一下。“三,小悦知错,谢师父教训。”

“啪”,“四,小悦知错……”

才打了二十下,泽悦的屁股上就已经开了花。楚云天见他痛得不停想躲,却又死死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呻吟,修长的手指抠紧沙发,一只手堵在嘴里,手背上已咬出血来。终于不忍心再打下去,丢了藤条,轻轻扶起他:“三年没打,抗刑能力差了许多。以后在帮中做错事就会挨罚,而且不是师父亲自动手这么简单了,要到刑堂受罚。所以,师父真怕你受不了,你还是继续读书吧。”

“可是……”泽悦还想说不要读书,要出来帮师父,可是见师父不容置疑的表情,他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只能乖乖地点头称是。

楚云天将他扶到自己房间,让他趴在床上,亲手为他上药,泽悦疼得丝丝抽气,脸色更白,身子扭来扭去象条游鱼。楚云天猛地一巴掌打在他臀上:“再敢动?再动师父抽你巴掌!”

泽悦赶紧用手捂住脸,委屈而又讨好地看着楚云天:“师父,很疼的。”

“我当然知道疼!不疼师父打你干什么?就是要让你记得教训,否则下次面对敌人时你也这么轻率疏忽,你会丢了自己的小命,知不知道?”

“师父……”泽悦有些困惑,“我们不是不做黑道生意么?为什么还会有危险?”

“傻话!”楚云天轻轻敲了他一个暴栗,“入了江湖,趟了这趟浑水,你以为想漂白就漂白,想撇清就撇清了?其它帮派看我们不顺眼、找我们茬的多着呢。你要不学得机敏些,将来有得苦吃。别怪师父打你,师父是为你好。”

泽悦看着师父温和的眉眼,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想想师父也不过比自己大了十一岁,可是论学识、论头脑、论资历以及处事那种从容沉稳的作风,简直令自己崇拜。

“是,小悦谨记师父的教诲。”泽悦应了一声,趁师父现在脾气很好,赶紧道,“师父,小悦不想进南暨大学,不想见到萧然尴尬……”

“好,那师父让你进别的大学。”

“还有,师父能否不要对付萧然?他……”

一句话还未说完,楚云天已喝住他:“闭嘴!记得师父的话!再敢这样没规矩,师父将你送到刑堂去!”

泽悦吓得赶紧住嘴,只是心情蓦然变得沉重起来。师父,他究竟要怎样对付萧潼兄弟?

萧氏集团,上午,萧然一早进来,收拾好萧潼的办公桌,帮他倒好水、泡好茶,到楼下拿了文件与传真回来,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些资料,上面有大哥留的字迹,哪些需要打印,哪些需要归档,哪些需要分发,看来自己生病一天,大哥真的积了不少工作给自己。

他连忙打开电脑,投入工作。

一会儿萧潼进来,习惯性地先打开邮箱去看E-mail,忽然惊喜地唤了声:“萧然。”

萧然连忙奔进去:“萧总,您有什么吩咐?”

萧潼回头,整张脸都亮得照人,目光炯炯:“阿里斯特果然帮上忙了,约翰米歇尔建议下周来我们公司考察,问我这时间安排可有问题。”

“真的?”要不是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全好,萧然几乎兴奋得跳起来,“太好了,大哥,太好了!”走上去,从背后抱住萧潼,激动地声音都有些发抖,“我总算有机会弥补自己犯的过错了。真好,大哥……”

萧潼见他这么激动,也就没有挑他的刺,纠正他的称呼,反手拍拍他的手臂:“好了,傻小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冲动。”继而又正了脸色,道,“正好过了下周你就要开学了,这个时间选得正好。不过,本周内你必须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到时如果谈判中出什么洋相,我唯你是问!我告诉你,阿里斯特只会说几句简单的中文,他平时写给我的E-mail,我都要借助翻译工具才能看懂。你知道我的英语水平,只能看懂报价单。公司里毛条销售、原毛采购部门都有人懂英语,可我想考验你。”

萧然连忙挺直身子,朗声承诺:“请萧总放心,我一定不负使命!”

一周很快过去,萧氏迎来了米歇尔公司的老板、助理以及一位米歇尔指定的项目经理。整个谈判过程中,萧然都全程陪同,从时间安排,到会务,到参观各分厂以及就餐娱乐活动都是由萧然一手*办的。

萧潼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弟弟将这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见他在为自己翻译的过程中举止有度、语言流利、态度认真、表情温雅,连米歇尔的三个人都看得不时流露出赞赏之意,萧潼的心情十分愉悦。

休息时阿里斯特用生疏的中文问萧潼:“萧,你弟弟多大了?”

“他十八岁。”

“十八岁?”阿里斯特翘起大拇指,连声说好,“我们老板很喜欢他。”

两天的参观、讨论,令米歇尔对萧氏十分赞赏,尤其是萧潼与萧然兄弟二人,博得米歇尔极大的好感。最后一场结束性会议中,米歇尔一锤定音:“萧先生,经过这两天观察与讨论,我们决定与萧氏合作建这个毛条厂。”

萧潼微笑:“米歇尔先生,您不打算再到傲宇去谈谈么?”

米歇尔看他一眼,有些玩味地笑道:“萧先生,你似乎很慷慨,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么?”

“不。”萧潼的双眸中犹如滑过一道流星,发出灿烂而睿智的光芒,“我是对米歇尔先生充满信心,米歇尔先生肯定会选最好的合作伙伴。”

米歇尔哈哈大笑,伸出手掌:“萧先生,好气度、好魄力、好聪明。来,为我们将来双赢之局握手!”

两只手握到一起,米歇尔看一眼萧然,又道:“萧先生,我对令弟非常有好感,这位少年将来前途无量。所以,我建议将来他当合资公司的总经理,至于萧先生嘛,这么大的集团公司,早就该称总裁了。”

大家被米歇尔幽默的话语逗笑了,萧然尽管不好意思听表扬的话,还是将这番话翻译出来给萧潼听。萧潼点头:“既然米歇尔先生相信舍弟,我自然没有异议。只是他还要读大学……”

“无妨,等公司建成,恐怕要一年之后了,令弟大二了,现在的大学学业不重,可以工作、学习两不误。”

萧潼心道,用一位在校生当总经理,员工会怎么想?有些为难地道:“可舍弟还没有什么工作经验。”

米歇尔微笑着摇头:“萧先生多虑了。令弟聪明、刻苦、谦逊、有经济头脑,英文又这么好,何况有你这位富有管理经验的大哥在帮他,他这个总经理当之无愧。”

在场的副总与几位厂长纷纷点头,极力支持米歇尔的建议,大家一致看好萧然。萧潼只得下了决定。

等米歇尔集团的人一走,萧然走进总经理室。萧潼看着他,脸象苦瓜似的,看来对自己没信心?不动声色地等着萧然说话。萧然蹭上两步,低着头:“萧总,我什么都不懂,我不配当什么总经理……”

“人关键的是要自信。大家都对你有信心,你却对自己没信心?”萧潼瞥他一眼,“今晚回去反省一小时,外加三十藤条,哥让你好好长点信心!”

萧然脸更苦,大哥,你怎么动不动就要家法伺候?信心哪里是能够打出来的?偷偷看了大哥一眼,那张脸上没有怒容,却有一股自然的威严,令自己不敢抗拒。

“是。”除了乖乖应是,他似乎别无选择。

~

第二十三章 大哥的宠爱

见萧然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座位上,萧潼在他背后露出半是嗔怪半是宠爱的笑容。这死小子,明明有本事,却从小到大都那么谦虚、那么内敛。做为一个公司的最高管理者,谦虚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自信。否则如何令员工信服,如何去管理偌大的公司?

他拨通桌上的电话:“义父,我是潼儿。”

“潼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萧远山的声音听来十分愉悦,而且仿佛事先知道了什么。

“义父,是不是您去见过米歇尔?”萧潼敏感地问道。

“是啊,我去见过他,可是真正打动他的却是你和然儿。”萧远山毫不掩饰他的骄傲之意,“他一个小时前打过电话给我,在我面前极力夸奖你和然儿。说你头脑清晰、**远瞩、气度非凡、沉稳自信……总之一连串的溢美之词。还说然儿不仅外表俊美、风度翩翩,而且才华横溢、勤奋敬业,是个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定成为业内的一颗明星。”萧远山说着呵呵笑起来,“这个米歇尔啊,他还以为你们是我的亲生儿子,对我羡慕得不得了呢。”

萧潼听义父电话里这么夸自己,倒不禁有些赧然:“义父,我哪有他说得这么好?都是义父帮忙。”

“不,我其实根本没帮上什么忙。”萧远山正声道,“关键还是你们自己。潼儿,你要好好栽培你弟弟,将来萧氏在你们兄弟手里,我这个老头子就可以真正放心了。”

萧潼再次一愣:“可是,义父,楚云大哥……”

“他不会回来的。”萧远山的声音变得有些艰涩,夹杂着一声沉沉的叹息,“这逆子最后走时,连爸爸都不愿意叫一声。”

“义父,这究竟是为什么?义父这么好的人……”萧潼一直不知道萧远山与萧楚云父子间有什么恩怨,想要劝慰也无从说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有很多不是之处。算了,我不想提。”萧远山迅速避开这个话题,“潼儿,然儿快要开学了吧?”

“是的。”

“给他买台手提电脑吧,好让他经常跟我写写E-mail,这孩子心细,说不愿打电话,怕国际长途花钱。他觉得自己在*你养活,一直很抱歉。”提到萧然,萧远山的声音里就充满宠溺。

萧潼心中微微一沉,然儿这小子……怎么心事那么重?自己当真忽略了他很多事。难怪他不愿去读书,原来是不愿让自己养活。臭小子,兄弟之间还要计较这些么?就为这个,我也该好好教训你。

抬头隔着玻璃看了萧然一眼,见他正全神贯注地在电脑上做文案,坐姿十分端正,背部挺得笔直,完美的身材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萧潼唇边不禁露出温和的笑意,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柔软起来。傻小子,到了现代还改不掉古代的毛病。小小年纪担负那么多干什么?我虽然严格要求你,可从没想到你要去为生存而奔波、劳碌。你应该享受你的生活、你的青春,工作、养家的责任自然由我去背。

萧然回家,见陆伯正喜气洋洋地收拾餐桌,对面的厨房里飘出诱人的菜香。萧然跑进厨房,见做饭的钟嫂也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碗橱中已经摆了好几盆色香味俱全的菜,十分勾人食欲。他有些奇怪:“钟嫂,今天什么好日子?要烧这么多好吃的?

“二少爷打电话回来吩咐我多做几个好菜,说晚上要喝几杯酒,庆贺一下。”

“庆贺什么?”萧然心道,难道是为合资项目谈成的事?那是公司里的事啊,大哥为什么不在公司设宴庆贺,却要回家来?

“庆贺我们小少爷当上总经理了。”钟嫂笑得眉眼弯弯。

萧然“哦”了一声,转身出厨房,觉得脚下轻松得仿佛要飞起来一般。大哥为自己庆贺,他竟然特意为自己庆贺?原来他是为自己开心、骄傲的,他没有因为自己缺乏自信而失望。

他轻快地上楼,一路哼着歌,回到自己房间,躺在沙发上,大大地舒展了一下四肢,闭着眼睛,细细回味这两天与米歇尔的人在一起谈判的情景,唇边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傲宇集团,我们赢了一局!你如果敢继续纠缠下去,我就让你们看看鹿死谁手!

可是,小悦,你是傲宇集团的人么?或者你师父是?这件事会对你有影响么?我马上就要去S市了,我会遇见你么?当时恨恨地对你说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可是看不到你,我却忍不住挂念你。萧然啊萧然,你可真象大哥说的,提不起也放不下……

晚饭吃得很热闹,陆伯、钟嫂、陆伯的儿子陆涵还有两位保安都参加了,萧潼难得地允许萧然喝了几杯酒。萧然是天生的千杯不醉型,喝那么一点酒对他来说根本就象喝水似的。很不过瘾,可是有大哥在,他又不敢放肆多喝。

吃完饭,萧然乖乖地对萧潼道:“大哥,我上去反省了。”

“嗯,好。”萧潼淡淡地应一声,又道,“不用跪了,就站军姿吧。”

萧然眼睛一亮,愉快的笑意悄悄从唇边溜出来,大哥,你是在心疼我吗?知道我前天才跪过,膝盖上的瘀伤还没好呢。

“是,谢谢大哥宽责。”他的声音随着面容一起亮起来。

站了好久才听到萧潼的声音:“反省好了吗?过来吧。”

萧然回过身,走到沙发前,漆黑的眼珠里闪动着笑意,有些贼忒嘻嘻的样子:“大哥,你是吓我的吧?你不是真的要打我吧?”

萧潼抬了抬眉毛:“你哪里看出我不是真的想打你?就凭你那副畏葸不前的样子,我看着就来气!小时候的雄心壮志到哪里去了?还信誓旦旦要当大将军,要保家卫国。若是我给你统领天下兵马的权力,你也跟我说你不配?”

萧潼说到最后,语声明显严厉起来,萧然立刻绷紧了身子,恭敬地垂下头去,心中暗生愧意。是啊,大哥说得一点也没错,到现代之后,自己似乎完全收敛了锋芒。当初是为了父皇一句遗言,自己不敢在大哥面前展露锋芒,可现在,自己无所顾忌,为什么还要这样收敛自己?

大哥,既然你鼓励我露出锋芒,那我便如你所愿吧。

“小弟知错了,请大哥原谅。”他低低地、却很肯定地道,“小弟再不会推诿责任了,只要大哥信任小弟,小弟就会放开手脚去做。”

萧潼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家法来让你记得教训。哥真不懂教育人,哥承认失败。不过,我们未来堂堂的总经理,哥总不能让你带着伤去上学吧?前天刚挨过皮带,今天的藤条就免了。只是哥提醒你,记得今日你的诺言,如果以后再让哥看到你这副不自信的模样,哥可绝不饶你!”

萧然腾地并拢两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Yes,Sir!”

萧潼撑不住笑出来,宠溺地拍拍他的头:“傻小子!越来越油腔滑调了。哥不敢奢望我们能够回去,如果回去,家人恐怕都不认识你了。小时候那么斯文、乖巧的,现在变得这么调皮捣蛋,简直象个小油条!”

萧然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哪有十八岁的小油条?我这根油条可是老得不能再老了。”

一句话换来萧潼又一记暴栗:“臭小子,越说你越得瑟了。”

开学前的几天是萧然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他感觉大哥对他格外温和、格外疼爱,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都一样。以前在公司,哪怕自己做错一点点事,大哥都要严厉地批评他几句,可这几天却只是对他说一句“下次注意”,就轻轻放过他了。

这几天不管大哥有什么应酬都一律推掉,晚上准时回家与萧然一起吃晚饭,还跟他喝点酒,这样融洽的气氛令萧然越发不舍得离开家。可是想到自己的前程,想到自己给自己的任务,他又不愿表示出惆怅来。

最后一个星期的周末,萧潼带萧然上街,为他买了一些秋天的衣服、一些生活用品,还买了一台手提电脑。萧然听大哥说要给他买手提电脑,很是惊讶,连连推却:“大哥,我还在花你的钱,不要太浪费了。我是去上学,用不着电脑……”

“谁说的?”萧潼笑着瞪他一眼,“你现在的身份是萧氏与米歇尔合资公司的总经理,有多少事情需要跟你联系?没有电脑怎么行?

萧然想到自己肩负重任,的确需要电脑,于是不再推辞,郑重地向萧潼道谢。萧潼苦笑:“死小子,你就跟哥分得那样清?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难道不是你的钱?还跟义父说舍不得打国际长途,怕花我的钱。说这句话就该打嘴,眼见着心里没哥!”

萧然苦着脸,求饶地看着萧潼:“大哥,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心里除了你还有谁?”

萧潼笑着拍到他头上:“肉麻!将来谈了女朋友就没哥了。”

“谁说的?”萧然嘟囔,“要谈女朋友也是大哥先谈,大哥到时就不要我了,我好凄凉。”

萧潼差点笑喷了,这死小子,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

开学报名那天,陆涵开着车,萧潼送萧然到南暨大学。两人一下车就吸引了周围所有目光,“帅哥”两个字此起彼伏,萧然脸上发烫,恨不得躲到萧潼身后去。萧潼扯了扯他的袖子,一本正经地道:“喂,胆子大些。长得帅不是你的错,没什么好难为情的。走自己的路,让他们羡慕去吧。”

萧然忍不住笑起来,大哥真幽默。悄悄凑近萧潼,道:“大哥今天的样子又阳光又尊贵,恐怕女生的眼光都看着你呢。”

“哦,是这样啊,那我倒要去问问……”

“别,别,大哥你傻啊。”萧然连忙拉住他。

“嗯?敢说你哥傻?不要命了?!”萧潼装作恶狠狠地逼上来,萧然连忙缩着脖子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兄弟二人哈哈大笑,满校园的阳光都照射到了他们身上。

在他们身后,校门口,一辆劳斯莱斯停下来,车上下来楚云天与泽悦两人。泽悦一眼看见前面的萧潼、萧然,脱口低呼:“他们来了。义父……”

“没办法,别的学校名额早满了,你回来得太晚,我有些措手不及,只能进南暨。”

“我知道,可我们都是国际贸易专业……”

“别怕,我跟孙校长说了,不将你们分在同一班,你们碰面的机会比较少。”

“哦。”

楚云天远远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道:“米歇尔选择了萧氏。这对兄弟,倒真是厉害角色,值得我较量。以前只见过照片,想不到今天见到真人了。我要去正面看看他们。”

~

第二十四章 相逢不相识

楚云天命飞廉陪泽悦进去报名、安排宿舍,自己守在学校的中央大道上,站在一棵香樟树下,悠闲地放眼四顾,耐心等着萧潼与萧然出来。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他看到萧潼、萧然有说有笑地从宿舍楼那边走过来,萧然身穿白色T恤、白西裤,皮肤白皙如玉,脸上的五官宛如雕塑,漂亮得毫无瑕疵,再加上他满身的青春气息,令人赏心悦目,看得不想移开眼睛。

而那位比自己小了四岁的萧氏集团总裁,却有着小麦色的肌肤、大理石般棱角分明的五官,坚毅、冷峻的眉眼,笑起来时却又如春风解冻,刹那的温柔与活力令人怦然心动。

楚云天微微一笑,举步向他们走过去,好像突然见到了熟人一般。他看到萧潼与萧然也向他看过来,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似乎在说“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楚云天知道他们肯定在萧家见到了自己十六岁之前的照片,可现在自己已二十九岁,与那时的样子相差太多,他们最多觉得似曾相识,却绝不会肯定。

萧潼微微一笑:“你好,这位先生,我们见过?”

楚云天停下脚步,仔细看了两人一眼,好像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有些尴尬:“抱歉,不是,是我看错了。这位小兄弟长得跟我认识的一位男孩很相象。”

“哦,原来如此。那我们真是有缘了,我也觉得你很面熟。”萧然愉快地笑道,“刚才见到你,我也不觉一愣呢。”

“是么?”楚云天笑得更开朗,“那可真是巧极了。你我彼此都觉得眼熟,确实有缘。小兄弟是来报名开学的?哪个专业?”

“国际贸易,大一班的。”

“是个好专业。”楚云天说着,上下打量萧然,带了些夸张的、惊艳的语气,“这么帅的小伙子,一进这所学校,恐怕就会成为女孩子们追逐的对象了。”转向萧潼,问道,“你是他哥哥?”见萧潼点头,他又调侃道,“你可得盯得紧一点哦,否则你家弟弟恐怕连读情书都来不及,再也没时间念书了。”

萧然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这个人怎么有点交浅言深?连认识都谈不上,却开这样的玩笑。不过可能是因为面熟的缘故,他又感觉这个人就象自己的大哥哥一般,很亲切。从他嘴里听到这些话,一点都不让他难堪。只是萧然面皮薄,还是有些禁不起这样的玩笑。

萧潼见弟弟窘迫,连忙给他解围:“不会的,我弟弟非常老实,他才不懂得谈情说爱呢。”

楚云天看看萧然,心中暗道,看来这孩子真的很纯,那么,假如他加入黑帮,萧潼和萧远山会怎么样呢?唇边迅速掠过一抹笑容,他从身边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萧然:“小兄弟,我与你一见如故。你哥不在身边,你一个人住在S市,恐怕会有诸多不便。假如有什么困难,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萧然低头,看到名片上写着“云天庄园楚云天”的字样,暗道恐怕是一家旅游景点的宾馆,这个人气质不俗,想必是这个宾馆的管理人员。欠身道了声谢,就向楚云天告辞了。

兄弟二人到校外,拉了司机陆涵一起去吃午饭,萧然想到以后要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离开大哥,不知道自己会有多想念,心中十分惆怅,见萧潼笑容和蔼,忍不住提议:“大哥,我们喝点酒好么?”

“胡说!”萧潼立刻反对,横了他一眼,“来学校第一天就违规?你们学校里肯定不允许学生喝酒的。”

萧然轻轻反驳道:“不会吧?是大学生了,人家大学生在学校里公然谈恋爱,喝酒算什么?”心中暗暗叹息,大哥,你一定要把我当孩子一样管着么?我已经十八岁,是成年人了,而且很快就要为你去打拼萧氏米歇尔合资公司,你就不能给我一点自主权吗?再说,我们就要分开了,我心里难受,你让我喝一点酒,化解一下离愁别绪好不好?非要凶我,以后你就是想打我都打不到了……

“然儿!”萧潼有些生气,这死小子真的越来越叛逆了,整天跟自己抬杠,要不是陆涵在旁边,他恐怕忍不住一个暴栗敲上去了,“大学里只是比较放松罢了,但并非没有规章制度,哥绝不允许你喝酒,更不准抽烟、谈恋爱。如果你敢出去泡酒吧,哥打断你的腿。要是你敢染上吃喝嫖赌的毛病,哥亲手打死你。”

萧然委屈地看萧潼一眼,大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我怎么可能这样堕落?可是看到大哥严厉的表情,他不敢再反驳,低着头道:“小弟记得大哥的教训,不敢胡作非为。”

陆涵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小少爷这么聪明、这么优秀的男孩,董事长都将他宠得捧在掌心,偏是他大哥对他那么严格。而他偏又那么听大哥的话,不敢有丝毫违逆。想想现在的孩子象他这样的真可以算是稀有动物了。二少爷啊二少爷,你就知足吧。

萧潼将萧然送到校门口,看着他下车。萧然隔着车窗向他鞠了一躬:“小弟进去了,大哥请回吧。大哥保重……”

“一个月回来一次?”萧潼问了声。

“是。”

“好,到时我让陆涵来接你。”

“谢谢大哥。”

“去吧。”

萧潼坐在车里,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渐渐走远,还回头看了两眼,轻轻微笑,叹了口气:“死小子,十八岁的大男人了,还这样多愁善感。”要是在古代,他恐怕又要写出无数寄托离愁的诗句了。

开学第一天,萧然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忽然看到人群中似乎有一张熟悉的脸。可是等他再去找时,却又再也看不见了。他心中充满疑惑,那张脸,那张脸分明是泽悦的脸。可是泽悦怎么会进了南暨大学?他不是连高中都没念么?难道是花钱进来读的?

他留了心,早上出*时,他在大一年级的新生中寻找泽悦的脸,中午吃饭又在食堂里找,可是一连几天过去,他都没有找到泽悦。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同暨大学的宿舍条件不算好,一个宿舍总共住四人,有一个卫生间。萧然这个宿舍里正好有位S市的男生,名叫浦惟,当天进来时大家互报名字,浦惟这个名字引来大家一片笑声,因为它的谐音是“蒲苇”,萧然当即吟出了“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诗句,惹得大家纷纷惊叹。男生竟然也会对诗词如此精通?男生不都该偏理科吗?萧然笑道:“背个几百篇诗词对我来说是小case。”浦惟一步蹿到他身边,笑嘻嘻地道:“哥们,下次文科方面的考试你可要多帮忙哦。”

萧然忍俊不禁:“会背诗词就表明文科好么?”

浦惟眨眨眼睛,摸着下巴:“其实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的,我一看你这长相就知道你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所以嘛——我们以后就有*山了。”

一屋子哗然,年轻男孩们灿烂的笑容令整间宿舍充满阳光。

不过相处了一个星期,三位男生都被萧然随和、宽容、温文有礼、平易近人的性格吸引了,大家在一起总有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于是萧然就向浦惟打听傲宇集团的事,可惜浦惟只听过这个企业的名字,对它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在他印象中,傲宇集团是个新兴企业,最多只有三四年历史。

周五下午下了课,宿舍里四位男生相约去打球,当他们经过中央大道往*场走时,萧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个女孩的声音喊道:“泽悦,你要回家了么?”

萧然浑身的血液哗的一下冲到了脑子里,他慢慢回过头,看到一个穿黄裙子的女生正拦住一名穿牛仔裤的男生,两人说着什么,那女生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看来对男生极有好感。

而那个穿牛仔裤的男生,虽然只用侧脸对着萧然这边,而且隔着足有百米距离,但萧然看得清清楚楚,他是泽悦!

萧然把球交到另一名男生汪其平手中,眼睛一直盯着泽悦的方向:“你们先去打,我还有点事。”

然后他慢慢向泽悦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脚下挂着铅球,掌心里已渗出冷汗。走到离泽悦大约十步的距离,泽悦蓦然惊觉。回头看到萧然的脸,他的身躯明显震了震,推了那女生一把:“我有事,以后再谈,你先走。”

那女孩见到萧然,眼睛亮了亮,嘴唇圆成“O”形,然后调皮地一笑,转身象蝴蝶般飞走了。

萧然却根本没留意到她的表情,他只是无声地看着泽悦,看着他那双漂亮的、雾濛濛的眼睛,看得很深很深。他看到泽悦脸上掠过一丝惶然之色,脚步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避。萧然不容他逃避,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泽悦的手:“果然是你,你在避着我?为什么?”

“我……”泽悦眼圈一红,低下头,避开萧然的目光,“哥……”

“不许再叫哥!叫我萧然!”萧然的手指象铁钳一样死死抓紧泽悦的手腕,泽悦痛得皱紧眉头,却没有躲避,咬了咬牙,缓缓抬头:“哥,对不起,就算你打死我,我还是要这样叫你。我掉到现代来,是你和萧大哥收留了我,你们对我的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萧然苦笑,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固执的人,无奈地挥挥手道:“随你的便,但我不会再认你这个弟弟。”

“我知道。”泽悦漂亮的脸庞有些扭曲,慢慢低下头,“哥,你别误会,我不是有意要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是没有别的学校可去,这个学校的校长与我义父关系很好,学校还得到我义父的赞助……”

“这么说,你义父是有钱人?”萧然轻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黑眸中闪动着豹子般敏锐的光芒,“看来他真是傲宇集团的总经理了。”

“不,不是。”泽悦猛地抬头,困惑地道,“我不知道什么傲宇集团,从来没听说过。”

萧然一愣,看泽悦的样子不象是撒谎,难道因为他三年前穿越,而傲宇集团是三年前才成立的,所以他还不知道?可是他回来后,难道他义父没有告诉他么?

“那么,你义父是不是叫傅清南?”萧然问了句,却又马上摆手,“你可以不回答我,我不逼你。”

“不是。”泽悦清清楚楚地、肯定地答道。

萧然又是一愣,可他从泽悦眼里看不到半点躲闪之意,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那么,泽悦的义父究竟是谁呢?他看着泽悦,可泽悦却咬了咬唇,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哥,你不会强迫我,是不是?”

萧然倒退一步,苦笑了一下:“是,我不逼你。何况,无论你们做了什么,你们都输了,因为米歇尔已经与萧氏结盟。”他转过身,背对着泽悦,“我要去打球了,再见。”

“哥。”泽悦轻轻唤了一声,萧然的脚步顿住。“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在这个学校里,我们只是同学,社会上的事,让我哥与你师父去较量吧。”萧然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放下了什么,拔足飞奔起来,身形竟是格外轻松。

身后的泽悦刷地流下泪来。

路的另一头,*近校门的地方,飞廉正在等候泽悦。这一幕清清楚楚地落入他眼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楚云天的手机:“门主,属下在接泽少爷,看见他与萧然见了面,两人说了几句话,泽少爷有些激动,属下看见他哭了。”

“我知道了,你接他回来,带他来书房,我有事问他。”

“是,属下遵命。”

第二十五章 傲宇背后的人

泽悦回到云天庄园,听说师父要见自己,没有丝毫耽搁地来到楚云天书房,见楚云天正在书桌前看一份资料,他赶紧鞠躬:“师父,小悦回来了,请问你有何吩咐?”

楚云天从资料上抬起头来,依然是温和儒雅的面孔,可是投过来的目光却犀利得似乎能穿透泽悦的心,泽悦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师父,是不是小悦做错了什么,请师父明示。”

楚云天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泽悦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今天你在学校里遇见了谁?”

泽悦一怔,师父派人监视自己?“……萧然……”

“这是你入学后第一次见到他?”

“是。”

“你为什么哭了?”

“我……”泽悦的心跳开始加速,却不敢回避师父的问题,怯怯地抬起眼帘,“他不再认我做弟弟,他还在恨我。我觉得很难过……”

“啪”,楚云天直接一耳光挥到他脸上,将泽悦打得往旁边踉跄几步,一跤摔倒在地,耳朵里嗡的一声响,半边脸上好像被开水烫过,嘴角有一丝鲜血流下来。

泽悦连忙爬起来跪好,等着师父的教训。楚云天退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一条腿,轻轻喝令:“过来。”

泽悦膝行着挪过去,一边心里暗暗害怕,师父还会继续抽自己的耳光?还是要藤条、皮鞭伺候?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偏向萧然,背叛了他?泽悦啊泽悦,上次因为不小心被萧然偷听而挨了师父的打,今天怎么又没注意?可是当时学校里人来人往,哪里会注意到有人注意自己?肯定是飞廉,他是师父最贴身、也最贴心的侍卫。

虽然已是二十一世纪,可楚门经历了三百年历史,一直沿袭着古老的传统,下设各分堂、堂下又设组,每个分堂都有各自的侍卫,有鹰卫,专门负责潜伏、跟踪、搜集情报;有暗卫,专门在暗处保护;有普通的侍卫,相当于保镖工作。而门主的侍卫则称“铁卫”,飞廉与孤舟是铁卫的正副首领。他俩当上铁卫已有五年的时间,深得楚云天喜欢与器重。尤其是这个飞廉,二十六岁年纪,人长得帅,头脑灵活,有教养,对楚云天忠心耿耿,所以是最得楚云天赏识的。

“师父……”泽悦有些讨饶地看着楚云天。

“如果是下面的堂主看到他们小弟这样动不动流眼泪,你知道他们会怎样惩罚吗?”楚云天注视着他,责备的表情里又隐隐含着一丝宠溺,“刑堂里有掌嘴用的皮板,他们会将小弟送到刑堂,掌嘴五十,而且绝不能再见到一滴眼泪,否则责罚加倍。”

泽悦心头一凛,暗暗腹诽:“好霸道,连哭都不让人哭么?”

楚云天伸手钳住他的下巴:“怎么?觉得无法理解?”见泽悦垂下眼帘,唇边露出倔强之色,楚云天笑了笑,“师父对你还是手下留情的,因为你还在读书,师父不想罚得你狠了,让你上不了学。你知道当初我外公是怎样训练我的么?”

泽悦摇头:“师父从来没有说过,所以小悦不知道。”

“外公就我母亲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他把希望都寄托在我母亲身上。可我母亲苦恋着萧远山,竟然抛下楚门,专心做他的萧太太。外公于是只能指望我,我十六岁时母亲过世,我便回到了外公家,那时候的楚门还在T市。势力盘根错节,深入到国家机关、各企事业单位甚至大学院校。我十六岁时,外公让我在刑堂亲自掌刑,看着犯错的手下在皮鞭、藤条下哭泣、哀号、呻吟,而我不能手软。否则,外公的巴掌会随时掴上来。

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大学毕业,我经历过种种考验,外公年纪大了,他唯恐自己不久于人世,急急要将楚门交给我,所以他给我的训练是严苛、无情的。他让我变得冷酷、坚强、让我变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一再对我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敢爱敢恨、要有担当、要经得起打击、要流血不流泪。”

楚云天说着,放开禁锢泽悦下巴的手,轻轻问道:“你明白师父的意思么?”

“是,小悦明白,小悦知错了。”泽悦抿了抿唇,扬起双眉,一丝锐气自然地从他双眸中流露出来,“谢师父教训,小悦以后一定会牢记师父的话,流血不流泪。”

“还有,你是师父的徒弟,你绝不能在萧然面前示弱,记住了么?”楚云天说这句话时,声音明显增加了分量。

“……是……”

“你就是这么回话的?犹犹豫豫、期期艾艾,有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楚云天捏紧手指,那样子恨不得再一巴掌打过来。泽悦连忙托住他的手,哀求道:“师父息怒。师父要生气,请用藤条或板子打吧,小悦明天还要上学,总不能带着巴掌印去。”

一句话倒将楚云天说得笑了出来,一巴掌拍在泽悦头上:“滚吧,师父不罚你。但如果让师父看到下一次,师父立刻将你送到刑堂去。”

泽悦悄悄摸摸自己的脸,这么俊的脸,怎么可以打坏?我是绝对不干的,可是师父的命令又不能违抗。大不了以后想哭的时候一个人关起门来哭,谁都不知道。飞廉,让你打小报告,下次被我逮着你的错,我让师父抽死你!

“谢师父。”他站起来鞠了一躬,转身飞快地跑了。

楚云飞看着那个年轻矫健的身影,唇边慢慢露出一丝笑容。这傻小子,骨子里这么善良,也许,他不适合黑帮吧?可是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看重他?自从五年前在沧江花园前见到这个小乞丐,他就被他吸引了。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却有着一双漆黑灵动的眼睛,等擦掉他脸上的污垢,他发现这孩子竟然长得非常漂亮,象个玉娃娃似的。

没有兄弟姐妹的他,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小男孩,知道他是孤儿,就将他带回家,给他吃好的、穿好的,收了他做徒弟。本想培养他长大做自己的左右手,并且为自己的儿子继续效力,却不料三年前泽悦在学校回家的路上惨遭车祸,抢救不及,一命呜呼了。

当时楚云天心痛了好久,两年的相处,早已培养出一种介于父子与兄弟之间的感情,他很难承受那样的打击。谁知三年后,这个死了的徒弟又活过来了,就好像一件珍宝失而复得,楚云天的心格外柔软。所以明知道泽悦违背自己的意愿,提前回S市,还将身份泄露,他也没舍得重责。

今天更是如此,若按以往,知道这小子私下里与萧然套近乎,还为萧然不把他当兄弟而流泪,他肯定会狠狠罚他一顿的。可是到最后,他还是舍不得。

轻轻叹了口气,楚云天苦笑:“楚云,你是不是越来越心软了?若是外公还活着,他恐怕要跳过来打你几巴掌了。这样的人怎能当得起楚门门主?楚云,你这是怎么了?”

周一下午萧然没课,于是他出门打车,说了声“到傲宇集团”,任由出租车将他带到了东郊的傲宇集团。下了车,他看到一片很大的厂房,透过围墙,看到里面有一幢三层的办公楼,雪白的墙壁上镶嵌着湖蓝色的条纹,顶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傲宇集团”,显得苍劲有力、气势磅礴,整幢楼清一色用塑钢门窗,大楼东侧一排玻璃雨篷供员工停放自行车用,看上去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萧然的心微微一沉,光看这傲宇集团的外表,就是个管理十分严谨、有序的企业,难怪它能在短短三四年内成为横空出世的黑马,暗暗与萧氏竞争。可是,这样一个企业,成本必定不会低,它是如何低价竞争的?难道它宁愿亏本也要压垮萧氏,或者不仅压垮萧氏,而且要在毛纺行业独领风骚?

萧然暗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必须要进入这个企业内部,才能了解他们的情况。他在门前转了几圈,想着要回去搜搜人才市场有没有傲宇的招聘启事,正在这时,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笑吟吟地对萧然道:“小伙子,你是来找人的么?”

“不是。”萧然有些惊讶,竟然还有人注意到他,彬彬有礼地道,“我是想来看看,这里有没有招临时工。”

“临时工?”女子饶有兴趣地打量萧然,“你是大学生吧?想出来勤工俭学?”

“是的。”

“那你打算一周干几天?”

萧然暗想今天运气真好,竟然有人主动问上门来,而且看起来还挺谈得拢。“我想,每天上半天班好么?”

女子笑起来:“真是巧了。我们董事长正在找一位助理,说是助理,其实跟秘书的工作差不多,不会太难做的。他每天只工作半小时,或者,你愿意去试试?”

萧然心中一动,原来,这个集团公司并不是傅清南的,背后还有位董事长。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灿然一笑道:“太好了,正合我意。”

“那你跟我来吧,我们董事长正在楼上,你先见见他,两人谈一谈。”

那女子引着萧然上三楼,走到最里面一间“董事长室”,穿过外间,走进里面宽敞而雅致的办公室,有位男子正伏案写着什么。

“董事长,我又找到一位应聘者,您愿意跟他谈谈么?”

