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影剑 || 36.0万字

就在江林百转千思之间,突然,从侧门闪进来几个人影。走在前面的是一面阔大耳的中年大汉,手里拿了宽长的弯刀,面象凶恶,嘴角挂着阴笑。

那中年大汉身后跟了四个跟他打扮相若之人,最后一人身上还背了一个麻袋。

那人看见江林就高声喝道:“爷们从今起把这里给包了,留几个和尚沙弥,其它闲杂人等一律滚出去!”

嘉澜古庙本就不大,后舍里几间精舍里本就没住几个人,除了风子山和樊新,另外还有一书生借住于此。

听见那中年人高声吆喝,那书生露头看了下,立刻便被那气势给镇住了,抱了衣服包裹,仓皇的想要逃走。

主持方丈和三四个小沙弥披着衣服也被呼声喊了出来,看见几人凶神恶煞般模样,便瑟瑟发抖的在一旁不敢吭声。

那中年大汉一刀砍向一旁的井沿,锵锵有声,怪笑着拦住那书生道:“人可以走,东西留下!”后面几人放肆的大笑为那人助威。

江林站起来,沉声道:“他留下,你们滚!”

那中年大汉哪受到过如此羞辱,见江林年轻,腰间尽管悬了把剑,但一看就是普通之物,便没放在眼里,一声低吼:“小子找死!”

话音刚落,人已扑到,一刀已砍向江林左肩,光凭这一扑一砍,出刀之快,手段之狠,没有数十年苦修也是绝难做到的。

电光火石间,江林已认出这人是松山刀霸左勇,几十年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江林后退半步,躲过这一刀,哪知道左勇刀形不变,再次砍向江林左肩。

江林这一退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没听见屋内有任何指示,知道师爷不是睡的太死,而是放手交给自己处理。

转念间,江林一抖肩,左手变抓,低喝一声“松开!”直抓来人右手腕。

众人眼前一花,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一声惨叫,刀已落地,左勇脸色惨白,左手捂着右手,鲜血顺着手指尖直往下滴。

这简直太诡异了!左勇沉浸刀法几十年,还未出现过一招被人夺刀伤人过,诡异的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江林拔剑,清朗的声音吐出:“你们一起上吧!”

清幽月色之下,年轻俊美,清逸潇洒的江林仿若画中之人。

刚刚的赤手伤敌,就像是众人的一个幻境,没有人相信那是真的,除了左勇本人。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暂时倒没人敢响应。左勇退到一边,嘶声道:“你们若是怕了,就自己向恩爷解释,我左勇可不是孬种。”说完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自绝于众人之前。

那四人一看左勇已死,情知囫囵着回去也难以交差,纷纷亮出兵器,各占一个方位,将江林团团围住。

江林骇然看着左勇的尸体,自己没想取他性命,倒没曾想他竟然如此气性,倒大出自己意料之外了。

收回心思,知道这几人也不是无名之辈,便凝神对付。

这四人使出浑身解数,一轮急攻,四种兵器,从不同方位扎向江林全身,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刀光剑影。

只见一条轻盈的人影游荡在劲风呼啸,刀剑编织的巨大阵型之中,惊险异常,仔细一看,却不尽然,那条人影,面含微笑,一柄长剑左挑右削,挥洒自如,递出的都是对方的软肋,迫使的对方不得不撤招自救。

风子山和樊新不知何时站了出来,樊新看的连连点头,轻声道:“同时对敌四个江湖上久已成名的人物,林儿果然是天赋异禀。”

那知道风子山却皱眉不答,停了下,却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道:“天生一块好材料,就是脑子太死板,跟他师父一样蠢!”

樊新见他嘴里骂着,眼睛里却有掩也掩不住的喜色,知道他想夸赞却又不好意思。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往嘴里连灌了两口酒。

这时忽听“叮叮当当”四声脆响,场中形势一变,原来江林摸透了四人的武功路数之后,不再有耐心磨下去,一招连削,内力灌满,竟然将四人的兵刃同时折断。

四人急退,再没刚才之勇,纷纷越墙而逃,江林这一招连削,本就刻意为之,意在为天山派扬威立名,见他四人落败后不打招呼就跑,正想要他四人带话,倒也不去追赶,笑着看他几人退走。

江林回身看见两位长辈,连忙敛眉正目,偷偷瞄了眼师爷脸色,却看不出什么喜怒来,便心下一慌。

知道若论武功,自己跟师爷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又从师父口中知道师爷素来于本门武功比较严苛,年轻时练起武来更是不要命一样,不知怎的,便有些怕。

江林天性善良,在萧子寒的教导下又循规蹈矩,偶尔的越界任性也不过是敢在自己自小亲厚的师父面前而已。

自从师爷回山之后,刚开始一见面就是打的自己死去活来,几乎丧命,后来便一直有事耽搁着,这位师爷更是从未指点过自己武功,这下露了几手,也不知他是否满意自己的表现,不由得惴惴不安。

对师爷他是又怕又敬,还连带着想亲近讨好的意思。

江林含怯刚想请师爷训喻,却听身后一小沙弥惊呼:“唉呀呀!”

魔 剑 劫缘

江林见方丈和小沙弥围在一起,不知正在看什么。

风子山朝他示意,江林便凑过去一看,原来几人围着一个大布袋,布袋口已经解开,里面露出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来。

这口袋是之前那几个恶人留下,那方丈一看是女子,立刻双手合十,口呼“阿弥陀佛”,垂目退到一边,几个小沙弥也不敢下手,只能默念着退在方丈身后。

江林只得托起那女子,也不方便放在师爷的房间,便道:“佛门静地,不染鲜血,适才杀戮,江林告罪,还请方丈切勿见怪,再借宝地一用。”

那方丈连忙道:“若非小侠出手相救,嘉澜庙恐怕已毁,小侠快请!”一边说着,一边让小沙弥打开一间厢房,几人才退了下去。

江林将那女子放在床上,探了下脉,发现只是中了普通的迷药,几个时辰后自会醒来。

风子山听江林禀明了那女子情况,便道:“看她也是遭人劫虏,佛门之地,女子不宜久留,这样吧,你带她先去柳家,待她醒了,若是有家的,便找人护送回去,明晚再过来。”

江林领命,带了那女子回去之后,风子山才向樊新道:“看样子山雨即来了。”

樊新哈哈大笑道:“莫非这几个小人物回去,还能翻起天来?”

风子山正色道:“他们几人自然是翻不起什么来,只是却会加速后面大人物的提早到来,如果不出我所料,惊魂勾五日内必到。”

却说柳家这边小西看到大师兄抱回个女子来,惊诧的不得了,尤其是看清楚这女子的长相后,脸立刻就黑了。

小西跑到大师兄房里,磕磕巴巴道:“大师兄,那…那…女子哪来的?”

江林擦了把脸,转过身道:“从几个恶人手里救下的,被下了迷药,怪可怜的,等她醒了,你问清楚她家是哪里的,给她点儿银两,护送她回去。”

小西噘着嘴道:“大师兄怎么知道她可怜,我看她倒不像是个好人!”

江林揉了揉他脑袋,失笑道:“人还没醒你就看出来了?我累了,让我歇会儿,晚上师爷召我过去还有事,乖,你先去看着她去。”

小西不情愿的转身走出去,还不忘给师兄关好门。就怒气冲冲的冲到那女子的房间,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瞪着床上的女子看。

要说这女子是谁?正是小西初来汀州是在酒馆碰到的那男装女子,这女子姓叶单名一个雁字,本来是本本份份的人家。几年前村子里突遭瘟疫,父母双双死了,只留下大哥和她相依为命。

当时还年幼,中间两人遇到一个好心人,倒也教了两人一些武功,只是那人没留多久就走了,叶雁虽然努力苦练,但所学始终有限,只那么来来去去的几招,在江湖上,这样的功夫,连自保都不足。

不久前,就连大哥也病死了,只剩下她孤苦无依一个人。

叶雁一睁开眼睛,扶着额头坐起来,还记得昏迷前碰到几个面孔丑陋的男人,其中一人朝自己手一挥,自己就晕了。

还迷迷糊糊着,就听一个冷声道:“姑娘醒了?既然醒了,在下这就叫人护送姑娘回去!”

叶雁转目一看,目光一震,竟然是大哥病逝的前几天,在酒馆中碰到的那个身材挺拔的翩翩少年,顿时粉面一羞,没留意到小西冷淡的态度,惊喜道:“是你救了我?”

小西这次看到这女子,细长的眼眉宛如新月,额前乌黑青丝微微垂着,倒比上一次的男装显得妩媚多娇了许多,只是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看上去清减了许多。

忽视掉自己心中的一点儿不忍心,小西脑海里浮现起这女子放浪形骸的样子,心里对她厌恶之极,便沉声道:“是我大师兄救了你,姑娘既然醒了,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叫人送你回去。”

叶雁痴痴的望着小西,早已被眼前这个年轻俊美的少侠给打动了。

只是她一贯敏感,只稍微一想,便知面前的年轻人对自己不喜反恶,可孤苦伶仃,漂泊无依,又刚经受一劫,她实在不想立刻就这么离开。

叶雁站起走到小西面前,哑声道:“在下孤身一人,无家可归,若公子不弃,在下愿为奴为婢,伺候公子……”

“住口!”小西冷喝道,在外人面前一向性情高傲的小西,哪能允许这女子如此请求。

“姑娘请自重,在下不需要人伺候,若姑娘没事了,还请拿了银子速速离去!”小西说完一推手边的银子,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叶雁看了眼桌上银子,含泪的眼睛里凄苦欲绝,罢了罢了,既然如此,何必留在这里让人轻贱?

想到此,叶雁看也不看那些银子一眼,强忍倦怠和酸痛,愤而离去。

等小西愕然发现桌上的银子丝毫未动时,叶雁早已经香影袅袅,离人无踪。

江林睡了一觉,神清气爽,一时无事,嘱咐小西留意四周动静,便提早动身,前往嘉澜庙。江林遵从师命,想尽心侍奉师爷,随侍左右,聆听教导。

这时候天高气爽,斜阳丹红,晚风吹来,寒意阵阵。

不消一刻,江林就来到嘉澜庙后院。

风子山扶起跪地行礼的江林道:“我和你樊爷爷业已打听过,此地往西八百里的玉尺山百丈溪,是狂剑白无依的隐居之地,楠玉剑就在他的手中。而往北三百里的鬼刹岭,就住着鬼面千刀罗成海,他手里的赤血刀也是一柄当之无愧的宝刀,只可惜放在罗成海手里给糟蹋了。这两处离此都不远,适宜行事,可借可夺,就要看林儿你如何选了。”

江林见师爷神色肃然,双目炯炯等着自己回答,稍一思索,便道:“孙儿想先往鬼刹岭。”

风子山立马笑了,知道江林是想杀了罗成海,夺下宝刀,送上天山。这个答案很正符合他的心意。

“林儿,白无依性情怪戾,喜怒无常,但一生从未乱杀一人,江湖上颇有侠名。而罗成海杀人越货,无恶不作,除了他正好可为武林除害,不过这厮狡猾的狠,也不好对付。”风子山说着,留下樊新一人在屋内喝酒吃肉,反而拉着江林从嘉澜庙的小边门往外走。

江林纳闷不解时,赫然发现师爷松开自己,身形忽展,快如流星,直往南方驰去。

这时江林才知道师爷是要考较自己武功来了,江林不敢怠慢,立即深吸一口真气,一个轻纵,提起十二分功力,追赶远远把自己抛在后面的师爷。

半个时辰后,江林都感觉自己汗如豆大,气力不济的时候,风子山才猛然顿足停住。

这时两人身处在一片山洼密林中,林风阵阵,虫草唧唧,嘉木浓密,偶闻缥缈微弱的溪流潺潺声,静谧幽然的四周,星月交辉下,好一片灵秀福地。

江林更是仿若回到了自小生活的天山之巅,看着前面十步的师爷,亲近之感陡生,突然间鼻音一重,竟带着撒娇般的语气道:“师爷,您跑得太快了,孙儿差点都跟不上了呢!”

魔 剑 授艺

风子山微微一笑,牵起江林的手,身形一拔,宛如落絮飘萍,轻飘飘的向密林内深入数尺,才放开了江林的手。

“看好了!”风子山一声轻喝,跃上树折断一截拇指粗树枝,脚踏“幻影凌虚步,”就着月光的清辉,双袖一展,一招一式,演练了一套绝妙的剑法。

——或挑、或刺、或卷、或翻!

气贯全身,身形是忽旋,忽转,忽飘,忽闪!

那一段树枝,顷刻间化身为一件夺人魂魄的利器,扬起蒙蒙白光,而风子山本人却宛如闲庭漫步般随意。

招式并不繁复,区区三招,分含攻、守、杀三式,风子山刚开始奇慢,直到第三遍,才突然转快,三招连成一招,剑气喷薄,几乎一气呵成!

风子山站住,沉声道:“可看清楚了?”

江林点点头,嘴唇一动,却一时间混混沌沌说不出话来。

以江林的资质来说,由慢到快,他看了三遍,竟然只是将这三招记了个大概,总觉得无穷的变化蕴含其中,无法窥其全貌。

风子山穷毕生之力,糅合了天山派的武功精华,潜心苦修数年创出的这夺命三剑,今天终于得见天日。

江林双膝一曲,重重跪下,低声道:“师爷,我……”话一出口就哽住了。祖孙俩人,到这一刻,才真正从心里摈弃了往日隔阂,再无嫌隙。

风子山笑着把他拉起来道:“给你两天时间,把它练熟!”

“两天?!”江林震惊地抬起头,看到师爷沉沉的目光盯着自己,江林咬紧嘴唇,两天,这么短的时间!别说两天了,就算两个月,他没把握能完全领会其中的精髓。

江林垂下头,怔怔的不敢答应。

风子山见他迟疑,陡然面色一沉,指头点点面前,冷声道:“练!敢错一招,我打断你的腿!”说完面带不悦,拂袖离去。

“是!”这次江林吓的连忙应下了。

见师爷发下命令后含怒离去,把自己丢在这荒野密林,心中凛然,没敢再磨蹭,抽出腰间长剑,思索起刚刚师爷的每一招一式,努力练了起来。

这一练不打紧,就显的时光飞快,天际已经泛白,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风子山昨晚抛下心爱的徒孙一个人回去睡觉,今天一大早就巴巴的赶过来看,看江林练的正欢,满意的点点头,抛下一包用油纸包好的半只烧鸡和一壶烧酒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傍晚的时候,风子山忍不住心痒,瞒着樊新偷偷跑过来看徒孙,结果到了地方,一眼就看见脸色苍白的江林,挥汗如雨,捏着剑,规规矩矩的进行慢动作拆解招式,一招一式倒练得很到位,就是奇慢无比。

风子山看见自己孙子还在练,本能的先喜了一下,两天的期限,他其实也没想过让江林一下子领悟,只要把动作练熟练会,以后在跟人对敌拆招的时候再加以琢磨,自然而然就会更上一层楼。

而现在江林让他喜出望外,很明显,他的林儿不但剑招练的很到位,看样子还在默默思索招数里暗含的虚招和变化!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

风子山瞪着眼睛看了老半天,突然觉得,不对!很不对劲!林儿两眼呆呆晕晕的没一点儿精神,脚下也是虚软如绵没有力气,哪像是思索的样子?他这不是在偷懒嘛!

这下可把风师爷的肺都快给气炸了!

江林正在脑子里一遍遍重复师爷昨夜的示范动作,可是手太酸,腿肚子也直打颤,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脑子里师爷是快动作,反映在手里就成了慢动作。完全没发现自己师爷隐在旁边树上。

自动昨天夜里空着肚子练了一夜,早上吃掉了师爷拿来的半只烧鸡和酒,就一直练到现在,一天一夜就吃了一顿饭,实在是没力气练下去了。

当然,谁练了一夜又一个白天,又累又饿得情况下,都不可能还像平时那样生龙活虎。

连续练剑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对风子山来说就跟玩儿似的,而江林就不同了,江林是从小跟在他师父萧子寒身边长大的,从个小不点要背着抱着,到长大后努力苦练,这个“苦”练,跟风子山几乎成人后才被收留,督促自己必须“苦”练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萧子寒严是严,但却很宠着孩子,这也导致了江林其实并没有真正吃过多少苦!