那人抬起头来,萧然顿时愣住,才过了一个星期,他还记忆犹新,这个人,俨然是第一天进校遇到的那个楚云天!原来,这傲宇竟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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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各怀目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一瞬间,萧然心中已转过无数念头。泽悦将萧氏与米歇尔的合资意向泄露给他师父,紧接着傲宇提出与米歇尔结盟。他怀疑泽悦的师父是傲宇的人,可泽悦称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傲宇,他师父也不是傅清南。

“他只是会散打功夫,我跟他学,自然叫他师父了。我是孤儿,十三岁时师父收养了我,不过他自己也才二十四岁。”萧然回忆起泽说过的话,他师父收养他时才二十四岁,如今泽悦十八岁,那他师父岂非只有二十九岁,正值青年?

而眼前这位楚云天看起来也不过那个年纪,假定他师父正是傲宇集团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楚云天呢?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泽悦他建了傲宇集团?这个集团有什么神秘之处?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泽悦?泽悦会不会被蒙在鼓里?会不会被楚云天利用?

萧然的心微微一紧,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单单是为了萧氏进这个公司了,他还关心着泽悦,不忍心他上当受骗。他一定要去调查这个楚云天,一定要弄清楚他在背后搞什么阴谋。

刚刚愣了一会儿神,楚云天就向他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小兄弟,怎么是你?这么巧,我们几天前才见过,想不到今天又见面了。”

萧然发现自己一见到这个人的笑容,就会情不自禁地对他产生亲近感,暗暗在心里掐了自己一把,萧然,你是怎么了?被他的笑容蛊惑了?这个人可对萧氏没安好心呢!

他马上收敛心神,展开谦逊而温文的笑容,欠了欠身:“原来是楚先生……哦,不,董事长,您好,我是来应聘的。听说您这儿需要助理,不知道您的要求是什么,我能否跟您谈谈?”

楚云天却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那名带萧然进来的女子,神情很愉悦:“许经理,你帮我找了个有缘人。这位小伙子我见过,初次见面就对他印象非常好。”

许经理想必是傲宇集团的人事经理,听到楚云天的话也是眼睛一亮:“如果这样,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那,董事长,您跟这位小伙子谈谈?”

“好。你去吧。”楚云天冲许经理点点头,许经理轻轻退出,轻轻带上门。

楚云天摆手请萧然在沙发上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唇边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是萧然总觉得他的目光中藏着什么,他想,会不会是自己“做贼心虚”?因为怀着目的而来,所以有些疑神疑鬼?

想到这儿,他就安下心来,摆正坐姿,坦然地对上楚云天的目光。楚云天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已观察到萧然细微的心理变化,看到他从略有不安到完全放松下来,他不禁再次玩味地笑起来。这个萧然,果然不是普通的孩子呢。光看他那种与年龄不符的心理气势,将来就是个可造之材。

萧潼,你是不是对你这位弟弟寄予了很大希望?萧远山,这位义子是不是让你引以为傲?你抛开自己的亲生儿子,引了两个陌生人进家门,真的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你以为他们会继承你的事业、为你养老送终?而我呢?我是什么人?我是你随手丢弃的垃圾么?很好,既然你将我弃如敝屣,那我就让你看看你这个宝贝义子是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楚云天问道。

“我……”萧然心中一动,随口报了个名字,“我姓肖,小月肖,叫肖寒雨。”

“肖寒雨?”楚云天目光一闪,轻轻笑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好名字,极富诗情画意,而且,这句诗中有寒雨,有楚,看来,你我确实早就有缘呢。”

“董事长,您……”萧然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这个人一直表示对自己的好感,而自己也确实对他产生了好感?难道这真是人们所说的缘分么?萧然啊萧然,你得清醒些,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来,不可以感情用事。

“想说什么?不必拘束,说吧。”楚云天亲切地笑道。

“没,我就是想问您,您对您未来的助理有什么要求?您想找什么样的人?”

“就是你这样的。”楚云天爽快地道,“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面善,说明我们有缘。现在你找到傲宇来求职,又正好应聘我的助理,更加说明我们有缘。我决定了,就录用你做我的助理,工作时间每天下午一点到五点,上午是你的自由时间。不过,有言在先,每个公司都有每个公司的规矩,你要是进了我们这个公司,就得遵守我们的规章制度,服从我的命令。”

萧然沉吟了一下,正好自己的课程一般都在上午,下午必修课很少,选修课较多,一周逃过七八堂必修课,想必还可以蒙混过关。至于规章制度,萧氏那么多规章制度自己都记下来了,再繁琐也能做得到,没什么了不起的。最关键的是自己离楚云天那么近,很容易探听到公司机密。

想到这儿,他肯定地答了声:“谢谢董事长肯录用我。请放心,您提的那些要求我都可以做到。”

“很好。”楚云天十分满意,“既然如此,你明天带着自己的简历、身份证到公司来报到吧,就找刚才那位许经理,她叫许芳华,是我们的人事部经理。”

“好的。”萧然没想到这样顺利,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有。”楚云天看着他,表情有些严肃,“有言在先,我们公司还有一些跟其它企业不同的规矩,但那是对我特别器重的人,也就是我的亲信设定的。暂时我可以不跟你说,等你进了我们公司,我会视你的表现决定是否跟你提这些规矩。”

萧然心中略有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暗想自己只是临时加入这个集团,随时都会离开,恐怕不太可能成为楚云天的“亲信”,所以这些特殊规矩自己也不太可能会接触到。

“知道了,董事长,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下午一点我准时来公司报到。”

“好,你去吧。”

眼见萧然挺拔俊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楚云天缓缓*进椅子里,笑意一点点浮到脸上,再从眸子中溢出来,最后哑然失笑。萧然,有勇气,胆敢送上门来跟我斗,小小年纪就想参与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恐怕还嫩了点。你这次来敲我傲宇的门,是受萧潼的指使,还是自作主张?若是萧潼指使的,那就更好了,我必定让他输得很惨,而且受到沉重的打击。若是你自己来的,我就让你在我们楚门的染缸里好好染一染再出去。我倒要看看,萧远山觉得你是白的还是黑的!

萧然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明天要交身份证,而自己取了个假名叫肖寒雨,暗自思量要到哪里可以去造个假身份证。回到学校,他上网搜了一下,在一个论坛上看到有人登广告,可以制作假身份证、假文凭。于是他联系了那个人,那人承诺一周之内搞定。萧然说不行,太慢了,要越快越好。那人承诺三天,萧然想,大不了明天跟人事部的人撒个谎,说自己身份证丢在家里了,正在请家人寄过来。

第二天下午,他提前十分钟来到傲宇报到,许芳华看到他来,显得非常高兴。他在人事部填完新员工登记表,推说身份证不在身边。许芳华相当和蔼可亲地跟他讲:“没关系,没关系,你还是学校里的学生,我们不会要求太高的。等你收到拿来给我看一下,复印一份就行了。”

萧然觉得这位三十来岁的许经理态度真好,向她道了谢,就往董事长室走去。当他经过办公室的走廊时,每个办公室里都有几道目光华丽丽地射出来,照得萧然周身发亮。萧然有种被X光透视的感觉,加快脚步往前走,却发现楚云天正在前面走廊的拐角处看着他。

“董事长,下午好。”他礼貌地躬了躬身,打过招呼。楚云天向他点头:“来吧,你的办公桌都准备好了,马上可以开始工作,我正等着你来为我打一份资料呢。”

萧然应了声:“是”,跟着楚云天走进办公室。因为做过两个月的秘书,他做这份工作几乎是熟门熟路的,进去为楚云天倒好茶、整理好办公桌,楚云天很满意地看着他:“小雨,你很机灵,看来我找你这位助理真是找对了。”

萧然微微一愣,小雨?这么亲切的称呼,这个楚云天好像没有将自己当手下,而是当成了兄弟?是自己的错觉么?

他腼腆地一笑:“谢谢董事长夸奖。”

下午大约两点钟左右,楚云天出去上厕所,萧然听到他办公桌上电话铃响,连忙进去接起,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话筒里传出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老大,白麟堂那帮□的,昨晚到我们夜之神去寻衅,坤哥不想拿这么丁点小事来烦您,就没跟您汇报。没想到这些兔崽子今天又到我这天上人间来了,打了我们的服务员,还把我们小酒吧的东西砸得稀巴烂。我们的保安跟他们打起来了,有几个家伙被伤得很重,骂骂咧咧、死皮赖脸地不肯走,说是要等你来赔礼道歉。老大,我们要不要报警?”

萧然一下子愣住,白麟堂?夜之神?老大?这些名字怎么听起来好像黑帮?难道自己又穿越到旧上海去了?

电话里的人听他没声音,以为他生气了,有些胆怯,语气没那么急切,声音也低了下来:“对不起,老大,是属下办事不力,回去自己到刑堂领罚。只是,老大,你给个话吧,我们该怎么办?”

萧然回过神来,用平静的声音道:“抱歉,我不是董事长。他这会儿上洗手间去了,等他回来,我马上请他回电给你。”

“啊?你是谁?”电话里的声音显然很惊讶,马上又释然了,“哦,你一定是他新添的助理吧?”

“是。”萧然刚说完,就见楚云天走了进来。萧然连忙把电话交给他,楚云天接过听筒,脸上的表情渐渐凌厉起来,看了萧然一眼,目光中带了愠怒之意。萧然的心沉了沉,却马上恢复平静,悄悄退出去。

“不用报警,我马上打电话给白麟堂的老大,让他管好自己的手下!”楚云天说着,伸长手臂把门关上,在里面打了一通电话。

萧然回到自己座位上,一颗心还在剧烈地跳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给了他太大的震撼。这个楚云天,外表象名儒商,却原来竟是黑帮的老大?原来现代社会真的还有黑帮?难怪他实力雄厚,必定是*做非法生意起家的吧?这样的人,难道法律不会制裁他们?是因为他藏得太好么?是啊,那样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人,谁会想到他背后有这样的身份?说不定他手眼通天,早就将各种道路都打通,可以在社会上覆雨翻云、为所欲为。

泽悦认他做师父,难道,泽悦也已加入这个黑帮?如果是,他岂非要被毁了?萧然心头有些隐隐的疼痛,好像那张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脸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啊,他是孤儿,被楚云天收养,他在楚云天手中,他一个弱小的孩子又能怎么办呢?

萧然,你要揭穿这个楚云天的真面目,你要将他绳之以法,你要帮帮泽悦,你要为社会除去一个渣子…….

正在想着,他听到楚云天开门出来的声音,萧然站起来,转过身去:“董事长……”

“你都听见了?”楚云天不温不火、不紧不慢,双手抱臂,站在他面前,“准备怎么办?离开?去告发我?还是?”

“不,董事长。”萧然立刻垂下头,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员工,只要能够赚钱养活自己就够了。再说,我第一次见到董事长,就觉得董事长是个好人。就算黑道又如何?黑道上也有正义,我们经常看黑帮的影片,我都好钦佩那些黑帮的英雄,钦佩他们的义气。”

“真的?”楚云天好像在回味这句话,忽然问他,“练过功夫吗?”

“练过。”萧然很诚实地回答。

楚云天突然一掌击向他肩头,萧然身形一闪,非常灵敏地退开了。楚云天左手用手肘击出,脚下同时使了个扫堂腿,萧然早已飞身掠起,人从楚云天头顶飞了过去。楚云天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之意,欺身上前,出拳如风,招招对准萧然要害。而萧然始终气定神闲,见招拆招。很快十几招下来,楚云天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楚云天停下手,向萧然微微一笑:“为什么只招架,不反击?”

“我不敢跟董事长动手。”萧然的样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楚云天哈哈大笑,挑了挑大拇指:“好身手。”然后收起笑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很郑重地看着萧然,“小雨,我很欣赏你,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门派?我付你比现在多两倍的工资。”

萧然心中一动,既然进了傲宇,何不再深入腹地,更近距离地接触楚云天?为了自己的计划,就算暂时屈身于黑帮又如何?

他故意沉吟了一下,装作很在乎楚云天所说的工资:“多两倍工资?那董事长,我除了在傲宇工作半天外,还要干些什么?”

“不会让你干太多的,只是有时候帮忙对付几个小毛贼就行了。比如象今天,白麟堂的人闹事,也许我会让你出出风头。以你的身手,对付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萧然点点头:“我愿意,多谢董事长赏识。”

楚云天拍拍他的肩,戏谑道:“想清楚,不要到时后悔都来不及哦。”

萧然看着他,坚定地道:“我绝不后悔,就算吃再多苦都成。我家里条件不好,我要*自己奋斗,我要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来。”

“很好。明天下午我带你去云天庄园行入门仪式,那里是我的总坛所在地,我们这个门派叫楚门。不过,我还要告诉你,加入帮会不象在公司里工作那么简单,帮会里规矩森严,你要是犯错,我就会用帮规处罚你。进门第一天,你要受二十鞭,这是教你学规矩。你要是怕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萧然不由地打了个寒噤,二十鞭,已经好久没挨过鞭子了,那滋味必定不好受。但为了萧氏、为了泽悦、这了社会安定,我只能忍忍了。何况,明天下午泽悦还在上学,即便他真是楚云天的徒弟,我也不会遇见他。我必须小心保护自己,力求两人都不受到伤害。

“我不后悔。”

“很好。”楚云天非常满意,笑得也分外欢畅。

萧然悄悄握紧手指,楚云天,咱们走着瞧。

第二十七章 下马威

晚饭后,教学楼里已经灯火通明,可夜自修的时间还没到。萧然一个人在校园里散步,因为想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事,他的脚步放得很慢,情绪随着校园里的晚风低低起伏着。

这时,身旁经过的两名男生的对话飘进了他耳朵里:“你说那个泽悦凭什么可以不上夜自修、不住校?其他本市的同学,哪怕家就在学校对面,也必须要住校。可他不知道有什么背景,学校竟然给他开这么大的特例。”

“是啊,那小子漂亮得不像男人,惹得全班女生的眼光都追着他转。还整天一副独来独往的样子,装什么独行侠!摆酷呢,有什么了不起,估计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跟学校关系好,或者送了礼,所以给他开后门。现在的老师不都是这副德性吗?见到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恨不得倒过来拍马屁了。”

萧然听他们提到泽悦,不假思索地跟在他们身后,仔细倾听他们的对话。

“算了,你别一脸醋意了,他虽然独来独往,可在人前还是蛮随和的。跟女生说起话来笑得不要太甜,难怪所有女生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我承认他确实有他的魅力……”

“要讲魅力,一班那个叫萧然的才叫魅力呢,人家那种漂亮就是典型的阳光帅气、光彩照人,比泽悦那种妖孽似的美要养眼多了。”

两位男生正讲得兴高采烈,忽然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蓦然回头,正好看到萧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刚才夸萧然“阳光帅气”的那位男生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哥们,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吓我一跳。”

萧然微笑:“抱歉,我没有刻意这样,打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先说话的那个男生急于示好,“你是萧然,我们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吃饭的时候食堂里回头率最高的人,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萧然倒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掩饰地笑笑:“你们是泽悦的同班同学?”

“是啊,你认识泽悦?”

“有过交往,不过现在疏远了。”

“他有些神秘,不上夜自修,不住校,所以我们对他都不太了解。”

萧然点头,难怪自己在做早*的队伍中找不到他,而且住校快十天了,没有一次在宿舍楼里遇见他。平时下课一般都呆在教室里,所以也没机会见到他。

听这两个男生说“一班那个叫萧然的”,难道他们是二班的?泽悦就跟自己在同一层楼里,而自己却不知道?萧然暗骂自己,萧然啊萧然,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泽悦他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有意避着自己。

第二天上午课间休息时,萧然有意到二班的教室后门探了探,几乎一眼就见到了正趴在课桌上奋笔疾书的泽悦。他默默地站在那儿看着他,看了很久,心里的矛盾难以言喻。很想象真正的哥哥那样去保护他、关心他,虽然自己论出生日期还要比他晚一些;可是又害怕自己错付了真心,到最后他却仍然帮着他那个躲在暗处的义父耍尽阴谋。

就在这时,泽悦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回头看清萧然的瞬间,他眼里绽放出喜悦的、灿烂的光芒,立刻放下笔向他奔过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萧然被他脸上那种单纯的喜悦深深刺到了,觉得心脏疼得收缩了一下。泽悦,他果然是真的将自己当成朋友与兄弟了吗?那样毫无掩饰的开心的样子……为什么让自己看着如此心酸?泽悦,你真的不知道你义父是什么身份吗?还是你已完全接受了他的身份?

二班所有的目光都在刹那间投注到两人身上,一个帅哥的出现已经令人惊艳了,更何况两个绝顶帅哥同时出现。萧然拉了泽悦一把:“走,我们到旁边去说。”

走廊尽头是阅览室,萧然见里面除了管理员别无他人,就拉了泽悦进去,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我听说你从来不上夜自修,也不住校,是不是又是因为你义父赞助了这个学校,所以他可以指挥校长?”

泽悦见萧然板着脸,好像在责备他的样子,心中却暗暗欢喜起来,明明是仍然将我当兄弟的,表面上装得那么冷漠。

“哥,你在关心我?”他翘起唇角,露出一个雀跃的、调皮的表情。萧然微微一滞,这死小子,十八岁了怎么还这么嘻皮笑脸?明明比自己大七个月,可感觉上就象自己的弟弟,好像还会跟自己撒娇的样子。

“我才不关心你呢。”萧然故意毫不动容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你义父的手伸得太长了,你是学生,就应该遵守学校规定,就应该象别的同学一样正常地上课、住校,你现在脱离了大家,一个人独来独往,别的同学都对你有看法了,这样很不利于你在此学习。何况,你现在是读书的时候……”

萧然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心里却在暗暗惭愧。自己都在外面打工,不守学校规定,现在却一本正经来教训泽悦,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不过,如果泽悦的义父真是楚云天,他希望泽悦少些机会呆在楚云天身边,少些机会浸染在黑帮中。

“小悦,听哥的话,搬到学校来吧。和大家打成一片,对你将来到社会上去有好处。”

泽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然又叫自己小悦了,而且自称为哥,他又承认自己是兄弟了?他原谅了自己对他做过的事?

“哥……”泽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颤,脸上却是笑逐颜开,“我听你的,我回去跟义父去说。”

下午十二点半,萧然的手机响起,他一看上面来电显示,竟然是楚云天。

“董事长。”

“小雨,你十分钟内到学校大门口去,有汽车来接你,我在云天庄园等你。”

“是。我马上就去。”

开车来接萧然的是楚云天的铁卫副统领孤舟,长着一副清秀斯文的样子,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出于楚门,萧然会以为他是一名教师或者做文书工作的青年。

“小雨?”

“是。”

“上车吧。”孤舟从不多话,只知道执行命令。楚云天喜欢这样脚踏实地的人。

云天庄园,萧然一下车就暗暗观察四周的地形地势,默默将所有建筑的位置记在心里,看看哪里可以藏身、哪里可以攻击。如果一剑在手,此刻他的剑必定已经发出声声龙吟了。因为萧然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外表看不到锋芒,但浑身每个毛孔都散发出锐气来。

孤舟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萧然猛地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暴露了自己,连忙收敛起全身的气息,变得平静如水。

孤舟把萧然引到客厅,萧然见客厅里已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楚云天,另外一个人不认识,看穿着以及他扫过来的犀利目光,萧然就可以猜到此人必定是楚门中重要的堂主。下手里还站着两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从他们恭敬的站立姿势,萧然猜想他们是保镖或小弟一类的身份。

楚云天看着萧然走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正中下怀的笑意,就好像一名猎人看到猎物正在*近他挖的陷阱。但是那表情只是一掠而过,谁也没有注意到。

“小雨,你确定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楚云天看着萧然,再次郑重地问道。

“是的,董事长,我确定。”萧然那双湖泊般的眼睛里波澜不兴,俊美绝伦的脸上自然地流露出执着、坚定,以及对楚云天的敬意。

坐在楚云天旁边的那位中年人身子往前探了探,表现出对萧然极大的兴趣:“门主,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小伙子?这么漂亮的小伙子我还从没见过。要是放到夜之神去……”

楚云天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些恼怒:“康哥!我的小弟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学生!”

被称为康哥的人有些讪讪的:“属下开玩笑的,门主别生气。”

萧然虽然不明白这个康哥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他已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话。再听到楚云天说的话,心里没来由地一震。这个楚云天,他似乎在保护自己,为什么?是真的特别赏识自己?因为什么,看上了自己的武功,还是别的?

楚云天向孤舟点头示意,孤舟去取了茶盘过来,放在楚云天身旁的茶几上。

楚云天指着那位康哥,向萧然介绍道:“这是我们刑堂堂主藤康,今天其他几位堂主没空,所以只请了他过来。反正只是收小弟,仪式不用太大。小雨,你是学生,可能不习惯这一套,所以一切从简,只要拜过我、敬过茶就行了。”

萧然暗暗咬了咬牙,本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迫使自己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可是事到临头,他心里仍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抵抗情绪。对面这人是黑社会老大,背后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而且还是萧氏的对头,自己却要屈膝跪在他脚下,这一点令萧然觉得很难堪、很羞耻。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深入了解楚门,自己必须牺牲掉一点尊严……

他平定了一下心绪,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或愤懑,只是那样的温雅淡定,屈膝跪下,几步挪到茶几前,伸手取了茶壶,向茶杯里倒满茶,双手捧了送到楚云天面前:“小雨给门主敬茶,多谢门主收下小雨,今后还请门主多多教导。”

楚云天淡淡一笑,温和却又不失威严:“还是叫老大吧。”

“是,老大。”

楚云天伸手去接那杯茶,可是就在茶杯从萧然手中转移到楚云天手中的一刹那,楚云天的手忽然一松,茶杯脱手跌落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然闪电般伸手捞住那只茶杯,稳稳地端在手中,连一滴茶都没有泼出来。

旁边几双眼睛都被萧然的动作骇住了,好快的身手!这恐怕只有在武侠电影里才能看到,可他们却在生活中亲眼目睹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楚云天,而楚云天显然也是满腹狐疑,可是很快收敛了那种表情,脸上渐渐染上了几许寒意。

藤康张口结舌地瞪着萧然,好久才回过神来,却见楚云天身上已经带了暴风雨的气息,他连忙向萧然喝斥道:“肖寒雨,你在门主面前显摆武功呢!懂不懂规矩!”

萧然委屈地看了楚云天一眼,嗫嚅道:“是小雨敬的茶,如果摔碎了,那岂不是表示小雨心不诚?老大,你别生气,小雨不懂规矩,呆会儿请老大加倍责罚吧。”

楚云天神情数变,却终于没有发作,摆摆手:“不怪你,是我没拿好。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楚门的人了,一切都要按我们楚门的规矩行事。现在你起来,跟我们去刑堂,我要教你入门的规矩。”

萧然恭敬地应了声“是”,默默站起来,跟着楚云天与藤康从客厅走出去,心中暗暗冷笑,楚云天,你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吧?要是我刚才没接住那杯茶,说不定已挨了你的耳光了。是不是每个小弟进门你都要来这一下子?还是独独针对我?难道是因为我昨天在你面前表现了自己的武功,你想压服我?

虽然心里暗暗猜疑,可萧然脸上什么也没有流露出来,依然是刚来时那种恭敬又略带腼腆的表情。

第二十九章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到夜之神门口,不待飞廉为楚云天开门,萧然已抢先一步下来,为楚云天打开车门,微微弯腰:“老大请。”

楚云天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这小子,学规矩学得很快嘛,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而且虽然背上伤着,动作倒依然那么流利。的确是可造之材,如果真把他留在楚门,也许会给自己增添一臂之力。同时也打击了萧远山与萧潼,岂非一举两得?

尽管心中满意,楚云天脸上却不动声色,径自往楼上走,给萧然抛下一个命令:“跟我来。”

“是。”

因为时间还早,楚云天先带萧然到茶座里喝了一会儿茶,茶座领班拿了一盒烟过来放在他们桌上,弯着腰站在楚云天身旁,轻轻问道:“楚先生,您抽烟么?”

萧然皱眉,在这么干净雅致的茶座里抽烟?难道这茶座里没有禁烟规定,还是对楚云天这位老板特别例外?

楚云天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敢苟同”的表情,微微勾了一下唇,点点头:“放下吧。”

“是,楚先生您慢用。”

楚云天从烟盒里拿出一枝烟,用两根手指叼着,目光淡淡地扫向萧然。萧然没有明白,目光仍在四处张望。飞廉见楚云天脸上已微现怒意,连忙悄悄捅了捅萧然,暗示他去给楚云天点烟。萧然一下子明白过来,赶紧拿了桌上的打火机去给楚云天点烟,同时低声道歉:“对不起,老大,是小雨眼拙,回去请老大责罚。”

楚云天倒是缓了脸色:“没事,你是新人,规矩慢慢学,以后眼力见好一点就是了。”

“是,多谢老大宽恕。”萧然躬了躬身,刚刚坐下去,就见楚云天指了指桌上的烟,道,“来,你也抽。”

“不。”萧然象碰到烫手的东西一样,连连摇手,“小雨不会抽烟,从来没抽过。”想起暑假里因为抽烟而挨了大哥三巴掌,萧然哪里还敢“以身试法”。

“这么大的男人连烟都不会抽,说出来丢我的脸。抽!”楚云天的声音仍然很淡,但眼里的威压之意很明显。

“我……”萧然为难地看着楚云天。

“想抽烟还是挨耳光,自己选择。”楚云天看着他,缓缓道,“你该知道违背我命令的后果。”

萧然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猛地握紧,可脸上丝毫没有露出反抗或愤怒之色,只是恭顺地应了声“是”,便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点燃放到嘴里。

楚云天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他,这小子,一举一动都那么好看,连抽烟的姿势都无可挑剔。只可惜,你想要洁身自好,我偏就要向你证明,人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的。

就在这时,楚云天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唇边立刻带了礼貌的笑容,可是萧然只觉得他那种笑容是程式化的,根本毫无诚意可言。“是张科长啊,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今天怎么有兴致打电话给我……哦,想来夜之神玩啊,欢迎之至,正好我也在这里,你想玩什么?哦,给你定个包厢?没问题,你一个人来,还是带着客人?好,好,那我就给你安排两位小姐。我陪着你,好,一言为定,呆会儿来后打我电话。”

讲完电话,楚云天慢慢收起手机,眼睛里慢慢流露出深深的笑意,对飞廉道:“通关科科长张海山,又想来我们这儿玩了,你去找个好包厢,点两名小姐,要最好的。他到这儿来的一切花费记在我账上。”

飞廉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张海山没什么好感。楚云天注意到他的表情,好像觉得他很不懂事,责备道:“连你也没个眉高眼低么?尽管上面还有周关长在挡着,可现官不如现管。有时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衙门里的人,一个都得罪不起。”

萧然暗道,难道楚云天也有觉得无奈的时候?还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这个通关科长手里?心中这么想着,脸上却始终是一副安分守己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抽着手中的烟。

过了一会儿,飞廉从楼上下来,向楚云天汇报:“门主,安排好了。”

楚云天嗯了一声,三人又喝了一会儿茶,楚云天的手机再次响起,原来那位张科长已在路上。楚云天跟他讲了包厢名字,便带着飞廉、萧然两人先上楼进了包厢。

包厢里已经有两位穿着露肩裙的女孩守在那儿,见到楚云天,两人一起向他鞠躬。楚云天摆摆手,到沙发上坐下。那两个女孩立刻上来伺候他,一个给他捶背,另一个拿了桌上的水果剥给他吃。楚云天见飞廉与萧然一左一右笔挺地站着,便向他们招手:“来,到我身边坐下。”

萧然看到那两个女孩向楚云天献媚的样子,心中已经象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现在见楚云天叫他坐过去,他立刻表示拒绝:“不,老大,小雨还是站着伺候好了。”

楚云天面色一冷,腾地站起来,两步走到萧然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抽过去。因为音乐还没开,包厢里比较安静,这一个耳光打得清脆响亮,把那两名女服务员吓得花容失色,飞廉也不禁一怔。萧然的身子晃了晃,几乎摔倒,等站稳身子,半边脸上已挂了鲜红的指印,而另半天脸也因为羞耻而涨得通红。

有一瞬间,他想一拳打飞眼前这个人,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冲动,所以他死死忍着,一动不动地等着楚云天的下一个巴掌。

“放肆!自你进楚门,已经多少次违背我的命令?我楚云天当门主至今,手下还没有哪个人象你这样大胆!装清高是吗?你以为自己很干净是不是?这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你休想洁身自好、休想独善其身!你没有足够的力量、没有抗打击能力,就只有自取灭亡!”楚云天冲萧然大吼,那种激动的样子令萧然很是惊讶。认识至今,他还从没见过楚云天如此激动。

他心头微微一沉,脑子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楚云天的话犹如当头棒喝,给他很强烈的震撼。自己在干什么?以为这样就能保全自己、逃避现实么?既来之、则安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自己问心无愧,又怕什么行为不端?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说话声,楚云天知道张海山来了,冲萧然厉声喝道:“还不去坐好?还想挨打?”萧然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应是,乖乖坐到楚云天身旁。

一位穿着名牌T恤、戴着名牌手表,手中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楚云天立刻站起来,跟他热情握手,脸上笑得极爽朗:“张科长,光临夜之神,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啊。来,来,快快请坐。”

拉着张海山坐在他左侧,张海山留意到他身旁还有两个人,目光触及萧然,微微一愣,毫不掩饰惊艳之色,却又发现他半边脸肿着,似乎有些奇怪,指了指他:“楚董,这……”

“是我一位小表弟,不懂事,被我打了,让张科见笑。来,不用管他……”

张海山笑笑:“楚董这位表弟长得真帅。”

这时候音箱里放起舒缓的音乐,楚云天与张海山开始一杯一杯地喝酒,聊得不亦乐乎。张海山用左手搂着一名女服务员,跟她嘻嘻调笑,状极暧昧。楚云天笑着夸张海山:“张科,我还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识情解趣的人,看来以前跟你亲近的机会还是太少。”

张海山把那女服务员抱到左边,凑近楚云天,吃吃笑道:“楚董莫非以为我们这些机关里的人都是老古董吗?”

“岂敢,岂敢。”楚云天哈哈大笑,“和张科公事上接触得比较多,但私交未免少了点。不过我可是一直有心结纳的,只是很少有机会单独相处罢了。今天承蒙张科看得起,来到我这个小地方,我可是满心欢喜啊。”

张海山用几近耳语的声音道:“其实,楚董一直和周关长来往比较多,只不过,有时候兄弟还是可以帮上一点忙的。你看,你们进来的原毛要不是我一直压着,好几次都要开箱检验了……”

楚云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却很快恢复自然,笑得更畅快:“是,是,我一直知道张科鼎力相助的,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声音渐渐放低,“逢年过节,我不也经常孝敬……”

张海山不语,只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楚云天。楚云天略一思索,拍拍张海山的手:“今年秋天,我让你和周关长去一次澳洲,目的是去考察我的那几家供应商,一切程序你们都不必*心,一切费用都由我来。”

“好,楚董果然爽快。”张海山一拍即合,举起酒杯,“来,我先借你的酒表示谢意。”

他们说的话虽轻,但以萧然深厚的功力,却已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一时间心中犹如掀起了狂风巨浪,震惊、愤怒、恶心、不敢置信……原来,这就是所谓国家机关的干部,骨子里是一群垃圾、蛆虫!这个张科和他嘴里所说的“周关长”,分明与楚云天狼狈为奸。楚云天进口的原毛肯定有问题,是走私?还是有别的猫腻?

想不到,今天来这个污浊之地真是来对了,竟然让自己得到这么有用的情报。楚云天,我一定要将你的老底掀出来,让你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从头至尾,萧然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可他暗暗将自己所有的感官都调动起来,捕捉着张、楚二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相信,他已开始接近他想要的核心了。

他们一直玩到晚上十点,期间萧然亲眼目睹了张海山和那两名女服务员搂搂抱抱的种种丑态,极力忍着呕吐的欲_望。散场后,楚云天将萧然送回天上人间,他自己也住在那儿。萧然以为他还要继续惩罚自己,却不料一夜竟然平安地度过了。

第二天早上楚云天亲自开车送他到学校。萧然下车,向他礼貌地鞠了一躬:“谢谢老大,小雨下午准时来公司上班。”

看着萧然走进校园,楚云天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拿起电话拨通烈焰堂堂主钱坤:“阿坤,我是楚云天。昨晚我让你剪辑的录像弄好了吗?”

“抱歉,门主,还没弄完,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好,不急,本周之内给我就成。”

这一周显得特别安宁,萧然在傲宇渐渐熟悉了周围环境,也和里面的员工渐渐熟悉起来,包括与总经理傅清南的女助理梁姗姗关系越来越好。有几次他从梁的口中听出些话外之音,猜想她必定知道傲宇背后的那些猫腻。

期间楚云天又带萧然去了夜之神的酒吧与舞厅。那些灯红酒绿的画面晃晕了萧然的眼睛,令他阵阵反胃,可为了自己的使命,他默默忍了下来,并且对楚云天的命令表现得十分顺从。

周五早上,萧潼收到一封神秘的E-mail,附件里有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萧然正在抽烟;

第二张照片:萧然正坐在KTV包厢里,画面上灯光暧昧,他面前的茶几上摆满酒瓶与酒杯;

第三张照片:萧然正在舞厅里,身后是一群疯狂舞动的男女;

第四张照片:萧然正在酒吧里,一名穿着暴露的女服务员凑在他身边,好像正在吻她……

萧潼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进了脑子里,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阵阵发黑。好不容易控制住心神,他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萧然班主任的电话:“林老师吗?您好,我是萧然的大哥,想问一下,开学至今他表现如何?……什么?缺了30堂课,下午不见人影?经常夜不归宿?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谢谢你……”

手指死死握紧,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萧潼脸上阵青阵白,一双深黑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他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仿佛要借此浇灭心头的怒火,然后再次拨出电话。

“大哥?”萧然听到大哥的声音眼前一亮。

“然儿,你好么?”

“我很好。”

“今天下午我派陆涵来接你,你跟他回家来。”

“可是……”萧然有些奇怪,“还有一个星期才到月底啊。”

“哥想你了,你这周就回来。”萧潼说得很慢,每个字说出来都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大哥,我也很想你。那我今天就回来,你等我。”萧然的声音有些怅怅的。

“很好。”

第三十章 风狂雨骤

陆涵在南暨大学门口接到萧然的时候,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过三个星期没见,小少爷跟以前不一样了。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有种模糊的感觉。仔细看了萧然两眼,依然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打扮……不,他好像在这短短三周内突然长大了许多,那双纯净的眼睛里有了一些陌生的东西,是应该叫做沧桑吗?怎么事事得天独厚的小少爷会有沧桑的感觉?这段时间,他发生了什么?

萧然归心似箭,坐在车里,看着两旁的风景闪电般后退,他觉得他的心情也要飞扬起来了。傲宇那边的情况已越来越分明,他很自信他正在接近幕后的真相。再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大哥,他一路挂着喜悦的笑容,好像满天阳光都投进了车子里。

回到家时他看到萧潼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他了,他轻快地叫了声“大哥”,直奔萧潼,伸出双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哥,我好想你。”

怀中的身体却没有温度,萧潼冷冷地推开他,脸上毫无表情,只是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让萧然隐隐觉得害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哥那双眼睛好像一座地底下埋着岩浆的火山?是自己太过敏感吗?还是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哥,你怎么了?”他担忧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么?你急急找我回来,是不是公司出什么大事了?是合资公司的事?”

“不是。”萧潼摆摆手,好像懒得说话,“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先吃饭,吃完去书房等我。”

萧然脑子里有几秒钟的空白,去书房?是我犯了什么错被大哥抓住了?难道是勤工俭学的事传到大哥耳朵里了?每天下午逃课,班主任去向大哥告状了?若是如此,我今天恐怕逃不过大哥一顿打了……可大哥又没说让我跪着,这样莫测高深,大哥,你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怎么?没听见我的话?”萧潼见他没反应,径自坐到餐桌前坐下,淡淡地道,“小少爷,要不要哥再跟你重复一遍?”

萧然被这声“小少爷”叫得心惊胆战,连忙躬身应道:“是,小弟遵命。”忐忐不安地坐下来吃饭,不时从眼角偷偷打量萧潼的表情。可萧潼一直沉默着,平静的面容近乎冷漠。萧然提心吊胆地吃着饭,一路上回来时那种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只是机械地把饭菜往嘴里送,却分辨不出味道来。

三下两下扒完饭,萧然站起来,规规矩矩地道了声:“哥您慢用,我去书房等您。”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他自然而然地用了“您”字,却连自己都没发现。

即使大哥没有命萧然跪,萧然还是自觉地跪在沙发前,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大哥的到来。带着惶恐不安的心情等待,那等待便变得格外漫长。萧然努力不去想将要发生什么事,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数,从一一直数到三千八百二十一。

然后他听到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他心上,配合着心脏强烈的跳动。

他看到一双皮鞋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大哥的身子缓缓坐下,坚硬的下巴、紧抿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紧锁的眉头、冷峻的目光,一样样呈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如山的压力:“在学校里三个星期,做了什么,不想跟哥讲讲么?”

萧然觉得呼吸有些局促,努力抬起头,对上大哥的目光:“我……每天上课、下课,一直在学校里。只有周末才偶尔上街去转转……”

“啪”,一巴掌甩在萧然脸上,打得萧然一个趔趄,“撒谎!”

“我没有。”萧然不敢用手去捂脸,可是脸上火辣辣的烫,眼前忽然出现了包厢里楚云天掴自己一耳光的情景,热血冲到脸上,他羞愤地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萧潼哪里知道他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见他露出那种羞耻、悲愤的样子来,好像在无声地对抗自己的责罚,他压在胸中的岩浆顿时冲天而上,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萧然的领子,狠狠两巴掌扇上去。打完连话都不说一句,将他狠狠往地上一推,抬脚就往他身上踢去:“小畜生,无法无天的小畜生,早知道你这么不求上进、自甘堕落,哥何必花那个钱让你去上大学?直接把钱丢到水里还能听到点声音!没皮没脸的畜生,哥还指望你接手合资公司,你就用这种态度来回报我?逃课、逃学、夜不归宿,你神龙见首不见尾啊!你玩什么独行侠?嗯?”

萧然被打得满嘴都是血腥味,两颊已经红肿起来,来不及捂脸,身上又被萧潼狠狠踢了几脚,只觉得浑身都在痛。他努力挣扎着想爬起来,萧潼却以为他要逃走,越发暴怒,一把抓住他腰里的皮带,猛地扯下来,抬手就要往下抽。

萧然不顾一切地跪爬起来,伸手抱住萧潼的腿,把脸贴在他裤角上,惶惶地哀求道:“请大哥暂息雷霆之怒,让小弟知道挨打的原因好么?如果小弟真的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小弟甘愿被大哥打死……”

萧潼的双腿蓦然一僵,目光慢慢下垂,看着弟弟卑微的姿势。他只觉得脑子发晕,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来,无力地跌坐下去,声音听来有些渺茫:“说!这些日子你究竟干了什么!”

萧然怯怯地抬起头来,看到大哥脸上那种颓废、绝望的表情,只觉得胸口剧痛,他爬上一步,没有放开萧潼的裤脚,用求恕的目光看着自己敬爱的兄长,声音带着没有底气的飘忽:“小弟觉得大学里学的东西都没什么用,所以每天下午泡在图书馆看书,不去上课。至于晚上……有时候跟同学一起在外面玩,玩得太晚了,我们就一起住在宾馆里……”

萧潼冷笑,好啊,还要瞒我、还要骗我!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是么?我这些年白养你了,养大了你,你的心大了、野了,你叛逆了,阳奉阴违、自作主张、欺瞒长辈……是谁教的你这样?

他缓缓伸手,从衬衣口袋里取出四张照片,一张一张甩在萧然脸上,看着萧然将他们一张张接在手里,然后脸上一点点失去血色,漆黑的眼睛慢慢睁大,先是震惊,然后是胆怯,接着变得有些空洞,到最后是痛到极致后的麻木……

“你就是到这些地方去玩的?是不是?”萧潼冷冷地盯着他,“还记不记得上次你抽烟,哥警告过你什么?”

“是。”萧然身子一抖,慢慢低下头,“……大哥说要剁了我的手指。”

“很好,亏你还记得。”萧潼再次冷笑,“那么开学那天,哥又跟你说过什么?”

“大哥说……要是小弟敢去泡酒吧,大哥就打断我的腿。要是学会吃喝嫖赌,大哥就亲手打死我……萧然的声音止不住颤抖,身躯也开始颤抖。

大哥,你真的要剁了我的手指、打断我的腿么?我知道我犯了很多错,可我是迫不得已的,我不是有心要学坏。大哥,我不能将实情告诉你,我不愿你为我担忧,所有的风险与苦难都让我一个人去承担吧。我会与楚云天纠缠到底,将来等我告他入狱,为社会除去这个祸害,你就会知道我今天的苦衷了。

可我不想连累你,跟那么大的黑帮斗,我不知道有多少胜算,如果他们将来要报复,我不想牵连到你。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他们吧……你永远是我效忠、保护的大哥啊!

谁会有这些照片,除了楚云天还有谁?看来他已经识破我的身份,故意设下圈套让我钻,然后拿这些照片来打击你。原来前面他所表现出来的怜惜都是诱饵,后面那些责打才是真正的羞辱。好阴险、好卑鄙的人,如果这样,我更不能放过他了。我要去孤身犯险,大哥,请你原谅我……

第三十一章 心碎

“那么,你还有什么话对哥说么?”萧潼伸手抬起萧然的下巴,迫使他面对着自己,“看着哥的眼睛说话!”

萧然细密的长睫象被风拂动的羽毛般颤抖不已,好不容易抬起眼帘,接触到大哥那双**交织的眼睛,那双眼睛幽深如潭,无声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大哥……我……我只是……”萧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强烈的紧张与恐惧感犹如魔爪般攫据着他的心,令他的思维仿佛凝滞了,一时找不到说词。

萧潼忍无可忍,猛地从脚上拔下一只皮鞋,抬手就往萧然脸上抽去。萧然一声惨呼冲口而出,却生生把后半截咬断,人扑倒在地,身子一阵抽搐。泪水哗地流了下来,半边脸颊一片麻木,粘稠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来。

他慢慢地、一点点地爬起来,挨打的半边脸颊已经乌青,比另外半边高出一圈。剧烈的疼痛令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萧潼,泪水成串地滑下脸庞。颤颤地伸手,拉住萧潼的袖子,嘴唇哆嗦着,好久才发出声音:“大哥,我错了,是我耳根太软,禁不起同学怂恿,跟他们出去泡酒吧、泡舞厅、还抽烟,将大哥的教诲抛于脑后……大哥养我、教我,而我却不知检点、不求上进,辜负了大哥的厚爱……请大哥重责……只是,求大哥怜悯,不要剁断小弟的手指,不要打断小弟的腿,若是那样,我会成为废人的……再也不能报答大哥的恩情了……求大哥开恩,求大哥开恩……”

萧然说着,跪行着往后退了两步,重重地、一下一下地向萧潼磕头。

萧潼闭上眼睛,耳边响起沉闷的撞击声,那声音一下下砸在他心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一面薄薄的鼓,正被一个沉重的铁锤锤着,很快就要碎裂了。

“不要磕了!”他猛地一声怒喝,“趴到地上去,自己把裤子退了!”

萧然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大哥肯罚我,是不是表示他会原谅我?他迅速解下裤子,退到腿弯,跪趴在地,抬高臀部。

就在他退裤子的时候,他的手不当心带动上身的T恤。萧潼眼尖,一瞬间捕捉到他背上的异样。他走过去,蹲下身,正当萧然以为他要一皮带抽下来的时候,萧潼猛地掀起了他的衣衫。

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萧潼好像猛地被雷劈了一下,刹那的惊骇、剧痛如电流滚过全身,视线一片模糊。这是什么?这背上纵横交错的条条伤痕是什么?!为什么他会被鞭打?是什么人敢鞭打我的三弟?

萧然的整个背部在被萧潼揭开时蓦然僵住,然后双腿开始哆嗦,哆嗦得几乎跪不住。可他立刻反应过来,刚才的迟钝荡然无存,迅速爬起来对着萧潼铁青的脸,惶然招供:“是……是我和我们班几个男生上街,遇到流氓,跟他们打起来,他们背后有黑社会组织,还有枪,我们敌不过,为了掩护别的同学,我被他们抓去,挨了他们一顿打……”

萧潼气得几乎一口血吐出来,可是脑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个问题:“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么?”

萧然想,大哥恐怕在怀疑那些照片的来历吧?正好可以用这个做借口……

“我被他们逼得没法,只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们扬言要到学校去查我的资料,还要整我……”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萧潼轻轻笑起来,笑得很冷、很苦、很悲哀,“哥怎么不知道,你如此能干,而且学社会上的东西学得这么快?胆量不小,竟然短短几天不在我身边,就惹上黑社会了。然儿,然儿……你好,你好!”

“啪”,一皮带狠狠吻上萧然的臀峰,萧然死死咬牙,握紧拳头。再痛的责罚也是自己应得的,大哥,我让你伤心、让你失望了,是我不肖,丢了你的脸,抹煞了你心目中好弟弟的形象。大哥,我只求你狠狠打我,只是,打过之后请你消了气吧,别再折磨自己了。你折磨自己的时候,我所受到的更是百倍的折磨啊……

“啪啪啪啪”,萧潼一皮带又一皮带地抽着,咬牙切齿、一言不发。

雪白的皮肤上已经肿起道道红檩。然儿,你好,你的变化真是惊天动地,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是不是,平时你表现得太完美,而我对你的管教太严,是我束缚了你,让你灵魂中乖张邪肆的因子抬不起头来?而现在,你离开了我,所以你完全放纵自己,再也不知道约束、自律?

“啪”,萧然的身子下意识地想扭动、想逃避,可是他死死忍着,剧烈的疼痛令他汗落如雨,额头滴落的汗水流进眼睛,迷濛了双眸。

“啪”,萧潼打得一下比一下重,不知道已经打了多少下了。萧然只觉得浑身的神经都在被疼痛肆虐着,他已忘了去记挨打的次数。

整个臀部已经成紫红色,足足比原来肿了一圈,鲜血流出来,在臀上染成一幅色彩凄丽的图画。

萧潼还在用力抽打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萧然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飘远,他怕自己晕过去,他不想看不见大哥。于是他呜咽着求饶:“大哥,饶了我吧,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饶我一条命,我长大后会好好孝顺大哥的……大哥对小弟恩重如山,小弟还没有机会报答……如果大哥打死我,我会遗恨终生的……”

萧潼举起的手僵住,手指不停地痉挛,唇角的肌肉也在抽搐不定。心好痛,痛得已经快麻木了。可是那样绝望,绝望到心冷如冰。

“滚起来,回自己房间去,我会命陆伯去请秋大夫来为你治伤的。”

大哥,你不愿意亲自给我上药了,是不是?我再也得不到你的宠爱了,是不是?萧然心中有撕裂般的疼痛,可是他不敢再奢求。挣扎着爬起来,向萧潼磕头道:“谢大哥饶恕……”

“不要叫我大哥。”萧潼把萧然的皮带丢还给他,起身往书桌后走,“从此我再也不是你大哥了。你只是我公司一名普通员工,我供你上学,但是所有花费都要从你将来的工资中扣除。你暂时还挂着合资公司总经理的名义,但将来等你真正接手,我还要考验你。如果你不合格,我随时会撤了你。”

萧然好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潼,浑身颤抖。大哥,你打过我、罚过我,我以为你会原谅我。可是,你现在要给我最残酷的惩罚。不做兄弟?只是普通员工?你从此只是我的老板,不再是我大哥?老天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他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臀部鲜血淋漓,狠命将紧身的牛仔裤拉了上去,系好皮带,让自己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然后一步步挪到书桌前,重新跪下,惨然一笑:“大哥,我可以接受您所有的惩罚,只要您愿意,我可以做您一名普通的员工,永远称您总裁。可是,请大哥允许我每个月回来看您一次,我知道这里再也不是我的家,可请您将我当成萧氏庄园的佣人或保镖,我可以帮陆伯他们干活,换取我每个月留在萧家两天,好么,二少爷?”

“不,从下周开始,你每个周末都必须回来。回来的两天,除了帮陆伯做事,我命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萧然心头一颤,每周都回来,大哥,你仍然是关心我的,是不是?你不希望我留在学校里变坏,是不是?

“是,小然听从二少爷的吩咐。二少爷,如果您这里不需要伺候,小然就退下了。”

“去吧,我马上请秋医生过来。”

“谢二少爷体恤。”

萧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忍着身上的剧痛,一步步往外挪。好不容易挪到自己房间,挪到沙发前,他一头扑倒在沙发上。把头埋进沙发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声。

迷迷糊糊地想,从下周开始,他应该要搬到佣人房去住了吧?

第三十二章 虐心

幸好秋医生在给萧然的药里加了安眠药,萧然服过后终于摆脱疼痛的折磨,沉沉地睡去了。等他醒来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九点,他一下惊觉,自己现在已经是萧家的佣人,怎么可以睡得这么晚?

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可是不当心碰到臀部的肿痛,令他疼得皱紧眉头,丝丝抽气。他咬了咬牙,从衣橱里找了一条比较宽松的运动裤,迅速穿好,一瘸一拐地下楼。

到客厅里,他发现萧潼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了,一般周六周日萧潼也会去公司转转,察看车间里的生产情况,可今天他没有出去,真是难得的清闲。

萧然的心又酸又胀,疼痛象潮水般一波波涌上来,可他使劲将情绪压下去,走到萧潼面前,深深一躬:“二少爷早。”

萧潼抬腕一看手表:“九点零十分,别的佣人们都是七点就开始工作的,你晚了两个小时零十分。”

萧然抬了抬头,把涌到喉咙口的泪水吞下去,再次躬身:“小然知错了,请二少爷责罚。”

“去把花园里的杂草全部除尽,要是被我发现留下一根,今天的晚饭就不要吃了。”萧潼淡淡下令,“还有,今天就搬到楼下陆伯旁边的那间佣人房去。”

萧然唇边掠过一抹惨笑,今天就叫我搬么?我还以为会是下个周末呢。垂下头,木然地应了声“是”。

花园是专门请外面的花匠来打理的,萧然怀疑,他走后的这三个星期,花园根本就没打理过,里面已经长了很多杂草。花园里花木扶疏,高高低低的花木交错繁杂,要将杂草除尽,只能用镰刀割,有的角落里还要伸手进去拔。

萧然草草在厨房里吞了几口粥,就不敢耽搁地拿了镰刀走进花园。屁股上仍然肿着一圈,一蹲下去,伤口就与裤子摩擦起来,萧然蹲着割草实在太疼,只能跪起来,一步步往前挪,一点点地割着杂草。

尽管已是九月底,可天气仍很炎热,今天的气温高达30度,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萧然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干得时间久了,他觉得头晕眼花。可他咬牙坚持着,心中暗道,萧然,这点困难就将你难倒了吗?别人比你干的工作艰苦得多得多,又将如何生存下去?建筑工人无论严寒酷暑,都要在户外工作,你不过才干了一会儿活,就这么娇气了么?

他割着、割着,看着没完成的范围越来越小,脸上慢慢露出舒心的笑容。大哥交待的任务,他一定要不折不扣地完成。

“小少爷,小少爷。”陆伯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萧然连忙站起来:“陆伯,我在这儿。”

“小少爷,二少爷要喝咖啡,他让你去泡。”陆伯心疼地看着萧然象小花猫似的脸,手上的泥在擦汗时擦到脸上,又被汗水稀释,一条条挂下来,灰不溜秋的。他已得到萧潼的指令,让他在萧然周末回家的日子里分配他活干,还要把他的房间安排到楼下佣人房。

陆伯不知道萧然做错了什么,惹得二少爷给他这么大的惩罚,但他心里实在心疼这个孩子。

“是的,陆伯,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萧然忍着痛,蹒跚着回到家,为萧潼泡好咖啡,送到书房,双手递上去:“二少爷,咖啡来了。”

萧潼看了一眼萧然,蓦然火起,拿起咖啡猛地摔到地上,指着萧然:“你看看你那张脸,这么脏的脸,泡出来的咖啡能喝么?”

萧然倒抽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脸上很脏,惶然地垂了头,嗫嚅道:“可小然的手是干净的……”

“啪”,一本书丢过来,砸在萧然脸上,萧然痛得眉心一抖,却见萧潼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片:“赶紧收拾掉,重新去倒一杯来。”

“是。”萧然连忙去拿了扫帚簸箕来,把地上的茶杯残骸收拾干净,又用拖把把地拖干,然后重新下楼去泡咖啡。陆伯见他脸上带着一个红印子,以为他又挨了巴掌,更加心疼:“小少爷,你做错了什么?二少爷为什么要这么罚你?”

萧然黯然摇头:“陆伯你别问了,总之是我的错,大哥罚我是应该的。”

“你屁股肿得那样,走路都不方便,还是我去吧。”

“不,要是你去,大哥又该生气了。”萧然温润地微笑,“陆伯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一步步端着咖啡往楼上走,萧然心里好像有一把生锈的镰刀在一点点割着。大哥,你是再也不肯原谅我了么?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下人,再也抬不起头了么?你要我做到怎样卑微,你才肯原谅我?

走进书房,萧然见萧潼已经移到沙发上,神情好像在沉思,双眉紧紧皱在一起,目光幽深如潭。萧然走过去,双膝跪下,把咖啡放到茶几上:“二少爷,请您尝尝,如果不合口味,小然再去换。”

大哥,你要我卑微,我就再卑微一点好不好?这样,你会满意么?你会觉得惩罚够重么?你会慢慢原谅我么?

萧潼觉得喉咙好像突然被人掐住了,不仅说不出话来,更咽不下东西。他看着萧然低眉敛目地跪在自己面前,平静得好像他天生就是他的佣人。他想笑,可是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想涌出来。然儿,你这是表示你的逆来顺受么?你觉得哥在给你耻辱么?你用这种默默忍受的态度来表示消极反抗?可是你有没有真的认识到错误?你将来会如何表现?我真的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没把握了……

“不用了,你去楼下看看午饭准备好没,我要吃饭了。”萧潼说着,端起咖啡慢慢喝起来。

“是。”萧然站起来躬了躬身,慢慢退出去。一步步挨下楼,到厨房里看了看,见钟嫂已经把饭做好。他便到餐厅把桌椅摆好,再去厨房把饭菜一一端出来,上楼对萧潼道:“二少爷,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您下去用餐吧。”

萧潼下楼,偌大的餐桌只剩下他一个人吃饭,萧然恭敬地站在他身后:“二少爷,小然不懂如何伺候,可小然会学得很快,请二少爷吩咐。”

“我要喝点酒,你帮我拿瓶啤酒来。”

“是。”萧然拿了酒与酒杯来,为萧潼倒好,垂手站在他侧后方。萧潼问道:“花园里的草除得怎么样了?”

“回二少爷,快要好了。”萧然恭敬地答道。

“快要好?这快是什么概念?”萧潼的脸猛地一沉。

“回二少爷,半个小时之内,小然一定把草除光,到时请二少爷检查。”

萧潼不再说话。等他吃完饭上楼,萧然草草吃了几口饭,又去除草。半小时后萧潼不请自到,见萧然真的已经把草都除净了。他在花园里转了一圈,走到一株海棠花前,突然面色一冷,沉声喝道:“萧然!”

萧然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二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老爷最喜欢的那株蕙兰呢?我记得它就在这株海棠下。”

萧然脑子里轰的一声响,那株兰花……那株兰花是不是自己不当心割掉了?当时自己眼睛发花,有些晕晕乎乎的……

“二少爷,我……我……我不当心把它割掉了……”

“啪”,萧潼反手一耳光打过来,把萧然打得倒退两步,扶着一棵树才站稳。不假思索地跪下去,颤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二少爷,是小然错了,请您原谅。”

“跪在这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萧潼甩下一句话,怒冲冲大步离去。

萧然伸手摸到滚烫的脸颊,泪水不自禁在涌进眼眶。可他死死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楚云天,我今天所受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一定会从你身上百倍地索回来!大哥,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知道你恨死我了,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无论你怎样责打、羞辱我,我都不会怨你。我只求你原谅……

第三十四章 叛逆

萧潼在书桌后坐下,打开电脑,萧然谦卑有礼地躬身:“二少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萧潼用目光扫了扫桌上的茶杯,萧然赶忙去倒了茶来,放在萧潼手边:“二少爷请用茶。”

“放着吧。”萧潼的声音淡淡的。

“二少爷,您还有何……”萧然继续恭敬地请示。

萧潼不耐烦地回头瞪他一眼,喝斥道:“闭嘴!站到一边,我有事自然会吩咐你的!”

萧然躬身应是,默默退到萧潼身后,垂手而立。他看着萧潼点开一个网上英语课程,戴起耳机,原来大哥开始补习英语了。想必意识到将来要与米歇尔公司打交道,堂堂一个集团公司的总裁,总不能只会说一两句英语吧。

萧然心中暗暗骄傲,大哥这样勤奋敬业,不愧是一位好领导。萧氏有他在,必定能够日新月异,大展宏图。萧潼听得很认真,有时候遇到不懂的,就会拿下耳机,回过头来问萧然。萧然心中激动,此时此刻的大哥,虽然看起来还是那样冷肃,可他肯放下“少爷”的身份不耻下问,可见他心里还是看重自己的。

萧潼听了足足有一个小时,萧然始终笔直地站在他身后,连脚趾头都没有移动一下。可是他觉得很累,神思有些恍惚。暗暗唾弃自己连十三岁时都不如了。那时候自己当大哥的侍卫,身体状况是一流的。就算整日随侍在大哥身边,他也不会觉得累。可是今天……今天竟然身上每个关节都在疼痛,从心到身,每一处都疲惫不堪。

萧潼听完英语,又拿出一篇英语小文章来,读给萧然听,要他纠正自己的发音。可是萧然的思绪不知道游离到了何处,听着大哥的声音好遥远,直到大哥读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啪”的一声,萧潼举起书敲到他头上,脱口骂道:“不情愿是不是?委屈你了是不是?有你这样伺候人的么?”

萧然吓了一跳,连忙道:“对不起,二少爷,小然走神了,没有聆听二少爷的话,请二少爷责罚。”

萧潼无语,皱皱眉,看着萧然苍白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忍,摆摆手:“罢了,我不怪你。”

“谢二少爷原谅。”

这时候差不多要六点了,陆伯上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请二少爷下楼用餐。萧潼起身,对萧然淡淡地说了句:“明天上午我们俩一起拍张照。”

“拍照?”萧然有些莫名其妙。

“是义父打电话来,说想我们了,要我用E-mail发张我们俩的合影给他。”

“合影?”萧然喃喃地念了一声,迷茫地看着萧潼,“可是……少爷与下人的合影……这好像不合逻辑……”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听来就象讽刺,分明是对大哥大不敬。

果然萧潼勃然变色,猛地扬起巴掌。萧然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大哥那一耳光抽下来。萧潼看着他那副“引颈就戳”的样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终于恨恨地甩下手,冷着声喝道:“滚下去,把我的那瓶茅台酒还有酒杯拿出来,我要喝酒!”

萧然一怔,大哥从不嗜酒,可今天中午喝了一瓶酒,晚上又要喝,难道他因为自己的事心情太郁闷,想要借酒浇愁?一念至此,心中那种熟悉的钝痛又悄悄涌上来,萧然下意识地劝阻:“二少爷,酒喝多了伤身,您在家中一向滴酒不沾,为什么今日……?”

萧潼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挥了上去:“记得自己的身份!这么没规矩,我要干什么、不干什么还得得到你的批准?”

萧然被这一巴掌抽得彻底呆住,本来白天已经因为不小心拔了那株兰花而被萧潼抽了一巴掌,此刻这一掌正好打在同一位置,他的脸颊迅速夸张地肿起来,嘴角也肿起多高。萧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泛滥,好酸、好疼……

“二少爷……小然逾矩了,请二少爷息怒,我马上去准备……”声音哽咽着、颤抖着发出来,脸上却仍然要装作云淡风清的样子,萧然深深弯腰鞠了一躬,踉跄着往楼下奔去。

萧潼是有节制的,就算在心情最恶劣的时候,他也不愿借酒买醉,所以他只是喝了两杯,让自己的情绪稍微扬起一些。萧然一直站在他身后,呆呆地看着他喝。他只觉得大哥喝的不是酒,而是自己的眼泪。可是,再苦、再涩的眼泪都不会醉人,酒却是要醉人的,大哥要是再这么喝下去,他肯定会醉的。

幸好萧潼喝了两杯就停止了,等他吃完饭,萧然收拾好餐桌,躲在厨房里胡乱扒了几口饭,回到客厅,见萧潼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走过去:“二少爷,您打算上楼看书,还是……?”

“我想先洗澡,你去给我放水,再把睡衣准备好。”

“是。”

等萧然准备好一切,萧潼进浴室,吩咐道:“过来帮我擦背。”

“是。”萧然毫无怨言地执行着大哥的命令,直到为大哥穿好睡衣,见他上楼进书房,给他倒好茶,再恭敬地问了声:“二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么?如果没有,小然就下去了。”

萧潼挥手:“去吧!明天早上和其他佣人一样,七点开始工作,晚一分钟,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小然记下了,请二少爷安歇吧,小然下去了。”

萧然回到自己房间,打开台灯,一个人坐在灯影里傻傻地笑。过了很久,他一瘸一拐地出门,买了一瓶酒、一盒烟,回到自己房间,关紧房门。灯光照出他苍白的脸,那双幽深的眼睛犹如无边无际的黑夜,没有一滴眼泪,却燃烧着幽幽的火焰。他打开瓶盖,仰头大口大口地吞着浓烈的烧酒。喝完,他把空瓶往地上一扔,又点起了香烟。

萧潼准备睡觉的时候,又一次下楼,凑到萧然的房门上听了听。里面安安静静,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想萧然可能睡熟了,今天一天怕是累坏了,只希望他能睡个好觉。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轻轻叹口气,又转身回了上去。

第二天早上,萧潼下楼时已经七点多了,可陆伯说萧然的房门仍然关着,没见他出来。萧潼脸一沉:“陆伯,拿钥匙来。”

陆伯急忙拿了钥匙出来,萧潼刚把萧然的房门打开,一股混合着浓浓烟味、酒味的空气就扑面而来,陆伯大惊失色。小少爷竟然醉倒在床上,而床前丢着一个空酒瓶、一地烟蒂、还有一些呕吐物。

“陆伯,叫人来把这屋子收拾干净。”萧潼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英俊的五官已经微微扭曲,这一刹那他目光中的凌厉与威严令陆伯都有些心惊。

“是。”陆伯应了一声,刚刚走出门去。萧潼就一步跨到床前,猛地一把揪住萧然,将他拖到地上,然后抓住他的领子,象拖破麻袋一般把他往楼梯上拖。萧然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惊醒了,背上、臀上本来就伤痕累累,现在被萧潼硬拖着扯上楼梯,他只觉得背后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拼命挣扎着逃脱萧潼的手,却被萧潼拎到楼梯转角上,狠狠两巴掌抽得晕头转向,扑倒在地。

萧潼继续拖着他,一直将他拖进书房里,左右开弓抽了他七八个耳光,狠狠将他甩到地上。萧然被打得两耳轰鸣,两颊红得发紫,一时间天旋地转。好久眼前才清晰起来,却骇然发现大哥手中已拎了一根棍子。

“畜生,不知自爱的畜生!我留着你干什么?还不如亲手结果了你!”萧潼一边嘶声吼着,一边举起棍子劈头盖脸地往萧然身上打去。

萧然痛得一声声惨叫,却不敢躲,双手护着头,任由萧潼抽打,只是泪流满面地哀求:“大哥,饶了我,饶了我吧,大哥,不,二少爷,求求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啊,疼,好疼……二少爷,求您怜悯,求您宽恕了我吧……”

陆伯在楼下没有看到萧然,心知不好,不顾一切地冲上楼,听到书房中传来萧然的惨叫声,他再也忍不住,拼命敲打着书房门:“二少爷,二少爷,你开门啊。不能再打了,你会打死小少爷的。老爷那样疼他,你要是打死了他,老爷回来你怎么交待啊!”

“当”的一声,棍子掉在地上,萧潼失魂落魄地看着地上紧缩成一团、浑身是血、不停颤抖的弟弟,好像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滴落下来。他一步步倒退到门边,打开门,声音喑哑,指着萧然:“陆伯,叫陆涵把他送到医院去……”

陆伯连忙上来扶起萧然,半抱着将他搀到楼下去。萧潼跌坐在沙发里,把脸埋进掌心,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Z市第一医院,干净整洁的病房里,萧然满脸青紫,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纱布。他费力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楚云天的电话。因为脸和嘴唇都肿得厉害,他的声音含糊不清:“老大……我是小雨……”

“小雨,你怎么了?”楚云天一听萧然的声音就大吃一惊。

“我……我被我大哥痛打一顿,赶出来了……老大,你肯收留我么……”

“怎么会这样?”楚云天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短短两天时间,你会发生这么多事?”

“等我见了老大……再向老大禀报吧……”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Z市第一医院……”

“我马上派人来接你。”楚云天斩钉截铁地道。

第三十五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整个上午,萧潼都在书房里坐立不安,眼前一直晃动着萧然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萧然肿胀变形的脸,以及萧然泪流满面、苦苦哀求他的情景。

“二少爷,求您怜悯,求您宽恕了我吧……”那个哽咽的、卑卑怯怯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围绕。萧潼只觉得一颗心被撕掉得支离破碎、血流如注。这是自己的三弟么?这是自己傲骨铮铮的三弟么?他那样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叫自己“二少爷”,向自己求饶……从小到大,每回责罚他他都是毫无怨言地默默承受。自从到了现代后,他学会了撒娇卖乖,偶尔会调皮地逃避责罚,可从来没有这样放弃尊严地向自己痛哭求饶……

那个要强的孩子到哪儿去了?那只骄傲的小豹子到哪儿去了?他真的自甘堕落、真的甘心放逐自己了么?在自己责打他之后,他竟然还敢背着自己喝酒、抽烟,不,那不是背着自己,那是公然挑衅。为什么?然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可知道我在你身上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你可知你一直是我心头最大的骄傲……

是不是物极必反,是不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严苛,所以你一离开我就开始尽情释放自己、宣泄自己?是不是你能从这样的恣意生活中寻找到自由的感觉、自我的感觉?是不是你觉得在我身边受到了束缚?如果是这样,我该放开你么?我该对你放手,只在远处看着你么?

不,不,我怎么可能放得下你,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兄弟啊。在现代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除了义父给我们的爱,我们就只有彼此关怀、彼此疼惜了。

一阵手机铃声将萧潼从沉思中唤醒过来,萧潼摁下接听键,听到里面传来秋宇辰怒气冲冲的声音:“萧潼,你有没有人性?萧然是不是你亲弟弟?我前天晚上刚刚给他治过伤,你今天又把他打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家庭暴力?你是犯法的!”

秋宇辰是Z市第一医院的外科医生,萧潼的好朋友,一个十分有教养、有风度的年轻人,萧潼和他认识四年了,他从没有在萧潼面前大声说过一句话。可是今天他电话里的声音简直象吃了火药一般。

萧潼轻轻笑起来,笑得很苦,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只是哑着声音问:“宇辰,我弟弟他……他现在怎么样?”

“托上帝的福,他还没死!现在我已帮他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得象粽子一般。”秋宇辰的火气并没有因为萧潼的忍让而稍稍减弱,“你可真下得了手,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被你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肿得象猪头一样,身上到处是伤。”秋宇辰说到这儿声音低了下去,夹杂着叹息,“连我这当医生的都看不下去了……可他还在努力对我笑,跟我说,宇辰哥哥,是我做错事,大哥打我、管教我,都是为了我好……”

萧潼的身子猛地僵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听着手机里仍然在传出来的声音:“萧潼,他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他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你要把他打成这样?你还狠心让司机送他来住院,自己不闻不问。你有没有心?这个弟弟哪点辱没你了?你如果不要,就把他让给我!”

萧潼慢慢站起来,唇边掠过悲凉的笑意,轻轻道:“你喝点水,降降火。我马上过来看他。”

秋宇辰终于缓了口气:“好吧,总算你还有良心,我等你过来。”

病房里依然窗明几净,空气中漂浮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可是病床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萧然的影子。萧潼愣住,看着秋宇辰:“宇辰,是不是弄错了,不是这张病床?”

秋宇辰瞪他一眼,言下之意是:你当我老糊涂了啊!转身冲到病区服务台,急吼吼地问道:“408室3床那位小伙子呢?”

“我们没注意,不知道啊。”护士小姐难得看到秋医生这么不镇定,也都有些不安起来。

秋宇辰回头,看到萧潼脸色灰暗、颓废之极的样子,自己反倒愧疚起来:“对不起,你的司机直接来找我,我没给他办住院手续就直接让他住进来了。他反正什么东西也没押下,所以走起来也无牵无挂……”

正在这时,陆涵拎着一袋子水果、饮料匆匆走上楼来,见萧潼在这里,他不禁一愣:“二少爷?”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看着然儿?”萧潼忽然发怒,把陆涵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去给小少爷买点吃的。小少爷他……他怎么了?”

“他走了。”

“走了?他伤得这样,怎么能走?”陆涵大急,“他肯定是去坐公交车了,二少爷,我立刻去车站把他追回来。”

“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给他。”萧潼拿起手机,拨通萧然的号码,可回答他的是“您好,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走,我们立刻去车站!”萧潼向陆涵下令,“要是找不到他,我们就追到南暨大学去!”

“是,二少爷。”

劳斯莱斯疾驰在从Z市到S市的高速公路上,萧然宿醉未醒,又被大哥暴打了一顿,觉得浑身每块肌肉、每根骨头都在疼,可是连日的劳累又让他恨不得马上坠入梦乡。疼痛刺激着神经,疲惫又袭卷着大脑,这样的折磨令萧然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楚云天电话里说“派人来接你”,结果却亲自来了。在楚云天面前,萧然绝不肯示弱,因此,他咬紧牙关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呻吟。

楚云天坐在他旁边,看着这少年因为不能坐而费力地侧着身子,尽管车里开着空调,可他苍白的脸上仍然闪动着晶莹的汗珠。他的眉轻轻皱着,嘴唇紧抿着,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满是隐忍的悲哀,却也包含着倔强与不屈之色。

楚云天心里恍惚掠过一种模糊的感觉,好像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十七八岁时的影子。有时候想想,少年真好,少年时可以任性纵情、桀骜不驯,少年时笑也笑得酣畅、哭也哭得淋漓,少年时爱憎可以表达得那样鲜明,不用委曲求全、不用逆来顺受。就象萧然,可以义正辞严地对自己说:“小雨虽然入了楚门,认了老大,却绝不愿做这种龌龊的事情,更不愿与这种猪狗不如的人呆在一起!老大要是一定要强迫小雨去陪他,小雨宁愿受帮规处置!”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有了城府、有了心机,学会了与别人勾心斗角、虚与委蛇,学会了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每天替换着不同的面具……

平心而论,他听到萧然在电话中回复自己的话时,心中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为萧然的勇气喝彩; 而另一方面,他感到自己门主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要是萧然在面前,他毫无疑问会一巴掌抽上去。

他愤怒的是,萧然竟然不相信他,他竟然不相信自己这个老大是可以保护他的。如果张海山那个浑蛋真的敢对萧然产生什么龌龊念头,他绝对不会对这个畜生手软的。

楚云天脑子里浮想联翩,又暗暗奇怪自己在这个时候发出这么多感慨,这并不是自己关注的啊。当初给萧潼E-mail那四张照片,完全是为了打击萧潼,可是现在,当他看到萧然的惨状时,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隐隐有些心疼。

楚云天,你这是怎么了?你又心软了么?混迹在黑道上的人,有什么资格心软?心中这么想着,嘴上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是另一码事:“小雨,要是坐不住就趴下来吧,我扶着你,就算车子颠覆也不会滚下去的。”

萧然回头,感激地笑了笑,声音微弱地道:“小雨没事,谢谢老大。老大亲自来接小雨,小雨已经受宠若惊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楚云天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悄悄流露出关心。

萧然侧转身来,对着楚云天,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眼里慢慢浮起一层雾气:“老大,对不起……”他身子往下一滑,就势往车子里跪下去。

楚云天连忙一把拉住他,沉了脸喝道:“你干什么?伤得这样还不安分?坐好,把事情经过好好讲给我听。”

“是。”萧然恭顺地应了,微微垂下头,睫毛与额前的刘海都有些颤抖,哽声道,“老大,我骗了你,等回去,小雨甘受帮规处置。”

“你先把事情说出来,是否处置我自会视情节轻重而定。”楚云天的脸上不觉流露出门主的威严。

“是。”萧然又应了一声,头埋得更低,“我不叫肖寒雨,我叫萧然。我大哥是Z市萧氏集团的总裁,我们萧氏也是一家毛纺企业……”

楚云天一愣,眼睛慢慢眯起来,盯着萧然。这小子为什么突然向我坦白他的身份?他,或者他们兄弟俩究竟在搞什么?

“其实……我高中毕业时就想参加工作,不想再读书了,因为我已经十八岁,不想再*大哥养活。可我大哥对我十分严厉,他一心盼我成材,所以,他根本不允许我放弃上大学的机会。”萧然轻轻诉说着,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反而别有一番味道,“我不敢违背大哥的意愿,就考了这个离家近一点的南暨大学,这样,我就可以经常回家看望大哥了。”

“这傻小子,看起来倒是个多情多义的孩子。”楚云天心中暗道。

“进大学后,我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大哥,我想,我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必须要养活自己。所以,我打算出去勤工俭学。我了解到傲宇也是一家毛纺企业,我想,如果我能够在傲宇找到临时工作,我就可以一方面赚钱付学费和生活费,另一方面学习毛纺知识,将来回去帮我大哥了。”说到这儿,萧然抬起头,看着楚云天,原本亮若星辰的眼睛里充满愧疚、不安、自责,还有一些难言的忧伤,“对不起,老大,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了我的身份,我只是怕,同行相争,万一老大知道我是萧氏的人,可能不肯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我才愚蠢地欺骗了老大,用了肖寒雨这个假名字……”

楚云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原来这小子既不是他大哥派来的,也不是他自己甘愿来当卧底的。是我虚惊一场,本来嘛,至今为止我与萧氏的斗争都在暗处,萧潼又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后来,我知道老大原来是楚门的门主,蒙老大赏识,肯收我入门。我本就对这种江湖义气非常崇拜,又觉得老大是个值得追随的人,所以就答应了。可是,我没想到……”萧然痛苦地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起来,身子微微颤抖,脸色更白,“我没想到,我和老大在夜之神的那个夜晚,有人偷拍了我的照片,把它们发给我大哥……我大哥大发雷霆,当天就把我叫回家去,然后……然后他把我痛打了一顿,不认我做兄弟,让我住在佣人房里,干佣人的活。我心情郁闷,晚上偷着喝了瓶酒,又抽了盒烟,第二天一早,我大哥发现了我,把我从房间里拽出来,狠狠抽了我十来个耳光,又拿棍子把我打得遍体鳞伤……”

泪水沿着萧然肿胀不堪的脸滑落下来,萧然不停用手背擦着眼泪,却发现一条手帕递到面前。楚云天看着他,眼里瞬间涌起一种叫做怜惜的表情:“于是,他把你赶出来了,你就一个人去了医院?”