要说也该着出事,要不是大敌当前,风子山不会急着教江林夺命三剑;要不是风子山真拿江林当自己孙子般疼爱,也不会倾囊相授,更不会见着江林软绵绵偷懒大怒。

只听风子山一声怒吼:“大胆!”,抬手一挥,掌挟劲风,直拍向江林前胸!

江林闻声大惊,手一抖,剑“啪嗒”掉在地上,眼见师爷掌力拍到,吓的两眼一闭,动也不敢动,躲也不敢躲。

就在他以为自己不死也要重伤的时候,忽然,觉得脸上一痛,脸颊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直揍的他整个面颊都火辣辣的热痛。

江林如受惊的小鹿一样睁开眼睛,见师爷弯腰拣起一段两指粗的树枝,脸色铁青地道:“起来,让师爷看看你练的怎么样!”

魔 剑 受罚

江林刚捡起剑,风子山抖了抖二指粗,三尺长的棍子,已化棍为剑,当胸刺了过来。

平时练剑时候,师父萧子寒也常给江林喂招,可每一次都没有这时候惊心动魄!

江林一闪身避开,夺命三剑的第一式“夺命追魂”迎击过去,剑棍相交,江林不敢硬拼内力,更不敢真的把师爷的棍子给削了,招数用到了,赶快身躯一晃,剑贴着棍子滑向一边。

风子山轻“咦”了一声,呵!这一招倒用的极妙,不禁让他的恼怒消下去了半分。一抬手一招“金猴斩月”逼的江林横移三尺,左手一引,一掌袭向江林左肩。

江林左肩一塌,侧身窜出五尺开外,脚跟尚未站稳,风子山如影随形,一棍子已敲过来,这时,江林招式已老,气力也尽,眼看棍子就要敲在身上!

好一个江林!临危不乱,提起一口真气,脚跟一顿,硬是拔高几尺,在半空中尚不忘来个“披荆斩棘”,剑光带起一溜劲风,直扑风子山面颊。

风子山侧身躲过,心里却越来越欢喜。高手与高手对决,都会无形中激起斗志豪情,招数也是各出奇招,诡异多变。风子山收起轻视之心,和江林正儿八经的打起来。

这一打,风子山算是真正试出了江林的深浅,风子山暗暗惊诧江林机智的应变能力,果然是块习武的好材料,不禁天资过人,还有很强的领悟力。依风子山推测,不出三年,大概就会胜过自己,心里更是激动非常。

风子山这边喜不自胜,而江林那边却已经苦不堪言了,师爷招数密不透风,又攻势猛烈,他躲来躲去躲得很辛苦,加上本身又累又饿,以至于这半个时辰过去了,夺命三剑还没找到机会用几次。

江林就只第一招练得熟,其他两招太过生涩,他不敢随便用,所以来来去去就是第一招“夺命追魂”。

过了一会儿,风子山纳闷他为何总用第一招,眼珠一转,立喝道:“用第二招!”

“是!”江林连忙手一带,第二招“雷霆索命”,剑一扬,直奔向师爷咽喉。风子山暗暗皱眉,身影一晃,脚踩“幻影凌虚步”飘然避过。

等江林磕磕巴巴用第三招“三笑拘魂”时,风子山立刻气昏了,本来是剑分三路,分削太阳穴和咽喉以及下盘,速度要快如一剑,连成一气,江林这一招速度慢就不说了,根本就连不到一起。

风子山气得大喝一声“混账东西!”,棍子抖手就敲向江林。

可能是江林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一招是不分章法乱出一气,本来就吓的不轻,耳朵里再听见师爷一声冷喝,身子立刻僵了,手上一顿,就见师爷棍子陡然疾打向自己右腕、胸口和大腿。

同样是一招“三笑拘魂”!在师爷风子山手里自然就威力不同,别说江林躲不开,就算躲得开,这下他也不敢躲了。

“啪~啪啪”三声,手腕上突如其来的猛烈剧痛,剑已撒手,前胸处再挨一棍,他登时捂住胸口弯下了腰,胸口肉少,一棍子下去,疼得浑身直哆嗦,还没等抬头,大腿上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江林脸色惨白,惊惶后退一步,一抬头对上师爷充满怒意的双眼,心慌得厉害,腿一软就跪了下来,颤声道:“师爷!师爷息怒!孙儿知错了!”

风子山一把抓起他拎到身边,想到要是他好好练,也不至于只练会了一招半,风子山是越想越气,咬牙道:“你知错了?你错哪了?”

江林低下头眨了下眼,眼泪差点滴下来,还是低声答道:“孙儿没有认真练剑,辜负了师爷厚望!”

风子山听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与不甘,显然不是真觉得自己做错了,而是迫不得已承认,便冷笑道:“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且问你,你最近都是怎么练功的?”

江林听师爷这样问就是一愣,最近这半年事情繁多,自从随行护驾皇甫羽之后,的确很久没正经练过功,只内功是坐行睡立都不停的自行运转,不减反增,而剑法上倒生疏了许多,回山这一个多月挨了顿打又躺了些日子,就更没练过了,是以师爷这样问,他倒不敢答了。

风子山看他半天不见应声,皱眉道:“想什么呢!问你话呢!”

江林一惊,细细想来,才发现自己任性妄为,多日不练就懒惰了,挨点儿累饿就觉得委屈,尤其是竟敢不遵师爷命令,练着练着就不想练了,一点儿耐性都没有,真是该打!

面对师爷的逼问,若是照实话答,非受师爷重责不可,师爷要是真追究起来,怕是连师父都逃不掉要受连累。可是不说实话,回头查了起来,还会多一条撒谎的罪责。

江林不敢再磨蹭,想想早晚是逃不掉的,索性就直说道:“师爷,孙儿这半年来很少在山上,所以一直未曾真正练过……”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又愧又悔,根本不敢再说下去。

风子山听到这些话,气得两眼一瞪,手里棍子一抬,狠狠就抽了下去,还好风子山还没有气糊涂,知道最近要面临大敌,不能真伤了他,只朝他身上肉多的屁股和大腿上狠打了十几下。

尽管风子山没用内力,那二指粗的棍子打在皮肉上却说不出来的疼痛难熬,江林一边强忍着不动弹,也不敢叫出声来,一边又眼泪汪汪疼的直吸气。屁股和大腿上火辣辣的疼成一片,不用看也知道是肿起来了。

风子山心里烦躁,多年不亲自动手打人了,这一下手没忍住,不但打了,还是打一个孩子,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可心里怒火无法排遣,这么好的一块材料,要是在自己手下,他武功不会只到这里,早就登峰造极了。想到这里又开始气上了萧子寒,暗怨他耽误了江林。

殊不知萧子寒正是受他严厉教导后,才舍不得用那样的方式让江林受苦。依萧子寒想,既然怎么练都可行,无非就是晚几年大有所成,天山派一向以剑法独步武林,本就无人敢轻视,江林也不是不刻苦努力,所以萧子寒就没有再苛求他。

江林趴在地上喘了口气,见师爷不再打了,撑起来跪好,哆嗦着认错:“孙儿知错,孙儿以后一定时时提醒自己不能懈怠,勤加练功!”

风子山抿紧唇,脸上如刀刻般阴沉,自顾自退到身后一块干净的青石上坐下,江林不敢起身,连忙跪着膝行跟过去,贴师爷腿边跪着,怯怯的垂着头不敢看师爷的眼睛。

风子山见他害怕又乖顺的样子,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你师父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但照你那练法,别说两天了,十天你也练不成,你倒说说看,为什么不好好练剑?”

江林这时候哪敢说是又累又饿练不动啊!遂低头道:“是孙儿错,不该偷懒不认真,请师爷责罚。”

风子山狠狠瞪他一眼道:“知道自己错,还敢跟我委屈?”

江林一呆,红着眼睛,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师爷,孙儿不委屈,求师爷别生我的气!是孙儿该打,惹师爷生气!”

风子山正气着,无视江林哀求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师父最近没功夫查问你功课,但在我这里就不允许你这样胆大妄为!凡武功一道都是不进则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功夫够好了,不需要练了?还是眼高与顶,觉得我所传武功不值一提,不学也罢?”说到这,看见江林猛然惨白的脸,自己也觉得有点重了,便住口不往下说,心里也是哽住了。

师爷几句话刺得他心疼之极,江林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滚,紧抓住师爷风子山的手臂哭道:“师爷!…师爷,打死我也不敢那样想,孙儿这一身武功都是师父所赐,…”说到这里,竟说不下去。

风子山见他哭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也不忍,但第一次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要教他知道厉害,便道:“我也不多说了,你是认打还是认罚?”

江林见师爷口松了,连忙擦了擦泪,张开红肿的眼睛道:“师爷,这打罚都各是什么?”

“若是认打,就脱了裤子趴好,三十杖,若是认罚,倒也简单,只要你挨过我金针一刻钟,我就便饶了你!”风子山不紧不慢地道。

江林听师爷说道“裤子脱了趴好”,立时脸就红了,从小就被师父打,脱裤子打屁股自然是挨惯了的,只是没想到师爷也要让自己去衣受责,一时之间有些难为情,脸涨的通红,期期艾艾开口道:“孙儿…孙儿认罚!”

风子山道:“你确定?”

江林连忙点点头道:“确定!”

风子山见江林脸红到耳朵根,别别扭扭的样子,差点儿忍不住要笑出来,连忙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道:“你可别后悔。”刚说完就伸出二指,指尖多了一枚细如发丝,金光闪闪的金针。

江林猛然间想起在边城军帐中,师爷一枚金针致使自己残掉一条腿的事,恐惧还没来得及涌上来,腰侧一麻,细长的金针已隔着衣服,慢慢刺进肉里。

江林浑身一震,刺入腰侧的金针象是通灵了似的,钻入皮肉之后立即遁入经脉。

轻微的麻痒和疼痛交替着,引起一阵阵冷颤。江林努力跪着忍耐,冰冷入骨的寒意和奇痒,从腰部慢慢向上蔓延,直到传遍全身,在江林看来,虽然是很不舒服,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江林心里暗自庆幸自己选了挨罚,否则现在肯定是脱了裤子趴在地上,狼狈的挨打呢!

金针也不知运行到什么地方,突然,江林全身剧烈一颤,深入骨髓的奇痛一下子在体内流窜,迫使他痛苦的弯下腰,狠狠的抓紧自己胸前的衣服,单手撑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腰来。

撕心裂肺般的痛呼闷在嗓子眼儿里,想大声的叫出来,那可怕的剧痛却似乎连他叫喊的力气也给抽走了。

连同内脏都翻绞在一起,江林极端痛苦地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不住的在地上翻滚,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只片刻功夫,发梢和脸庞都已经被汗水浸湿,脖子下边的衣服上也湿了一大片。

风子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慢慢抬起头,直视远方,也不知自己是老了,还是太心疼这个徒孙,竟然才这么一下,他已经开始不忍心了,以前教训萧子寒的时候,连三针同下的时候也曾有过。

“啊!”一声惨叫!江林终于控制住呼吸,嘶声叫了出来,这叫声让风子山都不禁心里一颤。

江林之前尚不知道,这种不见血的痛苦,往往比真正的伤口还要疼上千百倍,如果可以,他宁愿立刻死了也不想受这种罪。

而这种痛苦,却正在慢慢的加深,加倍……

风子山低下头疼惜的看着江林,这会儿,他全身都在抖着蜷缩在地上,朗朗的星眸里,正噙满了痛楚和恐惧,风子山心里狠狠一疼,俯身握住他的手。

江林激烈颤抖的手湿漉漉的一片冰凉,他抬起眼睛,哀哀的看着师爷风子山。

风子山沉声缓缓道:“这是我唯一一次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说罢,立起手掌,在他背上轻轻一拍,金针一闪,从江林胸前激射而出,钉在江林身前不远的树干上。

江林趴在地上喘息,金针一出,体内的疼痛顿止,不知怎的,就想起当日在军帐中,仰视帐顶那枚金针的恐惧。江林抬起汗湿的脸,抓住风子山的手,呜咽着哭了一阵子,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道:“孙儿,孙儿…认…打!”

风子山再不多话,伸手拉起他跪在腿边,挑了他袍子掀在背上,一下扯掉他的裤子,露出翘圆的臀部和大腿来,风子山低头一看,两瓣臀峰上一道道红肿的檩子,泛着青紫,腿上也有好几道,才想起来刚刚已打了他几下。不过这时再心疼,也不能手软,风子山气他不知自律,必须得受应有的惩罚,手里二指粗的棍子一扬,狠狠抽了下去。

江林跪趴着感觉屁股上一凉,紧接着臀峰上一道剧痛裂开来,江林忍不住上半身猛一抬,大张着嘴无声,疼得尖锐,却又比之刚才那种挠心抓肺的不知好了几倍。

风子山用力摁住他的后腰,下手再不容情,破空的尖锐声后,带来的都是每一道迅速肿起来的檩痕。

江林“啊!”得一声惨叫,可能也是因为之前疼痛的印象太深刻,到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哭道:“师爷!孙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师爷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再不敢不听话了!啊!师爷!”

风子山也不管他惨叫连声,只管绷住劲狠狠打了三十下,打到最后,江林只不住的呜咽,哭个不停,只是不再求饶了。

风子山打完一看,屁股上纵横交错红肿一片,几处严重的地方还破了皮,微浸出细细的血丝。屁股上肉厚,料想上了药休息一夜,就能消肿,风子山拿出药给他细细的抹了,拉上他裤子,俯身抱起他,直往嘉澜庙奔去。

江林被风子山抱在怀里,头乖乖的依在师爷胸前,风一吹,浑身湿冷,不过好在屁股上一片清凉,知道总算是熬过去了,江林心中一松,闻着师爷身上地淡淡气息,恐惧渐渐被睡意代替……

魔 剑 惊魂勾

江林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肚子咕噜咕噜饿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想起昨天受得那趟罪,心里一激灵,连忙掀开被子爬起来。

樊新在一旁咧着大嘴笑道:“小子,老家伙我为了看着你,连半月楼的点心都没吃上,你可得赔我!”

江林见只有樊新一个人在椅子上跷着腿喝茶,师爷倒没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桌子上摆着小米粥素斋菜,还有几个大馒头。

饥肠辘辘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凑过去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大嚼了几下咽了,才笑道:“樊爷爷想吃什么,我给您买去!”说着坐在桌前,拿筷子夹菜,这庙里的素斋菜这时吃起来,香得堪比烧鸡牛肉了!

樊新突然对着门口扬声叫道:“风小六回来咯!?”

江林正吃的欢畅,听了此言惊的立刻跳起来,带翻了凳子砸了脚不说,嘴里一口馒头没咽下去,噎的脸都红了。

樊新见江林噎的满脸通红,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江林笑的前俯后仰,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江林手忙脚乱的扶正凳子,一看门口,空无一人,哪里有师爷的影子啊!回头瞪大了眼睛气道:“樊爷爷,您为老不尊!可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樊新胖乎乎的圆脸凑过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指尖戳了戳江林胳膊,嘿嘿一笑道:“喂!屁股还疼不疼?”

江林哼了一声,不搭理这个樊老顽童,坐下喝粥。

等吃饱喝足,江林见樊新在一旁笑得面泛红光,微微沉下英俊如玉的脸庞,抓起剑冷声道:“我去练剑!”

樊新在后面“喂”了几声,江林心里又气又恼,也不理他,自顾自的走了。

出了嘉澜庙,江林想着师爷肯定是去柳家了,自己还有两天练会三招的任务,就想往密林方向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昨天饿的惨兮兮,今天可不能那么傻了。

这一想,江林就折过头往城里快步走去,不消半刻钟,找了城里离的最近的酒楼,包了一整只烧鸡,两斤牛肉,几个烤的金黄焦脆的大饼,又叫小二灌满一大壶水,才拔步朝密林赶去。

依着江林想,这吃食吃两天都够了,不练会自己不打算出那林子,反正外面有师爷支援,小西也不会出什么事。

就在快走到密林时,前面一个人挡住了路,十分傲慢的问道:“前面可是汀州?”