“是的。”萧然抽咽着,“我不敢跟大哥说我入了帮会,否则他会扒了我的皮。我只能说我跟着同学出去学坏了,可他仍然很生气……他再也不要我了。”萧然惨然笑起来,“我现在只有我自己,这世上没有萧然了,只有肖寒雨……老大,我知道我很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是我忍不住……等回去,请老大狠狠责罚……”

楚云天盯着他,目光有些严厉:“我是该狠狠责罚你!谁叫你说你现在只有你自己了?你是我楚门的人,一旦入了楚门,除非你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否则我怎么会不要你?”

萧然惊喜地抬起头来,脸上仍然挂着泪水,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老大,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楚云天瞪了他一眼,“好了,嘴肿得那样,说这么多话真难为你了。好好休息吧,要是疼得吃不消,我们一会儿下了高速去买点止痛片给你吃。”

萧然心中一动,楚云天现在的样子很温和,他是完全相信了我的话么?

“可是,小雨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你说。”

“请老大帮忙查出那个偷拍我照片的人,我想,他必定怀着什么我不知道的阴谋。我怕他伤及我大哥。”

“傻小子,你大哥都不要你了,你还这样关心他?”

萧然黯然垂下头:“他是我大哥,就永远是我大哥。就算他把我踩在脚下,我也仍然会尊敬他、孝顺他的。”

楚云天叹口气,把目光投向窗外,萧潼啊萧潼,我没想到你比我还霸道,罚自己的弟弟当佣人,还把他打得这么惨,规矩之严不亚于我楚门啊。既然你把弟弟赶出来,我就正好将他拉拢到身边。萧远山啊萧远山,当你知道你最疼爱的义子加入你所鄙视的黑帮,并且彻底成为我的忠实门徒时,你会怎么想?

只是,绝不能让萧然与小悦在楚门遇上,否则我的身份就会被拆穿了……

第三十六章 怎忍心痛

S市新康医院,上午九点半,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在萧然半边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脸上的淤肿已消了许多,青紫的痕迹也减淡了,只是苍白的面积便大大增加了。几缕乌黑的头发垂下来,遮掉了他小半个额头。他趴在枕头上,睡得依然很沉,姿势就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看起来格外柔弱、格外安宁。

飞廉已经醒了,坐在他床前守着,这时候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回过头,却见楚云天走了进来。飞廉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门主。”

楚云天摆摆手,目光落到萧然身上,轻轻问道:“他昨晚睡得好么?”

飞廉摇头:“一开始他坚决不肯服止疼药,一直忍着疼,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好像受了惊吓,在睡梦中不停地喊:大哥饶了吧,我不敢了,求求你,不要打死我……挣得一头一脸的冷汗。后来属下实在没办法,就逼着他服了止疼药,这样他才睡到现在……”

飞廉一边说,一边奇怪地发现老大脸上露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仿佛是同情、是怜悯,又仿佛是为萧然惋惜。

“大夫有没有给他换药?”楚云天再问。

“有。”

“他伤得怎么样?”

“很惨。”飞廉看了萧然一眼,微微叹息,“从背部到大腿遍布淤青,上次刑堂上挨了二十鞭,伤口没有好透,又被撕裂了,还有臀上皮开肉绽,足足肿了一倍,看来象是皮带打出来的。大夫给他换药、换纱布时还流了很多血。”

他俩的说话声惊动了睡梦中的萧然,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天已大亮,猛然惊觉今天是星期一,条件反射一般想从床上跳起来,却牵动身后伤口,手臂一软又扑倒在床上。

“唔……”萧然疼得发出一声闷哼,飞廉连忙上前扶他,让他慢慢跪起来:“小雨,小心些。老大来看你了。”

萧然转过身来,对上楚云天的眼睛,心中微微一震。那是怎样的眼神?温和中不失威严,责备中又隐含着关怀,楚云天看起来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贴心的小弟?否则自己不过受了一点伤,哪里能劳动他堂堂门主亲自来探望?

若是如此,自己是不是离目的又近了一步?萧然在心中微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跪在床上,低下头,恭敬地打了个招呼:“老大,您这么忙,还亲自来看小雨,谢谢老大。”

“我自己的小弟当然要护着。”楚云天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又立刻用教训的口吻道,“你给我快点好起来,公司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你再把自己折腾得多住几天医院,看我怎么惩罚你!”

“是,小雨知道,耽误的工作小雨一定会尽快补上的。”萧然乖觉地看了楚云天一眼,又小心翼翼地请求,“其实……小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老大,下午让我去上班好么?”

“不行!”楚云天斩钉截铁地道,“医生说要住多少天,你就得住多少天。”

“老大,我……”萧然抿了抿唇,眉宇间又浮现出那种天生的倔强与执着。

楚云天目光一凛,面容顿时变得严厉起来:“我说的话在你面前从来不管用,是不是?看来你骨子里不服管教,等你伤好,我一定要再好好教你规矩。”

萧然吓得一抖:“小雨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记住自己说的话!”

“是。”

“安心养伤,伤好尽快回来工作。”

“是。”萧然答应一声,略一转念,又叫道,“老大。”

“什么事?”

“小雨不想再上学了,老大可否让小雨上全日班?上午如果老大不去公司,小雨可以跟在老大身边伺候。”萧然的声音仍然是沙哑的,听来有种弱弱的味道,可他的语气十分肯定,投向楚云天的目光也十分坚定。

楚云天走上一步,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本来就不想上大学,以前是为了大哥的命令。现在大哥已经不认我了,我还上学干什么?我想早点跟着老大,经历些风浪,让自己早点成长起来。”

楚云天心道,这样正好,既然他愿意自己送上门来,我正好照单全收。让他彻底进入楚门,彻底成为黑帮的一分子。然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萧远山,再附上一些精彩的照片……

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成全你。只不过我不会给你加工资的,你可别抱怨我这个老板兼老大待人刻薄。”最后一句话带了些调侃的味道,萧然忍不住笑了。楚云天和飞廉看着他那个笑容有些发呆,为什么那张仍然带着青紫淤痕的脸,笑起来会这么好看?楚云天在心里悄悄骂了句:臭小子,到底还是孩子,昨天被自己哥哥打得哭哭啼啼,这会儿身上少痛些了,就又知道笑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萧然脸上有了开心的笑容,楚云天竟然莫名地松了口气,而且心里还有些甜丝丝的。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走廊里传来说话声。

“这里是特护病房,病人不想被打扰,两位是什么人?闯到这儿有什么贵干?”问话的是楚云天带来的近卫。

“我们听说昨晚有个受伤的男孩住进来,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所以过来看看,你们是谁?”

萧然仿佛一下子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那儿,动弹不得。脸上的表情似喜似忧、如痴如傻,嘴唇颤抖着,眼里已经盈满泪光,身子往前挪动,迫不及待地想下床:“老大,是我大哥…是我大哥来了……他没有不要我,他来找我了,他消气了……”

楚云天看着他欢喜得不知所措的样子,唇边极快地掠过一抹笑意,伸手轻轻拦住他:“别激动,我们请他进来。”回头向飞廉示意,飞廉应声出去把萧潼与陆涵两人请了进来。

萧潼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萧然,他几步奔过去,扬手一巴掌把萧然扇倒在床上,嘶声怒吼:“畜生,你跟我玩失踪?还故意关手机,不让我找到你?胆子肥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以为自己可以独立生存了?”

飞廉见萧潼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们,一进来就伸手打人,而自己的门主在边上竟然没有露出一点怒容,不禁大是奇怪。暗道门主这两天脾气特别好,忍耐心超强。

萧然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嘴里尝到咸腥味,刚刚消肿的脸上又火辣辣地痛起来,他挣扎着爬起来,在床上跪直身子,抬头看着暴怒的兄长。不过一夜没见,大哥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两只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已经泛起胡子茬,嘴唇干裂,目光中燃烧着愤怒、阴郁的火焰,还夹杂着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与失望。

“二少爷……对不起……”六个字费力地吐出来,却象钢针一样扎进萧潼心底。他怒不可遏地再次举起手掌,却不料被另外一只手轻轻拦住了:“萧先生,令弟现在是楚门的人,要打要罚,也请楚先生问问在下的意见。”

萧然大吃一惊,脱口唤道:“老大,不……”

萧潼回头看到楚云天,再看到门口探头往里看、神情充满戒备的两名近卫,以及楚云天身边那位目光炯炯、死死盯着自己的男子,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缓缓放下手掌,倒退一步:“楚门?老大?”

楚云天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唇边甚至含着一丝友好的笑容:“正是,萧先生,我对你这种教育弟弟的方式不敢苟同。小雨,哦,不,小然是个好孩子,热情、善良、有正义感、有勇气和能力,我十分欣赏他。可你却这样处处苛责他,你把他打得遍体鳞伤,你算什么大哥?”

“老大!”萧然一声惊呼,声音已止不住哽咽、颤抖,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近乎哀求地道,“请你别说了。我大哥,不,二少爷是为我好,是我不肖,他教训我是应该的……”

萧潼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步步往床边走过来,直直地盯着萧然,一字字道:“你加入了黑帮?”

萧然吓得低下头去,不敢看萧潼的脸,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抬起头,看着我说!”萧潼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目光恨不得穿透他的五脏六腑。

“……是,大哥……不,二少爷,请您饶了我,给小然一个自主的权力……”萧然低低地、喃喃地恳求着,伸出手,想要去拉萧潼的衣袖,却终于不敢,又默默缩了回去。

萧潼仔细地看着弟弟脸上的表情,却没有看出任何被迫的痕迹,他忽然笑起来,笑得讽刺而悲哀:“我和你陆涵哥昨天下午赶到你学校,没有找到你,在你学校外面守了整整一夜,没有等到你。我想,你可能在哪个医院疗伤,所以我们找遍了S市所有的医院。终于找到你,原来……呵呵,早就有人关心你、照顾你了。原来……你背后还有一个老大……然儿,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你抽烟、喝酒、泡酒吧、泡舞厅,我只以为你一时兴起,禁不起同学的诱惑。谁知……谁知你竟自作主张进了黑帮!你能干!你真能干!”说到最后,萧潼脸上已布满阴云,盯着萧然的眼睛已经通红,那种愤怒的样子令萧然觉得大哥要亲手将自己掐死了。

“二少爷,请你原谅我,不是你想象的这样,黑帮也有正义的。昨天我是以为你不要我了,所以才独自离开。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有意关机,对不起,对不起……”萧然惶恐地、求恕地看着萧潼,一迭声地解释。

楚云天在旁边淡淡地劝道:“萧先生,小然已经十八岁,是成年人了,他有权力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你虽然是他大哥,可你不能为他决定一切。所以,我希望你冷静些,客观地对待小然的决定。”

萧潼不理他,只是缓缓松开禁锢萧然下巴的手,继续盯着他:“然儿,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是留在这儿,还是跟哥回去?”

萧然听到大哥又叫自己“然儿”,又自称为“哥”,惊喜交集地道:“大哥,你愿意原谅我,愿意让我叫你大哥了么?”

“回答我的问题。”萧潼不答,却步步紧逼。

“我……”萧然看看楚云天,再看看萧潼,矛盾之极,犹豫了半天,嗫嚅道,“可是……老大对我很好,我想继续留在楚门。大哥,你原谅我好么?求你让我留下来,好么?”

萧潼的手指死死握紧,脸上阵青阵白,狠狠咬牙,盯了萧然很久,却看到弟弟的头在自己逼视下越垂越低,根本不敢正面对他。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片片粉碎、下沉,再也抓不住了。原来,然儿真的长大了,他再也不会听自己了。

“很好,很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枯涩地响起来,却变得十分决绝,“既然你认为自己长大了,既然你想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哥由着你、不干涉你的行动!”

“大哥?”萧然猛然抬头,脸上刹那间绽放出喜悦的光彩,那种光彩扎得萧潼的眼睛一阵疼痛。

“没听清楚么?哥放开你的手,由你去走你自己的路!只是,有朝一日你后悔时,不要哭着回来找我!”萧潼转过身,用背对着萧然,“萧家的门只对清白的人开放,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变黑,就离家门远一点!”

萧潼说完,向陆涵使了个眼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只留下萧然傻呆呆地跪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滑下脸庞。

“小雨。”楚云天皱眉,“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萧然茫然地看着他。

“你流的眼泪太多了!”楚云天掏出手帕,毫无温柔可言地给他擦着眼泪,“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流泪,你这张脸就不要了!”

萧然失魂落魄地应了声“是”,喃喃自语道:“大哥他……他还会要我吗?”

楚云天一个暴栗敲上来:“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将来跟着我,闯出一番大事业来,你看你哥要不要你!”

萧然闭上眼睛。大哥,对不起……

第三十七章 含冤莫白

“门主,您请坐。”飞廉端了椅子来放在楚云天身旁,楚云天坐下,吩咐飞廉:“小雨刚醒,还没吃早饭呢,你去给他买点吃的来。”

飞廉躬身应了,走出病房去。楚云天看着萧然,萧然已经不顾自己屁股上的疼痛,赌气一般坐下来,嘶嘶抽了两声气,终于咬牙忍住,只是皱紧眉头,再也不发出一点声音。他微微垂着头,漆黑的眸子中散发出一种迷惘的、彷徨无措的悲哀,半边脸又红又肿,另半边脸青紫、苍白交错,这样子虽然比昨天见到他时好了许多,却也依然狼狈得让人心疼。

楚云天的心情十分复杂。本来,今天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是胜利的一方。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萧然的退路堵死,又沉重地打击了萧潼。

可是,萧潼真的很强势,这种强势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之外。他本来以为萧潼会控制不住,在病房里就把萧然痛打一顿,然后再抛弃这个兄弟。这样等于在萧然受伤的心上再撒上一把盐,彻底冷了萧然的心,打碎他们的兄弟情。可是萧潼没有,他只是那样冷静、威严而又坚强地扮演了一个一家之主的形象,他没有给萧然希望,却也没有断了他的希望。

而萧然这个傻小子,一心一意念着萧潼的好,一心一意指望得到萧潼的原谅,那样诚惶诚恐、患得患失,既想要得到自由,又唯恐萧潼不要自己。

想到这里,楚云天忽然有些为萧然悲哀,盯着萧然,沉声道:“小雨,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萧然一愣,楚云天的口气怎么那么象自己大哥?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到楚云天脸上严厉的、责备的表情:“小雨,你是个成年人了,你不是你大哥的附庸,你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与人身自由。你一定要事事听你大哥的吗?你一定要被他的意志左右吗?他不疼你、不要你,你就一定要赖着他吗?你有没有骨气?你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是三岁孩子,难道离了你大哥你就活不下去了?

我跟你说,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休想依赖谁,只有*自己才是最有用的!你只有把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无坚不摧、无往不利,你才是强者。现实是冷酷的,现实也不相信眼泪!小雨,你必须要学会独立,学会斩断一切感情的束缚,成为一个真正自由的人。谁也休想捆住你的手脚,即使是你父亲!”

萧然眼里掠过一抹苦涩的笑意,是啊,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法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也许,在现代社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感情都是种廉价的东西。可是,我不一样,我与大哥是血脉相连的,不,确切地说,他已融入了我的血液,他给我温暖、给我鲜活的生命。如果没有他,我就只剩下一具空空的皮囊……

“谢谢老大教诲,小雨谨记在心。”他恭敬地回答。

“等你出院,你就跟在我身边,上午我一般在云天庄园,处理帮中事宜,下午到傲宇集团,解决公司里的事。你跟着我,我会严格训练你,让你真正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是,谢谢老大栽培。”萧然应了一声,又道,“老大请回吧,小雨只是您的小弟,寸功未立,怎敢劳驾老大亲自来探望,而且耽误您这么长时间。”

楚云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谦虚守礼,是个懂规矩的孩子,我喜欢。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谢谢老大。”

见楚云天离去,萧然趴下来,伏在被子上,取出手机,颤抖着指尖开机,然后拨通了萧潼的电话。听到手机里传来那声熟悉的“然儿?”,萧然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声音在胸腔里盘旋了好久,才夹着气声发出来:“大哥……”

“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好冷的声音,仿佛数九寒天吞下一个冰块,令萧然的心脏冷得发抖。

“大哥……”萧然乞求地低唤,“你相信然儿……然儿是你教导长大的……大哥,你原谅我,千万别生气,如果气出病来,然儿会恨死自己……”心好痛,痛得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了。萧然的声音越来越弱,身子蜷缩在被子上,恨不得象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就在这时,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感觉到有人进来,他以为是飞廉,正想跟萧潼说再见,忽然颈部受到一下重击,眼前一黑,人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然幽幽醒过来,觉得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酸痛、无力,好像全身的筋骨都已被麻醉了一般,可是身后的伤痛似乎减淡了许多。而且他发现自己是仰面躺着的,身下垫着软软的羽绒被,可是不觉得热,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调得恰到好处。

他动了动身子,费力地爬起来,却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两个手腕上都锁着铁链,铁链很长,另一端连在床头。然后他又发现,这里是大哥的房间,自己正躺在大哥的床上。他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和一件汗衫,长裤与T恤都被脱掉了,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他蓦然清醒过来,难道大哥没有离开,他故意说了那番话,让楚云天以为他走了,然后他守在暗处,等病房里没有人时,他再折回来,把自己打昏了弄回家?

大哥,你竟然把我当囚犯一样锁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了有辱家门的事,所以要这样残忍地对待我?萧然脑子里一阵晕眩,喉咙口隐隐泛起血腥味。他从床上爬下来,就势跪在床下,等着大哥进来审问他。

躺在被子里温度正好,可现在跪在地上,空调的风吹在他身上,吹得他浑身发冷,皮肤上暴起一粒粒鸡皮疙瘩,可他一动也不敢动地垂首跪着,直到听到开门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走过来,然后是关空调的声音,然后萧潼坐在沙发上,倒了杯茶,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在床前的弟弟。

“大哥……”萧然慢慢抬起头,看到大哥那***冰山一般的脸,和他眼里闪动的凌厉的光芒,他觉得浑身的皮肤一寸寸发痛,他一点点膝行着挪过去,挪到沙发前,低声恳求道,“请大哥让我穿上衣服好吗?”

“怎么,觉得这样很丢脸吗?”萧潼双目喷火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自己干了没脸的事,现在在哥面前倒要顾着脸面了?我没有把你剥光了吊起来打,已经是顾着你的脸面了!”

萧然羞耻地涨红了脸,慢慢伏下身去:“大哥,你饶了小弟这回吧,放过我,放我回去……”

“回哪儿去?”萧潼怒吼,手指死死握紧,“哪儿才是你的家?”

“不,不是……”萧然抬头,身子微微颤抖,“小弟是说回学校……”

“不用回去了!”

“大哥?”萧然震惊地睁大眼睛。

“我已打电话到你们学校,帮你请了长病假,说你在家里自习,期末去补考。至于病假证明,我会请宇辰去开的。”

“可我还要回楚门……”

一句话无疑于火上浇油,萧潼猛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向萧然砸去,萧然没有躲避,茶杯正好砸在额头上,茶水混合着血水流了下来,流过萧然肿胀的脸庞,洇湿了他单薄的汗衫,而茶杯在萧然面前的地上摔成粉碎。萧潼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片,萧然默默地跪上去,一瞬间尖锐的疼痛从膝盖上传来,他的眉心狠狠一抖,猛地咬紧嘴唇。

“如果你一直坚持回楚门,哥就一直锁着你。什么时候你知错,什么时候你下定决心脱离那个黑帮,哥再放开你。”萧潼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响起来,象板上钉钉一般,直直地钉入萧然脑子里。

“大哥,我是你弟弟啊。”萧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下来,“我不是畜生……求哥给小弟一点脸面…”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住萧潼的裤腿,泣不成声道,“然儿是大哥最疼爱的弟弟,不是么?大哥说过的,大哥……大哥……你饶了我吧,就给我一次自由,就这一次,好么?求求大哥……”

“不行!”萧潼冷峻的面容不为所动,“不管古代还是现代,我始终是你大哥,我是萧家长子,绝不允许你做出有辱家门的事!父皇临终时将你托付给了我,我不能放任你胡作非为!否则,将来九泉之下,我无颜去见父皇母后。”

萧然无声地垂下头,无声地流下眼泪。

就在这时,萧潼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老秦啊,什么?纨美与尼克都不向我们买纱了?嫌我们价格贵?改向傲宇买了?这个傲宇!他们摆明了抢我们客户,故意用低价跟我们竞争。不仅纱线,还有成衣,成衣厂也一直在跟我反映这件事。我们的销量逐月降低,现在除了我们在质量上还稍有优势外,竞争力已经越来越低了。

好,明天上班我召集各分厂厂长开个会,大家商量一下对策。”

萧然听得暗暗心惊,傲宇挤垮萧氏的动作越来越明显了,力度也越来越大。自己怎能被囚禁在家里?必须要回到S市去,必须找到楚云天的犯罪证据,将傲宇扳倒!

第三十八章 短暂的温馨

萧然一念至此,反而平静下来,只是安安静静地跪着。萧潼经过两天的奔波,担忧、焦虑、愤怒、痛心,种种情绪将他折磨得疲惫不堪。他把手机放回口袋,伸手想到茶几上拿水喝,才蓦然想到一杯茶刚被自己砸在弟弟脸上。

身子往后仰*在沙发上,萧潼揉捏着眉心,听到铁链摩擦的声音,一杯新茶已沏好放在他面前,萧然重新跪在碎玻璃片上,依然一言不发。

萧潼坐正身子,见萧然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跪在自己面前,他觉得心中特别窝火、憋气,那种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感觉越来越鲜明。

如果这会儿有力气,他肯定会跳起来将萧然暴打一顿,打得他死去活来,可他真的很累。又想到萧然身上满身是伤,哪里还能再禁得起打击?所以他只是无力地挥挥手,哑着声音喝道:“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哥去给你拿晚饭来!”

“大哥……”萧然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汗水、茶水、血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沿着脸颊流下来,他弱弱地开口,“小弟做错了事,不敢劳驾大哥。小弟饿着便是……”

萧潼终于忍不住一巴掌甩了过去:“畜生,你不爱惜自己的名誉,连生命都不爱惜么?哥辛辛苦苦把你弄回来,你还要这样怄我,你是唯恐我气不死,是不是?”

萧然痛得眉心一颤,心中却隐隐有些欢喜,大哥仍然关心自己的身体,他没有放开手,没有不要自己,那么,自己还能再撒撒娇,指望得到他的怜惜么?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抱住萧潼的腿,象小时候无数次那样,用脸贴着萧潼的大腿,轻轻道:“不是的,大哥,小弟不孝,害大哥辛苦,不敢再劳烦大哥。大哥你坐着休息休息吧,小弟不饿,大哥你多陪陪我,好么?”

萧潼推开他:“除了白天上班,哥会一直陪着你的。哥连睡觉都跟你睡一张床,你说好不好?”最后五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三分怒气、三分怨气与四分恨意。

萧然惨笑,大哥是怕自己逃走,所以才会锁着自己。锁着自己不算,还要跟自己睡一张床。大哥,你真是用心良苦啊,可是,我不是猫或狗,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啊。我是为了萧氏、为了你才去S市的,我只是不能跟你讲。

“大哥,你放开我好不好?”他再次抱紧萧潼的腿,哀求道,“你这样锁着我,我什么也不能干,我会疯掉的。你放开我,我不逃,我向你保证……大哥,求你了……”

“然儿,不要跟我说保证。”萧潼的声音涩涩的,眼睛有些潮湿,“哥现在不敢相信你,你骗了哥太多太多,哥不知道,你还要骗哥多久。”深深吸一口气,他抬了抬头,“也许,哥这样对你太残忍,你说了,你不是畜生。是,哥也没把你当畜生,可是你自己自轻自贱,你把自己不当人!既然这样,哥就只好采取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了!不要怪哥……”

他缓缓推开萧然,缓缓站起来,一步步往门外走。萧然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泪水模糊了眼睛,忽然轻轻笑起来,轻轻道:“大哥,你做个铁笼子,把我关起来吧。”

萧潼的背影一僵,慢慢回过头来,看了萧然一眼。萧然只穿着汗衫短裤,光着大腿跪在地上,膝盖上被玻璃渣子扎得鲜血淋漓,可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依然跪得笔直,露在外面的颈部线条高贵而优雅,完全没有因为他身上的穿着而显得卑微。他身上裹满纱布,脸上还未消肿,又被自己一巴掌打红了。那满身的伤痕都是拜自己所赐,可他却没有因为自己的责打而怀恨在心,只是那样默默地看着自己,用充满悲哀、自弃的目光,还有满眼的泪水……

仿佛有一把钝器正在慢慢割着萧潼的五脏六腑,他痛得几乎站不直身子,用手扶了一下门,深深吸口气,让自己清醒些,他重新回过头,向萧然走来。萧然以为大哥又要打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大哥……别打……疼,小弟受不住了……求大哥等小弟伤好了再打吧……”

萧潼看着他,放缓了语气:“你伤得这么重,我现在不打你,你起来吧,坐到沙发上去。”

萧然不敢相信大哥这么快饶过自己,惶惑地看了萧潼一眼,萧潼伸手扶起他,把他搀到沙发上坐下,自己拿扫帚把地上的茶杯碎片扫掉,再取了药箱过来,帮萧然把膝盖上的玻璃片夹掉,涂上消毒药水。又拿了毛巾来,帮萧然把脸上的污垢擦掉。

萧然受宠若惊地看着大哥做这一连串的动作,连呼吸都小心地放缓了,唯恐这是一场梦,用力呼吸就会把梦惊醒。

萧潼给他上完药,把药箱放好,又取了萧然的衣服过来丢给他:“自己穿上吧。”

萧然举起双手:“大哥,可以解开我的锁链么?否则我没法穿。”

萧潼拿出钥匙,帮他开了锁,丢下一个命令:“穿好自己重新锁上!”便转身下楼了。

等萧潼走出去,萧然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拨通楚云天的电话:“老大,我是小雨。”

“小雨,你在哪里?你怎么会悄悄离开病房了?”楚云天似乎有些怒意。

“不是我离开的,老大。是我大哥,他没有走,趁病房里没人,他把我打昏了带回家。我现在被他用铁链锁在床头,根本动不了。他根本不把我当人了,老大,您害我,您不该告诉他我加入楚门的事,现在我怎么办……”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些许惊恐。

“你质问我?”楚云**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我白教你了!你要是想一辈子赖在你大哥身边,就别回来了,由他锁着你一辈子吧。”

“不,不是的。老大,对不起,我太心急了,出言无状,请原谅。”萧然连忙道歉,“老大,我只是先跟您打个招呼,我会设法逃出来的,您放心。”

楚云天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歉意,声音也温和下来:“小雨,别跟你大哥硬来,好好跟他谈,也许会有用。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走自己的路,你是你自己的主宰!”

“是,老大,小雨明白,小雨会尽快回来的。”萧然郑重地承诺。

“好。”

萧然迅速把手机里全部通话记录删除,穿好衣服,又把双手重新套进锁链中,自己锁好。做完这一串动作,牵动身后的伤,把他疼得冷汗直流。他忍着臀上的疼痛,依旧坐回到沙发上,等着大哥进来。

萧潼端着饭菜进来,放在茶几上:“过来吃吧。”

“是。谢谢大哥。”

“明天我请你宇辰哥开病假证明,然后陆涵会去你学校,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拿回来,你不是说锁着你没事做吗?每天自学你的大学课程,跪着抄一个小时的书,再反省半小时,还要听一小时英语。补考时你如果没有考到前五名之内,哥就对你家法伺候!”

“是,大哥。”萧然乖顺地应道,“我一定完成大哥布置的任务,绝不会偷懒的。”

“还有!”萧潼盯着他,一霎时脸色又阴沉得令人窒息,“你要是敢自己逃回那个黑帮去,哥把你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打,再不给你留一丝情面!”

萧然夹菜的手抖了一下,咬了咬唇,脸色惨白:“是,小弟记下了,再也不敢了。”

“今天不罚你抄书和反省,你早点睡。”

“我白天一直在睡,大哥昨晚到现在都没休息,请大哥先睡吧,小弟在这儿反省。”

萧潼确实太累了,见萧然已吃完饭,他起身收拾了茶几,把碗筷拿下楼去。再回来时见萧然已在床前端正地跪着,他换上睡衣,躺到床上,一放松下来就被疲惫淹没了,再也不想动弹。

萧然见大哥满脸倦容,他跪着悄悄往他脚边挪,然后伸手捧住他的脚,手掌贴在他脚掌心上,一缕真气缓缓输入他的筋脉。

萧潼感觉到一股暖流慢慢流遍全身,四肢百骸象饮了玉液琼浆般舒服。他想起十三岁时然儿当了自己的侍卫,每天随侍在自己身边,也是这样经常为自己输送真气、疏通筋络。那时候十三岁的少年身材只到自己肩膀那么高,却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朝气,象阳光般灿烂,又如原野上的风,随意洒脱、清新灵动。

可现在的他却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让自己捉摸不透了。真的很累,抓不住的感觉……

很久,很久,他觉得自己有了一丝睡意,模模糊糊地觉得心变得柔软了,向萧然招手:“然儿,你过来。”

萧然收回手掌,慢慢挪过来,萧潼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又慢慢摸到他脸上。萧然疼得暗暗抽气,却不舍得躲开大哥的手掌,任由他温暖的掌心触摸着自己的脸,这些天所受的委屈都在这短暂的温馨中烟消云散。然后,萧潼的手慢慢滑下去,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萧潼醒来,摸到身边没有萧然,他猛地一惊,身子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却突然愣住,呆呆地看着地上。原来萧然裹着一条薄薄的被子躺在床下,侧着身子,象只小猫般蜷缩成一团,脸向着他这边。萧潼忽然想到昨晚降温了,今天的最高温度才只有24度,而这小子竟然一夜睡在地上!

“然儿。”他轻轻推了推萧然的身子,“你醒醒。”

萧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慢慢睁开眼睛,等看清萧潼的样子,他连忙爬起来。可是觉得头重脚轻,身子晃了晃才站稳,看着萧潼道:“大哥,你昨晚睡得好么?”

萧潼听他说话带着明显的鼻音,立刻火大:“你感冒了?为什么要睡在地上?”

“我怕躺在大哥身边,我身上有伤,姿势不好,会影响大哥休息的。”

第三十九章 逃之夭夭

萧潼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几秒不能跳动,很酸、很痛。他看着萧然已经消了肿,却格外苍白的脸,隐约想起昨晚在自己快要入睡的时候,曾伸手去抚摸这张脸。为什么,只有在半醒半梦之间,自己才会忘了他所犯的一切错,只记得眼前的少年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

然儿,他伤得这样重,却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首先想着让我睡好,他唯恐我被累坏了,唯恐妨碍我睡觉,宁肯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上,那样小心翼翼、诚惶诚恐。他知道错了,他是在为他所犯的错赎罪。萧潼,这样懂事、这样孝顺你的弟弟,你却还要吝啬于给他一点温柔与疼爱么?他才十八岁,正是叛逆的年纪,追求张扬的个性、自由的生活,这是许多他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无可避免的啊。只要他知错能改,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宽容他一点呢?

萧潼的心渐渐柔软下来,他穿好衣服下床,伸手去摸萧然的额头,触手滚烫:“不好,发烧了,然儿,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这么差,动不动就生病?”

“对不起,大哥。”萧然低下头,象犯了错一般道歉。

“我一会儿送你去医院吊水吧,顺便请你宇辰哥帮你换药。”

萧然摇摇头:“不用,大哥,你上班去吧,我没事,吃点感冒退烧的药就行了。伤口也好多了,请陆伯帮我换吧,我还要完成大哥交待的任务,在家抄书、反省。”

萧潼看着他迷濛的眼睛,有些不确定:“你真的没事?”

萧然温顺地笑,迷迷糊糊地好像仍想睡:“我真的没事,大哥……你放心吧。”

“那我先去上班,呆会儿让陆伯来照顾你。我一下班就回来,你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抄书、反省了,那些等身体好了再做不迟。”萧潼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中已经自然而然地多了关怀。

“是。”

萧潼想了想,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抓住萧然的手,帮他把铁链解开。萧然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萧潼把铁链收起来,吃吃地道:“大哥……你……你原谅我了?你肯放开我?”

萧潼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很平静,却字字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哥再相信你一回,假如你仍然不知悔改,哥一定让你尝到最痛苦的代价。”

萧然心痛如绞,慢慢跪下去,抱住萧潼的腿,不敢抬头,只是喃喃道:“小弟不敢了……如果我再违背大哥的命令,私逃出去……请大哥亲手打死我好了……”

萧潼见他惶惶不安而又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俯身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好了,记得自己说的话。去床上躺着吧,一会儿我让陆伯给你送早饭上来。”

“谢谢大哥。”

早饭后,萧然吃了退烧药,喝了很多水,陆伯上来帮他换了药和纱布,见他整个后背到大腿都是一条条紫黑的伤口,心疼得双手发抖:“小少爷,你是不是在外面也抽烟喝酒,所以二少爷那么生气,要打你打得这么狠?”

“是,陆伯。是我的错,大哥他打我是为我好。”萧然的声音闷闷的,眼神黯下来,唇边掠过一抹苦涩的笑容。

陆伯看着他叹气:“象你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喜欢叛逆,喜欢尝试新鲜的东西。越是大人们不让你们碰的东西,你们就越想去碰,我懂你。可是,小少爷,你一直是老爷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千万不能误入歧途,让老爷失望啊。”

“谢谢陆伯,我以后不会了。”萧然听话地点头。

萧潼下班后毫无耽搁地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上楼去看萧然。萧然正端端正正在跪在茶几前,认认真真地抄着一本《曾国藩家书》,见萧潼回来,他放下笔,抬头道:“大哥,我今天按大哥的吩咐,听了一小时英语、反省了半小时,跪着抄了一小时书……不,还有十分钟才到一小时。只是,学校里的书陆涵哥还没拿回来,我没有看,请大哥再给小弟别的任务吧。”

“我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免了吗?”萧潼有些生气,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烧还没退,你这是跟自己的身体怄气呢?!”一把将萧然从地上拽起来,萧然跪得两腿麻木不堪,身子趔趄了一下。萧潼连忙把他扶正,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拧住萧然的耳朵,把他往沙发上揪:“哥让你朝东,你偏要朝西。你就是喜欢跟哥拧着干,是不是?”

萧然疼得直咧嘴,连声求饶:“不是,是我错了,我该罚。大哥饶命,饶了我吧……哥,我还发着烧呢……”

萧潼松了手,恨恨地瞪着他:“皮真厚,打得这么重,换了别人,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几天了。你还这么能折腾,不愧是练过武功的。看来哥打得还不重,什么时候让你一个月下不了床,你就知道什么叫后悔了!”

萧然摸着耳朵,委屈地看着萧潼,烧未退尽,他的眼睛里仍然没有神采,目光有些朦胧:“大哥,我都十八岁了……”

“是啊。”萧潼挑了挑眉,“那又怎么样?”

“大哥以后要教训小弟,能不能……”萧然低声嗫嚅着,“能不能不打小弟的脸,还有……不要拧耳朵?”

“怎么,你觉得那让你没脸了?”萧潼抱起手臂,斜睨着萧然,冷着声道,“知道要脸,就不要做没脸的事!”

萧然呆呆地看着大哥,现在的大哥温和了许多,再不是昨天那种压抑着怒火的阴郁的样子了。萧然的心酸酸地涨起来,他多想天天看到大哥开朗快乐的笑容,可他知道自己又要让大哥生气了,他可以预见大哥到时候暴怒的样子……

晚饭后陆涵回来了,把萧然留在学校的所有东西都带了回来,放到萧然房间里。萧然整理背包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同宿舍的室友给他的一封信。

“嗨,哥们,好好养病,争取早点回来,我们都会想念你的。”

“你不在,全校第一帅哥的头衔就要被隔壁班的泽悦抢走了,我们气愤难平!”

“听说你生病,班里的女生都哭死了。哥们,你到底得了什么病?神神秘秘的,给我们捎个信来,也好让我们安心啊。”

“那个泽悦来找过你,他要搬到学校里来住了,可你却离开了,真是悲哀……”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封信三种不同字迹,写得龙飞凤舞、张扬不羁,萧然不禁回忆起与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虽然时光短暂,记忆却那样鲜明。他在心中默默念道:“谢谢你们,好兄弟,我会回来的。等我扳倒楚云天、扳倒傲宇,我就会重新加入你们的行列。等着我……”

晚上萧然仍然跟萧潼睡在一张床上,他又吃了两粒退烧药,到夜里烧终于全部退尽了。第二天萧潼去上班,萧然在家禁足,完成大哥指定的任务。萧潼回家时见萧然安安静静地在看书,心中稍定,想这小子躁动的心终于有一点安定下来了。

当天晚上经萧潼允许,萧然睡回了自己房里。第二天早上,萧潼去敲萧然的房门,房门虚掩着,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萧潼的心猛地一沉,一脚踢进去,房间里空荡荡的,萧然已经不见踪影。

陆伯在客厅里,听到楼上萧然的房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碎裂声,他吓了一跳,匆匆奔上来,却见萧然桌上一个工艺品雕塑已被砸得稀巴烂,而萧潼铁青着脸站在那儿,眼里阴郁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房间烧成灰烬。

“二少爷?”陆伯惊愕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小畜生,他又走了,他又回那个该死的地方去了!”萧潼从喉咙里憋出一声怒吼,“陆伯,请你马上派保安到车站去,看到那小畜生,立刻把他绑回来!”

此刻的萧然已连夜打的到离Z市最近的一座城市,一等天明,就从那个城市坐车回了S市。车到S市,他打开手机,他拨通萧潼的电话,还未开口,电话里已传出震破耳膜的吼声:“没皮没脸的畜生,走了还敢打电话给我?早知道你这样狡猾,我就该打断你的腿,让你连床都下不了!”

“大哥……”萧然低低地唤着,“你听我说……”

“现在立刻滚回来,过了今天,你再敢回来,我就兑现前面说过的话,把你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打,到时你别怪哥无情!”

“大哥,请息怒……”萧然深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胸中盘旋的气流压下去,“小弟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大哥原谅,等我回去,愿意接受大哥一切责罚,哪怕……”萧然仰起头,泪水已经涌进眼睛里,“哪怕大哥把我……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活活打死……可是,请大哥相信,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即使我加入黑帮,我也是清白的……”

勉强说完这番话,萧然不待萧潼回答,摁了挂机键。然后拨通楚云天的电话:“老大,我是小雨,我逃出来了。您在哪里,我可以去见您么?”

楚云天顿了顿,声音扬起来:“小雨,你真是有魄力,好,不愧是我楚门的人。我现在在云天庄园,你打的过来吧。”

“是,小雨马上过去。”萧然收起手机,抬起头,脚步依然有些虚浮,却走得义无反顾。

第四十章 初出茅庐的狂妄少年

楚云天站在阳台上,微眯着眼睛,感受着北麓山吹来的飒飒秋风,眉扬起,双眸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自从接到萧然的电话之后,他的心情一直不错。

与萧潼在医院的第一次较量,楚云天分明落于下风。他轻信了萧潼的态度,根本没有预料到萧潼会杀个回马枪。所以他带着近卫们先走了,而那时飞廉正好去给萧然买东西,等飞廉回来,萧然已经一去无踪。

当萧然打电话告诉他,他被大哥抓回家锁了起来时,楚云天十分窝火。自己混迹黑道十几年,却不料阴沟里翻船,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四岁、毫无江湖经验的人耍了。尤其这个萧潼是萧远山的义子,是现在堂而皇之鸠占鹊巢占领了萧氏的人!

可他想不到的是,萧然竟然违背萧潼的意愿,私自从家里逃出来了。这样的举动岂非给了萧潼当头一棒?而当萧远山知道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义子“弃明投暗”,竟然离开萧家,投*他这位“逆子”时,他会不会气得两眼发黑、七窍生烟?

想到这里,楚云天心中就充满快意,那种感觉犹如乘云直上三千里,万分扬眉吐气。

“门主,小雨来了。”眼尖的飞廉看到大门外停下的出租车,提醒楚云天。

楚云天看着萧然打开车门下来,除了背上一个背包,手中一台笔记本电脑,看起来身无长物,却也没有半点累赘。人还未到眼前,就有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迎面扑来,令人仿佛闻到了春日原野上青草的气息,格外心旷神怡。

“带他到我书房来。”楚云天简单地抛下一个命令,转身走进书房内。

几分钟后萧然年轻俊逸的面容出现在书房里,把行李放下,他向楚云天鞠躬,姿态优雅而恭敬:“老大,小雨回来了。”

楚云天打量着他,脸色依然有些苍白,这么凉快的天气,额头却挂着细碎的汗珠。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分明还在感冒,因为消瘦,眼睛变得格外大,却不似平日的明亮,反而好像蒙了一层薄雾,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真切里面的表情。

楚云天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搭到他臂上:“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萧然连忙闪避,有些窘迫:“老大,不用看了,我没事。”

可楚云天已经不容置疑地把他的身子扳了过去,然后手指一紧,转回头来瞪着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把衣服脱了!还有长裤!然后趴沙发上去。”

萧然吓一跳,觉得身上发毛,难道自己又无意中触犯了帮规,楚云天一见面就要责罚自己?“老大……不知道小雨做错了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

楚云天猛地一掌打在他臀上,萧然猝不及防,几乎痛得叫出来。“你的伤口又迸裂了!趴下去,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楚云天没好气地向他吼道,“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非要折腾得自己再住院不可?要逃出来不能等身上的伤全好么?这么不知自爱,我本来是该好好抽你一顿的,只不过念在你伤还没好的份上,先记下这笔账!”

萧然心头一动,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来,楚云天……他这是在关心我么?他是不是已完全把我当成了他的小弟,对我已不再设防?

他默默地脱了外套、长裤,趴到沙发上,回头看了楚云天一眼,神情黯然:“对不起,老大,我实在呆不下去,才不管身上的伤,急着逃出来了……大哥把我关在家里,用铁链锁着我,我寸步难行。我苦苦哀求大哥放了我,可他就是不肯。还说,如果我要再逃出来,他就要扒光了我的衣服,把我吊在院子里打。”

楚云天一愣,皱了皱眉,似乎觉得不可思议,盯着萧然:“那你还敢逃?不怕他真地兑现他说的话?”

萧然抿了抿唇,微蹙的眉峰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倔强:“小雨记得老大的教训,要做一个主宰自己的人。大哥现在瞧不起我,可等我跟着老大历练一番,建起自己的事业,那时候我再回去,他就会知道我今天的选择没有错。”

楚云天仔细看着萧然,那张年轻的脸干净得不染人世纤尘,仿佛一眼就能看透,眉宇间仍然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只是脸上的表情那样认真,认真得令人怦然心动。楚云天不禁莫名地感慨起来,曾几何时,自己也象他这样,认定了一个目标就投入自己全部的勇气与热情,那时的思想简单、执着而又单纯,只知道义无反顾地往前冲,根本不会去考虑前途有多少困难与挫折。

萧然的白衬衫上又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还好是从纱布里渗出来的,面积不大,否则一路过来恐怕会引起别人注意了。臀部、大腿摩擦得更加厉害,所以伤口出血也比较多,楚云天一边拿了伤药与纱布过来,一边叮咛道:“这两天先不要去上班,留在庄园里养伤。等伤好,你住到飞廉和孤舟他们那边去。他们俩合租的房子,比较大,加你一个正好。”

萧然嗯了一声,道:“只要他们俩不嫌我年纪小,跟我在一起累赘就好。”

“不会。”楚云天的手指灵活地在萧然背上活动,这种平时都由侍卫来做的事,他做起来竟然也十分娴熟。

萧然趴在沙发上,忍着痛,一动不动地配合着。他从楚云天的动作中感觉到点点滴滴的温柔、细致,可是他的心中强烈地排斥着这种感觉。他恨自己轻而易举就能被别人感动,这个人是危害社会的黑帮老大,是想尽办法、耍尽阴谋打击萧氏的人,萧然,你怎能被他一点点小恩小惠感动?这是他们黑道上人所谓的江湖义气,这是他在对他的小弟施恩,不是对你。萧然,你清醒一些!

他闭上眼睛,想起泽悦背叛自己后痛苦的表情,想起自己在刑堂上挨的二十鞭,想起楚云天在夜之神打他的那记耳光,想起自己忍辱负重,被大哥责罚、冷漠,被大哥用铁链拴在床头,想起自己不得不一次次伤大哥的心……浑身的热血一点点沸腾起来,刚刚涌起的一点感动全部被愤怒、耻辱、仇恨取代了。萧然咬紧牙关,手指握成拳状,紧紧抵在沙发上。

“怎么了?很痛么?”身后传来的语声好像一盆凉水浇在身上,令他瞬间清醒过来。此时此刻,自己怎能如此沉不住气?他连忙收敛心神,抽了两口气:“对不起,老大,小雨太没出息了。”

楚云天倒没责备他,反而温和地拍拍他的头道:“你已经算能忍的了,表现不错。”

萧然回头,赧然一笑:“多谢老大。”

晚上,楚云天安排萧然住在他隔壁房间,萧然安静下来后,再次装作出来透气,暗中将这座庄园的布局结构观察了一遍。他们所住的这栋楼是庄园中的主楼,三楼东面是楚云天的卧室,隔壁还有一间卧室的门关着,萧然不知道是谁住的,但他隐隐猜想,如果泽悦真是楚云天的徒弟,那么那间卧室便是他的。

二楼是楚云天的书房、会客室、休闲区,底楼则是一个很大的客厅。

主楼过去是刑堂,还有其他各种建筑,萧然不知道它们的用处。但主楼背后还有一排房子,凭萧然灵敏的感觉,他猜想楚云天的保镖近卫或暗卫之类的人必定藏身于那几间房子中,因为他能够感觉到一种普通人感觉不到的锐气从那排房子中散发出来。

关上窗子,萧然坐在台灯下,拿出大学里的书来看。刚刚看了几页,就听楼下大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人在紧急集合。萧然腾地站起来,打开门奔出去,正好在楼梯上见到楚云天。

“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白麟堂的人又在夜之神闹事,阿坤顶不住了,紧急向我求助。”

“老大,我也去。”萧然请求。

“不,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给我乖乖呆在家里。”楚云天下令。

“老大……”萧然还想再说什么,被楚云天一道凌厉的目光阻住,只能及时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可是,谁也没注意到,当楚云天的劳斯莱斯开动时,有一条身影象飞鸟般轻盈地落到车顶上,然后匍匐在车顶,就象一片叶子牢牢地贴在窗玻璃上。

夜之神三楼歌厅里正在展开一场混战,所有来跳舞的人都已经逃得干干净净,而疯狂的迪斯科音乐仍然响彻整间舞厅,掩盖着这场黑道的争斗。楚门的人都穿着统一的夜之神领班或保安服,而白麟堂的人则着装各异。

夜之神的总经理钱坤,就是楚云天口中的“阿坤”脸色铁青地与白麟堂的二当家高仲鹏对峙着,浓浓的火药味在两人中间扩散。钱坤的忍耐即将达到极限,而高仲鹏只是倨傲地抬着下颚,带着些挑衅、又带着些不屑的表情看着钱坤,唇边挂着冷冷的笑容,冷冷地道:“你们不是漂白了吗?楚门烈焰堂堂主,现在改成正人君子了,怎么还会随便跟人动手?岂非掉了身价?我劝你还是等你们老大来出面吧。或者他跟我们老大说几句好话,我就叫我的手下放你们一马。”

“你……”钱坤气得两眼喷火,死死握紧手指。

高仲鹏更加轻蔑:“老子就是瞧不惯你们假正经的样子,你敢说你们夜之神里面是干干净净的正经营生?你们没有……”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高仲鹏就感到身边刮过一阵冷风,似乎有一条白影一闪而过。他蓦然回过头去,却见舞厅里的人群一阵晃动,好像本来汹涌、浑浊的海浪,突然在一股神奇的力量带动下,波滔向两边散开,而中央却卷起了万丈漩涡。

钱坤与他同样瞪大了眼睛,舞厅里的七彩霓虹灯依然在闪烁,斑驳的光影投在一张张满是震惊的脸上。而他们看到一条白影在舞池中随着灯光晃动,出手如风,身形快如鬼魅。所有白麟堂的人碰到他无不被打得落花流水、七倒八歪。

震耳的音乐掩盖了惨叫声,但那些纷纷被击飞出去,或者倒在池子里、或者撞在墙上反弹回来的身躯,一个个颤抖、痉挛,即使灯光暗淡,也能分辨出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和呻吟的嘴型。

忽然,所有的音乐都停了,只听到呻吟、惨叫、倒地声。所有的灯都亮了出来,将舞厅照得亮如白昼。楚云天带着他的护卫们出现在舞厅中。楚云天面沉似水,目光紧紧盯着舞厅中央那个小豹子般矫健敏捷的身影。

顷刻之间,地上已经躺满了白麟堂的手下,而楚门所有的人都呆呆看着那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男孩,看他缓缓收起双掌,轻轻拍了拍手,好像在拍掉掌心的灰尘,然后踩着间隙,慢慢从满地翻滚的人堆里走出来,走到楚云天面前,躬身道:“老大,小雨已经把这些敢来挑衅的人打倒了,不知老大还有什么吩咐?”

楚云天一下子被气得噎住。明明是违背自己的命令偷跑出来的,可这小子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嫁祸于人”,暗示他是奉了自己的命令。一个人打倒一片,够狂妄、够大胆、武功够高。可是谁借了他胆子让他这样嚣张?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萧然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楚云天的脸色,心中暗暗微笑。年轻狂妄不可怕,只要敲打敲打就成了。最怕的是有心机、有城府,所以,自己这步棋又走对了。楚云天必定会越来越信任自己。

第四十一章 城府

“干得好。”楚云天赞许地微笑,摆手示意他退过一旁,然后走到高仲鹏面前。高仲鹏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站在楚云天身旁的萧然,而萧然只是调皮地偏了一下头,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高仲鹏气得发抖,扫了一眼被打得东倒西歪的手下,怒声喝道:“没死吗?没死的话一个个给我滚起来!”

那些人各自捂着伤处,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个个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楚云天优雅地勾起唇角,瞥了一眼高仲鹏气极败坏的样子,道:“高仲鹏,我不明白,你怎么那么喜欢跟我们楚门作对?上次你派你的手下来我们夜之神和天上人间闹事,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你们魏老大。他说不是他授意的,也就是说,在你们白麟堂,你是可以超越你们老大的权威,自作主张的一个?”

“我……”高仲鹏吃了个哑巴亏,心里有苦难言。魏龙彪的确没有授意,可却是默许的。他知道他们老大一心想找楚门的晦气,面上却还要装作和平相处的样子,是他揣摩着老大的心思,甘心当这只替罪羊,所以上次魏龙彪在电话里与楚云天哼哼哈哈,私下里却直夸高仲鹏干得好。

可今天自己带了那么多人来砸场子,却被一个无名少年打得落花流水,说出去他高老二的脸简直丢尽了。再加上楚云天旁敲侧击,把这桩罪过都摊到他身上,他就知道自己铁定要倒霉了。本来是为老大分忧的,但这会儿败得如此惨烈,自作主张加上丢了白麟堂的脸,两罪坐实,他回去就只有乖乖去刑堂领罚了。

楚云天见他脸上阵青阵白,倒也不想再为难他:“既然今天双方都有损失,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只不过我还是要打个电话给你们魏老大,请他今后好好约束自己的手下。否则,再发生这种事,我就只好报警了。”

高仲鹏悻悻地握紧拳头,忍着气道:“今天是场误会,楚老大你大**量……”

楚云天脸一沉,犀利的目光在高仲鹏脸上盯了足有五秒,见高仲鹏的眼皮跳了两下,一丝惊惶之色从他眼底掠过,他才缓下脸来,摆摆手:“既然如此,高二爷,您请吧。”

先是直呼其名,现在又改口叫“二爷”,高仲鹏只觉得这声二爷充满讽刺,心中更是窝火。无奈地挥手命那些手下跟他走,一群人出去时夹着尾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钱坤见他们离去,连忙命手下收拾残局,愧然站在楚云天面前,嗫嚅道:“老大,对不起,是阿坤无能。”

楚云天拍拍他的肩:“没事,我知道你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忍了他们几次了。”

钱坤见楚云天并无责怪之意,才放下心来,抬头看了萧然一眼,羡慕地夸道:“老大,您从哪儿找来这么好的小伙子?身手这么了得,真是后生可畏。”

提到萧然,楚云天的脸色马上冷了下来,回头下令:“我们回去,小雨,你坐我的车。”

一路上楚云天一句话也没说,车里的气氛沉闷之极。回到云天庄园,萧然跟在楚云天身后上楼,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怒气,所以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跟着。

“跟我过来!”楚云天头也不回地吩咐,直到走进他的卧室,楚云天把房门关上,回手一巴掌甩在萧然脸上,把萧然抽得一个趔趄。

“跪下!”

“老大……”萧然惊愕地看着楚云天,对上他冷厉、威严的目光,他委屈地低下头。

“怎么?听不懂我的命令?”

萧然咬了咬牙,慢慢跪下去:“老大,小雨今天立了功……”

“我出门时吩咐你什么?”楚云天的声音更冷,萧然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迅速变得稀薄,他惶然抬起头:“老大吩咐小雨乖乖在家呆着。”

“那你干了什么?”楚云天坐下去,盯着他的眼睛,原本温和儒雅的面孔,此刻却冷峻如山岳,那双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睛,此刻显出沉渊般深邃的底色。

萧然暗暗叹息,这个楚云天,的确不愧是黑帮老大,单凭他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那份威严气度,就足以令人折服。这个人,究竟有几种面目?在公司、在帮里、在自己面前、在对手面前,他已经见识过他各种不同的面目,在角色的转换间,他能把握得恰到好处。楚云天,他至少堪称枭雄吧,他绝不是一个只会玩弄阴谋的人。

“小雨知错了,不该违背老大的命令,擅自行动。只是……小雨刚刚入门,没有为老大做过任何事,小雨只想……”

“想表现一下自己?”楚云天冷笑,“年少轻狂、自以为是!我们楚门如果人人象你这样不听命令、自作主张,那就不是一个有组织、有规矩的门派,而是一帮乌合之众!不要说三百年,就是三年都存活不下去!”

萧然恭敬地跪直身子,低着头,摆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

“你入门那天我给你的规矩你背了没有?”

“……背了……”

“违抗门主命令,擅自行动,该如何处罚?”

“……回老大,视情节轻重,鞭五十到一百,或者……逐出楚门……”萧然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有些颤抖,跪着的身躯也开始发抖,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中掠过惶恐的悸动,急切地、一迭声地恳求道,“老大,小雨真的知错了,求老大不要将小雨逐出门去。小雨愿意受罚,无论老大怎么罚都可以。老大,小雨一心只想报效老大,求老大相信……”

楚云天听他语声惊惶,紧张、害怕得手足无措,想要伸手拉住自己的裤管,又畏缩着不敢行动,光洁的额头渗出冷汗,哪里还有刚才舞厅中挥洒自如的样子?他忽然有些心软,刚才掀起的满腔怒火不知不觉减弱下来,沉着声道:“你真的知错了?”

“是,小雨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请老大相信。”

楚云天用力揉了一下萧然的头发,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这个动作有多宠溺,就象一个兄长恨铁不成钢地面对自己的弟弟:“臭小子,念在你今天打败了那么多人,为我们长了脸的份上,我不把你交到刑堂去。只是,刑堂不罚,我却还要罚你。”

“谢谢老大。”萧然满脸灿然,“请老大示下。”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不打你,你跪到自己房间去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是,小雨遵命。”萧然站起来,躬身道,“那请老大休息吧,小雨告退了。”

“慢着。”楚云天叫住他,“你不觉得你还有什么事没有跟我交待么?”

萧然一愣:“老大,我不明白。”

“你哪来的这身武功?还要我提醒你么?”楚云天脸上又泛起怒气。

萧然怔了怔,心念电闪。欺骗他?他如果真地去查,自己很难圆谎。不如实话实说?如果他是泽悦的师父,有泽悦这个先例在,他必定不会太过吃惊。那么自己正好可以从他的态度上证实自己的猜测。

想到这儿,萧然坦然地看着楚云天:“老大,小雨的身世太过离奇,小雨不想对老大隐瞒,但请老大听了不要吃惊,还有,请老大代小雨保密。”

楚云天被他勾起兴趣,嘴角一弯,戏谑地道:“哦?什么样的离奇身世?你总不会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吧?”

萧然轻笑,果然!他见识了泽悦从现代穿到古代,再从古代穿回来,这种事对他来说丝毫不稀奇。“小雨正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在古代小雨就是学武的。”

楚云天不禁震了震,随即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有意思,想不到萧潼与萧然竟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难怪自己的消息渠道查不出他们的来龙去脉,以至于对这两人一直有种神秘感。还曾猜想父亲是不是背着母亲在外面养了私生子,所以这两个所谓义子也姓萧,而且被他捧在掌心。

既然是从古代过来的……只知道忠信孝悌那一套东西的人,有什么本事与先进的现代人斗?他们的脑子哪有现代人复杂?他们哪里懂得商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那一套?哪里懂得钻法律空子?

萧远山,你任用萧潼做总经理,自己跑到澳洲去逍遥,看来,萧氏就要垮在他手里了。我会让你看到,楚门不是你想象得那样污浊,就算不做黑道生意,我也照样在商场上立于不败之地。我辛苦奋斗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与你一较高下了。父亲,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看看你这个不肖子是最强的,我要让你后悔当初放弃我的决定!

想到这里,楚云天脸上慢慢泛起笑容。萧然心中一动,这笑容好奇怪,楚云天,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不仅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而震惊,反而好像有一种正中他下怀的得意。这个人,城府深不可测,他还会对萧氏动多少脑筋?萧然,你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尽快采取行动,尽快打垮傲宇!

Z市,萧氏庄园,台灯发出柔和的光,照着床上斜躺的孤独的身影。萧潼点燃一支烟,看着烟雾袅袅上升,想起暑假里因为萧然抽烟,自己狠狠打了他三个耳光,可是现在,自己竟然也自甘堕落地抽起烟来。原来,用烟麻醉自己,也是一种无奈的解脱。

“哪怕大哥把我……扒光了吊在院子里……活活打死……可是,请大哥相信,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即使我加入黑帮,我也是清白的……”萧然含泪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萧潼用力吸了两口烟,心里泛起麻麻的酸痛。

然儿,你到底在追求什么?新鲜?刺激?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你以为,入了黑帮,你还能保持清白么?你竟然宁肯被我扒了衣服吊在院子里打,也要逃出去加入这个楚门,它对你究竟有多大的诱惑?

楚门,楚门,我一定要弄清它的底细,还有那个所谓的老大,我一定要弄清,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四十二章 勾心斗角

楚云天睡不着,他很舒服地仰*在沙发上,反反复复地想起萧然在舞厅里的矫健身姿。好帅的小伙子,不仅人长得漂亮,身手更是漂亮。涉世未深、纤尘未染,满怀激情与抱负,向往江湖道义,这样的人若能为自己所用,岂非如虎添翼?

他想了想,打开庄园内的安全监控系统,调到萧然所住的那间客房。然后,他的嘴角弯了弯,一个满意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他看到萧然面向着北窗,笔直地跪在房间里,端正的姿态就象刚才跪在自己面前一样。

感冒未好,伤势未愈,连日来挨打、被囚禁、逃出家门、一路奔波,再强的人也该心力交瘁了,刚才又经历了一番厮杀,可这倔强的少年竟然没有倒下去,反而忠诚地、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命令。那个修长挺拔的身躯,即使跪着,也显得那么高贵、优雅,没有半点卑微的味道。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脸部的线条犹如钻石雕刻,每根棱角里都透着光华。

刚才被自己打了一巴掌,他的半边脸颊有些红肿,可能静下来觉得疼痛,他轻轻伸手捂住脸,抿紧的唇边露出一丝委屈之色。

楚云天看到这里禁不住想笑,这孩子,想必是觉得自己立了功还挨打,心里多少有点不服。只不过他还肯听话地罚跪、反省,证明这孩子对自己是敬畏、服从的。年轻人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玉不琢不成器,能够将这样质地良好的璞玉雕琢成美玉,楚云天十分乐意去做。

楚云天的心情越来越好,然后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他来到萧然房门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萧然的声音:“门没关,请进。”他推门进去,见萧然仍然笔直地跪在那儿,好像连动都没动过。只是脸色愈发苍白憔悴,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原本漆黑的、明亮的眼睛显得有些灰暗。

“老大。”萧然恭敬地低头打了声招呼。

楚云天突然有些心疼,可是他马上提醒自己硬起心肠来,淡淡地道:“跪了大半夜,想清楚自己的错了么?”

“是,小雨知错了,以后小雨一定唯老大之命是从。如果再犯,请老大用门规处置。”萧然的声音弱弱的,鼻音更重。

“记得自己的话。”楚云天伸手,“起来吧。”

“谢老大。”萧然站起来,双腿麻木不堪,哪里站得稳,身子晃了两晃,楚云天连忙扶住他。在接触到楚云天温暖的怀抱的时候,萧然有片刻的恍惚,为什么,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那么象自己的大哥?

想到大哥,他的心就紧紧地收缩起来,冰冷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去。不敢去想,并不是不愿想,一想起就会充满负罪感,就会心痛得无以复加。大哥,你现在怎样了?你在为有我这样不肖的弟弟痛苦么?你是不是恨死我的背叛与忤逆?你是不是在责怪自己没有教导好我?大哥,对不起,等我回来,我会向你请罪的。无论你怎样惩罚我,我都甘愿领受,即使你亲手打死我,我也不怨你……

手心骤然冰凉,楚云天有些惊愕地看他,然后俯身挽起他的裤管,看到他膝盖上已经跪得红肿,伸手一摸,腿上也是冰凉的。

“感冒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楚云天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冲着萧然吼道,“地上冷,你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萧然愣住,他是在关心自己?楚云天,他真的对自己的手下很好,这份义气、这种关怀……竟然令自己觉得有点温暖、有点心动。

他从心底伸出一只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萧然,你清醒些!记得他是你的敌人,是敌人,你要认清他的真面目,坚定自己的决心!

心中想着,他乖顺地低下头,讷讷地道:“小雨做错了事,理该受罚的。老大已经免了小雨的鞭刑了,小雨感激不尽……”

楚云天拍拍他的头:“好了,别装可怜了!以后做事规矩些就是了。走,跟我下楼吃早饭!”

“是。”

“今天一天就在客房里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命人给你送感冒药来,再给你换一下伤药。”

“不,老大,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感冒是小毛病,不碍事的。小雨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请老大允许我去公司上班吧。”萧然恳求。

楚云天站住,脸色一沉:“是不是昨晚没跪够?”

萧然睫毛一颤,惶然退后一步:“我错了,老大,你别生气。”

“下次再不长记性,我不介意用巴掌提醒你。”楚云天的声音瞬间充满威严。

萧然连忙应道:“小雨记下了,再也不敢了。”

书房,楚云天拨通钱坤的电话:“阿坤,我要昨晚小雨在你那边打人的录像。”

“老大?”钱坤有些困惑,“您对这个小雨……他到底是什么人?您为什么这么在乎他?第一次他来夜之神,您也让我弄他的录像……”

“哪来那么多废话?”楚云天打断他,“我让你干什么,一定要向你解释原因么?”

“不,不,属下不敢。”钱坤一听楚云天的声音冷下来,立刻恭敬起来,带着几分讨好的意思,“老大您吩咐我的事,我一定帮您办得妥妥贴贴的。属下只是对这位小兄弟比较感兴趣,您不知道,昨晚他在这儿大战一场,我们夜之神传得沸沸扬扬,说老大新收的小弟是个超级帅哥,要是去拍电影,绝对会成为功夫明星。”

楚云天不觉露出笑意,颇为骄傲地道:“我看中的人怎么会差?好了,你尽快把录像给我弄好送过来。”

“是,属下遵命。”

萧然一天窝在房间里看书,却哪里看得进去,想到自己的计划搁置着无法实施,他就忧心如焚,焦躁不安。可他不敢有什么动作,他猜想这庄园内有监控装置,所以他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都必须把戏演得圆满。

第二天,楚云天终于同意他去上班了。上午飞廉开车把他送到他和孤舟住的地方,离云天庄园很近的一处小区,叫做凤凰绿郡。两人年纪都比萧然大出六七岁,就象大哥哥一般,有萧然加入,他们都很欢迎。

下午楚云天到傲宇上班,萧然跟他一起过去,熟门熟路地为他收拾办公桌、整理文件、端茶倒水,然后开始自己的工作。一会儿总经理傅清南进来,好像在跟谁生气,脸色有些不善:“董事长,我们向Wes进的那个柜子已经到港,刚刚货代说海关要查验!”

楚云天勃然变色,好像想到什么,眸子中泛起寒意:“肯定是张海山这个浑蛋故意的!”

“老大,怎么回事?”傅清南压低声音。

楚云天看一眼外间办公室的萧然,萧然正全神贯注地在电脑上打字,心无旁骛。“上周六他要我和小雨一起陪他到夜之神玩,小雨回家了,我没答应他。看来这浑蛋有意报复,真是人渣!”楚云天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顿了顿,又道,“我马上打电话给他,放心,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好。”

傅清南走出去,楚云天喊了声:“小雨,你进来。”

萧然走进去:“董事长,您有事?”

就算楚、傅二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凭萧然高超的内力,他也已听得清清楚楚。

楚云天看着他,郑重地道:“小雨,海关通关科那个张科长故意刁难我们,要查验我们的货物。我不想耽误时间,更不想他们无中生有,所以,我必须亲自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小雨,我需要你帮忙。”

萧然怔了怔,心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有确定,试探地问道:“董事长是想要小雨……?”

“我想让你学会虚与委蛇。”楚云天安慰似地微笑,“我知道,以你现在的单纯,可能无法想象社会上那些丑恶的事情。小雨,我上次教训过你,社会是个大染缸,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力量、没有抗打击能力,就只有自取灭亡。所以,学会周旋在各种各样的人中间,学会用各种手段保护自己,你才是强者。”

萧然一震,凝眸看向楚云天,思索了片刻,清澈的目光慢慢变得深沉,俊美的脸上慢慢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董事长,既然小雨已经是楚门的人,小雨自会尽一切努力为楚门奋斗。上次是小雨无知,冒犯了董事长,请您原谅。”放低声音,又道,“只要老大有令,小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小雨愿意跟着老大,去学习抗打击的能力。”

楚云天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好样的,小雨,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萧然灿然一笑:“多谢老大夸奖。”

楚云天给张海山打了一个电话,约好明晚携自己的“表弟”肖寒雨在夜之神与他会面,查验马上被取消了。楚云天放下电话,手指紧紧捏住桌上的一个茶杯,喀吧一声,那个杯子在他手中被捏成碎片。

后来萧然去上厕所,正准备离开,听到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进来。他认得这两人是销售部的业务员,心中一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两人也没注意到他,聊得甚欢。

“这个月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一人用羡慕的口吻问道。

“是啊,超额完成了。”另一人掩饰不住骄傲的语气。

“我们今年的销量直线上升,可价格却放得那么低,你说我们究竟有没有利润?”先一人疑疑惑惑地道。

“利润是肯定有的,否则不会连续三年年年涨工资了。”后一人挺肯定地道,“我觉得我们就是在用低价垄断市场,我们那些客户原先只跟萧氏集团买,现在纷纷转向我们。你想,只要质量差异不大,哪个客户不找价格低的供应商?”

“是啊,我也听说萧氏今年销量大跌,日子一日不如一日,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要被我们挤垮了。想当初萧氏在毛纺这一行业可是龙头,现在……”说话的人摇头叹息。

“可是我真不明白,我们凭什么可以卖得那么低还赚钱?”

“我也不知道,但想来肯定有什么猫腻。算了,轮不到我们管。”

“可我总觉得不踏实,好不容易找到份安稳的工作,如果……”那人的声音低下去,可能有所顾忌,想想又不说了。

听到两人离开,萧然才从厕所里出来,在走廊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觉得堵得慌。萧氏面临艰难之境,大哥恐怕寝食难安了吧?不,不能让这局面发展下去了。自己必须孤注一掷,一举打夸傲宇……

第四十三章 揭秘

下午四点半,云天庄园最南面的一栋楼房,周围遍植高大的水杉与法国梧桐,几乎将整栋楼都掩映在绿荫丛中。若是不注意,很难发现庄园深处还有这样一栋楼。

楚云天带着萧然上楼,楼下与楼梯转角处都有侍卫在站岗,挺拔的身躯站得笔直,见楚云天过来,他们纷纷九十度鞠躬,恭敬地行下属之礼。萧然被那种严谨、肃穆的氛围震住,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怎么会仍然保留着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古老门派?难怪楚云天长着一张儒雅、俊朗的面孔,却于举手投足间自然地流露出威仪。

三楼最西面,穿过一条长廊,两人走进一个很大的练功房。里面有人在练习拳术与搏击,楚云天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行礼,径自带着萧然走进最里面一间没有窗子的暗室。

有小弟跟过来为他们开门开灯,萧然一眼就看到*墙放着一个练习枪法用的靶子。没有注意到楚云天的动作,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把沙漠之鹰手枪,转向萧然:“小雨,今天我要教你枪法。”

萧然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一丝危险的气息瞬间袭遍他全身。一支手枪握在手中,楚云天的眼睛里就立刻流露出鹰隼般的犀利与冷酷。萧然忽然想到自己手中执剑的样子,这个楚云天,竟然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特质:同样象一把藏锋的剑,外表是温和的剑鞘,出鞘却是夺人的锋芒。

“小雨?”楚云天见他愣神,以为他害怕自己手中的枪,故意拿起来对他晃了晃,戏谑道,“害怕了?”

“哦,没。”萧然连忙摆手,“谢谢老大的好意,只是小雨不想学枪法。“

楚云天两条修长的眉毛立刻拧到一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武功高超,已经天下无敌了?你的身手再快,快得过现代化高科技的器械吗?”他举枪对准萧然,面容冷峻,“要不要试一试?”

“不,不是,小雨不是这个意思。”萧然腼腆地垂下头,“小雨只是刚入门的小弟,不配得到老大如此器重。”

“胡说!”楚云天喝斥,责备的语气中却隐隐透出宠爱,“谁准你妄自菲薄?我教你枪法,谁敢说个不字?你是直接跟我的小弟,自然与其他人不同。”

萧然暗暗握了握拳,将心里掠过的震颤压下去。楚云天,他处处表现出对自己的与众不同,这种态度令萧然感动,又莫名地惶恐。从小习武并矢志要报效朝廷,成为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他深深明白他应该具有一副“铁石心肠”。可是,面对楚云天这个为祸社会、威胁萧氏的黑帮老大,他的“心软”却已不止一次悄悄抬头。

楚云天见他脸上仍有犹豫的表情,暗道这小子样样都好,就是太过拘谨了,怕是萧潼把他管得太严,束缚了他的手脚。他不再多话,直接下令:“还等什么?过来!”

“是。”

萧然用暗器早已是百发百中,所以练枪法一点都不困难。楚云天只不过稍加点拨,萧然就已掌握了用枪的诀窍。楚云天又惊又喜,收回枪的时候重重地拍了一下萧然的肩:“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假以时日,你就是纵横黑道的霸主了!”

萧然窘迫地低下头:“小雨怎敢?只有老大才配当黑道的霸主。小雨只想一直跟着老大,唯老大马首是瞻。”楚云天朗声大笑。

萧氏总裁办公室,萧潼接起一个电话:“您好,萧先生,我是S市柯南道尔私家侦探社社长舒麦克。上午您委托我们去办的CASE,我初步调查了一下,准备接下来。只是这个楚门不象普通黑社会组织,它有相当久远而神秘的历史,外界对他们了解不多。所以,我需要萧先生多给我一点时间……”

“要多长时间,舒先生?事情比较急,我希望你们越快越好,价钱方面没问题。”

“这样啊。”舒麦克似乎有些为难,又不愿放弃这么富有挑战性的案子,因为这个楚门也已激起了他的兴致,“一个月行吗?”

萧潼摁了摁眉心,有些疲倦、有些烦躁,却仍然保持着沉稳的语气,“好吧,一个月为限,但请舒先生尽力。”

“OK,没问题。”

放下电话,萧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个月,然儿会在楚门发生什么事?十八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么执着于自己的主观意志,却又没有足够的抗打击能力,真是让他*心。

眼下公司经营陷入困境,那个横空出世的傲宇集团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业内人士都捉摸不定。一些小毛纺企业已出现僵局,不得不压低价格来抵抗傲宇的侵袭,暂时维持企业现状。但象萧氏这么大的企业,轻易降价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在价格策略上绝不能轻易偏离轨道。所以萧潼身上的压力特别大,偏偏在义父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企业出现亏损,他有何面目去向义父交待?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拨通萧远山的手机,带着满腹愧疚开口:“义父……”

“潼儿?”萧远山的声音依然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而且听来十分愉悦。

“是我,义父。”萧潼心中却很苦涩,还没说什么,脸上已经有些发烫。自己既没有管理好企业,又没有管理好家,怎么对得起义父的厚望?

“潼儿,你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萧远山敏感地问道。

“公司销量日渐下跌,八月账上出现亏损,九月亏损更大,义父,对不起,潼儿愧对你的栽培……义父您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萧潼说得很吃力,从他登上皇位到穿越之前,整整五年时间内,他凭自己卓越的能力稳定朝纲、福泽百姓,虽然也遇到重重困难,却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失利。这一次,又是企业亏损,又是萧然“堕落”,双重打击一起压下来,真的令他不堪负荷。

电话那头传来萧远山温和的笑声,萧潼不禁有些困惑:“义父,您还笑?您不骂我……?”

萧远山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傻小子,哪个企业的经营会是一番风顺的?世界经济都有高峰与低谷,何况我们一个小小的萧氏?我问你,你现在有没有想到什么对策?”