江林见对方年纪颇大,又面黄肌瘦一副长期吃不饱的样子,虽然他傲慢无礼,但江林幼承师训,敬对方是长辈,刚想答“是”,就听对方又问:“如果你知道柳捷飞的府第!带我去!”

江林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吃一惊,柳捷飞前辈已死,这人若不是得了消息来悼念,就定是来寻仇的。

你道这面黄肌瘦的老者是谁?他就是惊魂勾周断水,江林仔细打量面前的老人,而惊魂勾同时也在打量江林,刚开始拦住他,是见他手里拿了剑,既然是江湖中人,又在这汀州附近出现,料想是知道柳捷飞的府邸的。

可是惊魂勾周断水是越看越心惊,面前的年轻人面容清俊,气宇轩昂不说,那双目还微含凌芒,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手里剑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但是拿剑的姿势和站的方位都巧妙之极,一旦自己发动攻击,这年轻人可退可守,甚至还有能力给自己凶狠一击!

惊魂勾立刻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是谁了,看年纪二十多岁,应该是天山派萧子寒的大弟子江林了!只是他十分不解,这江林不应该是守在柳府吗?怎么会出现在汀州城外十里之外?难道是年少轻狂,故意在这里堵截自己?

惊魂勾周断水笑了,笑的狂放之极,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在青少年里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江林就太可惜了!可惜啊!勾下将又多了一条亡魂!

江林似乎也猜出来了周断水,见他阴森的瘦脸上笑的诡异,心里立刻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周断水是和目前尚在七绝山静修的大师爷爷那一辈的人物,几十年的磨砺,内功外功都十分厉害。

可以说,江林还从来没有跟这样厉害地人物交过手,这是第一次!江林手握着剑,攥的生硬,两人之间三步之内的气流似乎都凝滞了!

面前的老者又黄又瘦的脸颊上,一双眼睛黯淡呆滞,眼皮因为稍微瘦弱而耷拉着,深蓝色的衣服更显得他病态的瘦弱,如是平时在大街上遇到,江林暗想自己肯定会怜悯这样的老人,可是,谁能想到这样的老人竟然是惊魂勾呢?几十年不知道勾去了多少条人命!

因为看上去弱势,更容易被轻视,而轻视一个人,造成的疏忽,往往会把命都送在了对方手里!

江林沉住气,凝神静气,这时候他没把握一击即中,所以他不动,尽力放松自己,让自己每一处筋脉都处于流畅状态,以便于奋力一击。他知道他不能怕,也不能乱,如果他先怕了,那他就更没希望赢了,而输的结果就是“死”!但他不能死!

高手对决,有时候胜败仅仅是一招,致命也仅仅是一招!

周断水哪里会把这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见江林不动,他渐渐的就沉不住气了,尽管周断水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一生杀人无数,这时候还真不好意思先攻击一个小自己几十岁的晚辈。

可是总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惊魂勾周断水没有亮他的勾子,只是虚晃一下,一掌虚虚拍向江林左肋,这一招本是可虚可实,意在挑起争斗。

在周断水看来,这一掌拍过去,江林非亮剑出招不可!

那知道江林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他服过谁啊?以前除了师父,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连师爷也是因为是师门尊长才不得不屈服,当然,现在他对师爷是打心眼儿里服了。

可是这时见周断水弃勾不用,竟然一掌轻飘飘拍来,顿时激起了江林的满身傲骨,豪气一壮,胆色也就壮了,江林顺手就是一掌按过去,竟然也没有拔剑。

两人两掌一沾即开,心里却都重新评估了对方,周断水没想到江林年纪轻轻内力这么深厚,自己用了三成的功力,对方竟然可以无声无息的消掉。当然他不知道江林除了自己刻苦努力外,也多亏了唐枫的碧磷石乳之功!

江林拍出了这一掌,却是用了五成功力,只是对方退开五步,他却只退了两步。

表面上输赢已出,其实双方心里却都不能确定。

周断水终于知道自己低估了江林,右臂一展,亮出黑色长勾,陡然向江林后脑勾去,而江林脚踏幻影凌虚步闪过一边,趁机拔剑!

别看江林年轻,但是天资过人,再加上萧子寒刚柔并济,宠爱而不纵容,严厉而不苛刻的打磨,早已经是一颗光芒绽放的名剑!

江林运用天山派的剑法足以跟惊魂勾打个平手,而时不时冒出一招刚学会的“夺命追魂”!逼得周断水手足无措!

但周断水毕竟是周断水,很快他就看出来这小子那十分凌厉的一招还很不熟练,慢慢又扳回了劣势,让江林出那一招的机会越来越少。

周断水忽然一声厉啸,功力提至十成,施展他的成名绝技“阴阳双勾”,只见勾影突然暴增,虚实不清,煞气惊人!

江林见勾子兜头罩下,躲无处躲,逼不得已,举剑上迎,以周断水之力按说他决不会轻易以内力相拼,但是久战不下,再加上他下勾是自上而下十分占便宜,又用了十成功力,他就不信他几十年功力会比不上江林这小子!

江林匆忙之间来不及将功力提至极限,只听当啷一声交鸣,剑勾碰出一片火花,江林的右臂瞬间过电一样剧痛,长剑落地,整条右臂软了下来,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

而惊魂勾周断水整条手臂也是酸麻无力,勾虽然未脱手,只要他稍微用力一勾,江林这条小命就交待了!但他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再挥出致命一勾!

可是静谧无人的早晨,谁的恢复能力更快更强?如果给周断水半个时辰,那么结果会是……

周断水冷冷一笑,慢慢坐在地上调息,江林面色惨白,他知道自己危险之极,刚刚他的内力被震散,受了极重的内伤,但是他还是强提一口真气,让这口真气慢慢在身体里聚集,流动,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要拼一把!

半个时辰后,就在惊魂勾周断水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不能动弹的江林时,这时谁在那里,都会以为江林绝难生还!

眼看江林就要丧命于此,突然,一声冷笑,一条快如闪电的影子,从嘉澜庙方向一晃而至,周断水愣是没看清来人是怎么来到面前的!

竟然一下子挡住了周断水的微弱一勾!周断水踉跄一下,看眼前一个打扮洁净,面色苍白的中年人,仪态潇洒,脸色却冷冽骇人,手里也拿着一把剑!

周断水怒火中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中年人冷冰冰地说:“你打伤了我徒孙,这笔账,我要好好跟你算算!”说完蹲下身捏住江林下颌,塞进他嘴里一颗不知什么东西的药丸,喝道:“闭上眼睛运功调息!”

江林见师爷来了,知道自己是脱险了,见师爷脸色骇人,连忙听话的闭上眼睛调息。

周断水大惊!这江林是他徒孙?看年龄也不过是四十几岁,怎么会是江林的师爷?忽然想起天山七绝,料想这是七绝里面排名靠后的一个。

等风子山站起来,周断水脸色惨然的后退几步,道:“也罢!今日我栽在天山派手里,也不算辱没了我,来吧!杀了我!我也算对得起顾爷了!”

风子山一脚将周断水踢飞出去,鲜血喷溅出来,风子山飞身过去抓住周断水胸前拎起来道:“你伤了我徒孙,按说我应该将你碎尸万段也不解其恨!可是,我想知道,柳捷飞究竟与你们什么仇?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人竟然不惜杀了汀洲那么多无辜百姓!”

周断水咳出几口血,才一字一句道:“别…别说是…是几十条人命,就算是…是杀光汀洲的人,顾爷,咳咳…顾爷也一定要得到那个人!你杀了我吧!帮我…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柳夫人!”说完指了指胸口就昏了过去。

樊新站在风子山身后,他是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的,听了这话从周断水胸前搜出一封信,信封上面写:莫宝儿亲启!

樊新和风子山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莫宝儿,三十年前江湖第一美女!若见其颜,无不神魂颠倒,为其倾倒,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多不胜数,后来传说嫁与大善人顾震天为妻,从此不见踪迹。

“若柳夫人真是莫宝儿,那顾震天找人来寻仇就是理所应当的了!”樊新满脸愁容的道。

风子山叹了一声,心里也是惨然,这件事情还真棘手,顾震天人称大善人,可见在江湖上有多受人爱戴,风子山认为,能被称为大善人,不是实实在在的真君子,那就一定是一个奸诈无比的小人。那此人就更不好对付了。

樊新自然是知道风子山在叹些什么,顾震天的妻子改嫁他人,这家仇,岂是别人能插手的?天山派根本没立场来管人家这档子事。

风子山输了些内力给周断水,看他醒了便道:“你们要杀莫宝儿我不管,你大可以带走她去交差,但是柳捷飞的儿子你不能动!”

周断水喘息了下,呆愣半晌,才惊叫道:“我什么时候要杀莫宝儿?你可想错了,顾爷是想请莫姑娘心甘情愿回去!”

风子山和樊新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樊新道:“如果只是这样,那我们就不管了,只要柳家的子女无事,我们才懒得管人家的家务事!”江湖上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少,反而能活的长命些,樊新说完嘴角一撇,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风子山问道:“柳家的子女你们不会动?”

见师爷发下命令后含怒离去,把自己丢在这荒野密林,心中凛然,没敢再磨蹭,抽出腰间长剑,思索起刚刚师爷的每一招一式,努力练了起来。

这一练不打紧,就显的时光飞快,天际已经泛白,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风子山昨晚抛下心爱的徒孙一个人回去睡觉,今天一大早就巴巴的赶过来看,看江林练的正欢,满意的点点头,抛下一包用油纸包好的半只烧鸡和一壶烧酒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傍晚的时候,风子山忍不住心痒,瞒着樊新偷偷跑过来看徒孙,结果到了地方,一眼就看见脸色苍白的江林,挥汗如雨,捏着剑,规规矩矩的进行慢动作拆解招式,一招一式倒练得很到位,就是奇慢无比。

风子山看见自己孙子还在练,本能的先喜了一下,两天的期限,他其实也没想过让江林一下子领悟,只要把动作练熟练会,以后在跟人对敌拆招的时候再加以琢磨,自然而然就会更上一层楼。

而现在江林让他喜出望外,很明显,他的林儿不但剑招练的很到位,看样子还在默默思索招数里暗含的虚招和变化!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

风子山瞪着眼睛看了老半天,突然觉得,不对!很不对劲!林儿两眼呆呆晕晕的没一点儿精神,脚下也是虚软如绵没有力气,哪像是思索的样子?他这不是在偷懒嘛!

这下可把风师爷的肺都快给气炸了!

江林正在脑子里一遍遍重复师爷昨夜的示范动作,可是手太酸,腿肚子也直打颤,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脑子里师爷是快动作,反映在手里就成了慢动作。完全没发现自己师爷隐在旁边树上。

自动昨天夜里空着肚子练了一夜,早上吃掉了师爷拿来的半只烧鸡和酒,就一直练到现在,一天一夜就吃了一顿饭,实在是没力气练下去了。

当然,谁练了一夜又一个白天,又累又饿得情况下,都不可能还像平时那样生龙活虎。

连续练剑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对风子山来说就跟玩儿似的,而江林就不同了,江林是从小跟在他师父萧子寒身边长大的,从个小不点要背着抱着,到长大后努力苦练,这个“苦”练,跟风子山几乎成人后才被收留,督促自己必须“苦”练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萧子寒严是严,但却很宠着孩子,这也导致了江林其实并没有真正吃过多少苦!

要说也该着出事,要不是大敌当前,风子山不会急着教江林夺命三剑;要不是风子山真拿江林当自己孙子般疼爱,也不会倾囊相授,更不会见着江林软绵绵偷懒大怒。

只听风子山一声怒吼:“大胆!”,抬手一挥,掌挟劲风,直拍向江林前胸!

江林闻声大惊,手一抖,剑“啪嗒”掉在地上,眼见师爷掌力拍到,吓的两眼一闭,动也不敢动,躲也不敢躲。

就在他以为自己不死也要重伤的时候,忽然,觉得脸上一痛,脸颊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直揍的他整个面颊都火辣辣的热痛。

江林如受惊的小鹿一样睁开眼睛,见师爷弯腰拣起一段两指粗的树枝,脸色铁青地道:“起来,让师爷看看你练的怎么样!”

魔 剑 受罚

江林刚捡起剑,风子山抖了抖二指粗,三尺长的棍子,已化棍为剑,当胸刺了过来。

平时练剑时候,师父萧子寒也常给江林喂招,可每一次都没有这时候惊心动魄!

江林一闪身避开,夺命三剑的第一式“夺命追魂”迎击过去,剑棍相交,江林不敢硬拼内力,更不敢真的把师爷的棍子给削了,招数用到了,赶快身躯一晃,剑贴着棍子滑向一边。

风子山轻“咦”了一声,呵!这一招倒用的极妙,不禁让他的恼怒消下去了半分。一抬手一招“金猴斩月”逼的江林横移三尺,左手一引,一掌袭向江林左肩。

江林左肩一塌,侧身窜出五尺开外,脚跟尚未站稳,风子山如影随形,一棍子已敲过来,这时,江林招式已老,气力也尽,眼看棍子就要敲在身上!

好一个江林!临危不乱,提起一口真气,脚跟一顿,硬是拔高几尺,在半空中尚不忘来个“披荆斩棘”,剑光带起一溜劲风,直扑风子山面颊。

风子山侧身躲过,心里却越来越欢喜。高手与高手对决,都会无形中激起斗志豪情,招数也是各出奇招,诡异多变。风子山收起轻视之心,和江林正儿八经的打起来。

这一打,风子山算是真正试出了江林的深浅,风子山暗暗惊诧江林机智的应变能力,果然是块习武的好材料,不禁天资过人,还有很强的领悟力。依风子山推测,不出三年,大概就会胜过自己,心里更是激动非常。

风子山这边喜不自胜,而江林那边却已经苦不堪言了,师爷招数密不透风,又攻势猛烈,他躲来躲去躲得很辛苦,加上本身又累又饿,以至于这半个时辰过去了,夺命三剑还没找到机会用几次。

江林就只第一招练得熟,其他两招太过生涩,他不敢随便用,所以来来去去就是第一招“夺命追魂”。

过了一会儿,风子山纳闷他为何总用第一招,眼珠一转,立喝道:“用第二招!”

“是!”江林连忙手一带,第二招“雷霆索命”,剑一扬,直奔向师爷咽喉。风子山暗暗皱眉,身影一晃,脚踩“幻影凌虚步”飘然避过。

等江林磕磕巴巴用第三招“三笑拘魂”时,风子山立刻气昏了,本来是剑分三路,分削太阳穴和咽喉以及下盘,速度要快如一剑,连成一气,江林这一招速度慢就不说了,根本就连不到一起。

风子山气得大喝一声“混账东西!”,棍子抖手就敲向江林。

可能是江林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一招是不分章法乱出一气,本来就吓的不轻,耳朵里再听见师爷一声冷喝,身子立刻僵了,手上一顿,就见师爷棍子陡然疾打向自己右腕、胸口和大腿。

同样是一招“三笑拘魂”!在师爷风子山手里自然就威力不同,别说江林躲不开,就算躲得开,这下他也不敢躲了。

“啪~啪啪”三声,手腕上突如其来的猛烈剧痛,剑已撒手,前胸处再挨一棍,他登时捂住胸口弯下了腰,胸口肉少,一棍子下去,疼得浑身直哆嗦,还没等抬头,大腿上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江林脸色惨白,惊惶后退一步,一抬头对上师爷充满怒意的双眼,心慌得厉害,腿一软就跪了下来,颤声道:“师爷!师爷息怒!孙儿知错了!”

风子山一把抓起他拎到身边,想到要是他好好练,也不至于只练会了一招半,风子山是越想越气,咬牙道:“你知错了?你错哪了?”

江林低下头眨了下眼,眼泪差点滴下来,还是低声答道:“孙儿没有认真练剑,辜负了师爷厚望!”