“我与公司高管层讨论过应对之策,目前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与米歇尔的合资公司,将来可以以优质取胜。所以,我一方面将这个消息与我们现有的客户分享,让他们了解到我们的潜在实力。另一方面加快合资公司的审批工作,以便公司早日成立。”

“做得好。”萧远山赞许地道,“合资公司就是我们的绩优股,它会带动我们萧氏的业绩蒸蒸日上。潼儿,你不必担心那个傲宇,他们在违反市场规律*作,这样的竞争背后必定有违法的行为存在,所以,我相信他们不会长久。我们只需沿着现在的轨道前进,萧氏还撑得起,你放心。至于我,不出所料,我十月底前一定可以回来。”

萧潼喜出望外:“太好了,义父。”

萧远山笑道:“我这次回来,可是要交给你一个重大任务的。”

“义父您有什么吩咐现在就对我说吧。”萧潼好奇地道。

“这个任务嘛,说简单不简单,说困难不困难。那就是——我要你给我娶个儿媳妇回家。”

萧潼愣住,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隐隐的酸涩与痛楚象水波般扩散开去:“义父,您知道,我是有妻儿的人……”

“可你回不去了。”从萧潼的声音中听出怆然,萧远山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抱歉,潼儿,我提起你的伤心事了。不说了,等我回来再说。”

“好的,义父,等您回来。”

夜之神,轻柔的音乐在包厢里缓缓荡漾,灯光不刺眼,却也不暧昧,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萧然绝美的脸庞。一双深黑的眸子中犹如落入了星子,明亮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他坐在楚云天右边,而张海山坐在楚云天左边。

张海山进来时已经带了一身酒气,想必晚饭喝了不少酒。楚云天叫服务员送一箱啤酒过来,问张海山:“张科要不要一展歌喉?”

“不要,我的嗓子恐怕会吓倒你表弟,还是喝喝酒、聊聊天吧。”

“单单喝酒聊天,我们干嘛不到酒吧去?”楚云天开玩笑地道。

“不一样……包厢里比较清静。”

张海山的目光跳过楚云天,一直在萧然身上逡巡,不断敬他酒,又不断打听他的情况。最后实在忍不住,捅了楚云天一下:“楚董,你跟你表弟换个位置吧,瞧我跟他说话多费劲。”

楚云天挑了挑眉:“看来张科对我这表弟很感兴趣?”

“嗯,这孩子又斯文又乖巧,长得又帅,看着就让人喜欢。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弟弟,不知道多宝贝他了,可楚董好像对他管教很严?”张海山显然想起上次在包厢里见到萧然,他刚挨过楚云天一巴掌。

“现在的孩子都娇生惯养,性格叛逆又极度自我,要是不好好管教,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我自己没有弟弟,一直把他当成亲弟弟管教。”楚云天说着,起身与萧然换了个位置。

张海山回头看着萧然笑,伸手想去摸萧然的头,萧然及时举起酒杯,不着痕迹地挡住他这个动作:“张叔叔,我表哥跟我提过好几次,说您十分照顾傲宇,总是为傲宇大开方便之门。我借这个机会谢谢您,请干了这杯酒。”

张海山脸上的表情一僵,叔叔?我有这么老吗?有火发不出,颇为尴尬地道:“我跟你表哥是老朋友了,叫我叔叔,我岂不是比你表哥大了一辈?还是叫我哥哥吧。”

萧然不动声色,依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笑容,再次举了举酒杯:“那小雨放肆了。张大哥,请。”

“好,好。”张海山欣然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拿出烟来,凑到萧然身边,“来,小雨,抽支烟。”

“张大哥,我还小,不抽烟。我帮您点。”

张海山探头,斜了楚云天一眼,脸色不善:“楚董,你表弟很不买我面子哦。”

萧然连忙拉了拉张海山的袖子,好像很畏惧楚云天的样子:“小雨不敢,张大哥,我抽。”

张海山嘿嘿笑起来,带着些恶意的张狂。楚云天见此情景,眼神一凛,却很快收敛,用教训的口吻对萧然道:“小雨,张科是我的贵客,你要好好陪他。”

萧然听话地垂下头:“是……大哥。”喊出大哥两个字,萧然心中一阵刺痛。大哥,想不到,我今天不得不叫别**哥,你若知道,会不会生气?

张海山越发得意,伸手勾住萧然的肩膀,十分亲密地拍着:“好,好,小雨,今天我特别高兴,我们一定要畅饮一番,一醉方休。”

萧然拼命压住推开这个人的冲动,殷勤地为张海山点烟、倒酒。三人喝了一瓶又一瓶,张海山的样子越来越兴奋,手越来越不老实。而萧然每次都巧妙地避开他,却又装作十分乖巧、讨好的样子。这种样子不仅令张海山发不出火,反而更增加了猫戏老鼠的兴致,觉得萧然就在他掌中,可以随他拿捏。楚云天在旁边看着暗暗发笑,好小子,原来他这么机灵,真是个小滑头!我还怕他吃亏,看来今天张海山要栽在他手里了。

张海山的舌头早已经发硬,眼睛也有些迷糊,而萧然依然神清气爽,始终人畜无害地微笑,一杯接一杯地灌他酒。

后来楚云天出去上厕所,萧然对服务员道:“楚董喝了酒,你去跟着他,免得他回来时找不着地方。”服务员扑哧一声笑出来,连忙跟在楚云天后面走了出去。

萧然见包厢里没有别人,拿起自己的酒杯,凑到张海山面前,把酒喂到他嘴里,笑吟吟地道:“张科,我表哥一直说你帮了他很大的忙,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帮了他什么。”

张海山得意地吃吃笑道:“你还是学生,哪里懂得这里面的玄妙。”

“就是因为不懂,所以才更想知道嘛。张大哥,你就教教我吧。”

“我告诉你。”张海山凑过来,几乎贴到他脸上,“他进口的柜子,申报的价格都是造假的,比真正的买价低得多。我猜想,差不多低了百分之三十吧。他叫供应商在质量描述上做文章,把高支数的原毛报成低支数的,把低草杂的报成高草杂的……你不在这个行业内,你不明白,我可是把关的人,什么手法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只要海关不去查验这些项目,谁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你表哥背后有周关长给他撑腰,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只不过……如果我把这事捅出来……哈哈……”

虽然张海山已经口齿不清,可萧然完全听明白了他所说的话。就在这时,他听到推门声,连忙把张海山的那杯酒也倒进他嘴里,堵住他后面的话。

第四十五章 沉重的打击

傅清南被检察院的人“请”到了总经理室边上的小会议室,而总经理室里那个只有傅清南与他的助理梁姗姗使用的保险箱已被打开。省海关的人则在找原毛采购部与单证物流部的人谈话。

萧然知道,傅清南的那个保险箱里有最直接的证据,所有原毛采购的原始合同都是由他与澳洲供应商去签定的,而交到采购部门的都是后来降低价格之后做的假合同。

这个线索是萧然从梁姗姗的口中了解到的,那位总经理助理对萧然极有好感,跟他聊天时不小心露出一点口风。说者无意,而听者有心,萧然已经注意那个保险箱很久了,所以当查案的人来后,自然而然地把目光直接对准了那个保险箱。

果然,从那里找到一些双方签字的原始合同,包括一些重要信件,然后与采购、物流部门的单据一核对,其中造假的手法昭然若揭。

董事长室,傅清南与楚云天关紧了内室的门,叫萧然在外间的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打扰。萧然看到傅清南进去的时候脸色难看到极点,而楚云天眼里就好像有一张即将断裂的弓,犀利到绝决的地步。

“老大,属下怀疑有内奸。”这是傅清南见到楚云天的第一句话。

楚云天的瞳孔骤然缩紧:“你怀疑谁?”

“属下不敢胡乱猜疑。”发现楚云天的嘴唇动了动,傅清南急切地道,“不是,绝不会是姗姗。我知道她……”

楚云天苦笑:“我没怀疑她,我知道她和你的关系,她不会出卖你的。”

傅清南松了一口气:“谢谢老大。”

楚云天紧皱着眉头,眉心拧成一个川字,目光少有的沉重。傅清南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不敢打断他的沉思。就在这时,楚云天的手机响了,他神情一凛,接起来:“张科?上级海关也来查你和周关长了?还有我们以前所有的进口档案?”

张海山气急败坏的声音连傅清南都听到了:“楚云天,你害死我了!”

楚云天唇边掠过一抹冷笑,声音平静地道:“张科,你别急,车到山前自有路。有周关长在,你就有*山,他没那么容易被扳倒。”

“你……你!”张海山的声音气得发抖,“你们那边谁泄了密,你要把他活剐了!”

“我会查的,你放心。先保住自己,再想其它的。”楚云天不急不缓地道,语气沉稳,自然地流露出威严,傅清南怔怔地看着他,这样年轻的门主,是如何修炼到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地的?

张海山忽然好像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道:“对了,你那位表弟你好好问问他,毛头小子,嘴不牢*,说不定是他泄露出去的。”

“什么?”楚云天一怔。

“十一那天我们在夜之神喝酒,我迷迷糊糊记得,他问过我帮你什么来着,我跟他说了。”

楚云天脸色一僵,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两下,极慢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回去盘问他,再联系。”就把电话挂了。

“老大?”傅清南看着楚云天的脸色,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刚刚还说楚云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竟然发现他眼里射出噬人的目光,怒气将他的眼睛都烧红了。

“哗”的一声,桌上的一堆东西,茶杯、文件,连同电话机一起被扫下去,那声音在紧张、沉闷的气氛中听来煞是骇人。

“老大?”傅清南更加小心地唤了声,“张海山好像顶不住了。”

楚云天慢慢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淡淡一笑:“张海山那个垃圾!自己贪得无厌,犯了国法,事情闹出来,他就冲我叫。如果没有他们这种贪赃枉法的国家公务员,又怎么会有我这种钻法律空子的人?无耻小人!看在我们是一条绳上拴的两只蚱蚂,少不得我也帮他一把。只是……”他缓缓*进椅子里,脸上泛起挫败之色,“这次傲宇损失惨重了……”喃喃念了句,连傅清南都没听清,“萧氏,我刚出手就败了。父亲……我还是斗不过你……”

云天庄园的气压低到极点,楚云天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飞廉隔着门都可以感觉到楚云天的情绪十分恶劣,就好像地底下的火在幽幽燃烧着,却找不到突破口冲上来。

“飞廉。”楚云天的声音响起,有些沙哑。

飞廉连忙进去:“门主。”

“你去把泽少爷接回来,我有事问他。”

“是。”飞廉转身欲走。

“等等。”楚云天叫住他,“带着小雨一起去。”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人争执起来。飞廉微微变色,楚云天向他示意,飞廉急忙到走廊里去看,回来禀告:“门主,是刑堂堂主滕康带了一群人截住小雨,好像要动手。”

楚云天腾地站起来,冲下楼去。

滕康脸色铁青,瞪着萧然,好像恨不得活活将他掐死:“还不乖乖束手就擒,跟我们去刑堂?”

萧然一脸茫然,却执拗地站在那儿不动:“滕堂主,请问小雨犯了什么错?”

“犯了什么错还要我提醒你吗?要是自己不主动招认,呆会儿刑罚加倍!”滕康怒吼,挥舞着拳头。

“可是小雨不明白,就算滕堂主要屈打成招,也得让我知道应该招认什么啊。”萧然挺拔的身躯傲然地站在那儿,湖泊般的眸子中不见丝毫波澜,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滕康。

滕康气得嘴唇都青了,指着萧然:“傲宇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你出卖楚门、出卖门主,我饶不了你!”

“康哥!”一声断喝,楚云天带着飞廉走过来,看着滕康,眼里有薄薄的责怪,“你刑堂只要执刑,什么时候让你审案了?”

滕康有些激动,不顾礼仪地向楚云天吼道:“门主!属下听南哥说了,这小子是知情人,我们这么几年没出事,为什么单单他来了之后出事?门主你难道不怀疑他么?让我们把他拉到刑堂去拷问,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楚云天目光一沉,缓缓转过头,看了萧然一眼。萧然正不敢置信地瞪着滕康,脸上满是委屈却又隐忍不发的样子。而滕康回瞪着他,没有半点退步之意。

楚云天伸手拍拍滕康的肩膀:“康哥,你先冷静下来。傲宇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很震惊,可楚门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不能随便冤枉好人,更不能滥用刑罚。”

他扭头对萧然下令:“小雨,你跟飞廉去接一个人。”

萧然微微躬身:“是,老大。”

滕康兀自气愤难平,直直地看着楚云天:“门主!你真的不怀疑这小子?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跟随门主多年的,就他是新人,又得到门主器重,他要获取我们的机密信息恐怕不难。门主,你小心着了他的道。”

“怎么会?他还是个孩子。”楚云天轻轻一笑,滕康只觉得他笑得有些苦涩,却没听出他语声中的懊恼之意。

“孩子?”滕康叫起来,“就是孩子才更好骗人!门主,不是属下对你不敬,属下一直想提醒你的,这小子小小年纪,身手却那么好,门主你知道他的底细吗?知道他的身世吗?”

“我知道。”楚云天一句话把滕康噎住,悻悻地甩了甩手,气愤之下连称呼都变了:“老大,你……我都被你急死了!傲宇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能这样沉得住气?”

“沉不住气怎样?难道拿他一个小孩子出气?”楚云天笑了笑,一双眼睛却深得见不到底。

南暨大学门口,萧然坐在车里,见飞廉带着泽悦出来,他一下子怔住。楚云天果然怀疑我了?他开始从泽悦这儿寻找线索?还是要让泽悦来套我的话?

泽悦上车,一眼看到萧然坐在里面,顿时惊得呆若木鸡,好久才反应过来:“哥?怎么是你?你……你怎么会和飞廉一起来了?你们怎么认识的?”还没等萧然回答,他又激动地一把拉住萧然的手,大喜过望,“你没病?原来你好好的?我都担心死了,以为你生了什么大病。原来你没事,太好了。”

萧然见他满脸喜悦,心一下子沉下去。泽悦,如果你知道我对你师父做了什么,你会怨我吗?

“我没病。”他反握住泽悦的手,报以微笑,“我只是在做我自己的事。可你……你跟楚云天是什么关系?”

泽悦更加吃惊,看了飞廉一眼。飞廉不语。

“小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萧然再问。

“他……”泽悦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寒意,莫名地恐慌,声音也有些变调,“他是我师父。”

第四十六章 再度交锋

飞廉让萧然呆在楼下,自己先带着泽悦上二楼书房向楚云天汇报。萧然在沙发上坐下,内心波滔汹涌,脸上却是完美的镇定。他知道,泽悦一回来,自己若是与他对质,很快就从嫌疑犯变成最大的嫌疑犯了。可他不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傲宇的违法手段已被自己揭露,楚云天再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将黑的刷成白的了。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任由楚云天怎样处置自己吧。相信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活活将自己打死。何况真正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唯一担心的是这群黑帮的人威胁到大哥的安危,这也是自己苦苦瞒着大哥的原因。无论如何,所有的灾难、所有责任都由自己一人去背吧。只要有机会缓解,自己就可以找到对策。

书房里,泽悦满脸困惑与忐忑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声音低低地道:“师父叫小悦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楚云天不答反问:“你见到萧然了?”

“是。”泽悦的神情变了变,眼睛里有一丝痛苦极快地掠过,抬起头,“师父,萧然怎么会在这儿?飞廉不肯说。”

“他一个月前加入楚门的。”

泽悦大吃一惊:“原来……原来你果然将他引入楚门了?”想起楚云天对自己说过的话“小悦,既然你跟他关系这么好,我让他进楚门如何?”泽悦的心猛地一沉,师父,你的报复心竟然如此强烈,一定要将萧然拖进楚门,一定要染黑他吗?若是师祖知道,该对萧然有多失望?

“师父,你何苦如此?萧然是无辜的。”泽悦怔怔地低下头,长而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圈阴影,眸子中染满哀伤,却没有让楚云天看见。

“你觉得楚门让他蒙羞了么?”楚云天的脸上慢慢泛起寒意,一字字缓缓道,“或者,你觉得楚门也让你蒙羞了?”

泽悦只觉得师父的话好重,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小悦绝无此意!小悦只是担心……担心师父会将对师祖的恨意转嫁到萧然身上。他还只是个学生……”

“学生么?”楚云天好像在回味这三个字,唇边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小悦,师父没怪你,你起来。”

“谢师父。”泽悦站起来。

“我今天叫你回来,是想问你一些事。”

泽悦眼巴巴地看着楚云天,心里有非常不好的感觉。他意识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你跟萧然相处的过程中,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傲宇集团这四个字?”

泽悦一愣:“有,他问过小悦,我师父是不是傲宇集团的人,是不是傅清南。可小悦从来没听过这个集团,所以我回答他说不是。”

楚云天的眼皮跳动了两下,果然,他怀疑过傲宇集团,他进傲宇集团是带着目的的。泽悦这个傻小子,为什么把这样重要的信息给漏掉了,在自己面前只是一言蔽之!也怪自己,把傲宇集团这件事向泽悦隐瞒了,因为看出他对萧然怀着异样的感情,唯恐节外生枝。

“师父,这个傲宇集团……真的跟师父有关?傅清南是谁?”到此境地,泽悦也变得敏感起来。师父肯定发生了什么,可为什么这样神神秘秘,不肯对自己明说?师父啊师父,为了赌一口气,你还要做多少伤人伤己的事?

他突然想到,师父要自己窃取萧氏的情报,萧氏是个毛纺企业,而师父从未涉猎毛纺,他要毛纺行业的情报做什么?当初自己曾有一个闪念,怀疑师父是把萧氏的信息卖给了别的毛纺集团,促成别的企业与萧氏竞争,好借此打击萧氏。难道……这个企业就是傲宇?

楚云天心里有着难以言传的懊丧,自己堂堂一个黑帮老大,被初出茅庐的少年耍了,损失惨重、丢尽了脸面,难道还要让徒弟知道?

“小悦,你还小,这些事不用你*心。今晚住在家里,明天一早我让飞廉送你去上学。你下去,把萧然叫上来。”他避开泽悦的问题,淡淡地吩咐。

“师父!”泽悦白皙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起来,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被理解的委屈,“小悦十八岁,不小了。师父收养我、教导我,对我恩重如山,小悦想为师父分忧,虽然小悦没本事,可我愿意学。请师父告诉我事情真相吧,究竟发生了什么?师父看起来很不好,师父……”他上前拉住楚云天的袖子,半撒娇、半耍赖地喊着师父,好像得不到满意答复就不肯松手似的。

楚云天面容未变,可一双眼睛突然充满威严:“连规矩都没有了,还想为师父分忧?你看你这样子象是十八岁么?你看看萧然……”猛地把后面的话缩住,萧然,是啊,这小子简直是个人精!长着一张天使的脸,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把自己骗得团团转。

父亲,我把他的照片匿名发到你邮箱,几天了都见不到你半点回音,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你在澳洲仍然关注着萧氏的动向,所以你怀疑傲宇对萧氏不利,让萧然来做卧底?可是,难道萧潼与萧然之间发生的事都是他们在演戏?如果是,这兄弟二人都是天才的演员啊。至于嘛,用这样的苦肉计?

不,不,不会的,父亲根本不知道我搬到S市来,十三年来我一直不跟他联系,而他也已经对我放开手了,他怎么会想到傲宇背后是我在*纵?我现在跟萧家没有半点关系,连名字都改了,他不会猜到的……

假如不是他,而是萧然这小子,他真是太厉害了。身怀绝世武功,又具有如此聪明睿智的头脑,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楚云天心里片刻间转过无数念头,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真。也许,假如这一切都是父亲安排的,他的心里会舒服些,毕竟,自己引起父亲的重视了,不是吗?

泽悦不知道楚云天心里在想什么,见师父说话严厉,连忙退后一步,恭敬地站得笔直,微微垂着头道:“可是,小悦真的很想为师父分忧,请师父告诉小悦好么?”

楚云天暗暗叹口气,这臭小子,就会装可怜,让自己狠不起心肠来责备他。“傲宇是楚门的企业,它的前身是S市的一家毛纺厂,规模不大,是我将它买下来,扩展成目前这个集团公司的。你穿越前师父已开始着手这件事,但很快你出了车祸,所以不知道。而你回来后,师父见你与萧然关系好,又同在一个学校,怕你坏了师父的计划,就没告诉你。”

泽悦心头一震,原来,果然如萧然所料,师父就是傲宇的老板。看这样子,师父不单单让自己窃取萧氏的情报,他还做了很多打击萧氏的事。否则,萧然不会这么留意傲宇。

想到这里,他忽然打了个寒噤,萧然已经怀疑傲宇,那么他加入楚门……难道,师父和萧然早就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他用力吸了口气,凝眸看向楚云天:“师父,傲宇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跟萧然有关?”

“在海关上出了点问题,没什么大不了,师父会去摆平的。至于是否跟萧然有关,目前没什么证据。”没等泽悦再说什么,楚云天摆摆手,“你出去吧,把萧然叫上来。”

泽悦满腹狐疑,却不好再问什么,到楼下见萧然皱着眉坐在那儿,好像在沉思,他走过去:“哥,师父让你上去。”

萧然在这段时间内已想好对策,他站起来,看了泽悦一眼。泽悦的脸色有些发白,目光有些飘忽,脸上的表情充满迷惘、担忧,还混合着淡淡的伤感。萧然有些心痛,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小悦……一切与你无关,你不需要放在心上。”然后他大步走上楼去。

楚云天看着萧然走进来,漆黑的眼眸中染着怒火,紧抿的嘴角无声地昭示着他的傲气。一步,两步,他笔直地走过来,带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可是站在自己面前时,却又静若沉渊。

楚云天轻轻勾了勾唇角,看来,是自己想错了,这少年不用别人指使,就可以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他的锋芒就藏在骨子里。

两双眼睛对视着,楚云天平静地问道:“你见到小悦了?有何感想?”

萧然握了握拳头,咬了咬牙:“你就是小悦的师父?当初小悦在我家时,就是你命他偷取萧氏的情报?”

“不错。”

萧然走上一步,牢牢地盯着他:“我当初怀疑是傲宇在跟萧氏抢合资项目,以为小悦的师父就是傲宇的总经理傅清南,可小悦说不是,我便放弃了那个怀疑,以为傲宇插手合资项目纯粹是从别的渠道了解到的信息。所以我释然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同行竞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没理由阻止傲宇这么做。”

楚云天一愣,难道,萧然并不是为了打垮傲宇才来求职的?难道自己怀疑错了?

“原来,真的是你。”萧然忽然冲动起来,悲愤地冲着楚云天低吼,“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是有意要打垮萧氏?萧氏跟你有仇?就算同行竞争,你也应该采取光明正大的手段,为什么要背后下手?”

楚云天淡淡一笑:“你忘了,我们是黑帮。黑帮做事,难道还要讲究仁义礼智信那一套?”

萧然滞住,瞪着楚云天,惊愕、不敢置信、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不知道如何面对的痛苦,种种情绪在他眼底盘旋:“楚云天,你卑鄙!”

“放肆!”楚云天脸一沉,危险的气息直扑到萧然脸上,“无论如何,你入了楚门,我是你门主。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

萧然的手指死死握紧,身躯有些颤抖,呆了半晌,他缓缓倒退两步,仍然一眼不眨地看着楚云天,眼神却黯了下去:“老大,对不起,萧氏是我义父的产业,是我大哥在经营,我不希望萧氏受到任何伤害。我知道我是楚门的人,必须忠于门主,可是,请老大放手吧。”

楚云天一头雾水,看萧然的样子,毫无半点紧张不安,只是那样悲愤无奈,在忠于楚门与保护萧氏间挣扎。莫非,真的是自己杯弓蛇影,错疑他了?

他看了萧然很久,却只从萧然眼里看到真切的忧伤与恳求,他忽然觉得心里最深的地方慢慢软下去,可另一种莫名的怒火却涌了上来。“楚云天,你卑鄙!”这小子竟然骂自己卑鄙,他知道自己心里埋着多少怨怼?

放手?现在不放手也得放手了,自己还能继续与萧氏斗么?楚云天突然觉得抑郁而疲倦,自己奋斗了这么多年,那么长远的一个计划竟在一夕之间瓦解了,而自己竟然无法确认自己的对手是谁。

“什么放手不放手?哪个企业在生存过程中不遭受竞争?”他的声音闷闷的,竟似提不起精神来说话。

“不,老大。小雨说的是公平竞争。”萧然盯着他,年轻的脸上是少有的郑重。

楚云天默然半晌,缓缓开口:“我答应你。”

吐出这三个字,连楚云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又仿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是那种近乎崩溃的松解。

萧然的身心同时一震,胸中蓦然涨满酸楚与喜悦。楚云天,他不是坏人,自己也对他渐渐产生好感了,不是么?傲宇在遭受打击后,可以重新复苏过来,慢慢走上正轨,这岂非是天大的好事?这样一来,自己所受的委屈都值得了。

“可是,为你刚才对我的不敬,你必须接受惩罚。”楚云天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说了句。

看到楚云天疲惫不堪的样子,萧然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样坚强的人,即使在海关、检察院的人面前也能够保持不变的平静,即使一切罪行都被揭露在阳光下,他也依然稳如泰山,可此刻,面对自己,他竟然是这样一副挫败的模样。而且,似乎有着什么难言的苦衷……为什么,自己对他的那种亲切感越来越强了,再一次觉得他象自己的大哥?

“是,老大,小雨知错,只是,请老大不要将小雨交到刑堂,好么?”他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然后被自己怔住。

楚云天苦笑,这臭小子,怎么象小悦那样无赖?他以为楚门是任由他撒野的?只是,为什么听到他的请求,自己心里竟有种满足的感觉?

“如果交到刑堂,以你这样的行为,一顿嘴巴下来,怕是你这张脸要肿上一个星期了,另外还要打二十藤杖。”楚云天笑了笑,好像在嘲讽自己的心软,“臭小子,我今天为你徇私,打你三十藤条。你自己过来,到沙发上趴好。”

第四十七章 老大的心结

萧然被楚云天那句“臭小子”拨得心头一动,暗暗握了握拳,怎么回事?这个楚云天究竟给自己施了什么魔法?为什么总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宠溺?是自己自作多情?他不是自己的敌人吗?针锋相对的人,被自己打了当头一棒的人,现在却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是自己刚才的表现蒙蔽了他,使他消除了对自己的怀疑?还是他欲擒故纵,要等抓住证据才拿自己开刀?

萧然,需要理智的时候,你为什么总是让感情悄悄抬头?可是,这个楚云天有什么地方在吸引着自己,让自己象中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淡化对他的敌意。是他那种天生的领导才能吗?还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器重?

刚才,滕康要抓自己去刑堂时,是楚云天解了他的围。那时他应该是怀疑自己的吧?“门主!属下听南哥说了,这小子是知情人,我们这么几年没出事,为什么单单他来了之后出事?门主你难道不怀疑他么?”滕康那么说,分明是张海山跟楚云天、傅清南通过气了,他们知道自己从张海山那边探出了内情。可是,楚云天却说没有证据就不能滥用刑罚。这个人,虽然身为黑帮老大,却仍不失为重义气、守信用的人。

萧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对楚云天产生了一丝歉意。

心越来越乱,可是有一点是清楚的:跟楚门这么大的帮派作对,他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因为他不想祸及自己的亲人,不想连累义父与大哥。如今,好歹自己已经给了傲宇沉重的打击,以后傲宇再不敢胡作非为了。单凭合法竞争,萧氏有强大的实力,再加上将来的合资企业,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自己眼下只需要静观其变,看楚云天有没有本事查出真相了。

“还在发什么呆?”楚云天见他垂头不语,也没有动作,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从来都只有大哥责罚自己,要他在一个外人面前去衣受责,真是一件难堪的事。萧然一念至此,脸上就一点点红起来,最后连耳朵都红了。慢慢挪到沙发前,费力地把皮带解开,把裤子退到腿弯,身子趴在沙发上。

楚云天见他满脸通红,那种羞涩的样子看起来多了几分软弱,少了刚才与自己对视时的凌厉,忍不住微微一笑。这小子,真是比小悦还要可爱。连楚云天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沮丧、失意的时候,看到这个小子,他还能笑得出来。

他扬起藤条,猛地一下抽到萧然臀上,注意到萧然的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知道规矩吧?”他问。

“知道。”萧然心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受罚。

“自己报数。”

“是。”萧然刚应了一声,藤条已如火练般吻上他的臀峰,灼人的疼痛瞬间渗入肌肤,一条鲜红的肿痕立刻浮现出来,与刚才一条并排陈列。

“第二下。”萧然吸口气,把疼痛的感觉压下去,清晰地报数。

“啪”、“啪”、“啪”,楚云天的藤条不疾不缓地抽下去,他是练武之人,即使没有用内力,手劲也比普通**得多。萧然痛得皱紧眉头,一张俊美的脸庞也皱成一团。原来,大哥责罚自己时力气还不算大,楚云天的责罚才真是令人刻骨铭心。

好痛,每一下都痛入骨髓,萧然死死忍着,才没有让惨叫声从自己齿缝里逸出去。

打了七八下,楚云天有些发愣,看着萧然,举起的藤条迟迟没有落下。萧然困惑地回头,正好从楚云天脸上捕捉到一抹迷惘之色。好奇怪,为什么他会露出这种表情?不是不忍,只是好像在怀疑他自己的作法对不对。这个楚云天,怎么越来越象一个谜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老大?”萧然轻轻喊了声,把楚云天唤醒过来。四目相对,楚云天又是一怔。萧然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不含丝毫杂质,那样纯净的目光,仿佛能映出自己眼底的沧桑。楚云天,你是因为自己被岁月练就了复杂、练就了城府,学会了玩弄阴谋,渐渐变得丑陋不堪而在迁怒于眼前的少年么?他骂你卑鄙有什么错?

可是自己竟然这样沉不住气,二十九年养成的胸怀竟不如这十八岁的少年来得宽广吗?自己在斤斤计较什么、在争什么、在赌什么气?到最后赔了许多,却又得到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怨天尤人?为什么自己要妒嫉这两个在父亲身边享受父爱的人?不是当初离开萧家时就已经不在乎了吗?连姓氏都改了,却还在计较他身边是什么人么?

楚云天,你没用!你是个懦夫!你当初的傲气到哪儿去了?你想独闯江湖的决心到哪儿去了?谁也左右不了你,即使是父亲!这句话不是你对萧然说的吗?你自己有没有做到?

想到这儿,他好像发泄似地一口气打下去。“啪啪啪啪”,藤条犹如疾风骤雨般一口气落在萧然臀上。萧然猛地抓紧沙发,指节握得失血发白,死死咬住下唇,承受那一连串火烧火燎的疼痛。

楚云天打了十几下,见萧然臀上已经布满红肿的伤痕,并且渗出血来,他好像突然受不了那种视觉冲击,蓦然住手,自己额头已爬满汗水,脸色略显苍白,倒好像受刑的人是他。倒退两步,脚下有些虚浮。萧然大吃一惊,不顾自己臀上剧痛,转身扶住他:“老大,你怎么了?”

楚云天定定神,深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空洞:“我没事……你趴好,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用。”萧然咬咬牙,猛地把裤子提起来,扶着楚云天坐到沙发上,蹒跚着到桌边倒了杯水过来,递给他,“喝口水吧。”

楚云天喝了两口水,唇边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今天我没力气了,饶过你。你知错了么?”

萧然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目注楚云天,真诚地道:“小雨知错了,不该冒犯老大。请老大记在账上,等老大身体好了,再罚小雨吧。”

楚云天缓了缓,站起来,拉住萧然的胳膊:“来,我给你上药。今晚住在客房里,不要走了。小悦也在家,他肯定很想跟你聊聊。”

萧然呆住,楚云天,他竟然如此细心体贴?

吃完晚饭,回到自己卧室里,楚云天站在花洒下,开足凉水,将自己从头到脚冲了个透,似乎想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躺到床上,点燃一支烟,对着幽暗的台灯,深深地、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好久,好久,眼角有一滴温热的泪缓缓流下,楚云天伸手摸了一把,轻轻笑起来。楚云天,你竟然还会哭?从十六岁母亲过世后,你就再也没流过一滴泪,想不到,今日你还会流泪。

客房里,萧然趴在床上,面对着窗台,看着无限的苍穹中那一枚孤独的月亮,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明明是自己胜利了,可为什么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楚云天的表现让自己越来越迷惑、越来越不安。楚云天,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敲门声响起:“哥,是我。”

萧然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开门,泽悦进来,伸手扶住他:“哥,是不是师父罚你了?”

萧然重新回到床上趴下,摇摇头:“我没事,老大打得不重。”

泽悦在他身边坐下,默默地看着他,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他对傲宇做过什么事?如果是,自己该怎样面对他?萧然与师父,无论谁伤害了谁,自己心中都不忍、都难过啊。

他真想把楚云天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可是耳边响起师父说过的话:“小悦,你要是敢把我的身份泄露给萧然,从此就别认我这个师父!”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悦,在学校里过得好么?你没读高中,跟得上么?”萧然微笑,眼睛象一汪湖水,温暖而澄澈。

“我还好,课程不紧,努力一把就跟上了。”泽悦勉强笑了笑,“哥,你为什么要加入楚门?”

“是因为到傲宇勤工俭学,做了老大的助理,后来,知道老大是楚门的门主,蒙他赏识,把我引进楚门。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充满传奇色彩,很想锻炼一下自己,就加入了。”萧然说得再平常不过。

是吗?是这样吗?哥,你没有跟师父较量?没有给傲宇带来什么风险?泽悦忽然觉得萧然让自己看不透了,短短一个月,他好像成熟了许多,这种成熟不是从他脸上看到的,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

他陪了萧然一会儿,聊了一些学校里的事,最后走时,他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哥,等你好了,你到后山去看看好吗?那里的风景……真的很好,你会喜欢的。”

萧然心头一动,泽悦在暗示什么?

“我会的。”

“我明天一早就去上学了,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周末去看你。”

“我和飞廉、孤舟住在一起。”

“好,那我走了。”泽悦开门走出去,轻轻带上门,看向庭院。是起雾了吗?为什么自己看出去雾濛濛的?眼睛好酸。

第二天,楚云天没有起来,他发烧了,睡得昏昏沉沉。飞廉帮他请来了他的专属医生叶楠。

萧然臀上的伤好多了,到楚云天的房间去照顾他。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滕康的声音:“门主用冷水冲澡?他怎么回事,故意折磨自己?”

萧然触到门上的手好像被烫了一下,想起楚云天昨天的状态。那样的状态下,他故意用冷水冲澡,真的是故意折磨自己?

推开门,他看到滕康和飞廉、孤舟站在床前,而楚云天在挂吊滴,闭着眼睛,好像仍然睡着。

“肖寒雨,你出去,门主不用你照顾!”滕康看到萧然,就好像见到仇人一般,死盯着他,唯恐吵醒楚云天,压低声音怒吼,“你这个叛徒,害了门主,现在又来假惺惺的装好人。门主相信你,我不相信你!”

“滕堂主。”飞廉轻轻劝他,“门主说了,要有证据……”

“放屁!”滕康更加恼火,“要是没有证据,难道我们就放过这个叛徒了?你说,除了他,其他还有谁有这个可能?”

飞廉无语,却皱起眉头。这个滕康,说话也太不知轻重了。他这样岂非连门主一起骂了?

萧然默然转身,正想走,却听到楚云天虚弱的声音:“小雨,你留下。”

“老大!”滕康眼睛都红了,瞪着楚云天那双迷濛无力的眼睛,“迟早有一天,楚门要毁在这小子手里!我得罪你,呆会儿自己去领罚,但我性子直,有话不吐不快。出了这么大的事,傲宇肯定会被勒令停产,全公司上下那么多人,一下子全部失业,你让他们怎么活?还有,不说坐牢,光经济赔偿就会让傲宇蒙受巨大损失,你还要不要将这个公司经营下去了?”

好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萧然眼前一阵发黑,难道,是自己错了么?国家利益、企业利益、工人利益,孰轻孰重,如何评判?

“康哥!”楚云天喝住滕康,眼里有薄薄的怒意。虽然声音沙哑,却掩饰不住天生的威严。滕康呆了呆,忽然做了一件令萧然吃惊的事:他单膝跪下,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去:“属下冒犯门主,属下自罚!”

啪啪的掌掴声清脆响亮,楚云天一惊:“康哥!我没有……”喊得太急,引起一串咳嗽,脸涨得通红,“住手,我没有怪你,你起来。”

滕康见楚云天急得这样,不敢再怄气,站起来道:“既然这样,属下下去了。老大,你再好好想想。”

楚云天无力地摆摆手。

萧氏庄园,晚上,萧潼的房间里,手机铃响,萧潼接起来:“义父?”

“潼儿,我这边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我会提前回来,最多下周末,我就到家了。”萧远山沉稳的声音听在萧潼耳朵里特别舒服,他忍不住露出笑容:“太好了,义父,我盼着你回来。”

“然儿在学校里表现好么?”

萧潼怔了怔:“……他很好,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除了上学,他一直没有丢开合资公司的事。我和他每天都在E-mail、电话联系。”

萧远山沉默了三秒钟:“这就好,有你在,我知道一切都会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萧潼嘴里发苦,义父快回来了,那个私家侦探还没查出楚门的内幕,真让他心焦。挂下电话,他终于又拨通了萧然的手机:“然儿。”

“是,大哥,是我。”萧然激动得声音发抖,大哥竟然主动打电话给他了,可他在云天庄园内,唯恐房间里有监控装置,他不敢随便说话。

“义父要提前回来,预计下周末前到家。你要是不想让他伤心,就给我早点回来!”