风子山听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与不甘,显然不是真觉得自己做错了,而是迫不得已承认,便冷笑道:“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且问你,你最近都是怎么练功的?”

江林听师爷这样问就是一愣,最近这半年事情繁多,自从随行护驾皇甫羽之后,的确很久没正经练过功,只内功是坐行睡立都不停的自行运转,不减反增,而剑法上倒生疏了许多,回山这一个多月挨了顿打又躺了些日子,就更没练过了,是以师爷这样问,他倒不敢答了。

风子山看他半天不见应声,皱眉道:“想什么呢!问你话呢!”

江林一惊,细细想来,才发现自己任性妄为,多日不练就懒惰了,挨点儿累饿就觉得委屈,尤其是竟敢不遵师爷命令,练着练着就不想练了,一点儿耐性都没有,真是该打!

面对师爷的逼问,若是照实话答,非受师爷重责不可,师爷要是真追究起来,怕是连师父都逃不掉要受连累。可是不说实话,回头查了起来,还会多一条撒谎的罪责。

江林不敢再磨蹭,想想早晚是逃不掉的,索性就直说道:“师爷,孙儿这半年来很少在山上,所以一直未曾真正练过……”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又愧又悔,根本不敢再说下去。

风子山听到这些话,气得两眼一瞪,手里棍子一抬,狠狠就抽了下去,还好风子山还没有气糊涂,知道最近要面临大敌,不能真伤了他,只朝他身上肉多的屁股和大腿上狠打了十几下。

尽管风子山没用内力,那二指粗的棍子打在皮肉上却说不出来的疼痛难熬,江林一边强忍着不动弹,也不敢叫出声来,一边又眼泪汪汪疼的直吸气。屁股和大腿上火辣辣的疼成一片,不用看也知道是肿起来了。

风子山心里烦躁,多年不亲自动手打人了,这一下手没忍住,不但打了,还是打一个孩子,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可心里怒火无法排遣,这么好的一块材料,要是在自己手下,他武功不会只到这里,早就登峰造极了。想到这里又开始气上了萧子寒,暗怨他耽误了江林。

殊不知萧子寒正是受他严厉教导后,才舍不得用那样的方式让江林受苦。依萧子寒想,既然怎么练都可行,无非就是晚几年大有所成,天山派一向以剑法独步武林,本就无人敢轻视,江林也不是不刻苦努力,所以萧子寒就没有再苛求他。

江林趴在地上喘了口气,见师爷不再打了,撑起来跪好,哆嗦着认错:“孙儿知错,孙儿以后一定时时提醒自己不能懈怠,勤加练功!”

风子山抿紧唇,脸上如刀刻般阴沉,自顾自退到身后一块干净的青石上坐下,江林不敢起身,连忙跪着膝行跟过去,贴师爷腿边跪着,怯怯的垂着头不敢看师爷的眼睛。

风子山见他害怕又乖顺的样子,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你师父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但照你那练法,别说两天了,十天你也练不成,你倒说说看,为什么不好好练剑?”

江林这时候哪敢说是又累又饿练不动啊!遂低头道:“是孙儿错,不该偷懒不认真,请师爷责罚。”

风子山狠狠瞪他一眼道:“知道自己错,还敢跟我委屈?”

江林一呆,红着眼睛,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师爷,孙儿不委屈,求师爷别生我的气!是孙儿该打,惹师爷生气!”

风子山正气着,无视江林哀求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师父最近没功夫查问你功课,但在我这里就不允许你这样胆大妄为!凡武功一道都是不进则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功夫够好了,不需要练了?还是眼高与顶,觉得我所传武功不值一提,不学也罢?”说到这,看见江林猛然惨白的脸,自己也觉得有点重了,便住口不往下说,心里也是哽住了。

师爷几句话刺得他心疼之极,江林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滚,紧抓住师爷风子山的手臂哭道:“师爷!…师爷,打死我也不敢那样想,孙儿这一身武功都是师父所赐,…”说到这里,竟说不下去。

风子山见他哭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也不忍,但第一次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要教他知道厉害,便道:“我也不多说了,你是认打还是认罚?”

江林见师爷口松了,连忙擦了擦泪,张开红肿的眼睛道:“师爷,这打罚都各是什么?”

“若是认打,就脱了裤子趴好,三十杖,若是认罚,倒也简单,只要你挨过我金针一刻钟,我就便饶了你!”风子山不紧不慢地道。

江林听师爷说道“裤子脱了趴好”,立时脸就红了,从小就被师父打,脱裤子打屁股自然是挨惯了的,只是没想到师爷也要让自己去衣受责,一时之间有些难为情,脸涨的通红,期期艾艾开口道:“孙儿…孙儿认罚!”

风子山道:“你确定?”

江林连忙点点头道:“确定!”

风子山见江林脸红到耳朵根,别别扭扭的样子,差点儿忍不住要笑出来,连忙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道:“你可别后悔。”刚说完就伸出二指,指尖多了一枚细如发丝,金光闪闪的金针。

江林猛然间想起在边城军帐中,师爷一枚金针致使自己残掉一条腿的事,恐惧还没来得及涌上来,腰侧一麻,细长的金针已隔着衣服,慢慢刺进肉里。

江林浑身一震,刺入腰侧的金针象是通灵了似的,钻入皮肉之后立即遁入经脉。

轻微的麻痒和疼痛交替着,引起一阵阵冷颤。江林努力跪着忍耐,冰冷入骨的寒意和奇痒,从腰部慢慢向上蔓延,直到传遍全身,在江林看来,虽然是很不舒服,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江林心里暗自庆幸自己选了挨罚,否则现在肯定是脱了裤子趴在地上,狼狈的挨打呢!

金针也不知运行到什么地方,突然,江林全身剧烈一颤,深入骨髓的奇痛一下子在体内流窜,迫使他痛苦的弯下腰,狠狠的抓紧自己胸前的衣服,单手撑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腰来。

撕心裂肺般的痛呼闷在嗓子眼儿里,想大声的叫出来,那可怕的剧痛却似乎连他叫喊的力气也给抽走了。

连同内脏都翻绞在一起,江林极端痛苦地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不住的在地上翻滚,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只片刻功夫,发梢和脸庞都已经被汗水浸湿,脖子下边的衣服上也湿了一大片。

风子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慢慢抬起头,直视远方,也不知自己是老了,还是太心疼这个徒孙,竟然才这么一下,他已经开始不忍心了,以前教训萧子寒的时候,连三针同下的时候也曾有过。

“啊!”一声惨叫!江林终于控制住呼吸,嘶声叫了出来,这叫声让风子山都不禁心里一颤。

江林之前尚不知道,这种不见血的痛苦,往往比真正的伤口还要疼上千百倍,如果可以,他宁愿立刻死了也不想受这种罪。

而这种痛苦,却正在慢慢的加深,加倍……

风子山低下头疼惜的看着江林,这会儿,他全身都在抖着蜷缩在地上,朗朗的星眸里,正噙满了痛楚和恐惧,风子山心里狠狠一疼,俯身握住他的手。

江林激烈颤抖的手湿漉漉的一片冰凉,他抬起眼睛,哀哀的看着师爷风子山。

风子山沉声缓缓道:“这是我唯一一次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说罢,立起手掌,在他背上轻轻一拍,金针一闪,从江林胸前激射而出,钉在江林身前不远的树干上。

江林趴在地上喘息,金针一出,体内的疼痛顿止,不知怎的,就想起当日在军帐中,仰视帐顶那枚金针的恐惧。江林抬起汗湿的脸,抓住风子山的手,呜咽着哭了一阵子,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道:“孙儿,孙儿…认…打!”

风子山再不多话,伸手拉起他跪在腿边,挑了他袍子掀在背上,一下扯掉他的裤子,露出翘圆的臀部和大腿来,风子山低头一看,两瓣臀峰上一道道红肿的檩子,泛着青紫,腿上也有好几道,才想起来刚刚已打了他几下。不过这时再心疼,也不能手软,风子山气他不知自律,必须得受应有的惩罚,手里二指粗的棍子一扬,狠狠抽了下去。

江林跪趴着感觉屁股上一凉,紧接着臀峰上一道剧痛裂开来,江林忍不住上半身猛一抬,大张着嘴无声,疼得尖锐,却又比之刚才那种挠心抓肺的不知好了几倍。

风子山用力摁住他的后腰,下手再不容情,破空的尖锐声后,带来的都是每一道迅速肿起来的檩痕。

江林“啊!”得一声惨叫,可能也是因为之前疼痛的印象太深刻,到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哭道:“师爷!孙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师爷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再不敢不听话了!啊!师爷!”

风子山也不管他惨叫连声,只管绷住劲狠狠打了三十下,打到最后,江林只不住的呜咽,哭个不停,只是不再求饶了。

风子山打完一看,屁股上纵横交错红肿一片,几处严重的地方还破了皮,微浸出细细的血丝。屁股上肉厚,料想上了药休息一夜,就能消肿,风子山拿出药给他细细的抹了,拉上他裤子,俯身抱起他,直往嘉澜庙奔去。

江林被风子山抱在怀里,头乖乖的依在师爷胸前,风一吹,浑身湿冷,不过好在屁股上一片清凉,知道总算是熬过去了,江林心中一松,闻着师爷身上地淡淡气息,恐惧渐渐被睡意代替……

魔 剑 惊魂勾

江林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肚子咕噜咕噜饿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想起昨天受得那趟罪,心里一激灵,连忙掀开被子爬起来。

樊新在一旁咧着大嘴笑道:“小子,老家伙我为了看着你,连半月楼的点心都没吃上,你可得赔我!”

江林见只有樊新一个人在椅子上跷着腿喝茶,师爷倒没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桌子上摆着小米粥素斋菜,还有几个大馒头。

饥肠辘辘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凑过去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大嚼了几下咽了,才笑道:“樊爷爷想吃什么,我给您买去!”说着坐在桌前,拿筷子夹菜,这庙里的素斋菜这时吃起来,香得堪比烧鸡牛肉了!

樊新突然对着门口扬声叫道:“风小六回来咯!?”

江林正吃的欢畅,听了此言惊的立刻跳起来,带翻了凳子砸了脚不说,嘴里一口馒头没咽下去,噎的脸都红了。

樊新见江林噎的满脸通红,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江林笑的前俯后仰,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江林手忙脚乱的扶正凳子,一看门口,空无一人,哪里有师爷的影子啊!回头瞪大了眼睛气道:“樊爷爷,您为老不尊!可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樊新胖乎乎的圆脸凑过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指尖戳了戳江林胳膊,嘿嘿一笑道:“喂!屁股还疼不疼?”

江林哼了一声,不搭理这个樊老顽童,坐下喝粥。

等吃饱喝足,江林见樊新在一旁笑得面泛红光,微微沉下英俊如玉的脸庞,抓起剑冷声道:“我去练剑!”

樊新在后面“喂”了几声,江林心里又气又恼,也不理他,自顾自的走了。

出了嘉澜庙,江林想着师爷肯定是去柳家了,自己还有两天练会三招的任务,就想往密林方向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昨天饿的惨兮兮,今天可不能那么傻了。

这一想,江林就折过头往城里快步走去,不消半刻钟,找了城里离的最近的酒楼,包了一整只烧鸡,两斤牛肉,几个烤的金黄焦脆的大饼,又叫小二灌满一大壶水,才拔步朝密林赶去。

依着江林想,这吃食吃两天都够了,不练会自己不打算出那林子,反正外面有师爷支援,小西也不会出什么事。

就在快走到密林时,前面一个人挡住了路,十分傲慢的问道:“前面可是汀州?”

江林见对方年纪颇大,又面黄肌瘦一副长期吃不饱的样子,虽然他傲慢无礼,但江林幼承师训,敬对方是长辈,刚想答“是”,就听对方又问:“如果你知道柳捷飞的府第!带我去!”

江林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吃一惊,柳捷飞前辈已死,这人若不是得了消息来悼念,就定是来寻仇的。

你道这面黄肌瘦的老者是谁?他就是惊魂勾周断水,江林仔细打量面前的老人,而惊魂勾同时也在打量江林,刚开始拦住他,是见他手里拿了剑,既然是江湖中人,又在这汀州附近出现,料想是知道柳捷飞的府邸的。

可是惊魂勾周断水是越看越心惊,面前的年轻人面容清俊,气宇轩昂不说,那双目还微含凌芒,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手里剑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但是拿剑的姿势和站的方位都巧妙之极,一旦自己发动攻击,这年轻人可退可守,甚至还有能力给自己凶狠一击!

惊魂勾立刻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是谁了,看年纪二十多岁,应该是天山派萧子寒的大弟子江林了!只是他十分不解,这江林不应该是守在柳府吗?怎么会出现在汀州城外十里之外?难道是年少轻狂,故意在这里堵截自己?

惊魂勾周断水笑了,笑的狂放之极,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在青少年里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江林就太可惜了!可惜啊!勾下将又多了一条亡魂!

江林似乎也猜出来了周断水,见他阴森的瘦脸上笑的诡异,心里立刻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周断水是和目前尚在七绝山静修的大师爷爷那一辈的人物,几十年的磨砺,内功外功都十分厉害。

可以说,江林还从来没有跟这样厉害地人物交过手,这是第一次!江林手握着剑,攥的生硬,两人之间三步之内的气流似乎都凝滞了!

面前的老者又黄又瘦的脸颊上,一双眼睛黯淡呆滞,眼皮因为稍微瘦弱而耷拉着,深蓝色的衣服更显得他病态的瘦弱,如是平时在大街上遇到,江林暗想自己肯定会怜悯这样的老人,可是,谁能想到这样的老人竟然是惊魂勾呢?几十年不知道勾去了多少条人命!

因为看上去弱势,更容易被轻视,而轻视一个人,造成的疏忽,往往会把命都送在了对方手里!

江林沉住气,凝神静气,这时候他没把握一击即中,所以他不动,尽力放松自己,让自己每一处筋脉都处于流畅状态,以便于奋力一击。他知道他不能怕,也不能乱,如果他先怕了,那他就更没希望赢了,而输的结果就是“死”!但他不能死!

高手对决,有时候胜败仅仅是一招,致命也仅仅是一招!

周断水哪里会把这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见江林不动,他渐渐的就沉不住气了,尽管周断水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一生杀人无数,这时候还真不好意思先攻击一个小自己几十岁的晚辈。

可是总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惊魂勾周断水没有亮他的勾子,只是虚晃一下,一掌虚虚拍向江林左肋,这一招本是可虚可实,意在挑起争斗。

在周断水看来,这一掌拍过去,江林非亮剑出招不可!

那知道江林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他服过谁啊?以前除了师父,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连师爷也是因为是师门尊长才不得不屈服,当然,现在他对师爷是打心眼儿里服了。

可是这时见周断水弃勾不用,竟然一掌轻飘飘拍来,顿时激起了江林的满身傲骨,豪气一壮,胆色也就壮了,江林顺手就是一掌按过去,竟然也没有拔剑。

两人两掌一沾即开,心里却都重新评估了对方,周断水没想到江林年纪轻轻内力这么深厚,自己用了三成的功力,对方竟然可以无声无息的消掉。当然他不知道江林除了自己刻苦努力外,也多亏了唐枫的碧磷石乳之功!

江林拍出了这一掌,却是用了五成功力,只是对方退开五步,他却只退了两步。

表面上输赢已出,其实双方心里却都不能确定。

周断水终于知道自己低估了江林,右臂一展,亮出黑色长勾,陡然向江林后脑勾去,而江林脚踏幻影凌虚步闪过一边,趁机拔剑!

别看江林年轻,但是天资过人,再加上萧子寒刚柔并济,宠爱而不纵容,严厉而不苛刻的打磨,早已经是一颗光芒绽放的名剑!

江林运用天山派的剑法足以跟惊魂勾打个平手,而时不时冒出一招刚学会的“夺命追魂”!逼得周断水手足无措!

但周断水毕竟是周断水,很快他就看出来这小子那十分凌厉的一招还很不熟练,慢慢又扳回了劣势,让江林出那一招的机会越来越少。

周断水忽然一声厉啸,功力提至十成,施展他的成名绝技“阴阳双勾”,只见勾影突然暴增,虚实不清,煞气惊人!

江林见勾子兜头罩下,躲无处躲,逼不得已,举剑上迎,以周断水之力按说他决不会轻易以内力相拼,但是久战不下,再加上他下勾是自上而下十分占便宜,又用了十成功力,他就不信他几十年功力会比不上江林这小子!

江林匆忙之间来不及将功力提至极限,只听当啷一声交鸣,剑勾碰出一片火花,江林的右臂瞬间过电一样剧痛,长剑落地,整条右臂软了下来,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

而惊魂勾周断水整条手臂也是酸麻无力,勾虽然未脱手,只要他稍微用力一勾,江林这条小命就交待了!但他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再挥出致命一勾!

可是静谧无人的早晨,谁的恢复能力更快更强?如果给周断水半个时辰,那么结果会是……

周断水冷冷一笑,慢慢坐在地上调息,江林面色惨白,他知道自己危险之极,刚刚他的内力被震散,受了极重的内伤,但是他还是强提一口真气,让这口真气慢慢在身体里聚集,流动,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要拼一把!

半个时辰后,就在惊魂勾周断水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不能动弹的江林时,这时谁在那里,都会以为江林绝难生还!

眼看江林就要丧命于此,突然,一声冷笑,一条快如闪电的影子,从嘉澜庙方向一晃而至,周断水愣是没看清来人是怎么来到面前的!

竟然一下子挡住了周断水的微弱一勾!周断水踉跄一下,看眼前一个打扮洁净,面色苍白的中年人,仪态潇洒,脸色却冷冽骇人,手里也拿着一把剑!

周断水怒火中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中年人冷冰冰地说:“你打伤了我徒孙,这笔账,我要好好跟你算算!”说完蹲下身捏住江林下颌,塞进他嘴里一颗不知什么东西的药丸,喝道:“闭上眼睛运功调息!”

江林见师爷来了,知道自己是脱险了,见师爷脸色骇人,连忙听话的闭上眼睛调息。

周断水大惊!这江林是他徒孙?看年龄也不过是四十几岁,怎么会是江林的师爷?忽然想起天山七绝,料想这是七绝里面排名靠后的一个。

等风子山站起来,周断水脸色惨然的后退几步,道:“也罢!今日我栽在天山派手里,也不算辱没了我,来吧!杀了我!我也算对得起顾爷了!”

风子山一脚将周断水踢飞出去,鲜血喷溅出来,风子山飞身过去抓住周断水胸前拎起来道:“你伤了我徒孙,按说我应该将你碎尸万段也不解其恨!可是,我想知道,柳捷飞究竟与你们什么仇?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人竟然不惜杀了汀洲那么多无辜百姓!”

周断水咳出几口血,才一字一句道:“别…别说是…是几十条人命,就算是…是杀光汀洲的人,顾爷,咳咳…顾爷也一定要得到那个人!你杀了我吧!帮我…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柳夫人!”说完指了指胸口就昏了过去。

樊新站在风子山身后,他是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的,听了这话从周断水胸前搜出一封信,信封上面写:莫宝儿亲启!

樊新和风子山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莫宝儿,三十年前江湖第一美女!若见其颜,无不神魂颠倒,为其倾倒,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多不胜数,后来传说嫁与大善人顾震天为妻,从此不见踪迹。

“若柳夫人真是莫宝儿,那顾震天找人来寻仇就是理所应当的了!”樊新满脸愁容的道。

风子山叹了一声,心里也是惨然,这件事情还真棘手,顾震天人称大善人,可见在江湖上有多受人爱戴,风子山认为,能被称为大善人,不是实实在在的真君子,那就一定是一个奸诈无比的小人。那此人就更不好对付了。

樊新自然是知道风子山在叹些什么,顾震天的妻子改嫁他人,这家仇,岂是别人能插手的?天山派根本没立场来管人家这档子事。

风子山输了些内力给周断水,看他醒了便道:“你们要杀莫宝儿我不管,你大可以带走她去交差,但是柳捷飞的儿子你不能动!”

周断水喘息了下,呆愣半晌,才惊叫道:“我什么时候要杀莫宝儿?你可想错了,顾爷是想请莫姑娘心甘情愿回去!”

风子山和樊新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樊新道:“如果只是这样,那我们就不管了,只要柳家的子女无事,我们才懒得管人家的家务事!”江湖上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少,反而能活的长命些,樊新说完嘴角一撇,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风子山问道:“柳家的子女你们不会动?”

周断水道:“顾爷只是想吓唬吓唬莫姑娘,哪能真要了她孩子的命!”

风子山嘴角一抽,忍不住心里翻白眼,合着紧张了半天,都是白紧张了,人家压根就没打算杀柳家什么人!转念一想,这莫宝儿岂是被吓唬大的?风子山终于知道天山派这趟算是白来了!

风子山站起来厉声道:“你们杀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威胁莫宝儿?周断水,如果再让我看见你们乱伤人,我绝饶不了你们!就算是顾震天也一样!你把这话替我给顾震天带到!还有,你现在身上有伤,我不愿占你这个便宜,但你重伤我孙儿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年后我们仍旧这里见!到时候再来个最后了断!”

魔 剑 回山

风子山抱起江林,樊新跟在后面,打算直接去柳家,周断水不敢喊住风子山,倒是把樊新给叫住了,拖他给顾震天把信带给现在的柳夫人莫宝儿。

樊新见他伤势颇重,只是一封信,便答应了下来。

江林原本涣散的真气经过他自己调息聚拢了一部分,一路上风子山手掌贴着江林不断的输入真气,总算是面色稍微回过来点儿。

等回到柳家把江林搁在床上,樊新跟着进来,风子山冷冷道:“不是去送信吗?还跟过来做什么!”

樊新挠挠头,笑道:“我看周断水那老小子快断气了,看他可怜,才帮他这个忙,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啊!”

风子山嗤笑一声道:“你看周断水可怜是假,想看莫宝儿才是真吧!我倒真忘了,你原来不也是对莫宝儿倾慕的很吗?你自己去岂不方便?叫我倒多余了!”

樊新老脸一红,跳起来骂道:“风小六你不要欺人太甚啊!我想见莫宝儿一面怎么了?怎么我跟她也有过数面之缘,老朋友见一次说几句话不过分吧!”

风子山面色一寒道:“那你拉我去陪你干什么!自己去好了!”说完不理樊新,倒是开始给江林脱衣服。

江林全身都湿透了,浑身也软的动不了,风子山给他扒了个干干净净,塞进被窝里躺着。

樊新骂道:“好你个小六子,这次是你求我来助你,我可是奔了几千里地赶来的,你就这态度!看我不告诉你大师兄去!”

风子山脸色更难看了,忽然转身瞪了他一眼道:“我让你看着我徒孙,你把我徒孙给我看到哪去了?我晚去一步人就要废了,你还好意思说?”

樊新愣了下,气势上就先弱了,自己也不能说是他徒弟要自己走的啊?是!自己应该跟上去,谁叫自己那么大意,稍不留神,就出了个这事!看江林半死不活的躺着,知道风子山是真恼了,倒不能跟他硬顶,便闪身出去,一个人灰溜溜的去送信了。

小西得了消息站在门口,看两人吵架没敢进来,这时刚跨进门就听风子山道:“在门口守着,没我命令任何人不能进来!”

小西知道师爷是要给大师兄疗伤,勾头担心的看了眼大师兄苍白的脸色,点点头出去了。

直到第三天,风子山才从屋子里走出来,只是人也很虚弱,小西连忙扶他去歇着,又吩咐厨房端上来补气血的人参汤,让两个人都喝了才罢。

这边风子山睡下了,小西连忙赶到大师兄床边,江林折腾了三天已经睡着了,听师爷说要恢复到以前的功力,最起码也要一两个月以后了。

且不提这樊新到底见到莫宝儿没有,反正信是送出去了,这几日他就腻在风子山那里喝酒逗笑,总算风子山也没跟他真生气,再加上他的确是无心之失,便不再计较了。

这天晚上,小西凑到江林床边,小声道:“柳夫人走了,柳家现在是柳之南当家,看样子没什么事了,我们也该回山了,师爷说雇两辆马车,后天一早我们出发,路上慢慢的驾车回去,也不耽误大师兄养伤。”

江林右臂酸疼,内伤却好多了,坐起来也不费力,立刻摇头道:“不行!我还要去借刀!一回去,我就没机会出来了,如果能借到刀,这是师父原谅枫儿的唯一希望,我不能放弃!”

小西急了,扶住江林道:“大师兄!您受了伤,怎么去借刀?不如让我去!”

江林站起来走到窗边,心里知道罗成海那里是去不得了,只有到白无依那里试试看,借与不借这要看自己的运气,白无依再狂,倒不会乱杀人,自己这样子过去,至少性命是无忧。

想到这,江林突然运指如飞,点了小西哑穴和软麻穴说:“你与师爷照原计划回山,我有事先行一步!”说罢闪身走了出去。

等第二天风子山和樊新发现的时候,江林早已遥在数百里之外,诗仙李白有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可见这登舟顺流之下,速度之快,远比陆地行走要快得多,更何况玉尺山离此还不到八百里!

第二日一大早,江林就赶水路到了玉尺山百丈溪,百丈溪水清山美,白无依在这里几乎是一方霸主,狂剑白无依倒没有江林想象中那么狂傲,见到白无依时,白无依只说了三句话就把剑借给了他,着实大出江林的意料!

白无依问:“你是江林?”

江林点点头。

白无依再问:“你是来借我的楠玉剑?”

江林再次点点头。

白无依最后问:“为了你师父还是为了你妻子?”

江林想了想,才道:“都有!”

楠玉剑就扔了过来,白无依冷笑着走了,只说是三个月内归还即可。江林不知道他为什么愿意借剑,又为什么冷笑,可是能借到剑,总归是高兴的。

江林背着楠玉剑再次乘舟,坐了一日的船,下了船又买了匹马,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三日的晚上到了连余,江林原本想仍旧绕过去,后来想了想,还是进了城。

刚进城,陆靖就迎了上来,先给大师兄见礼,然后急切地说:“大师兄,枫姐最近很不好,她困在院子里多日没说过一句话了!”

江林这些日子也奇怪唐枫的安分守己,以她的性格,得知了师父的那些个替自己什么断剑招亲,不闹腾翻了天才怪!这回如此安静,可不像她!

江林细细询问了陆靖这月余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陆靖是一无所获。江林叹息了一声,看着远远走过来三个人,终于明白了点儿什么!整个院子都是天山派的人,师父若是想瞒着陆靖做什么事,那就太容易了。

江林把背后的剑取下来递给陆靖道:“把这个剑交给枫儿,告诉她我会尽力劝解师父,叫她自己保重,找机会把这把剑送给师父。”

陆靖接了剑,就见大师兄江林往前迎了过去,又在背后挥手让他快走。陆靖不敢迟疑,因为他也看见了那三个人,连忙转身跑了。

这里已是天山派地界,有什么能逃得过师父的眼睛?走来的这三个人都是天山派门下弟子,是武功地位仅次于风墨风立的:风安,风永,风天。

风安带着两人行礼,站起来肃声道:“传萧二爷话:江林一回来,不得耽搁,即刻回山。”风姓的子弟里面,只有风墨和风立有资格喊萧子寒为萧师父,喊江林为大师兄,风墨和风立的武功有一部分是萧子寒和江林教的,而其他人则多是由风墨风立再传。

江林听了这话,连忙躬身对着风安道:“是,江林领命!”

风安连忙朝江林笑笑,带头朝山上走,江林心里苦笑了下,跟在三人后面,不一刻,到了天山派正门看见风墨笔直的站在门口,笑道:“你这是干嘛?专门迎接我?”

风墨原本见了大师兄江林很激动,听了江林的话又很尴尬,笑笑道:“萧师父叫我来看大门……”

江林笑不出来了,上前去拍了拍他肩膀,低头走了进去,按规矩先去掌门顾师伯那里报告一声,然后才匆匆忙忙赶到师父那里,这一走就是月余,虽然枫儿不知被师父用什么法子给圈禁了,风墨被贬去站大门了,江林心里有些苦涩,但还是很希望见到师父的。

江林获准进屋后,一眼就看见三师弟陆靖跪在地上,半边脸肿着,而自己师父坐在厅正中央的椅子上,正拿着那把楠玉剑仔细端详。

萧子寒含笑赞:“玉以木色,木有玉色,果然是把好剑!”说完看了刚进来已经傻掉的江林道:“这就是狂剑的楠玉剑?”

江林见师父抬头询问,含笑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如刀剑一般凌厉,吓得他心里一凉,双膝一曲,在门口就跪了下来,小声的回了一声“是”!

萧子寒也不看他,只看那把剑,温声道:“起来说话吧!”

“林儿做错了事,不敢起来!”江林声如蚊蚁,心里是又惊又吓,脸色又白了几分。

萧子寒依旧笑道:“林儿何错之有?连日奔波,又替为师找来这把好剑,快快起来,陆靖,去,替我扶你大师兄起来!”

江林慌的立刻从门口膝行十几步,才挨到师父萧子寒腿前,一把抱住师父的腿,近前了才发现师父又憔悴了不少,连鬓角上的发丝都闪着银色,师父才四十几岁啊!几年前师父还满头青丝如墨,如今却……江林恨不得狠扇自己几个耳光,他恨自己不该一听唐枫被圈禁就心软的把剑给了唐枫,应该直接拿上山来,交给师父,再慢慢劝解师父才对。

明明答应了师父不再跟唐枫联系,这下可好了,师父一定是气坏了!

萧子寒手里剑一转就架在江林的脖子上,江林身子一僵,通红的眼睛抬起来看师父,声音都颤抖了:“师父怎息怒!师父,林儿不孝,惹师父动气,您该打就打,该罚就罚,林儿都该受着,师父,就是真赐林儿死,也不敢有半点儿怨言!可师父舍得林儿吗?”

萧子寒见江林软语哀求,脸上也不带那样虚假的笑了,冷冷道:“我自然不会让你死,这便废了你的武功,逐出师门!”说完剑就移到江林的右臂上。

江林仰起脸双眼一闭,两行清泪自目中滴落,嘴唇颤抖两下,轻声道:“废了林儿武功,林儿也不走,林儿就赖着师父了!跟斐儿陪着师父一辈子!”

这边江林说完,竟是一副任师父如何处置的意思,江林自然知道师父每回都是嘴上说得如何如何厉害,却总是心软下不去手的。陆靖却当真了,跳起来大叫道:“师父,大师兄不过是希望唐枫姐跟您化解一下仇恨,您怎么能废大师兄武功啊!要废废我好了,反正我武功也不好”

江林睁开眼厉喝一声:陆靖!

可是晚了,萧子寒还没听陆靖说完,张嘴就是一口血已呛了出来,滴的胸前衣服上血渍斑斑,江林吓坏了,心脏这一刻差点停止跳动,扑过去抱住师父,让他歪在自己身上,又连忙从怀里掏出来治内伤的药,倒了半杯温开水,给师父服下。

陆靖吓得呆立当场,脸色一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英挺的鬓角滚滚直下,完了!师父被我气的吐血了!我要死了!

江林在这边准备给师父运功疗伤,看见陆靖目瞪口呆的站着不动,走过来一脚踢向陆靖,把陆靖踹出大厅。

陆靖在门口跪下不敢进来,声音里带着惧意颤声道:“大师兄!我不是故意的,师父…师父怎么会吐血呢?平时我比这还混说胡闹,师父也没跟我动真气啊!”