萧然心一沉,又隐隐有些高兴,大哥上次跟自己说:“只不过你要是敢回来,哥就亲手抽死你!”,今天却因为义父的缘故叫自己回去了。只要他肯重新接纳自己,哪怕是被他打死也心甘情愿。

“大哥,我下周末回来,好么?”他小心地征求他的意见。

萧潼冷哼:“是想等义父回来庇护你,是不是?你给我听着,就算有义父在,我也不会饶了你!”

萧然吓得一抖,闭上眼,认命地应道:“是……小弟自知有罪,不会求义父庇护。大哥无论怎么罚我都可以……”

“明天是周六,你回来!”

萧然苦笑,大哥,你是想给我一个星期的养伤期吗?“大哥,我们老大病了,我要照顾他。假如他明天好了,我就回来,可以么?”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萧然想,大哥必定是暴怒了。果然隔了几秒,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挂机声。

第四十八章 真实身份

第二天楚云天仍然低烧未退,萧然没有提回家的事,一直陪在他身边。楚云天的头昏沉沉的,躺着难受,坐起来又没力气,暗暗恨自己,一个练武之人竟然如此没用,用冷水洗了下澡就会生病。

萧然给他端了水来,喂他吃药,然后坐在他身边,陪他说话。病中的楚云天看起来完全没有平日的气势,嘴唇烧得干裂蜕皮,眼睛微微浮肿,脸上带着病态的嫣红,一点也不象二十九岁的黑帮老大,反而显出几分少年人的纯净与柔弱。

看着这样的他,萧然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软,以前跟他较量时的决绝也烟消云散了。他不多说话,只是默默地照顾着楚云天,默默地等待他的指令。

“屁股上的伤好点没?”楚云天见萧然坐在椅子上却不敢坐实,侧着身子,姿态有些费力,忍不住问道。

“好多了,老大手下留情,给小雨放水,小雨感激不尽。”萧然垂下睫毛,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温顺而安静,令楚云天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自己身上伤没好,回去多休息吧,不必在这儿陪着我。”

萧然抬头,正好捕捉到楚云天眼底一抹温柔,心头又不禁颤了颤,继而微笑摇头:“我没事,伺候老大是我份内之事。”说这句话时,萧然心中没有半点虚假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是心甘情愿照顾楚云天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傻小子,不懂照顾自己。”楚云天笑嗔,“等吃过午饭,我睡一会儿,你也回房去休息会儿吧。”

“嗯。”萧然答应一声,又觉得态度不对,忙又恭敬地道,“是,老大。”

楚云天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难得你刚入门就这么懂规矩,真是个好孩子。”

萧然怔住,那种“他好像我大哥”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来,看着楚云天,傻傻地道:“老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楚云天也呆了呆:“……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缘分吧。”

萧然垂下头,惆怅宛如细细的蛛丝,悄悄在心底缠绕。

吃过午饭,楚云天睡着了,萧然想起泽悦的话,骑着自行车到后山去。他转了很久,没有发现特别的风景,只有一座围墙围起来、类似于陵园的地方。他把自行车放好,隔着墙上的窗口朝里看,果然看到一片坟地、三个墓碑。难道泽悦让我看的就是这墓碑?这就是他所谓的风景?他暗暗奇怪,见陵园上着锁,四下看看没有人,于是飞身掠起,从墙上飘了过去,直奔墓地。

三个墓碑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亡母楚襄晴之墓、外祖父楚龙骏、外祖母方淑芳之墓,而立碑的是同一个人:楚云天。

楚襄晴这个名字好熟悉,在哪里见过?萧然仔细想着,又去看墓碑上的照片,忽然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这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人分明是义父的亡妻!

“小少爷,对不起,我也不清楚夫人的身份。等董事长回来,你自己问他吧。”陆伯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响,是她,义父的夫人就叫楚襄晴!楚襄晴,楚云天……萧然好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楚云天,义父的儿子名叫萧楚云,而这个立碑之人是楚云天,他们分明是同一个人!

楚云天就是萧楚云……难怪初次见面,他就觉得楚云天的脸似曾相识,因为他曾经见过他十六岁时的照片。虽然时隔多年,可脸上的轮廓仍然很相像。难怪对他会有一种自然的亲切感,难怪即使明知道楚云天是萧氏的对手,却仍然在潜意识里对他怀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原来……原来因为他象萧楚云!

原来泽悦想告诉自己这个,可是他为什么不敢当面说出来?楚云大哥为什么要对付萧氏?而且是那样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地对付萧氏?他与义父究竟有什么恩怨,为什么十六岁后就离家出走,搬到外公家居住,从此与义父断绝往来?为什么义父不肯提他,一提起来就那样悲愤而绝望?

楚云大哥,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对付了义父的亲生儿子!义父虽然那样恨铁不成钢,可毕竟楚云大哥是他的亲生子,父子之间哪有解不开的仇?如果义父知道自己对楚云大哥做了这样的事,他还会原谅自己么?

萧然从陵园里出来,推着自行车缓缓往前走,一颗心被秋风吹得乱成千万缕,失魂落魄一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一切都好像是梦境,梦醒时,自己却迷失了自我。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有**喊:“看!那个楚门的小子,在夜之神打伤我们几十个人的小雨!总算看到他落单了,截住他!揍他!”

喊声刚刚响起,就有一群脚步声冲向自己。萧然蓦然回头,看到一张他见过的脸:白麟堂的二当家高仲鹏!高仲鹏面目狰狞地冲萧然大吼,一群人瞬间把萧然围在当中。萧然皱眉,冷冷地盯着高仲鹏:“怎么,手下败将,还想再跟我打一次?”

“我们当然知道我们的武功不及你,可你斗得过这个么?”高仲鹏猛地一抬手,露出掌中的手枪。萧然一看不好,连自行车都顾不上,腾身而起,施展轻功往前掠去。可就在他身形刚动的瞬间,“砰”的一声枪响,萧然只觉得左腿一痛,身子直直地跌下去,腿上霎时血流如注。

刚刚落到地上,白麟堂那群人就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拳脚、棍棒一齐往他身上招呼。萧然一咬牙,挺身站起,运起内力,一掌发出。只听“蓬蓬”之声不绝,那群人被打得纷纷倒跌出去。此处地形开阔,又没有自己人在,萧然毫无顾忌,连连运功,掌力犹如卷起的狂飙,将周围那群人吹得东倒西歪,片刻间倒了一地。

高仲鹏咬牙切齿地在旁边看着,抽一个空档,再次举起手枪。

“砰”的一声,萧然心头一震,以为自己再次中弹了,定睛一看,却是高仲鹏右臂中枪,手中的枪失手掉在地上。

一辆汽车呼啸着冲到萧然身边,楚云天、飞廉、孤舟以及另外两名侍卫冲下车来。

“小雨,你怎么样?”楚云天扑到萧然面前,急得声音都颤抖了,见到萧然腿上中弹,他连忙下令,“飞廉,快将小雨扶上车,快打电话叫叶楠立刻来庄园!”

白麟堂的人已连滚带爬地逃走了,楚云天也顾不上管他们,只是焦虑地看着萧然。萧然被他脸上真切的关怀震撼,强烈的负罪感攫据着他的心,他不等飞廉来扶自己,直直地在路上跪了下去:“楚云大哥!我……对不起你。”

“你说什么?”楚云天的身子猛地僵住,睁大眼睛瞪着萧然,脸色开始变青。

“楚云大哥,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义父的儿子……傲宇的事……是我干的,你惩罚我吧……”萧然抬头看着楚云天,眸子中充满愧疚,费力地、一字字地道。

一股凌厉的劲风刮到脸上,啪的一声,萧然左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的身子猛地跌倒在地,天旋地转,血从唇边溢了出来。

“把他带回去!”楚云天嘶声怒吼。

第四十九章 心软

泽悦正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听到外面杂沓的脚步声充满紧张与慌乱,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前天晚上对萧然说了去后山看看的话,昨天一天在学校里一直提心吊胆,唯恐发生什么。晚上回来知道师父生病了,而萧然仍然住在客房里,他的心才稍稍放下。后来他悄悄找到滕康,问了他傲宇发生的事,才明白萧然已经给师父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今天是周六,他没有上课,所以一直呆在家里。刚才,他听到后山那边传来枪声,紧接着看到师父象旋风般冲了出去,完全忘了自己还在生病。他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难道是萧然?他去了后山?可为什么会有枪声?是萧然遇险了?

及至楼梯上脚步声响,他冲出房间,见两名侍卫架着萧然往他房间走,后面是师父与飞廉、孤舟。萧然的左腿上正在流血,血一路滴滴嗒嗒流下来,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另半边脸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半阖着,神情是一种放弃般的沉寂,一动不动地任由那两名侍卫架着。而他们的动作看起来不象在保护萧然,却象在抓捕他。将萧然往床上一扔,侍卫躬身问楚云天:“门主还有什么吩咐?”

楚云天的一双眼睛幽冷如千年深潭,里面的光芒明暗不定,脸色很难看,却没有大发雷霆,只是盯着床上的萧然,好久,对身边四人道:“管好你们的嘴,今日之事谁都不许泄露,否则自己了断!”

四人神情一凛,不约而同地跪下去:“是,属下遵命。”

“都下去,飞廉,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打扰!”

“是。”

“师父。”四人刚出去,泽悦就冲了进来,“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哥?哥你怎么了?”他奔向萧然,见他紧紧咬着唇,忍着剧烈的疼痛,额头上冷汗如雨,他慌得手足无措,“哥,你怎么中弹了?被谁伤了?”

楚云天一把抓住他的手,深黑的眸子中第一次露出犹如鹰隼般尖锐、犀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泽悦的心:“你跟他讲了什么?”气息逼到泽悦脸上,带着暴风雨的肃杀。

“我……我……”泽悦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不关小悦的事。”萧然忍着痛,在床上直起身来,“楚云大哥,是我无聊,一个人出去透透气,无意中经过那个陵园……”

“啪”楚云天反手一掌掴在萧然脸上,萧然被打得身子一晃,几乎撞到墙上,鲜红的指印立刻从他雪白的脸上浮现出来。楚云天死死握紧手指,声音在喉咙里咆哮:“谁是你楚云大哥?”

萧然坐正身子,慢慢抬起头,两边脸颊都已又红又肿,唇角撕裂,有血丝淌下来。他看着楚云天,没有半点怨恨、委屈,只是充满歉意:“楚云大哥,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要这么叫你。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是我对不起,是我破坏了你的计划。可是,为什么?血浓于水,父子亲情是永远割不断的,你为什么要恨义父?为什么要打垮萧氏?”

“闭嘴!”楚云吼一声,象只被激怒的猛虎,从未有过的失态。一把把萧然从床上揪下来,劈头盖脸几巴掌打过去,然后狠狠在地,一阵拳打脚踢,“你敢教训我?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么?”

泽悦被师父那种暴怒的样子吓坏了,记忆中的师父从来那样儒雅、淡定、沉稳,令人由衷地信服,可此刻他好像发了疯一般,掀起的怒气足以将整座庄园烧毁。

他挡到萧然身前,扑跪下去,死死抱住楚云天的两条腿,苦苦哀求:“师父息怒,师父,要打打小悦吧,哥中了子弹,他的腿一直在流血,他经不起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他了。”

“小悦。”萧然从地上跪起来,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苦笑,“是我对不起楚云大哥,请你让开,让他打个够。”一语未了,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来,他的身子晃了晃,软软地倒下,昏了过去。

“哥!”泽悦惊呼一声,把楚云天也惊醒了。楚云天连忙把萧然抱起来,放到床上,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迹,然后扬声喊道:“飞廉,叶楠什么时候来?”

“他已经在路上了,十分钟到。”飞廉在外面回应。

泽悦在楚云天回头的刹那,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他的心痛得一抽搐,师父,他到底是不忍的,是不是?他那么悲愤,是因为自己苦心经营的计划被萧然摧毁,是因为他觉得绝望了吗?他对萧然拳打脚踢,只是在发泄他自己心里的怒气。可他始终没有失去理智,没有将萧然交到刑堂。

楚云天转过头来,盯着泽悦,瞳孔很深,却是浓浓的灰色,眼里没有泪光,令泽悦怀疑他刚才看错了:“是你指点萧然去后山的,对不对?”

“是,师父。”泽悦已经平静下来,平静地对上楚云天的眼睛,“是小悦违背了师父的命令,请师父责罚!”

“滚回自己房里跪着,呆会儿我再来收拾你!”不知为什么,泽悦觉得师父的声音好疲倦,而他的脸上也象蒙上了一层灰,毫无光泽。

这是他那个平时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门主威仪的师父吗?泽悦怔怔地看着他,鼻子发酸,眼睛已经悄悄湿润了。可他知道师父不喜欢看他哭,所以他死命忍着,恭敬地应了声:“是。”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萧然,转身退了出去。

萧然闭着眼睛,双眉紧蹙,一动不动地仰面躺着,脸上肿得象馒头一样,嘴唇也有些肿起,楚云天掀开他的衣服,发现他胸前、腰部、肩侧都有被自己踢出来的青紫淤痕,他的手指忽然有些发抖。想起自己刚才对他失控地殴打,他把头埋进掌心,感觉到掌心有些潮湿。心底某个地方有些隐隐的抽痛,是那种近乎麻木的疼痛。

楚云天,你败了,你被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玩弄于掌股之中。你是一个可笑又可悲的失败者,没有找到真正的对手,却这样不明不白地输了。而这个打败自己的少年,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姿态,反而诚惶诚恐地向自己忏悔,叫自己大哥……楚云天,你照照自己的灵魂,你的灵魂如此丑陋……不,这不怪我,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恨那个人,恨他漠然地放弃我……

萧然醒来时,觉得脸上、身上、腿上、四肢百骸都在痛,然后他听到有人在说:“所有伤口都处理好了,这脸上,门主给他敷点冰块吧。”

“好的,谢谢你,叶医生。”

“我告辞了。”

他闭着眼睛,疲惫不堪,听到楚云天在下令拿冰块来,然后有凉凉的冰敷到脸上,听到飞廉的声音:“门主,你自己的烧还没退呢,让属下来照顾小雨吧,你去休息。”

“不用,刚才一急,出了一身汗,感觉好多了。”

“门主,为什么不将小雨交刑堂?”飞廉轻轻问,声音里却有庆幸的意思。

“你也不想他死,是不是?”楚云天不知道是在欣慰,还是在悲哀自己的徒弟、下属都偏向萧然。

“我……是的,小雨是个善良的人,属下虽然和他相处的日子不久,可对他很有好感。”

“是啊……我偏偏也是如此。虽然他背叛我,令我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可我就是狠不下心来。”楚云天的声音说不出是懊恼、是沮丧、还是无奈,可偏偏有一丝抹不去的温柔。

“属下只是担心,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这事被傅堂主、滕堂主他们知道了,门主恐怕也护不住小雨。”

“车到山前自有路,现在*心未免过早。”

一滴眼泪从萧然眼角滚落下来,飞廉看到了,向楚云天以目示意,然后悄悄退了出去。楚云天俯下身,看着萧然,威胁道:“醒了还要装睡,还想再挨揍?动不动流眼泪,是楚门男人的大忌,是不是要我将你交到刑堂去?”

萧然睁开眼睛,黑宝石般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动了动嘴角,发出一个字:“疼……”

楚云天眼前一黑,这臭小子,莫不是要跟自己撒娇?看来刚才被他听到自己说的话,就好像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似的。故意冷着脸:“这么一点疼就吃不消了?你知道楚门对叛逆是如何处罚的?”

“砍断手脚,丢出门去,任其自生自灭。”

“这是最轻的刑罚,最重的要用带钢钩的鞭子,一鞭鞭抽掉身上的皮肉,直到把人抽死为止。你想不想尝试一下?”

萧然唇边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垂下,挡住眼底一掠而过的惊惧。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看着楚云天,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弱弱地唤道:“哥……你饶了我吧……”

楚云天简直愤怒得无话可说,威胁地扬了扬手,想骂几句,却无从开口,握紧拳头又缩回来,瞪着萧然:“……小然,你简直……是个小魔头!”

萧然灿然笑起,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那张被打得肿胀变形的脸上,绽开这样明朗的笑容,竟令楚云天看得呆住。这死小子,真是会蛊惑人心!楚云天,你算是败到家了。对着这个祸害,还要去心疼他。你哪象个黑帮老大,简直是慈善大师!

萧氏庄园,萧潼在院子里久久地徘徊,手指摸到裤兜里的手机,几次想拿出来,几次又松开手指。然儿,你竟然为了那个黑帮老大不回家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还有没有这个家?

真的是抓不住的感觉,心好痛,头也跟着疼起来。

夕阳已经西下,他是不可能回来了。萧潼转身回进客厅,无力地倒在沙发里。陆伯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难受,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令萧潼惊喜地几乎跳起来,可接通的瞬间又板起了脸:“然儿?”

“大哥,我受了点伤,回不来了。”萧然的声音有些虚弱。

“什么?”萧潼大惊失色,“怎么受的伤?伤在哪里?”

第五十章 我是你大哥

“没事的,只是跟别的门派的人起了冲突,左腿上中了一枪。”

“中枪?”萧潼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太阳穴突突跳动,神经好象在被针扎着,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急怒攻心的滋味,“这就是你加入黑帮的好处?什么时候把命丢了你才会后悔,对不对?”他的吼声连陆伯都被吓了一跳,几乎失手摔掉了正在给萧潼端过来的茶杯。

那边的萧然呆了呆,压低声音:“大哥,等我回来再向你禀报吧,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不是我想的这样是哪样?”萧潼几乎要被他气疯了,可心里又隐隐有些欣慰,果然,这死小子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你这样子,等义父回来我怎么跟他说?说你加入黑帮,跟别的帮派斗殴,结果中了子弹?你这混账东西……”骂到最后声音低下去,无穷的爱与无穷的恨纠结在一起,声音听来象在牙齿间厮磨,“我真恨不得你死了干净!”

“大哥……”萧然的声音颤抖起来,混合了鼻音,“你别生气,听我说。楚门的门主就是义父的儿子萧楚云,傲宇也是他的产业,我先前不知道,只想混进傲宇,为萧氏除去绊脚石……我是今天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他改了名字,叫做楚云天,而且从T市搬到S市来,将这儿作为根据地,展开打击萧氏的计划……”

“等等。”萧潼愣在那儿,一时转不过弯来。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之外,他想了很久才理清头绪,“于是你瞒着我加入楚门,想打垮傲宇?”

“是。”

“那么傲宇做了什么?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傲宇制造假的进口单据,改写进口价格与品质,少交进口税,所以,他才能用低价销售,削弱萧氏以及其它毛纺企业的竞争力。我已向海关告发,海关、检察院彻查傲宇,证据确凿,估计接下来,傲宇会被勒令停产,还会遭受重大的经济赔偿。”

萧潼倒抽一口冷气,义父,你和楚云大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会对你有如此强烈的恨意,竟然不惜以身试法,去打击你的公司?

“大哥,我现在在楚云大哥这儿养伤,我已跟他坦白了是我出卖傲宇,可他没有怪我。他是个好人,我会设法化解他与义父的恩怨。你别担心,等我伤好,我就回去向你请罪。”

“给我楚云大哥的手机号码。”萧潼果断地道。

“可是……”萧然犹豫了,楚云大哥会不会生气?

“我要打电话给他。”萧潼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萧然不敢违逆,报上楚云天的号码,听萧潼记下来,又道,“大哥,我是不想连累你才隐瞒你的,你原谅我好么?随便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是别再生气了,好么?”

萧潼沉默,心里异样苦涩。好久,才重新开口:“假如这楚门门主不是楚云大哥,或者,假如楚云大哥已铁了心、变了质,你还能脱身吗?你考虑过后果吗?你以为……哥不会心疼你吗?”

萧然的心猛地一颤。大哥是太心疼我了,不是吗?他恨我不听他的话,恨我自作主张、一意孤行,恨我以身犯险、不爱惜自己,无论多少怒气、多少责罚,都是基于他对我的爱啊。

他觉得胸口撕扯般的痛,喉咙里被泪堵住,说不出话来,只是哑着声呢喃:“大哥……”

“好了,哥要打电话给楚云大哥,你好好养伤。”萧潼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些许心痛、些许无奈。

“嗯。”萧然乖乖地应了声。

萧潼挂了电话,伸手拿起陆伯送过来的茶,喝了两口,见陆伯的身影在对面厨房里,想来没有听到自己跟弟弟后面的对话。他品着茶,感觉茶叶有涩涩的苦味,也许,是自己心里苦吧?想不到然儿这小浑蛋,瞒着自己做了这么大的事。楚云大哥,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一位强势的黑帮老大?不问法律、不问良心,只为个人恩怨行事的人?可是他竟然如此精明,懂得钻法律空子。难怪义父道,傲宇违反市场规律行事,这样的竞争背后必定有违法的行为存在。

义父,他真是英明睿智啊。可他知道傲宇背后是他儿子吗?以义父的为人,他绝对会痛恨儿子这样的行径,若是他知道,会不会父子之间的关系更加僵化?

不行,我和然儿既然已经搅进了这个局,就必须给它一个圆满的结果。他想着,拨通了楚云天的电话,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声音沉稳而笃定,含着一丝笑意:“楚云大哥?我是萧潼。”

电话那边的人呆了足有三秒,才开口出声:“萧先生,有事吗?”

萧潼一滞,怎么这声“萧先生”听来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丝毫没有气馁,依然含笑道:“楚云大哥,然儿在你那儿养伤,我是他大哥,可以过来看望他吗?”

楚云天的声音毫无起伏,也听不出喜怒:“可以,我们在S市郊区的北麓山,云天庄园,欢迎萧先生光临。”

“谢谢,明天上午我尽早过来。”

萧潼挂下电话,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又拨通了S市柯南道尔私家侦探社社长舒麦克的手机,也许,这个人会给自己意外的收获……

泽悦被罚跪了足有两个小时,可楚云天来后却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他几记屁股。十八岁的男孩被扒了裤子打屁股,到底有些难为情,泽悦的脸红得象熟透的苹果,可是见楚云天分明已是消了气的模样,他心里又偷偷乐开了花。殷勤备至地摸摸师父的额头,试出确实退烧了,才松了口气,不顾屁股上被打得通红,为师父端茶倒水、捶肩敲背。

然后到了晚上,他就悄悄溜到萧然房里,抱了床被子往地毯上一铺:“哥,我今晚跟你睡一间房。”

萧然斜睨着他,笑吟吟地道:“搞清楚叫我什么,否则,我明天跟楚云大哥说了,罚你个对长辈不敬之罪。”

泽悦苦了脸,可怜兮兮地看看萧然,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师叔,我错了好不好?是你要认我做弟弟的嘛,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就怕你觉得吃亏了。可你听不懂,那能怨谁啊?”

萧然轻轻一巴掌拍到他头上:“还说!要是你早点把楚云大哥的事讲出来,我哪至于费这么多心机、受这么多罪?”

泽悦见他失血的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脸上写满惆怅,蓦然醒悟过来:“是不是萧大哥……不,二师叔生你的气?”

萧然眼神一黯,没有说话。

萧潼出现在楚云天面前的时候,楚云天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难以描摩,他知道萧然已经把一切都讲给萧潼听了,电话里那个声音令他联想到本人,联想到上次萧潼骗过自己,又悄悄从医院里带走萧然,这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弟弟,真的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楚云天想,为什么父亲捡来的这两个古代人都这样厉害?他们在古代是什么身份?

英姿飒爽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西装,一举一动中都带着王者气概,深刻的五官仿佛在昭示着本人的坚强、坚硬与坚毅,可是当他向他露出微笑时,又令人觉得如同见到了春日的阳光。

“楚云大哥。”萧潼向楚云天伸出手来,楚云天呆了呆,也伸手。两只手掌握在一起时,萧潼的掌心很暖,而楚云天的掌心很凉。

“我带你去见小然。”楚云天二话不说,直接把萧潼往萧然房里领,好像要避开萧潼,不想与他多说话。萧潼跟着他走,却在他背后说了句:“等看过然儿,我可以去和楚云大哥谈谈么?”

楚云天没有回头,却站住脚,声音淡淡的:“萧先生,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萧潼微笑:“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谈,关于傲宇。”

楚云天背上的肌肉僵了僵:“傲宇与萧先生无关。”

“楚云大哥!”萧潼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目光真诚而磊落,充满期盼,“楚云大哥,你不是个愿意逃避现实的人。”

“我没有逃避!”楚云天仿佛被激怒了,脸上有瞬间的寒意闪过,却很快恢复平静,“傲宇的事由我自己去处理,我谢过萧先生的好意,但没什么好谈的。”

萧潼仍然微笑,却不再说话,跟着楚云天走进萧然的房间。萧然已经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不顾腿上的伤,从床上滚下来,笔直地跪在地上,垂首等着萧潼进来。

所以楚云天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跪在地上的萧然,他脸色一变,冲上去扶萧然:“小然,你干什么?身上有伤,怎么不好好在床上躺着?”

萧然轻轻推开他:“哥,请你别管……是我不孝,应该向大哥请罪的。”说着向萧潼俯下身去,声音还未出口就哽咽了,“大哥……”

一瞬间,萧潼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被一只巨手在用力揉搓着,酸痛到极点,眼睛发胀,胸口堵得慌,所有这些日子以来的纠结、痛心、期盼与失望都翻涌上来。他冲到萧然面前,一把抓起他,猛地举起手掌砸了下去。

手掌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手截住,萧潼对上楚云天的眸子,那双眸子中饱含着的怒气:“萧潼,你干什么?”楚云天黑着脸向他吼。

萧潼的脸并不比他白多少:“我要教训他!”

“他身上有伤,你不许打他!”楚云天又气又急。这个萧潼,果然比自己还要霸道!小然中了枪,昨天又被自己打了一顿,现在哪里还经得起打?他那么可怜地跪在兄长面前,认打认罚,难道这人就没一点心软?

“我是他大哥,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教训,凭什么你不许我打他?”萧潼毫不退缩地瞪着他。

楚云天的五指象铁钳一样钳住萧潼的手腕,自己都没意识到用了多大的力,沉声喝道:“我是你大哥,我不许你打他!”

萧潼一怔,然后慢慢勾起唇:“你抓痛我的手了,大——哥。”

第五十一章 兄弟无悔

跪在地上的萧然又惊又喜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哥哥,苍白的脸上也似乎泛起了光彩,大哥是有意这样的,原来他并不是要打自己,他是为了逼楚云大哥承认身份。大哥真是……狡猾!

楚云天仿佛明白了什么,缩回手,看看萧潼被他捏红的手腕,有些尴尬:“抱歉,我……我该叫你什么?小潼行吗?”

萧潼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没有哥哥,只有两个亲弟弟,加上几个庶出的弟妹,从小他就要承担起大哥的责任,一方面辅佐父皇,另一方面管教弟弟。好像永远站在最高处,却也有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与无奈。父皇对他十分苛求,极少表现出宠溺,倒是经常为一点小错责罚他。穿越到现代后有了一位十分疼爱他们兄弟俩的义父,他已经觉得上天对他不薄了,现在又多出一位兄长。

虽然“小潼”这个称呼好像把他叫小了,可他仍然觉得非常温馨,点点头道:“大哥觉得好就好。”

楚云天说了句:“你们兄弟聊,我还有事。”就退了出去,带上门,把一室宁静留给他们兄弟俩。

萧潼向萧然伸出双手,又是心痛、又是气恼,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什么事都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你把哥置于何地,以为哥是自私自利、胆小怕事之人?”

“大哥。”萧然低低唤了一声,把头埋进萧潼的臂弯,贪恋他此刻的温柔,不忍起来离开那片温暖。泪水夺眶而出,沾湿了萧潼的衣袖,“大哥,你不恨我了?我把你气成这样,你还来看我?”

萧潼气不打一处来,掏出手帕,用力擦着他脸上的泪水:“臭小子,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掉眼泪。象个姑娘一样,竟然还敢去混黑帮,你丢不丢脸!”一边说,一边把他扶起来,让他躺到床上,恨恨地道,“别以为今天有楚云大哥护着,我就饶过了你,等你回去我们再算总账!”

萧然嘶嘶抽气:“疼,疼。”

萧潼一下紧张起来:“哪里疼?是不是我不当心触到你的枪伤了?”

萧然欣喜若狂,大哥还是心疼我的啊,他只是嘴上说得凶罢了。心中想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就从唇边滑过。萧潼眼睛多尖,立刻捕捉到了弟弟的诡计,一个暴栗敲过去:“皮痒了?要不要哥现在就教训你?在我面前装,你不知道哥是火眼金睛吗?”

萧然捂着头,呲牙咧嘴:“大哥,我真的很疼啊,不信你去挨颗子弹试试。”

萧潼听他提起,连忙去查看他腿上的枪伤,只看了一眼就心惊胆战,一把把萧然搂进怀里:“傻小子,真是自讨苦吃,受这么多罪,你知道哥多担心?义父回来知道,准要狠狠揍我一顿了,怪我没照顾好你。”

“怎么会?”萧然回抱着萧潼,心中溢满愧疚,“是小弟的错,义父怎会怪大哥?”

萧潼笑笑,揉揉他的头发:“跟你开玩笑呢,义父不会怪我,但楚云大哥恐怕要惨了。做了那么多坏事,义父回来非跟他算账不可。”

“我留在这里,等义父回来,你跟义父一起来。有我们帮楚云大哥说话,义父就会饶了他的。”

萧潼苦笑:“只怕楚云大哥性子倔,很难和好呢,否则这十三年他能熬得住连见都不见义父一面?”

萧然信心满满地许诺:“放心,有我在,一定促成他们父子和好。”

萧潼静下来,仔细端详着萧然的脸。见弟弟比上次逃出去时更加消瘦、憔悴了,他的心狠狠一痛,可是想到他种种可恶,又恨不得拎起来打一顿。暗道自己怎么在弟弟面前永远冷静不下来,这小子还真是自己命里的劫数,逃也逃不过,还要自己挨上去。

一会儿楚云天命人在萧然房里摆了酒菜,邀萧潼兄弟加上泽悦一起吃饭。萧潼才知道泽悦的师父原来就是楚云天,想起他以前所做的种种,心中充满感慨。

兄弟三人加上泽悦,意外地坐在一起喝酒。萧然仍然半躺半坐着,虽然身上有伤,却坚持喝了点酒。萧潼本想阻拦,楚云天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又是练武之人,喝酒更有助于疗伤。”萧潼只好把话咽回去,发现自己弟弟和这位义兄在某些地方十分相像,难怪这样投缘。萧潼简直无法想象,弟弟给傲宇带来这么大的损失,楚云天竟然可以一笔勾销,没有追究他的责任,真不象是一位黑帮老大的作风。

而楚云天心中的感慨更多,开始时自己是恨这兄弟二人的吧?处心积虑要打垮萧氏、打击自己的父亲以及这对兄弟,想不到鬼使神差,竟然让萧然与自己有了非同寻常的关系,而自己一点点对他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感情,潜意识中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当大哥的败于小弟之手,还偏偏对他恨不起来。

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

“大哥,我有个打算,不知道你是否同意。”萧潼目注楚云天,郑重地道。

萧然听萧潼叫这声“大哥”竟然叫得十分亲切、自然,不禁苦了脸。将来楚云大哥回萧家,自己要叫他什么?按照排行,自己应该叫他大哥,叫自己的大哥“二哥”,可他真正的二哥还在古代。原来称呼也是个麻烦事啊!

楚云天和萧潼都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楚云天道:“你说。”

“傲宇的案子,到最后判决下来,恐怕会勒令停产整顿,加上罚款,还有,我不敢保证主要负责人会不会……”

说到这儿时萧然的心中已经象扎了钢针般刺痛,如果这样,楚云大哥岂非要去坐牢?楚云天却摆手打断萧潼:“我们楚门在政府机关的人很多,我会想办法将惩罚减到最小,但估计前面两点不能免掉,只能免去坐牢。”

萧然松了一口气,才发现额头已冒出冷汗。

“这样最好。”萧潼也轻松下来,“只是那么多员工要丢掉工作了。”

“我会跟他们说,如果仍然愿意等傲宇重新恢复生产的,在家期间公司会发给他们基本生活费; 如果不愿意,就另找工作。”

萧潼与萧然同时把敬佩的目光投向楚云天,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公司或一个组织的领导,楚云天是当之无愧的。

“那好,宣布停产时傲宇所有的原料、成品与半成品,我们萧氏都买下来了,大哥你同意吗?”

楚云天一震,看着萧潼那双睿智沉稳又坦率真诚的眼睛,他忽然有落泪的冲动。楚云天,你最近感动得太多了,落泪的次数也太多了,你快不象你自己了。为什么这对兄弟总让自己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可是,你不能答应,你的自尊心不允许你这么做……

“不,小潼,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另外想办法的。”他装作平静地道。

“哥……不,大哥……”萧然想说什么,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有些狼狈。萧潼看他一眼,忍俊不禁:“叫大哥,叫我哥吧。”

“嗯。”萧然答应一声,对楚云天道,“我知道大哥是碍于义父的关系,可大哥是商人,不是么?你不是说不受任何羁绊的吗?商人只要公平买卖,你何必管买家是谁?只是交易而已,又不是恩惠。大哥干嘛不能接受?”

楚云天再次一震,对萧然更加刮目相看。是啊,楚云天,你自认为翱翔九天、洒脱无羁,可其实身上有着太多的羁绊,反而不如面前的少年来得潇洒。而且,这小子真是一语中的。自己只是碍于自尊,不想认为自己受了父亲的恩惠,可萧然却说,这只是交易,没有恩惠。真是个鬼精灵,自己的心仿佛被他看透了。

不得不再次感慨,这对兄弟啊!

“我同意。”说出这句话,他好像放下了什么包袱,举起酒杯,“来,小潼,小然,我敬你们。”

“不,应该我们敬大哥。”萧潼兄弟也举起杯来,微笑,洒下满室阳光。

萧潼没有告诉楚云天萧远山就要回来的消息,他打算等义父回来禀明一切再做决定。毕竟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他如果提前说了,也许反而会坏事。

依依不舍地送走萧潼,萧然的心已经安定下来。曙光就在前头,他就等待着义父回来与楚云天重结父子之情了。

周一泽悦回学校去上学,楚云天因为傲宇正在非常时期,因此一早就去上班了。飞廉、孤舟两人也跟了他去。

叶医生按时来给萧然挂了吊针,萧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睡得特别沉,梦里看到许多稀奇古怪的画面,鼻端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忽然,好像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他浑身打了个寒噤,蓦然睁开眼睛,然后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刑堂里,而且是最阴暗的内室。四壁挂着狰狞恐怖的刑具,耳边听到鞭子甩动的声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飘浮在空气中。

刑堂堂主滕康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身上已被冷水浇透,手足都被粗大的铁链锁着,还未等他彻底清醒过来,一条鞭子已象毒蛇一般向他袭来。啪的一声,鞭梢的倒钩撕开他的皮肉,剧烈的疼痛一下子抓住他的神经。他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惨叫冲出口,冷汗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第五十二章 刑讯

萧然隐约想起迷迷糊糊中闻到的那股香味,原来这个滕康竟然趁他沉睡之时用了迷香。他试着运功,却发现真气根本凝聚不起来,浑身酸软。看看手足上的铁链,暗想若是功力恢复,应当可以挣脱。可是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他努力站起来,左腿的枪伤加上胸口的鞭伤,痛得他眼前一阵发黑。而就在这片刻之间,已有两名刑堂弟子扯住他手上的铁链,绞紧在刑架上,使他的双手恰好被吊起来,足尖点在地上,却不能着力。

萧然深深吸口气,把剧烈的痛楚压下去,咬咬唇,让自己恢复一点神智,抬头看着滕康。沙哑的声音听来仿佛秋风掠过竹梢,有一点萧瑟,却毫无脆弱:“滕堂主,没有门主的命令,你用这种卑劣手段把我抓来,滥用私刑,就不怕门主治你越权之罪?”

滕康盯着他,脸色铁青,眼里泛起噬人的寒意,嘴角的肌肉有些扭曲。他本来长得不算英俊,但也不难看,可是此刻脸上充满暴戾的气息,看起来却有些可怕。他身后还站着几名刑堂的侍卫与小弟,却跟他拉开了距离,仿佛唯恐遭受池鱼之殃。

“萧然,你小小年纪,口齿真是伶俐,难怪门主会被你骗得团团转。你究竟用什么手段迷惑了门主,让他这样相信你?”滕康咬牙切齿地怒吼,恨不得目光化作利刃,直接剜出萧然的心来。

萧然心头一凛,这个滕康,真不是等闲之辈,他竟然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叫自己萧然。可是他脸上一点也没有露出来,目光虽然因为疼痛而有些黯淡,却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那样平静地与滕康对视着。

滕康的脸色再次变了变:“果然有胆识、有气魄,难怪深得门主器重。你想知道我是如何查出来的吗?”他冷笑了一下,“南哥说你从海关的张科长嘴里套出了傲宇的秘密,我怀疑你,可门主维护你,不许我用刑审讯。我没办法,可是我不甘心。我排除了所有其他人的嫌疑,只盯好你一个。后来南哥告诉我,你在傲宇上班时跟他的助理梁姗姗套近乎,梁姗姗也透了些口风给你,我和南哥更加怀疑你。恰好,昨天有人来看你,被我们看破了机关。那个人是谁?”