江林喝了一声“闭嘴!”把门合上,回来给师父疗伤。

江林知道师父绝对不是因为陆靖的那几句话就气成这样,果然,一把脉,师父脉象虚弱,内息不畅,应该是伤了多日,恐怕咳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怪不得他会支开风墨,若是风墨在,早就发现师父异常了。

将师父安置在床上,江林咬牙运功给师父散淤化血,江林此时功力只恢复了三成,幸亏回来的路上每日有时间就练,一点儿没敢耽误。

两个时辰过后,师父苍白的吓人的脸色,终于转为正常,人也昏昏睡过去时,江林也几乎累趴下。

江林轻轻给师父掩好被子,才慢慢走出来。

欲哭无泪的陆靖还跪在门口了,看见大师兄出来急忙问:“大师兄,师父怎么样了?”。

江林筋疲力尽的道:“师父是思虑过重,导致内息阻滞,不是你的原因,现在师父睡着了。”

陆靖听了一喜,站起来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把师父给气的!”

看风安、风永站在院门内守着,江林指着陆靖道:“不敬师长,言语恣意,态度狂放,打他三十藤条,关到后山的石洞里去,没我允许不准出来!”

陆靖呆了下,跪地苦苦哀求道:“大师兄,我错了大师兄,师父现在都没事了,打您尽管打,就是别罚我关石洞啊!”

江林也不理他,挥手让风永把陆靖给押走了,看着风安,江林沉吟道:“这些日子,谁跟在师父身边比较近?”

风安以尊敬的语气道:“萧二爷不让人跟着,凡事都是亲力亲为。”

江林沉默了一会儿:“那斐儿最近怎样?平时发生过什么事没有?”江林想起来都这时候了,斐儿也不在院子里,他腿脚不能动,能在哪里呢。

风安慢慢道:“斐儿小少爷最近慢慢可以自己走几步了,就让水少爷带着他到处玩,还还多次捉弄水少爷,为了这个萧二爷还罚过水少爷几次,其它倒没什么,这会儿两人大概还在北院书房里念书。”

“什么!?”斐儿捉弄水铭,做师爷的却罚水铭?江林可以想象,师父沉着脸训斥水铭监督不严,纵容师弟错处的样子,不禁苦笑了下。知道风安这里查不出什么,挥手让他去了,反正暂时他也没时间去管这两个小子的事,便在师父门口席地打坐,自己运功疗伤。

过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微弱的脚步上,江林知道是两个孩子回来了。内力慢慢收归丹田,江林才睁开眼睛,面前一跪一站,跪着的自然是水铭,而那个站的笔直的小小身板,正是自己亲生儿子江斐。

江斐傲然地眼睛倔强的睁大,不屈的瞪着江林,像是挑衅又像是赌气。

江林走到水铭跟前,缓缓伸出手来,抚摸着水铭圆圆的脑袋,轻声道:“铭儿,你受委屈了。”

水铭自然知道师父这个“你受委屈了!”是指什么,他摇头道:“师父,铭儿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他想说小师弟张的漂亮又可爱,虽然脾气恶劣了点儿,捉弄人时候过份了点儿,大家都私下叫他小恶魔,可是水铭还是觉得小师弟是天下最可爱最惹人疼的孩子。

江林拍拍他,拉他起来道:“你师爷受了伤已经睡下了,今天你师弟先跟你一晚,你带他去吧!”江林的眼睛自始自终都没正眼瞧过斐儿一眼。

江斐本来傲气的大眼睛突然睁大,小身子急急忙忙就往门口扑了过去。

江林一把扯过他,拦腰抱住。

斐儿登时拳打脚踢,拼命挣扎,甚至一口就咬上了自己父亲的手臂。

江林掐着他的下颌让他松开嘴,白白嫩嫩的脸蛋上两块小印子鼓了起来,小家伙疼的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泪汪汪的。

江林帖着他耳朵咬牙切齿的小声训斥道:“要不是看师父不能再动气,我今天非修理你这个小畜生不可。在天山派,还没有谁敢藐视尊长,见了父师不叩不拜,按规矩就该活活打死,我纵容你,是怜你曾受过苦。既然已经能走能动,以后你给我好好学学规矩。再敢如此傲慢无礼不敬尊长,就是不按门规,我也可按家规处置你!”江林如此这般威吓一番,小家伙已经满腮挂泪,江林心里其实是郁闷之极,干脆点了小家伙穴道,抛给水铭道:“你们去睡吧,好生照看你师弟!”

萧子寒在屋内咳嗽几声,江林暗呼不妙,他知道师父是有多护斐儿的,也不知道师父听到了多少,他急急惶惶推门进去,见师父已下了床,正坐在床沿垂着头看不清脸色,连忙扑过去重重跪下,磕在地上沉重的一声闷响,江林仿佛感觉不到疼,哑着声音道:“林儿不孝,师父伤的这般重!林儿没能在身边伺候,实在是该打!”

萧子寒推开他,冷冷道:“去把桌子上的楠玉剑拿来!”

江林不解师父要他拿剑做什,这时候拿藤条鞭子才是正常的吧?他不信他师父真会废他武功,逐出师门。

萧子寒接过江林双手递来的楠玉剑,见他又规矩的跪在地上,冷冰冰道:“你起来吧,反正我说什么,你总是明听暗违的。”

江林跪着动也不敢动,只能默默垂下头去,心想师父这是怪罪自己将剑私自要陆靖交于唐枫,可他实在辩无可辩,自己日思夜想的都是唐枫,为了唐枫,他不惜再次触怒师父,可现在面对师父,他真不敢再顶撞了。

萧子寒见他做认罪状不言不语,心里更是气了几分,捏着剑的手都气的抖起来。萧子寒这会儿突然不想看见他,沉下脸喝道:“你出去!”

江林回来后才第一天见师父,师父身子又糟糕成这样,哪里肯出去。磨磨蹭蹭跪在地上不动。

萧子寒火大了,伴随着一声“滚”!抬手重重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江林愣是被打飞出去,整个身体横着撞在门上,幸亏江林及时一低头,背部着地摔在地上。江林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头晕眼花,看样子是碰到头了!

萧子寒这次站起来指着门口喝道:“我让你给我滚出去,听见没!”

江林眼圈一红,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萧子寒默默坐回去,手里拿着剑,又从床前的矮脚柜里拿出几张名帖,都是想来相看林儿的,这几位武林世家的女子,萧子寒略有耳闻,里面甚至还有白岳山的名帖,但萧子寒却对齐修成见颇深,虽然他跟自己三师父算是刎颈之交,可这次斐儿受害不能不说是齐修间接造成的!在他心里直接就把齐修那边儿给排除了!

萧子寒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林儿既然找来了楠玉剑,自然是用自己借来的剑,犯不着欠别人什么人情。天下好女孩儿多的是,到时候还不是随自己挑?萧子寒这样想着,耳朵里不耐烦地听着门口走来走去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萧子寒“腾!”地站起来,猛地拉开门,把突然看见师父出来而呆立的江林一把扯进屋子里,关上门,强忍怒火指了指中间地上道:“跪下!既然让你滚你不滚,这么想挨揍,我就成全你!”

江林不敢不从,“扑通”一声屈膝跪地,嘴里还低声应了一句“是”!几乎把盛怒中的萧子寒给逗笑了。

萧子寒满屋子转悠到处找藤条,这屋子萧子寒住了几十年,江林不知道曾趴在那条方桌上挨过多少打,江林恐惧的眼睛跟着师父影子转,藤条很快被找到。

藤条“呼”的夹着风声抽在江林身上,江林后背一梗,痛的全身哆嗦,感觉后背上长长的一条吹气一样肿了起来。

萧子寒一脚踹倒他,藤条也不拣地方,狠狠地抽下去,每次抽下去再抬起来,随着藤条抽离开身体,衣服就裂开一条,变成一道道血道子。

江林努力避开头脸,两只手臂抱着头,尽力弯在胸前,身体蜷缩在一起,只露出整个脊背和腿,不一会儿身上衣服就碎裂成一条条。

萧子寒一边打一边怒火直冲脑门,斥骂道:“混帐东西!一回来就气我!老子养你二十几年,拿到剑不说送回来反而给别人,儿子也不管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跟唐枫双宿双飞对吧!让你滚你不滚,还留在这里讨打!”

江林无声哭泣,彻骨入肉的疼痛,几乎一下就夺去了他所有的坚持。那种一下下击溃身体乃至心理昏天黑地的“痛”,能叫人生不如死!

江林以为剥落在空气里的皮肤已经被血染满,有什么东西开始从背上、腿上滴落,嘴角里咸咸的,带着涩味儿。头脑里清晰的感受着疼痛,心里却泛起心酸和欣慰,也许,这时候被打昏过去,才是幸福的吧!

忍不住,忍不住露出眼睛,江林想看看自己的身体,他只看见了自己的腿,一道道血迹,深深浅浅的,没有想象中那么血迹斑斑,师父应该是控制了力道,怪不得没有痛昏过去,可清醒一刻,这种疼痛就多折磨一刻。

萧子寒看见江林泪流满面,眼睛也红了,停住手一把拎起他,抬起他的脸,道:“哭什么哭!师父打错你了?”

江林拼命摇头,拼命把眼泪给忍回去,哽咽着道:“没有!林儿该打,师父打的对!”

萧子寒没有表情的再次扬起藤条,江林闭眼一头扑进师父怀里,心里狂叫:不不不!师父,别打了!别打了!太疼了!

不管长到多大,肉体的疼痛还是最难忍受的一种惩罚!尤其是自己最敬最爱的那个人施于的,痛得不能忍受,却必须承受!

江林用力抱住师父,脸埋在师父熟悉的气息里,惨然的等待漫长的惩罚结束……

魔 剑 屈服(上)

江林跪在师父身前的地上,紧紧抱着师父的腰,从萧子寒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他被抽破烂成一条条后露出的大片背部,屁股和大腿上也只是挂着几绺布条,里面的伤痕清晰可见,有些严重的地方殷殷的往外渗着血丝。

萧子寒狠下心扬起藤条照他屁股上又抽了十几下,只是不舍得再打他的背和腿了。

“师父!”江林喉咙里低声呜咽着喊出声,仰起脖子抬头看了师父一眼,再次把头低下去抵在师父身上。

萧子寒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因为怀里这个温热颤抖的身躯而有一丝松动,手忽然就软了,江林没有求饶,没有哀叫,就算是痛的在地上直打滚,也只是泪流满面地扑过来抱住自己,这样的林儿让萧子寒突然就很泄气,憋着那股要找碴狠揍他一顿的火气也没了,嘴里骂了句“混账小子!”,拎起他三两下撕掉那挂在肩上的已不能称之为“衣服”的布片,然后一把扔进床里。

江林嘶嘶的吸着气,跌进铺着厚厚棉被的床上,也不敢乱动,一动就似乎牵动着全身都在疼,他不禁心里庆幸,这次终于熬过去了,床这么软,不得不归功于斐儿常住在这里的原因,江林趴在枕头上,鼻子里一瞬间满是师父特有的气息,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萧子寒拿温水给他擦洗上药,也不管江林痛的面无血色,把药尽可能的涂抹在每一处伤患,弄好了,江林痛的又出了一身汗,他自己也累的有些不支。

江林看师父忙忙碌碌,又拧了块湿布过来给自己擦脸,忙伸手接过来自己随便抹了把脸,讨好的笑道:“师父别忙了,快坐下来歇会儿。”

萧子寒听了这话,沉默了站着,看着江林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没有动。

江林一只手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过来拉住师父的手摇了摇:“师父要是还不解气?就再打林儿一顿?”

萧子寒迟疑了下,在床边坐下,示意他趴好道:“知道为什么打你?”

江林乖顺的点点头道:“师父,昨天我一回来,还没见到师父,就把楠玉剑给了唐枫,别说是师父生气,现在我自己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混帐。您罚我罚的对,不过师父先别动气,准林儿解释一下。”

说到这儿,江林偷瞄了下师父,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才继续说:“师父,我向白无依借了剑原本是赶着回来交给师父,怕万一师父应下了谁,要林儿娶个相貌丑陋,或者真缺胳膊少腿儿的,师父见了心里也不痛快不是?师父都看不上的,林儿也看不上,师父嘴上说的严厉,又哪舍得林儿真的受那种罪!”说着江林撇撇嘴,嘟囔道:“万一将来生个孩儿,还赶不上斐儿一半聪明,恐怕您后悔都来不及!”

这一番话说得萧子寒心里十分受用,看了看江林说完气喘吁吁,趴在那儿喘气,心里又气他鞭子上身时候一声不吭的死抗,这会却会巧舌如簧的撒娇讨好,便鼻孔里低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

江林聪明之极,见师父不再冷冰冰的板着脸,知道这些话说动了师父,心里也很是高兴,便笑着继续劝道:“师父!我把剑让三师弟交给唐枫,不是敢违逆您的意思,我知道师父气唐枫不知轻重,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可是师父,气大伤身,林儿不想您一直气着,便想着如果由她送来这把剑,一来是希望可以让师父您消消气,二来也有让她赎罪的意思,让她为斐儿做点儿事,斐儿心里不也会好受点吗?斐儿总有一天会长大,与其让他恨,不如让他忘了吧!”

萧子寒听完江林长篇大论,气倒是全消了,可怎么听,又觉得哪里怪,这最后来一句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吧?萧子寒狭长的眸子盯着一个地方长久未动,缓缓道:“忘?哪能这么容易忘?你倒是挺会自己开解自己,你儿子现在这样子,你认为他能忘得掉?我就罢了,气也罢,恨也罢,反正我也活不了很久去,到时候就随便你吧,我活着的时候反正是不准你再跟她在一起。”

江林听了这话如坠冰窟,全身战栗,身不由己的撑起身子,抓住师父萧子寒的手,两眼发红,哽咽着道:“师父,您别说这样的话,师父一定会长命百岁!师父要是因为林儿气坏了身体,林儿也没脸活了,不如现在就以死谢罪!……”

不等他说完萧子寒就“啪”的重重一掌抽在他脸上,厉喝道:“畜牲!你还嫌气的我不够轻?”

江林眼中一黯,咬着嘴唇垂下眼睛,才想起自己是要劝解师父的,他气血瘀阻,分明是心力交瘁,焦虑过多所致,可不能让他再生气。这样一想,不由又愧又悔,低头认错道:“师父,是林儿一时情急想错了,师父别生气!”

沉默了一会儿,萧子寒揉了揉江林的头,像是安慰一样道:“你少气我一点儿,我就能多活几年!”

江林连忙乖乖点头,余下的话也不敢再说了。

萧子寒让他往里挪挪,自己躺在外侧,吹灭了灯,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江林却大睁着两眼睡不着,一是疼的,二是愁的,明明是想劝解师父的,即使劝不动他同意自己和唐枫,至少也要让他不要再跟唐枫生气。

以江林的如意小算盘,只要能劝动师父不再跟唐枫生气,再解决了离尘剑,师父心情一好,让师爷再说说,兴许就成功了。可是照今天这情形,自己稍微流露出来一丁点意思,师父马上就察觉了,不但没劝动,反而师父灰心厌世的样子令自己根本就不敢再说下去,怕一个不好,师父连自己都不能见容。

看样子师父是不改初衷了,这可愁坏了江林,这次可能真的要和唐枫分别了,江林知道,自己绝没有胆量再一次大逆不道违抗师父。不别说他不敢,就算他敢,他也不愿去做了!脑子里一会儿是恩重如山的师父被自己气的吐血,一会儿是柔情蜜意几年恩爱的唐枫憔悴面容,一夜熬煎,一直到快天明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萧子寒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心情是格外的好,看了眼旁边熟睡的江林,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轻轻披衣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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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萧子寒既得宝剑,自然想赶快把离尘剑的事给办了,为求稳妥,他不但发名帖到少林武当,邀请两派掌门前来作见证,还十分模糊的回复了那几张表示愿意过来并相看江林的拜贴,邀请他们尽管携女过来,一切等到了再从长计议。日期就约在十日后的腊月初二,这时候离。

萧子寒这两天很是高兴,多日不见的笑容也挂在脸上,江林在第二日就强撑着下床了,尽管知道师父在安排一切,聪明如他也知道师父是打的什么主意,可他什么都没说,仍旧每晚给师父疏通筋脉,活血散瘀。

风子山和小西在路上就得知消息,当时再改走水路又离码头远了,只能继续走陆地,陆路不比水路,就算紧赶慢赶,也是三日后才到。

顾炎飞早带领一干门下出了正门迎接,顾炎飞和萧子寒在前面并排跪着,江林陆靖水铭等人也按顺序跪在他们身后。小西连忙跪在风子山身后,只见脸色铁青的风子山跨步上前,一言不发,揪住萧子寒拎起来,当着一众弟子的面,一记重重的耳光扇过去,萧子寒两眼一黑,直接扑倒在地上,嘴角涓涓流血,吓的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江林见师伯都跪着不敢动,自己就更加不敢开口求情了!

风子山上前抓起地上的萧子寒就往门里拖,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粉雕玉琢的小脸,黑漆如墨的双眼,小小的嘴唇紧咬,两脚微微分开外八字,小手握着一把短剑,只一尺多长,挡在门口。

风子山皱眉看着眼前的小人儿,不等他开口,萧子寒连忙道:“斐儿乖,听话,快进去玩去,别管大人的事!”

斐儿亲眼看见师爷被打,看着师爷肿起的半边脸,嘴角殷红的血,气的浑身直颤,嘴巴紧紧抿着,一握剑冲着风子山就砍过去。

风子山“噗嗤”一笑,看着小娃娃怒眉横目的样子,还真有股狠劲,十分欣赏的等他跑到跟前,一抬手就把剑给他夺了过去,抓起两只肉乎乎小爪子就给拎了起来。

还不及他腰高的小斐儿两脚乱踢,可哪里踢得着风子山半点儿,可风子山却被他以命相拼的劲头给逗笑了。嘴角悄悄扬起,一抖手把斐儿抛绣球似得甩入萧子寒怀里,挥手让众人起来,笑着自顾自的往里走。

江林心中大喜,自从上次父子俩发生一次冲突,他还是第一次见斐儿,想是这几天斐儿都躲着他过,只有要睡觉时才悄悄钻到师父屋里。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他有用,这时江林恨不得冲过去抱起他亲一口。

斐儿被萧子寒紧紧抱在怀里,嫩嫩的小手看着师爷红肿的嘴角,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萧子寒眼睛一下子湿了,笑着握起他的小手,瞪了他一眼道:“可不许再这样了,怎么能拿剑砍你师祖!这次你师祖不跟你计较,以后再如此,别说你师祖不饶你,我也要揍你了!”

斐儿撅起嘴,黑眼睛也不看师爷了,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揪萧子寒的袖子。

顾炎飞走过来没好气地道:“师弟,六师父脾气本来就比较大,你就少跟他对着干,我说不让你弄什么断剑招亲吧,你也不听,这不把林儿给卖了吗?刚才可把我给吓坏了,六师父要罚你,谁拦的住?快进去吧,一会儿小心点儿!”说完脚步匆匆的进去了。

内院大厅里风子山坐在上首饮茶,顾炎飞垂手侍立下方,萧子寒和江林稍后也跟着进来。

风子山见两人一进来就跪在门口,冷哼了一声道:“都滚起来吧!别装这架势了”

萧子寒和江林不敢动,风子山茶杯往桌子上一顿,脸色一沉道:“子寒,你要弄什么断剑大会我不管,招亲的事你想都别想!”

萧子寒脸色一变,头上汗水淋漓,他素来惧怕风子山,一向是不敢稍违其命。虽然提前就打定了主意,这会儿见师父风子山如此直白的命令出来,他还是喉咙一紧,哑口无声,习惯性低下头接受教诲,只是脸上却有些颇不以为然来。

风子山见他不说话,知他倔强,不作声不代表不会逼迫江林,便指着江林道:“好,我知道你不服,那为师就跟你讲讲道理。你那心头肉斐儿是你宝贝徒弟江林跟唐枫生的儿子,她唐枫做的再不对,那也是他江斐的娘,别说是断了四肢,就算要一剑杀了他,他也只能跪着受死!唐枫没有对不起天山派,反而用她儿子的命,保了唐家,也保了天山派一众人等的性命!平常人还没有这种气魄和决断,而唐枫做到了!你师兄也在这里,你是不是要唐枫不顾你师兄的命,把孩子保住就行了?”

萧子寒抬起头来,想了想道:“师父这番话有道理,徒儿不敢不服,不过徒儿有些话,想请教师父!”

风子山一抬手,喝令道:“讲!”

萧子寒跪直身子,缓缓道:“为人子女弟子者,命都是父母尊长给的,要生则生,需死当死,这个弟子晓得。可那是指心智已开,教化已行,承恩受诲之后吧。譬如说师父您,若要弟子死,弟子不敢怨怼!可一个未足五岁的孩子,什么是德什么是行尚且模糊,您觉得他可甘心?”萧子寒冷笑道:“更何况,斐儿不是跪着受死那么简单吧,一个心智未启的孩子,有人掰断他的腿脚,接好,再断……何其残忍!师父,我不管它唐门,我萧子寒的徒弟媳妇,不需要什么气魄和决断,我只想要她以心换心。斐儿是我孙子,我要的是他长大后遇到危险,不会抛弃我只顾他自己的命,所以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抛下他换我的命或者是任何谁的命,即使,即使那个人是我师兄!”萧子寒说完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顾炎飞,慢慢低下头去,轻声说:“如果师父师兄认为我想错了,萧子寒愿受师门重责,从此后面壁思过,再不干涉林儿自由。”言下之意是,如果你认为我说的对,那林儿的婚事我是干涉到底了!

风子山没想到萧子寒铮铮铁语,不但反驳的有理有据,还把自己逼到死胡同,连再说的由头都没有了,多年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风子山第一次在自己徒弟面前哑口无言,气得他一下扫落桌上茶杯,站起来就往外走!

萧子寒知道自己就是有理,也不该句句反驳,让师父失了面子,如今见师父站起来就走,也不知师父何意,两人几年未见,这才相聚几个月,殷夏大哥从白岳直接没回来,跑去七绝山的绝谷里,打算移植极品老梅到天山来,现在他人还未回转,师父这边要是气走了,自己这大不孝的罪名可就一辈子背上了。

“师父!”萧子寒急急喊了一声,扑过去想拦风子山。

风子山正气头上,哪容得他拦,一掌劈了过去,萧子寒哪敢跟师父动手,侧头避过,顺势就低头跪在他身前。风子山气哼哼却不理睬他,绕过他依旧往外走。

萧子寒面容惨然,抬手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悲声道:“师父!弟子求师父恕罪!弟子该死!”说着竟左右开弓,狠狠打起自己耳光来,不一刻,两只脸上就遍布红痕,淤肿不已,萧子寒像不知道疼似的,越打越狠。

江林在一边看的是心惊胆战,目瞪口呆,看到顾炎飞已抢步跪在萧子寒身边叩头求情,这才醒悟过来,跪爬过去,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求道:“求师爷开恩,饶恕师父吧!”不一会儿就额头磕青了一片。

风子山看萧子寒已经打的面无人色,仍旧不敢停手,知道若没有自己一句话,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停下,便喝道:“住手!你这张脸不想要了?过几天就是断剑之约,想站在我身边丢人么?!”

萧子寒见师父如此一说,知道师父是不走了,才停下手,虽然口齿不清,却一字一句,缓缓道:“弟子目无尊长,铁齿痛牙跟师父对垒狡辩,应罚掌嘴!”

风子山彻底没招了,是!他是大可以直接下命令逼萧子寒立刻让唐枫上山与江林继续百年之好,可是自己徒弟振振有词的说完上面那些什么以心换心之后,他自己都觉得用强逼迫他十分没意思了。摆了摆手,咬牙对江林道:“快扶你师父去上药,三天之内务必医好!”

江林喏喏点头应了,慢慢扶着师父萧子寒退出去。

风子山看了顾炎飞一眼道:“你师弟好像比几年前聪明多了!”

顾炎飞连忙赔笑道:“师弟他脾气倔犟,向不服人,只对六师父一人俯首贴耳敬佩之极,如今一时想偏了,六师父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风子山苦笑一声道:“我怕是要失信于人了!……”这个失信,自然是指失信于唐枫了。

转眼之间到了腊月初二,这天是隆冬大雪,天山派上下银装素裹,冰花娑娑。

说是断剑大会,其实参与者只是区区几十人,一是时间上年关将近,二也是萧子寒的英雄贴并不是广发各大门派,而是只请了几个重要门派,再有就是那几个送上拜贴的,最令天山派上下感到欣慰的是,竟有好几个事前并无送帖,却自愿前来参与的英雄豪杰,坦陈既不是为了名利,也不是为了家有明珠,只是为了除掉魔剑,还武林一个清静!甘用自家趁手的武器做试验。

须知武器对于武林中人是极其重要的,一把好的武器可以令本身武功大放异彩,杀伤力倍增,在紧要关头甚至可以保命克敌,看样子世界上还是正义之师居多,萧子寒不禁作如此想。

萧子寒在外院的正气居设宴款待各路英雄,看着身旁英姿挺拔,五官如玉,刚健沉稳的江林,正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自己身后。每当自己停下跟各路英雄寒暄,他就沉静恭谨的垂首侍立一旁,宴中当即就有好几个俏丽少女羞眼看他。

萧子寒忍不住也悄悄观察那些女孩儿,这一看不打紧,还真让他看上一个,只见西北角独坐一身穿青衣的年轻少女,年纪只有二十岁上下,纤秀娇俏,软玉一样的脸儿,浓密乌黑的满头秀发,宛转如秋星、沉静如潭水一样的大眼睛十分清润,举手投足,十分自律,隐隐透出一股大家之风,一点儿都不像时下那些被娇宠惯的刁蛮少女。

那女孩儿看萧子寒观察她,竟然微微一笑,颔首示意,萧子寒正想走过去问问这少女是谁带来的,她家大人呢,脚步就被急匆匆进来的风永打断,风永帖着萧子寒的耳朵道:“二爷,少林掌门也到了!”

魔 剑 屈服(中)

迎了少林方丈无因大师进来,萧子寒见各路英雄已经基本到齐,便让陆靖去请洪旺,洪旺一直在天山避居,这魔剑的事情令他大为灰心,连铸剑庐都不想回了。

等大家都到齐了,萧子寒恭请师父风子山和掌门师兄出来主持一切。

各路英雄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酒来的,当下纷纷起身到正气居大厅分两侧坐好,风子山则坐在正中主人位置,顾炎飞只欠身半坐,而萧子寒江林分立在风子山身后。

这些人里面见过风子山的倒不多,不过看萧子寒和江林恭敬的样子,料想是天山派身份比较高之人。

风子山淡淡的开口道:“各位英雄,魔剑之事想必早已传遍江湖,此事前因后果,我就不多说了。天山派感激各位英雄前来襄助,这把剑留不得,留之必受其害,几日前本门借来狂剑的楠玉剑,也不知这两把剑哪个更胜一筹,若是不行,还请各位慷慨相助,如果能成功毁掉魔剑,也请各位作个见证,从此后江湖上再没有魔剑此物。”

风子山说完,向江林招手道:“林儿,去取出离尘剑让各位鉴别一下!”

江林连忙捧出离尘剑,让洪旺和少林武当掌门等人都一一看过,然后看了眼师爷,便走到站在萧子寒身边的斐儿那里,要他伸出手。

萧子寒弯下身子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听话,斐儿看了眼师爷,知道今天是大事,也不敢乱使性子。江林拿起他另一只手,在他手腕细细一划,离尘剑锋利无比,江林又谨慎小心,斐儿还没感觉到疼,细如发丝的伤口里已滚出几滴血,江林凝目屈指一弹,几滴血击在离尘剑剑身,而斐儿腕上伤口便已自行凝固了。

长身而立的江林,剑诀一引,一套天山派最普通的落英剑法演练完毕,众人见光华如炼的剑芒一重接一重,便已确认真是魔剑。

萧子寒拔出楠玉剑,上前,挥剑一砍,萧子寒虎口一震,只见嗡嗡一响,两剑弹开,那楠玉剑上缺了一个芝麻一样的小口,而离尘剑泛着青光的剑身,已从中间裂开一条细缝,萧子寒一怔,楠玉剑损了,虽说萧子寒有把握再砍两下,魔剑非断不可,可是这楠玉剑是借来的……萧子寒不由得看向师父风子山。

风子山站起来,接过楠玉剑,看向在座各位,有不少人都站了起来,众人都知道,这魔剑必不是那么容易毁去的,楠玉剑能有如此威力,已是不俗。

少林方丈沉声道:“魔剑为害江湖,理应除去,施主不比多虑,狂剑先生若因剑有损坏而问罪,少林愿与天山派共同承担。”

低下在座诸人都是纷纷响应,风子山再不迟疑,提聚全身功力,极力挥下!只听“咣当”一声,离尘剑一分为二!

江林握剑那只手震的虎口发麻,半天才缓过来。

午饭过后,众多老江湖纷纷告辞,萧子寒再三感谢,将众人送了出去,奇怪的是不见了那个青衣小姑娘。萧子寒略略有些遗憾,当时只顾正事,想着过后再问问看是哪家的女儿,这会儿想起来已经晚了,大概混在人群里走掉了。

江林几乎是忐忑不安的过了一天,又怕魔剑毁不去,又怕师父真的看中什么女子逼自己成亲,快到傍晚时分,人几乎都走光了,才放下心来。

知道师父正跟师爷和洪旺他们吃酒,这会儿没空理自己,便以考察他武功为名抓了陆靖到后山,见四处无人,才低声道:“伤不疼了吧?”

陆靖咧开嘴笑道:“三十藤条算什么,风永打的才没大师兄打的疼呢!就是那石洞讨厌极了,除了老鼠还是老鼠,还老跟我抢吃的…”

江林皱眉瞪了他一眼道:“看你那点儿出息,下次再在师父面前乱嚼舌头,胡说八道,看我不亲自教训你!”说着脸上倒是显出来点儿笑意来。

“是是是!大师兄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了!”陆靖大着胆子跟大师兄说笑,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大家的心情都变得很好。

沉默了一会儿,陆靖见大师兄也不提自己武功的事,心里一动,便主动道:“大师兄,师父那里真的挽回不了了?”

江林知道陆靖说的是唐枫,怅然道:“师父这次是下了狠心了,连师爷都说不动他,我就更没办法了,师父他现在把我看得很严,你这两天抽空下山一趟,托人去枫儿两位义兄那里,叫他们来看看枫儿,她一人困在那里只会胡思乱想,我不放心,还需有人开导才是。师父那里我尽量磨,趁这几天他高兴,我再求求他。”

陆靖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只听头顶上“咯吱”一声,江林一抬头,喝道:“谁?”

江林只觉得眼前一白,一个不明物体又快又急,直袭面门。

江林情急之下运掌一扫,“噗”的一声,那不明物体被掌风震碎,飞溅四方,两人顿觉脸上脖子里一凉,江林这才看清楚,面前站定一个青衣女子,白雪皑皑之下显得格外清丽可人,那女孩儿满面笑容,眼睛宛如新月,右手里捧着一个雪球,原来刚刚那不明物体竟是她掷出的一只雪球。

陆靖拍掉脖子里的雪,勃然大怒,吼道:“你这刁蛮女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知道这是天山派的后山禁地?快快跪地求饶,兴许小爷能饶你不死!”

青衣女子俏生生的站着,跟陆靖说话,眼睛却看着江林,笑道:“什么小爷,你敢在我面前自称“爷”?”

说着走到江林面前,笑道:“我可是你大师兄未来的妻子!你敢以下犯上?”

江林当即脸就沉了下来,冷冷道:“这位姑娘!还请自重,话可不能乱说,你何时成了江某的未婚妻子?我怎么不知道。”

陆靖“哼”了一声道:“我大师嫂是唐家大小姐唐枫,你这女子好不知羞,乱认人做丈夫,也不看看我大师兄要不要你!丑八怪……”

话音未落,眼前人影一闪,“啪!”清脆的一声过后,陆靖脸上已挨了一掌。那青衣女子飘然后退,仍旧站在远处。

陆靖惊怒交加,一招“横扫千军”,向青衣女子拦腰扫去,只听一声冷笑,自己双腿一麻,已被一脚踢倒,后脑要穴被她五指扣紧。

青衣女子秀目一瞪,冷然一笑道:“你这小子说话如此恶毒,真该把你这张臭嘴给缝起来!”