萧然淡淡一笑,既然知道,何必还来问我?

滕康被他脸上淡定的表情激怒,扬手又是一鞭抽过去,把萧然胸前的衬衫撕开一条口子,新鲜的皮肉翻出来,鲜血和着水一起往下滴。萧然的脸色瞬间惨白,死死咬牙,没有哼出声来。那些刑堂弟子在滕康背后看得心惊胆战,不明白这个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坚强的意志。

“那个人是萧氏的总经理萧潼!我曾在电视上见过,当时觉得他风度特别好,于是过目不忘。然后我立刻猜测你的身份,让鹰卫去查了萧潼的家人,查到你原来就是他的弟弟萧然!”滕康握紧手里的鞭子,脸上布满阴云,“我将这事告诉南哥,我们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分明是来傲宇做卧底,为了打垮傲宇的。”

萧然闭了闭眼睛,苦笑。这楚门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大哥手下的人都不容小觑。只是这滕康如此嚣张,难道连大哥都压不住他?

“你第一天进门时,我就把楚门的规矩给你了。还记得背叛楚门、背叛门主该受什么惩罚吗?”滕康走上一步,咄咄逼人的气息喷到萧然脸上,“我今天就要代门主执行帮规,用这根细刃钢鞭抽死你!”

萧然瞳孔一敛,那双湖泊般的眼睛骤然变成寒星,泛起凛洌的光芒。这光芒迫得滕康一滞,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萧然盯着他,唇边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一字字道:“滕堂主,楚门是个有规矩的地方,不是任由某个人肆意妄为的。门主已经说过,没有确凿证据,谁都不能屈打成招。你仅凭自己的推测,就认定我有罪,把门主的命令抛于脑后。知道的说你忠于本门,不知道的说你越矩擅权。你身后的手下个个看在眼里,传出去,将来你如何做人,如何服众?如果你打死我,在门主面前如何交代?”

滕康握着鞭子的手指微微收缩了一下,脸色更加阴沉,一时找不出辩驳的话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属下,却发现大家的脸上都露出赞同的表情。滕康气得发抖,指着萧然,声音都变调了:“萧然!你真是长着一副铁齿铜牙。可我偏不信这个邪!我一心忠于楚门,当年老太爷过世时曾交待我,说门主有心软的毛病,要我好好辅佐他,在他犯傻的时候提醒他。我有这个责任与义务!你再嘴硬,我也不信撬不开你的嘴巴。”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又似乎觉得滕康说得也有理。

“你给楚门带来这么大的损失,而且令楚门威风扫地,叫别的门派笑话!我要是听任门主这样包庇你,就对不起老太爷在天之灵。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我也一定要为楚门出这口气!”顿一顿,又狠狠加上一句,“就算门主肯包庇你,其他几位堂主和帮中兄弟都不会饶过你。门主纵然治我逾越之罪,我也认了。可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萧然暗暗叹息,这个人,他要不是怀着异心,就是过于愚忠。虽然我对不起大哥,可我没有做错,我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国法。这样做,也许更有助于义父与大哥之间父子和好。可是这个滕康……他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置我于死地。难道,今天我真的把命丢在这儿了?不,我还没有报答哥和义父的养育之恩,没有在他们身前尽孝,我不能死……

他忽然想到师父教过自己在危急关头迅速凝聚真气的办法,牙齿猛地咬下去,咬破舌尖,伴着那瞬间尖锐的疼痛,将筋脉中游走的真气陡然凝聚到手足经络,急冲曲池至阳溪、阴廉至中封的穴位,强劲的内力宛如掀起的狂飙,冲破重重阻碍,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断裂声,两条铁链被他生生从刑架上扯断。

手中一得空,他拎起那两条锁在手腕上的铁链,狠狠砸到脚下的铁链上,又是一声刺耳的断裂声,脚下的铁链也被砸断了。

滕康惊觉到他的动作,手中的鞭子几乎在同一时间甩出,啪的一声,鞭梢砸在萧然中了枪的左腿上,包扎着伤口的纱布被哗的一声撕开,一条血淋淋的皮肉被扯下来。萧然痛得跪倒在地,冷汗瞬间从脊背上冲下来。

可是刑堂里所有人都被他刚才惊世骇俗的举动吓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等滕康的鞭子再次甩到时,萧然猛地伸手抓住鞭梢,往怀里一带,再往外一扬,滕康的身子就被甩了出去。砰的一声,狠狠撞在墙上。

萧然手心里已被鞭上的细刃扎破,鲜血汩汩流下,可他缓缓站了起来,手足上仍然带着断裂的铁链,掌中握着那根鞭子,一步步走向滕康。

刑室里的人个个吓得脸色发白,想要上去拦住萧然,又不敢动手。滕康被摔得七荤八素,却立刻爬了起来。眼见萧然身上三处鞭伤都在流血,因为衣服是湿的,血流下来就被稀释了,滴滴嗒嗒落在地上。萧然脸上已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黑得照人,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头,毫无狼狈之态,反而透出无穷的傲气与倔强。

滕康呆住,脸上阵青阵白,眼里却已经有了些许惧意。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面前,虽然知道萧然武功高超,却也料不到他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何况还是在中了迷烟的情况下。

“滕堂主。”萧然苍白的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我没有抗刑之意。但如何判罪、如何定刑,必须要由门主来决定。楚门只有一个门主,我们都必须遵从他的命令。就算你有老太爷的临终嘱托也没用,因为,现在的门主是楚云天,而你,不能活在老太爷的影子里,你眼里——只能有现在的门主!”

“说得好!”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众人一愣,就见“冥火堂”堂主孙在丰(天上人间的总经理)与“烈焰堂”堂主钱坤(夜之神的总经理)各自带着几名手下,双双出现在门口。

钱坤走到滕康面前,脸上分明带着不以为然的意思:“康哥,我们都知道你是员老级的人,可还是要尊重门主的意思。”顿了顿,道,“我们接到你电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原来你是想让我们来看你刑讯逼供的?不知道小雨犯了什么错?可至少,我们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他说得有理。”

“钱坤,你!”滕康愤怒之极,看了一眼孙在丰,分明也是站在钱坤那边,他指着他们,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一个两个都被这小子蒙骗了!只有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迟早会知道真相,迟早会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紧急尖锐的刹车声,饶是隔着两道门,仍然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楚云天与傅清南一前一后,后面跟着几名侍卫,大步走进来。

“老大。”萧然面对楚云天,微微垂首,忍着剧痛,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楚云天面沉似水,看看滕康,再看到萧然身上的血迹与伤口,他的眉心顿时皱成一个川字:“飞廉。”

飞廉连忙走过来:“属下在。”

“扶小然到客厅,给他包扎一下。”

“是。”

楚云天转向滕康,声音冷静,眉宇间自然地流露出威严:“走,我们都到客厅去。康哥,关于小然的事,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第五十三章 代替受罚&义父归来

楚云天在正中的沙发上坐下,孙在丰、钱坤、傅清南向他微微躬了躬身,也一齐坐下。飞廉扶着萧然到稍远一点的地方,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上楼拿了酒精、药棉、纱布与伤药来,为他清理、包扎伤口。看着萧然疼得满头大汗、脸色雪白的样子,飞廉也觉得心疼,动手更加轻柔。尽管如此,萧然在上药的时候仍然疼得咬紧嘴唇,唇上咬出了血洞。

滕康走到楚云天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中带着负气的味道:“属下逾越了,请门主责罚。”

楚云天看到萧然的伤势,一颗心已经象在火上煎熬,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如此鲜明,就好像那几鞭子是抽在他自己身上。他恨不得揪住滕康狠狠揍几拳,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轻易动怒。他只是淡淡一笑,上前亲手扶起滕康:“康哥,你对楚门忠心耿耿,对老太爷忠心耿耿,我铭感于心。起来吧。”

滕康砸吧着楚云天话里的滋味,觉得不对。什么叫“对老太爷忠心耿耿”?门主的意思是说自己只忠于死去的老太爷,却没有忠于他?

其他三人分明也听出了话中之话,齐齐把目光投向滕康。孙在丰与钱坤的表情告诉滕康,他们不支持他的做法; 而傅清南却显得有些退缩之意。滕康狠狠握拳,这个傅清南!自己是在为他抱不平,为傲宇担心,他现在却怯懦了。没用的东西!

看着楚云天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他那双辨不出喜怒的深不见底的眼睛,滕康的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自己的做法过于鲁莽了,这个楚云天,自己也跟了他快九年了,对他的性情还是捉摸不透。有时候他显得过于善良、优柔寡断,有时候又流露出楚家男人的本性:杀伐狠决。

自己对楚门忠心耿耿,可这忠心他看得到么?他这样说自己是出于真心吗?为什么,只有自己与他的关系若即若离?难道是因为老太爷的临终遗言?

滕康,为什么今天你突然心里没底起来?都是萧然,是他破坏了一切!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绝大多数人的反对,他开始气馁,开始没有把握。

“门主,属下错了。”鬼使神差的,他心里起了慌乱,虽然站起来,却不敢坐下,垂手笔直地站着,恭敬地道,“属下不该违背门主的命令,对小雨——不,对萧然滥用私刑。”说到这儿,他偷偷看了一下孙在丰与钱坤的表情。而傅清南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他们俩刚才都听到楚云天说“扶小然到客厅”,“关于小然的事”,当时两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楚云天那么说,分明是早就知道萧然的真实身份,果然是在包庇他!可他们希望孙、钱二人知道肖寒雨其实是萧然后,能够跟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

听到“萧然”两字,孙、钱二人都觉得奇怪,面面相觑。楚云天看向他们,平静地道:“小雨的真名叫萧然,是萧氏集团总裁萧潼的弟弟,这一点我早知道了。”

孙、钱二人更加吃惊,脸色不觉都变了。滕康看到他们的表情,暗暗兴奋,直直地盯着楚云天,道:“门主没有怀疑傲宇的事是他做的吗?他是萧氏的人,而傲宇在和萧氏竞争,怎么这么巧,他偏在这段时间进傲宇,而且傲宇又在这段时间出事?”

孙、钱二人也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楚云天,楚云天似乎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道:“你们猜得不错,此事确实是小然做的,他已向我坦白,我还未有时间与大家商量这事。”

“商量?”滕康一听,立刻跳起来,义愤填膺地道,“门主,你分明已决定包庇他,所以才没跟我们讲!他都已招供了,这事还商量什么?应该立刻把他押到刑堂来啊。”

“门主?”孙、钱二人似乎还在犹豫,神情有些复杂,“门主……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云天依然面不改色,淡淡的目光从四人脸上扫过,清清楚楚地道:“我没有想要包庇小然,但是,小然是我父亲的义子,也是我的弟弟。所有惩罚都由我承担,我愿意承受三刀六洞之刑!眼下傲宇的事还没解决,等事情告一段落,我自己去刑堂领罚。康哥,南哥,阿坤,阿丰,你们有意见吗?”

四人都大惊失色。还没等他们有所表示,萧然已经拖着受伤的腿冲过来,扑通跪在楚云天面前,眼圈瞬间红了:“不,大哥,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让我去受刑,只要是你决定的,我什么惩罚都可以接受。”

楚云天的眼神立刻严厉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混蛋!这里有你插话的份吗?记清自己的身份!滚,马上给我滚到自己房间去!”

萧然腿上本来有枪伤,刚才又挨了一鞭,正好抽在伤处,勉强跪着已是疼得眼前发晕,哪里经得起他这一巴掌?一下子扑倒在地,可心中的痛更胜过脸上的痛,捂着脸爬起来,泪水终于溢进眼眶:“大哥……”

“飞廉,把小然关到房间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出来!”

飞廉被楚云天脸上的怒气吓得一抖,连忙过来,不由分说,连拖带抱地把萧然拽走了。“大哥!大哥!”萧然呜咽着哭出来,楚云天见他的样子,心中又是狠狠一痛。暗暗后悔刚才不放心他,让他呆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包扎,早知这样,刚才就该让他到房间里去的。

楚云天目光一沉,神情肃然,慢慢站起来:“此事就这样决定吧。至于康哥,你越权行事,违反帮规哪一条,应该如何惩罚,你是刑堂堂主,想必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一句话说完,他转身就往楼上去,丢下四位堂主呆呆地站在那儿,被他那种果断、决绝的气势震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然*在枕头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疼痛令他锁紧双眉、十指聚拢,飞廉去拿了止疼药来喂给他吃,他却摇摇头:“谢谢飞廉大哥,我不吃。”

“在跟谁怄气呢?”楚云天的声音响起来,含笑的眸子中带着浅浅的嗔怪,过来坐到他床头,伸手摸了一下他半边红肿的脸颊,“打疼你了吗?”

萧然摇摇头。

“抱歉,哥知道你今天受苦了,可是你那么没规矩,哥不得不做做样子给他们看。”

“我明白……”萧然痛苦地低下头,“大哥,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

“不是,是我自己害自己,是我拉你入楚门的。”楚云天微笑,宠溺地摸摸他的头,“所以,是我自己的责任,我自己种的苦果我自己吃。”说到最后,眼底掠过一抹黯淡、苦涩的笑意。

“大哥!”萧然抱住楚云天,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我不要这样,我自己去受刑,不要你代我受过。”

“什么叫代你受过?”楚云天轻笑,“你有错吗?错的明明是我。别傻了,我本来就是黑帮的人,这种刑罚见多了,我不怕,你的身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萧然擦干眼泪,深深吸口气,不再说话。心中暗道,是我做的事,我自己去承担后果。大哥,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不会让你有机会去刑堂的。

周三晚上,萧潼回到家中,汽车刚一停下,管家陆伯就奔过来打开车门,喜形于色地喊:“二少爷,你回来得正好,我还以为你又要加班呢。”

“陆伯,有什么好事吗?”萧潼奇怪地看着他。

“是老爷,老爷回来了!”

萧潼几乎是欣喜若狂地奔进客厅去,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人。还是记忆中稳重、干练、清明、睿智的模样,温和的目光中藏着一种令人信赖的东西,仿佛他只要简简单单地站在那儿,就是一个坚实的依*。

他向他微笑,那笑容犹如冬日的阳光,暖暖地渗入心底。他的鬓边多了几丝灰白的头发,眼角细细的皱纹中是沧桑过后的淡定与从容,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再左右他的心。

萧潼扔了公文包,奔到他身前,半跪下去,拉住他的手,眼眶有些潮热:“义父,您终于回来了?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萧远山目注自己喜爱的义子,一年没见,他看起来更加成熟、更加英俊了,是令女孩子着迷的男人啊。平时在公司里,他应该是很有领导风范的吧?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会稍稍流露出一点孩子气。可正是这种孩子气,令自己越发喜欢他呢。

他伸手把萧潼扶起来,蔼然笑道:“我再不回来,天都要被你们捅个窟窿了。”

“义父……?”萧潼一愣,义父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是陆伯在他面前告状了?心中想着,却正好看到陆伯悄悄在萧远山背后做了个“我没有”的手势。

萧潼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萧远山说:“来,我们爷俩好好喝两杯。吃完饭你到书房去等我,我有事问你。”

萧潼的心咯噔一下,到书房等我,这句话是自己常对然儿说的,想不到今天轮到自己了。义父是要找自己算什么账么?

从义父那张温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他只能乖乖地应了声:“是,义父。”

第五十四章 各自伤怀

萧潼为萧远山沏好一杯茶,说了声:“义父,我先上去了。”端了茶走进书房。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想起每天晚上他在书房看书时,都是然儿为他亲手送上一杯茶。可他现在受伤在床,连行动都不方便。那样苍白消瘦的模样,想起来就让他觉得心痛。这个傻小子,说他不孝,他又事事为他考虑,恨不得一人担尽一切; 说他孝顺懂事,他又处处让自己担心、*心、痛心。

在那些误会横生的日子里,自己打他、骂他、囚禁他、逼他住佣人房、罚他干活,让他受尽委屈、受尽痛苦,可他始终逆来顺受,除了自责、哀求,从没有表示过一点不满与抱怨,更不要说反抗了。那个倔强、傲气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永远是恭敬、顺从的。可自己给了他什么……

虽然义父没有罚他跪,可萧潼仍然在书房中的沙发前端正地跪了下来。心中默默想着,不知道义父要问自己什么,是关于公司还是关于然儿,他到底知道了什么,还有,这会儿他是不是在楼下盘问陆伯。陆伯一直跟着义父,对他忠心耿耿,若是义父问起,陆伯肯定不敢有所隐瞒。

陆伯不知道楚云大哥的事,可他目睹了自己与弟弟之间的所有纠葛,知道然儿加入黑帮,知道然儿离家出走,回到那个黑帮中去了。

在云天庄园时他曾想,等义父回来,他要把楚云大哥的事源源本本告诉他,可事到临头,他却犹豫了。还不知道楚云大哥与义父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如果义父本来就对大哥不满,现在大哥做了那么多坏事,义父会不会更加生他的气,更加不愿认他?或者,楚云大哥那么要强的人,他如果解不开心结,会不会与义父越闹越僵?

那样聪明睿智的人,一遇到家务事反而糊涂了,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萧潼心中象百爪挠肠般难受,却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萧远山很快就上来了,见萧潼挺拔的身躯笔直地跪在地上,而那杯放在茶几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他轻轻摇头,唇边露出一丝疼爱的笑意,伸手去扶萧潼:“傻孩子,我有罚你跪吗?你又没做错什么,起来吧。”

“义父……?”萧潼疑疑惑惑地不肯起来,漆黑的瞳孔里写满问号,看着萧远山,“义父……潼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请义父教训。”

萧远山放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那杯茶,不答反问:“看来你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那你倒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萧潼暗暗叫苦,义父,您就不要让我猜心了,您知道了什么,就直接告诉我吧。刚才还说“我再不回来,天都要被你们捅个窟窿了。”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可现在偏偏优哉游哉地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如果自己说漏什么,或者多说了什么,后果会不会很严重?

想到这儿暗暗骂自己,萧潼啊萧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提不起也放不下了?这哪是你的为人!可是,要怎样告诉义父所有的故事?要怎样促成他们父子言归于好,而不是把事态恶化?

萧潼暗暗思量着,眉心略略皱起,目光有些游移。萧远山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潼儿,是不是义父走了这一年,你们开始跟我变得疏远了,有什么话也不跟我讲了?”

“不,不是。”萧潼一惊,义父怎会这么想?“义父对我们兄弟恩重如山,我们都将义父当成亲生的父亲一般尊敬,怎敢欺瞒义父?”

“是吗?”萧远山喝一口茶,身子微微往后坐了坐,背*沙发,“上次我打电话回来,你说然儿在学校里表现很好,可是,我却收到一封匿名的E-mail,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萧潼脑子里哄的一声响,楚云大哥,你把那些照片发给我看还不够,难道还发给义父了?怪不得他一再把归程提前,原来是因为担心然儿!

萧潼脸上微微发烫,有些窘迫地看着萧远山:“潼儿……不知。”

“那封E-mail一个字也没有,却附着好几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然儿。有的吸烟、有的喝酒、有的泡吧,还有一张是然儿一个人对付周围一大群人,大打出手,旁边的人被他打得七倒八歪、鼻青脸肿。”萧远山的眼睛里慢慢露出深思之意,语声有些迟缓、低沉,带着质疑的味道,“潼儿,你能不能告诉我,然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潼迅速在心中措词,微微低下头,不让萧远山看到自己眼里的一丝慌乱:“我知道这事,然儿已经对我说过,他自己也认错了。说他在学校里被同学怂恿,犯了些小错。义父……十七八岁的孩子最容易被别人蛊惑,尤其在学校这样的氛围下。可然儿本性纯良,他已经及时醒悟,并且在潼儿面前道歉、保证不会再犯了。这只是之前发生的事,最近他一直表现很好……”

萧远山苦笑,轻轻叹口气,声音里没有半分怒意,却已让萧潼觉得头上压力很重:“潼儿,你以前总说,然儿在你面前一撒谎你就能看出来,义父跟你一样,你一撒谎,义父也能看出来。你看看你的手指,它已经泄露了一切。”

萧潼跪在那儿,手指紧紧抠着裤缝,而萧远山早就从他这个动作中看出他有多紧张。心中暗道,这傻小子,在公司里**远瞩、气定神闲,一言一行都有足以服众的威仪,可一到自己面前,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卸下那身完美的外衣,变得更加真实。哪怕是有一点点小毛病,也会让自己觉得分外可爱。

“义父……潼儿没有撒谎,潼儿只是觉得没有管教好弟弟,愧对义父。”萧潼放开手指,却发现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儿,第一次在义父面前如此尴尬,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

“那么,然儿在家里酗酒、抽烟,喝醉了睡在楼下佣人房,被你痛打一顿,逃出医院,逃回S市,你又把他找回来,关在家里,后来他再逃出去,这些事都是真的吗?”

萧潼暗暗吸口气,果然,陆伯啊陆伯,你可把我害苦了,把这些事一五一十都跟义父说了,我这个谎言岂非要越撒越大?

“是……是的。”他猛地抬起头,无比愧疚地看着萧远山,“义父,您罚潼儿吧,潼儿辜负了您的厚望,没有管好这个家。然儿是有一段时间放浪形骸,表现得十分叛逆。潼儿不懂教育,总是棍棒相加,越是逼他,他越叛逆。后来他逃回学校去了,可是过了一阵,他自己想通了,打电话回来向我认错。他现在真的表现很好,潼儿刚跟他们老师联系过……”

“潼儿!”萧远山脸上变色,一向沉稳的人,很少有动怒的时候,就算以前萧潼与萧然做错什么,就算他手把手教萧潼现代管理知识时困难重重,他也很少发脾气。偶尔责罚他们兄弟,他总是兼有严格与慈爱,让人对他只有敬而没有畏。可是今天,他看起来真的生气了,在循循善诱、耐心追问之后,仍然得到儿子的谎言,他忽然觉得说不出的郁闷,沉了声喝道:“到墙角去跪着,好好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好想想今天你做错了什么,等你明白过来,再来跟我说!”

“义父……”萧潼见义父生气,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一年没见义父了,刚一回来就惹他生气,自己实在是不孝。他膝行两步,贴到萧远山身前,语声充满歉意,惶惶道,“义父您别生气,您刚回来,旅途疲惫,先洗个澡休息休息。潼儿有什么错,您要打要罚都可以,千万别气坏身子。家里的事,还有公司里的事,容潼儿跟您慢慢禀报。义父……”

萧远山点点头:“好,潼儿,难为你想得周到,我这就去洗澡,你自己好好反省。”

萧潼垂下头:“是,义父。”

萧远山起身回自己房里去,陆伯已经将他的房间通风、收拾了一下,并把他的行李整理好,把换洗的衣服拿出来放在沙发上。萧远山进浴室,打开花洒,任由热水冲掉一身的疲惫,却也仿佛在冲去他心中的烦躁。萧远山,你今天怎么沉不住气了?这么多天都忍着过来了,怎么一回到家,见到这个孩子,就失去了理智?

眼前仿佛出现萧然那张美玉雕琢的脸、那双星辰般璀璨的眼睛,笑起来无比纯净、灿烂的模样,以及呆在他身边时乖巧、安静的神情。自己离家一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两兄弟之间竟然会有这么多冲突。然儿吃了多少苦,而潼儿又有多少纠结?这两个孩子啊,骨子里一样强势,只是一个放在表面,一个藏在内心。两人都是勇于担当的人,都喜欢把所有事情一肩扛。可正因为这样的强强相对,才会产生那么多磨合。

他的脑子里涌起各种各样的思绪、各种各样的记忆片断。那封没有署名的邮件、别有用心的人、横空出世的傲宇、突然“堕落”的然儿,顾左右而言它的潼儿……他们到底在瞒他什么?

有一组照片是然儿在歌厅里打架的场景,虽然画面暗淡,可他仍然可以看到他身边有两群人,一群人穿着统一的服装,另一群人则着装各异。那种统一的服装,蓝色,袖子上有白条纹,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把那些照片反复观察了很久,越看越觉得这种制服似曾相识……如果画面清楚,如果两个肩头各绣着一个金狻猊,那么……他想到了,那是楚门烈焰堂下属的一种着装。而那个金狻猊是楚门的标志!

楚门,想不到,时隔多年,再次想起这个名字,难道,然儿的那些照片跟楚门有关?还是自己太捕风捉影了?因为照片很暗,他看得并不真切。

所以,在自己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他就提前回到中国来,要亲自去寻找这件事的答案。想不到刚回家,没有细细拷问,就从陆伯嘴里听到那么多令他既震惊又心痛的事。但同时,他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他有一种感觉,潼儿肯定知道什么,却在瞒着自己。尤其从他脸上看到那种编故事的表情时,他再也沉不住气。

这两个自己深爱的儿子,自己引以为傲,并对他们十分放心的儿子,现在却开始跟自己耍心眼了。潼儿,你是开始不信任义父了吗?还是认为有什么天大的问题是义父不能解决的?

等他洗好澡回到书房,他看到萧潼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沙发前,双眸凝视着沙发,眉峰紧蹙,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故意没理他,到书桌后坐下,随手打开抽屉,翻了翻,找到以前的旧相册。手指僵了僵,缓缓把那本相册拿出来。

翻开尚未褪色的记忆,找到自己夫人和儿子的照片。十六岁的萧楚云,眉眼象极了他母亲楚襄晴,漂亮、高贵,可鼻梁与唇角的线条中却能找到些许冷傲的意味。想象着他抿紧嘴唇,瞳孔收缩,盯着自己,薄薄的唇中吐出一句:“爸,你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我走自己的路,不要你管!”时那一脸的桀骜,萧远山心中充满苦涩。

就在这时,他听到萧潼的声音低唤:“义父。”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萧潼手中拿了根藤条,走过来,双膝跪在他面前,漆黑的眼眸中带了丝狼狈,从未有过的局促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潼儿不孝,惹义父生气,请义父责罚。”

第五十五章 义父的责罚

萧远山的心猛地一震,这孩子竟然主动向自己请罚?父子相处五年,他岂有不知萧潼的为人。古代的帝王,到现代来也依然保留着那种天生的强势与威严,只有在自己面前时,他才会收敛起周身的气场,因为他尊敬他、孝顺他。

他知道,潼儿是不同于现代那些真正骄纵的孩子的,他即使身为帝王,即使尊贵无比,也始终是个坚守孝道的人。所以,他可以看到萧潼在教训然儿时的严厉,甚至近乎苛刻,可同样的,他也可以看到萧潼在自己面前的恭顺。

以前他做自己助理时,自己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虽然很少用体罚,但有时候为完成一项任务,他会要求他加班到很晚。而萧潼从无怨言,每次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执行自己的命令。

偶尔,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会用家法责罚这对兄弟,可次数寥寥无几。通常只是罚跪、罚抄书、写检查,很少棍棒上身。想不到今天,他会主动拿出藤条来,主动向自己请罚。明明是唯恐忤逆了自己,却仍然坚持撒谎。潼儿,你究竟想要隐瞒什么?

萧远山从萧潼手中接过藤条,轻轻下令:“趴到书桌上,把裤子退了。”

萧潼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从来都是自己责罚弟弟,看弟弟裸_露臀部挨打。从一个崇尚家法、刑罚的古代社会过来,这种现象对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可一旦放到自己身上,他却觉得异样的难堪,哪怕身边站着的是自己一向尊敬、亲昵的义父。

毕竟是二十五岁的人了啊,不象然儿才十八岁。一个大小伙子去衣受罚,萧潼觉得好丢脸。用恳求的目光看看萧远山,动了动嘴唇,巴不得义父明白自己的心意,赦免了自己。可萧远山脸上纹丝不动,分明是平静的面容,却让他觉得不容抗拒。

“义父……”九五之尊第一次发出这样弱弱的声音。

“嗯?”萧远山只用了一个淡淡的鼻音,就把萧潼的哀求打了回去。某人只好乖乖解开皮带,哆哆嗦嗦地把裤子往下退。然后趴在书桌上,抬高臀部。脸没地方藏,钻进自己的臂弯,闷着声音道,“义父……请重重责罚……”

萧远山没有看见,他躲在臂弯里的脸已经红得象烧熟的基围虾。萧远山心里憋着气,抬起藤条,兜着风抽下去。萧潼臀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唔的一声呻吟,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摸受伤的地方,萧远山轻轻喝道:“受罚的规矩还要义父教你么?”

萧潼回头看了萧远山一眼,狼狈地道歉:“对不起,义父,潼儿错了,请义父继续。”

萧远山又一藤条抽下去,萧潼麦色的皮肤上添了一条红肿的檩子,他的腿哆嗦了一下,立刻撑住,深深吸气,又不敢发出声音,咬牙忍着,一滴汗水从额头滑落下来。

这样疼痛的记忆,似乎只有小时候才有,已经好遥远了。萧潼恍惚想起父皇严厉而隐含期待的面容,一边望子成龙,一边又担心他锋芒太露。那时候的父皇,想必内心也是纠结的吧?欣赏与苛责,那样矛盾地交融着。宠爱然儿,却又不想挑起兄弟间的争端,废长立幼。于是一面栽培自己,一面防范自己,真的活得好累。

所以,便有了一次又一次的责罚,鞭子抽在背上的感觉,在那时候是极鲜明的。只是现在,过了许多年,自己早已淡忘了。随着父皇驾崩,那些爱恨纠缠的负累,也早已化作云烟散尽。

萧远山是不同的,毕竟不是亲生父亲,是义父。他可以感觉得到,义父对他们极疼爱,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中间隔了什么,不会想说就说、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所以现在,当藤条落在自己臀上后,萧潼从最初的窘迫慢慢有了另外一种感觉,痛,却温馨。这是父亲给自己的感觉吧?父亲,多么亲切的称呼。

萧远山一连五下抽在萧潼臀上,停了手,让他喘息片刻,然后问道:“知道义父为什么打你么?”

“我……潼儿惹义父生气了。

“那么我为什么生气?”萧远山再问。好,死小子,你厉害,再跟我虚与委蛇!再跟我装!什么时候也学会现代人这一套了。好好的孩子,也变得偷奸耍滑了。

“潼儿……不知。”萧潼一句话刚出口,一藤条挟着劲风砸下来,狠狠抽在臀上。萧潼吃痛不过,啊的一声喊出来,连忙把尾音咬住,觉得臀上象被火蛇咬过,炙人的疼痛袭来,冷汗又多了一层。头发上好像冒出了蒸汽,衬衫也有点被汗水沾湿了。想想自己真没用,怎么才打了七八下,自己就已经吃不消了?

“义父……”他的脸色有点发白,扭头看向萧远山,颤颤地道,“潼儿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萧远山气结,又是两藤条打下去,萧潼的腿颤抖得更加厉害,却拼命忍着不喊出来。

“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听不懂义父的意思?还跟我装!”萧远山无奈到极点。

萧潼心中叫苦连天,大哥,都是你的错,你把我害死了。义父肯定恨我不孝,可我该怎么办?能够掩盖得过,我只能拼命帮你掩盖。这顿打我是为你挨的,你欠我的,我记着呢。

“义父,潼儿真的不明白,请义父明示。”萧潼觉得自己在垂死挣扎,可偏偏还要支撑着,不肯松口。

“啪”萧远山再次抽下一藤条,见萧潼臀上已经纵横交错地布满红棱,一条条肿起来,虽然他没用多大力气,藤条的杀伤力仍然相当可观。再打就要破皮了,他有些不忍,可这死小子还在死鸭子嘴硬,他心中的火真是无处发泄,只好提醒他:“潼儿,你是然儿的大哥,你难道不了解然儿的为人?义父相信然儿绝不会变坏,然儿肯定是有苦衷的。我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你一直不了解他的苦衷,还是你已经知道了,却有意瞒着我?我的直觉告诉我是后者,可我要你亲口承认。”

萧潼浑身一震,剧烈的疼痛涌上来,不是因为挨了藤条,而是因为那句“义父相信然儿绝不会变坏的”。义父,他只是他们的义父,他们只相处过五年,不,事实上只有四年,还有一年义父在澳洲。可是,义父那么相信然儿。自己呢?与然儿做了十八年的兄弟,竟然不相信他,竟然还以为他真的堕落了,把他打得那样狠。萧潼,你枉为然儿的大哥!

一念至此,他的心好像骤然浸到了冰水中,冰冷而清醒,身后的疼痛反而感觉不到了,不知不觉中,两滴眼泪慢慢滑落下来。心中暗道,义父,你打吧,我应该受到惩罚。

萧远山却被他那两滴眼泪骇到了,举起的藤条再也打不下去。他知道萧潼是个多么坚强的人,自从穿越过来,他从未见到他流泪。可现在,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哭了。

他立刻扔了藤条,把萧潼扶起来,抱在怀里,一点也没有觉察到,这样高高大大的男孩被自己抱在怀里有多么窘迫。

“潼儿,你怎么样?是不是义父打疼了?”萧远山急切地看他的脸,有点慌乱,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水,不待他回答,扶着他到沙发上趴好,“别动,小心蹭到伤处,我来给你上药。”

“不,不要。”萧潼试图逃避,“很痛的,我不要。”

萧远山反而笑了出来:“傻小子,哪象二十五岁的人,倒象五岁。然儿都没你这么娇。”

于是萧潼只好闭了嘴,忍受再一次酷刑。萧远山把动作放到最最轻柔,一边上药一边心有不甘地追问:“想明白没?有没有真话跟我说?如果没有,我明天继续打,打到你肯说为止。”

萧潼见义父脸上的表情已经缓解下来,余下的一点怒气早就象火柴上的火,小得立马就要熄掉了,他一边嘶嘶抽气,一边回头笑了笑,有些俏皮,试图逃避义父的攻略:“义父您想屈打成招啊。潼儿实在没什么可招的,您就算打死我,我也没办法啊。”

萧远山的手顿了顿,猛地一巴掌拍在他伤痕累累的臀上,换来萧潼啊的一声大叫。

“很好,明天你陪我去然儿的学校,我要见他。”

萧潼石化成像。

第五十六章 纠结

萧远山注意到儿子一瞬间背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越发认定他心里有鬼,不紧不慢地给他上着药,醇厚、温和的声音配合着动作不紧不慢地响起:“然儿又长了一岁,比以前更高、更帅了吧?大学里的生活肯定比高中里丰富多彩,象他这样的小帅哥,一进大学就成为女孩子追逐的对象了。现代的女孩可不比我们那会儿,个个都是生猛海鲜,然儿有没有被女孩围攻,或者被情书淹没?”

萧潼一边忍着钻心的疼痛,一边暗暗苦笑,义父,您老人家不要把我放在文火上慢慢炖了,您知道多少都说出来吧,也好让我知道如何应对。分明是怀疑自己的,却仍然慢条斯理地和自己耗,这种滋味真难过。

萧远山看着他好像喉咙里哽了一样东西,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样子,笑得越发温和:“然儿这孩子脸皮薄,要是被女孩子追,多半要落荒而逃了。”

“呃……”萧潼硬着头皮附和,“是啊,然儿在现代呆了五年,除了学会一些叛逆,其他都没变呢。我都担心,等他大学毕业出来,正式上任萧氏与米歇尔合资公司的总经理,会不会再动不动脸红。”

“这点我相信他不会的。”萧远山信心满满地道,“然儿是谦逊守礼、平易近人的孩子,可他骨子里很强,无论是人格还是气势,他都足以服众。比起你来,他更加锋芒内敛些,但他就象一颗藏在锦盒中的明珠,平日只看到盒子表面精致完美的雕饰,一旦打开盒盖,就会有炫目的光芒散发出来。”

萧潼自然知道自己弟弟有多厉害,因此听义父夸他,倒也没为他谦虚几句,只是含笑道:“要是然儿听到义父这么夸他,怕是要得意得飘起来了。”

萧远山呵呵笑道:“不会,他只会红着脸自谦。”

萧潼暗道,义父,看来您才是如来佛,我和然儿都成了您掌心里的孙猴子,您对我们真是了如指掌啊。见义父的气似乎消了,他趁机建议,“您刚回来,总得先到公司与员工们见一面,容潼儿向您汇报一下公司经营情况,特别是合资公司事宜。另外,您这位董事长也该跟公司高管层开个会议,大家可都想您了。

明天是周四,然儿在上课,去见他也聊不上几句话,倒显得行色匆匆。您本来就旅途劳累,这样赶来赶去,岂不是更累了。累坏了身体,然儿回来该抱怨我照顾不周了。不如等周末我让陆涵去把然儿接回来,您说好不好?不过再等两天而已,义父您也不用急在一时吧?”

萧远山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死小子,自己说了一句,他倒说了一箩筐。无非就是阻止自己去学校,看来然儿在学校肯定有问题。不过他想了想,觉得萧潼说得也有理。毕竟公司的事更加重要,自己离开一年了,回来还得先料理公司的事,只要然儿平安就好。然儿啊然儿,让人担心的孩子……

“好吧,那你给然儿打个电话,现在就打,我正好也听听他的声音。”

“是。”萧潼应了声,爬起来穿好裤子,挪到书桌前,拨通萧然的手机,按了免提。

“哥。”电话里传出萧然的声音,虽然仍然有些低哑,却比周日那天好多了。萧潼一愣,蓦然想到现在他们有了大哥,萧然已改口叫他“哥”了,不知道义父有没有觉察这个称呼的变换?偷偷看了萧远山一眼,没发现异样,才略略放心。

“然儿。”他心中暗暗期盼,但愿这小子明白自己的意思,语声微沉,带了些深意道,“义父提前回来了,这会儿就是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