江林心中一震,没想到陆靖半招未出就已被擒,就凭那女子这一露手的绝妙手法,便知武功必受过名师指点,绝非平常女子。

青衣女子右指连点,点了陆靖穴道扔在一旁,才抽出一把短刀来一指江林道:“听闻江林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小女子不才,倒想领教一下。”说罢左脚虚点,短刀直挑江林前胸要穴。

江林等刀尖堪堪点中之时,才一个后仰,飘后三步。青衣女子顿时一怔,接着刀尖一划半圆,刺向江林左肋。

江林身躯一弹,半空中一侧身,避过一刀。青衣女子轻叱一声,一翻手腕,点向江林咽喉。江林不急不缓的抬脚一顿地,身体向左一闪,五指一捏,一把扣住对方握刀的脉门。

青衣女子腕上剧痛,短刀落地,又急又气,左手一抬就扇向江林脸颊,江林轻笑一声,左手一展,抓住她左手将她双手一并,一起抓在手里。

江林三招擒敌,是故意羞辱她,报她刚刚一招拿下陆靖之耻,好为天山派找回面子。刚刚陆靖被擒总算是大意之下失手,而这次可是两人真刀实枪动手。

青衣女子见两手都被他抓在手里,又羞又气,抬脚要踢,却又怕他再捉住自己的脚,一怔愣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江林制住她双手,本想点了她穴道像她对待陆靖一般如法炮制,却见她两腮分红,眼里泪光闪闪,毕竟是一年轻女孩儿,恻隐之心顿发,放开她双手道:“姑娘速速离去,我就不追究你擅闯天山派后山之罪了,若是再被抓到,可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罢捞起地上陆靖,解开他的穴道。

陆靖站起来拍拍屁股,刚想大骂,却被大师兄一个眼神给瞪得咽了回去。

突然一阵急匆匆脚步远远传来,江林一看,原来是风安,便高声道:“我们在这里!”

风安一个箭步窜过来,躬身道:“萧二爷请两位赶快过去前厅!”说罢才看到那青衣女子,一阵惊喜道:“姑娘可是欧阳雪?”

青衣女子红肿的眼泡一瞪,道:“是我,怎么啦!”

风安大喜过望,连连躬身道:“欧阳小姐快请,天山派里里外外都找翻天了!大家都急坏了,您爷爷到了,正在发脾气呢!”

江林和陆靖面面相觑,都是心里升起一股不妙之感,也不知这女子是何方神圣,师父他们都这么紧张。

风安引三人到天山派内厅,江林陆靖二人就更奇怪了,除了师父几位至交好友,招待客人一般都是在外院的正气居,怎么这次如此例外?

风安在厅外站住躬身请几人进去,便忙不迭的出去通知大家不要找了。

江林和陆靖等三人迈步入厅,还未行礼,便看见一个约七十岁上下,须发皆白,满面红光,身材高大的老者正急匆匆来回踱步子。师伯师父甚至师爷风子山都静静站立一旁面色凝重。

青衣女子看见老者一声娇呼,飞扑过去,伏在老者肩头哇哇大哭起来。

那老者被这么一哭,登时急了,拉开孙女儿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见的确没受什么伤,才松了一口气,哄道:“乖孙女儿,谁欺负你了,告诉我,二爷爷给你出气!”

欧阳雪立刻止住哭,红肿的眼睛,转身一指江林道:“是他!二爷爷,是他欺负我!”

老者一听,脸色大怒,朝江林喝道:“哪里来的不开眼的臭小子,找死是吧!”话音一落,放开自己孙女,双臂一抬,就朝江林当胸拍下!

江林连忙一个回旋,躲过一击,气得他两眼暴睁,正想回击,却见师父匆匆前趋两步跪倒在老者身前,急切地道:“二叔息怒,林儿不知深浅,请饶恕他冒犯之罪!等会儿我替二叔修理他!”

江林几乎吓出一身冷汗,也不知这老者是什么来头,不知所措的看了师父一眼。

萧子寒已转身狠狠瞪了江林一眼,喝道:“林儿,还不跪下,给你二爷爷认错!”

魔 剑 屈服(下)完结章

江林又气又怕又委屈,可师父的话他又不能不听,只得愤然跪下。

风子山笑笑走过来道:“林儿,这是你二爷爷欧阳泰,还不快快拜见!”

江林一听欧阳泰,心里一惊,突然想起来两位武林奇人,欧阳关欧阳泰兄弟俩,一人善剑,一人善刀,五十年前就享誉江湖,人称断剑残刀,跟自己七位师爷中的大师爷风子亭是八拜之交……

江林吓坏了,连忙恭恭敬敬的叩头道:“晚辈江林拜见二爷爷!”

欧阳泰一听此话,猛然看了风子山一眼,抓住他肩膀道:“小六,这孩子是谁?”

风子山眉毛一挑,笑道:“还能有谁,老大哥不是听的清清楚楚么?我徒孙江林呗!”

欧阳泰看了一眼人品样貌都英俊非凡的江林,激动的双手扶起萧子寒,又拉起江林,看了一眼在身后羞得满脸通红的欧阳雪,故意板了脸说:“雪儿,还没过门,他就敢欺负你!咱们走,这婚咱们不结了!”

欧阳雪樱唇一咬,哪里会不知道二爷爷是在捉弄自己,肿的红红的眼睛一瞪,嗔道:“二爷爷!”说罢一头扑进欧阳泰怀里,惹得欧阳泰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对萧子寒道:“子寒贤侄,都是江湖儿女,不必计较什么虚礼,也不用搞什么劳什子喜堂花烛了,只需要他二人朝咱们拜上三拜,就算是拜过天地了!”

萧子寒连忙道:“那怎么行,二叔,可不能亏待了雪儿!”

欧阳雪从欧阳泰怀里抬起头来,扑到萧子寒身边,甜甜的叫了一声“师父”,喜的萧子寒心花怒放!欧阳雪贴着萧子寒的耳朵唧唧咕咕耳语一番,萧子寒听了脸上笑容越来越大,听到最后是连连点头,简直是喜形于色。

等到欧阳雪说完了,连忙向江林沉声喝令道:“林儿!”

江林连忙“扑通”一声跪地,应道:“弟子在!”

萧子寒肃声道:“你和雪儿拜了天地之后就是夫妻,我不准你以后欺负她,以后要待她如发妻,好好对她爱护她,听到没有?”

江林心里可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抬眼看自己师父,见师父说完正笑容满面地看着欧阳雪,眼睛里竟然全是满意和喜爱,顿时觉得惨然。求救似的看向自己师爷,却见师爷示意自己不可轻举妄动。

江林心里简直是苦不堪言,这时候骑虎难下,别说有这么多长辈在,他不能直言拒绝让师父下不了台,就算没这么多长辈盯着,他也没胆子敢违抗师命!他可以预料,这时候拒绝,师父能一掌把自己给劈了!

稍一迟疑,师父那边就冷哼一声,面色不悦想发作,江林连忙扣头道:“是,师父!弟子记下了。”

话音刚落,一条纤细的倩影轻轻飘落在江林面前,并排跪在江林身侧。萧子寒恭请欧阳泰和自己师父上坐,然后自己和师兄顾炎飞坐在两人旁边,江林和欧阳雪磕头拜了三拜,又在萧子寒的喝令下对拜三下,就算礼成。

两人被送入洞房,其他人摆了酒席开始喝酒,江林气呼呼的看着笑眯眯坐在床上的欧阳雪,欧阳雪也不理他刀割一般的眼神,鼓着嘴道:“你这人怎么这幅脸色!不想娶我,刚才怎么不在厅上说!这时候反而瞪我来着,我怎么你了?是我逼你了还是我求你了?不是你自己三拜九叩的跟我欧阳雪拜了堂?你要是不愿意就早说啊,我欧阳雪可不强人所难,我现在就去告诉师父去!”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江林见她真的拉开门要走了出去,惊得一头冷汗,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把她拉了回来,又使劲磕上门,才恨恨道:“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

欧阳雪闻言眼睛眨了两眨,噗嗤低笑了一声,身子软软的倚过来,头贴在江林胸前,娇嗔道:“那你还这么凶!江哥哥,你以后会对我好吧!为了你我可什么都豁出去啦!你看!”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只枣红色盒子,含情脉脉的递给江林。

江林瞥了一眼,并不接,问道:“这是什么?”

欧阳雪道:“是碧眼蟾的唾液混合千年灵芝做的固本保元丹,我知道你力战惊魂勾内力大损,到现在只剩下三成功力,这是我再三恳求才从大爷爷那里求来的,你赶快吃了,不但功力立即可以恢复,还能延年益寿。”

江林看了欧阳雪一眼,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功力大损?”

欧阳雪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白无依为什么那么痛快借给你剑?还不是我拿了大爷爷的白鹭令换的?不过我真没想到那楠玉剑这么差劲,缺了两道口子,还差点儿砍不断魔剑,要知道这样我就把大爷爷的乌龙剑偷过来了!”说着一脸喜色的看着自己的

“白鹭令你给了白无依?”江林简直哭笑不得,这白鹭令不但是断剑残刀如同亲临,持白鹭令还能号令武林为其做一件事,可以说是用处极大。怪不得当时白无依问自己是为了谁之后就冷笑数声,原来有欧阳雪这么个人在。

江林奇怪欧阳雪是什么时候认识自己的,又是怎么想要缠上自己的,明明自己之前根本就没跟她见过面啊?江林哪里知道,这都是拜自己师父萧子寒所赐啊!

欧阳雪见他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便自己主动解惑,把自己如何在江湖上行走玩耍,恰巧萧子寒断剑招亲,她知道江林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原本一直以来极为不屑,赶到天山来只为凑个热闹。哪知道小女孩儿一看见江林,就被其气度不凡的外表吸引,后来一路跟随着江林到了汀州,逐渐了解到江林武功人品俱佳,更是倾慕之极。这才逼白无依借剑,又飞鸽传书让二爷爷过来为自己作主,一定要嫁给江林,这欧阳关欧阳泰正为自己孙女的终身大事发愁,一听孙女有喜欢的人了,并且还是自己八拜之交的徒孙,哪有不大喜过望的道理,当然是拍手称庆了。

后来到了天山,欧阳雪先是装的温柔沉静的样子,让萧子寒注意到自己,后来又让自己二爷爷出场压阵,最后还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的萧子寒心花怒放,刚刚欧阳雪贴着萧子寒的耳朵讲的就是已求大爷爷出山,赶到七绝山叫上天山七绝中的老大风子亭,准备和风子山一起,合三人之力,为斐儿脱胎换骨。

这脱胎换骨须有三个武功卓绝,又内力纯阳至刚之人,并且这三个人必须功力相当,才可成功,成功后施力之人会元气大伤,要三五年才可完全恢复。天山七绝里面只有老大和老六功力相当,所以这三个人,一直凑不齐,天山派也不好意思去连累别人,这下欧阳关愿意出力,萧子寒自然是求之不得,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江林看面前女孩艳若桃李,红晕满面的娇羞之态,心里就是一痛,这女孩儿一心一意为了自己,可自己却对她没有半点儿喜爱。虽说是不得不屈从师命,拜了天地,可这洞房花烛夜,他又怎么呆的下去?只得再次辜负了一个好女孩儿的一片痴情。

想到这里,江林佯装要从她手里接过药盒,突然运指如飞,瞬间点中欧阳雪的哑穴和软麻穴。一打横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拉开棉被将她盖好。站在床前,对欧阳雪轻声道:“对不起!姑娘恩情,江林来日再报。”说罢不敢再看欧阳雪惶急的眼睛里默默流出的泪水,将药盒放在她枕边,熄灭了红烛,轻轻拉开窗户,弹指点倒了守在门口不远处的风安风永,远远朝师父他们正在喝酒的前厅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站起来身如苍鹤,向天山派山下遁去。

功夫不大,江林就到了连余城唐枫居住的窗前,烛火投影在窗纸上的倩影孤独而沉默。

江林不再迟疑,一纵身入内。屋内,夜灯如豆,偌大的屋子内连个火盆都没有,冬天冷冽的寒风灌进屋内,呆然木坐的唐枫已形销骨瘦,眼窝深陷,脸色苍白的厉害。

江林两臂一展,将她圈在怀里。

唐枫睁大眼睛,突然泪如雨注,呆呆的注视着江林,不敢置信的道:“江大哥,你怎么来了!今天是你的”

江林眼中含泪道:“是我的什么?洞房花烛夜?”

唐枫身躯一颤,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洞房花烛夜”五个字痛彻心扉。

江林将她紧紧揽在自己怀里,笑道:“看来唐家大小姐的耳目还是遍布天下,小可这才刚拜了天地,你就知道了?”

唐枫强忍泪水,凄然道:“谢谢你来看我最后一面,今日一别,恐怕相见无日了吧!”

江林用手温柔的给她拭泪,道:“为什么不走?你有父亲,有义兄,为何要听命于师父,困在这斗室之中?”

唐枫听闻此言,浑身战栗,万念俱灰,道:“你也想叫我走?”

江林抱紧他,温暖的手抚摸在她如云的秀发上,轻轻地说:“枫儿,你觉得我想叫你走么。”

唐枫一怔,才意会过来,含泪道:“一步错,满盘皆输,我害了咱们的孩儿,又不见容于师父,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我,所以更不忍心陷你于不孝之地,你快回吧,别让师父发现了,也别让新娘子久等。你能看我一眼,我就已经满足了。”想起自己那受尽折磨的儿子江斐,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才不满五岁的孩子,却不得不日日生活在可怕的噩梦中,那太过阴暗的一段日子,大概已经在他生命中留下永远抹不去的伤痕。

唐枫挣扎着从江林怀里挣扎出来,推开他道:“你快回吧,否则师父怪罪下来,你我都承担不起。江大哥,我不想离开这里,也不会离开,就让我在离你们最近的地方,默默守护你们吧!”说完这番话,唐枫已柔肠百结,心碎欲绝。

江林再一次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搂住她不停颤抖的身躯,安抚的拍着她瘦弱的双肩,徐徐道:“名震天下的唐家大小姐,为了我受尽委屈,我江林岂能弃之不顾?枫儿,你不是一直想回去看望爹爹吗?我陪你回去一趟,然后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避世隐居,可好?”

江林轻缓徐徐的声音钻入唐枫的耳朵,对于唐枫来说宛如当头巨喝,唐枫心头大震,她失声道:“什么!你…你…”

江林叹了一声,双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轻声道:“到时候我们再生几个孩子,都像斐儿小时候一样可爱。”

唐枫沉默道:“师父那里……”

江林勉强笑道:“有师爷在,师父出不了事,我们快走吧。”说罢牵起唐枫的手,推门出去。

淡淡月光下,映着地上的积雪,雪地中跪伏一人,正是小西,他以头触地,哽咽道:“大师兄!”

江林眼中一痛,知道小西一回山就过来陪伴唐枫,料想是师爷授意,两人这几日竟没说过几句话,知道他已听到自己和枫儿两人的对话,一定是舍不得自己,招手道:“西儿过来!”

小西站起来,扑跪在江林怀里,压抑的哭声沉沉传来,江林心酸道:“乖西儿,别哭了,都成大人了,还这么孩子气。我走之后,你照顾好师父,替我教导好斐儿,不能让师父像宠我们一样宠坏他,知道吗?如有要事,传信给梅坞你木子昆木大哥,他会联系我,不过这个方法你不能轻易用,除非很急的事,免得被师父发现。”

小西点点头,过了半晌,才擦了眼泪再次叩头道:“这里暗哨都被我点倒了,大师兄你们快走吧!西儿拜别大师兄,拜别唐枫姐!大师兄保重!”

江林拍拍他肩,拉着唐枫,一步一步走出门外,消失在夜色中。

从此后神仙眷侣,逍遥自在,可是,谁知道,他们到底能逍遥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