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林百转千思之间,突然,从侧门闪进来几个人影。走在前面的是一面阔大耳的中年大汉,手里拿了宽长的弯刀,面象凶恶,嘴角挂着阴笑。
那中年大汉身后跟了四个跟他打扮相若之人,最后一人身上还背了一个麻袋。
那人看见江林就高声喝道:“爷们从今起把这里给包了,留几个和尚沙弥,其它闲杂人等一律滚出去!”
嘉澜古庙本就不大,后舍里几间精舍里本就没住几个人,除了风子山和樊新,另外还有一书生借住于此。
听见那中年人高声吆喝,那书生露头看了下,立刻便被那气势给镇住了,抱了衣服包裹,仓皇的想要逃走。
主持方丈和三四个小沙弥披着衣服也被呼声喊了出来,看见几人凶神恶煞般模样,便瑟瑟发抖的在一旁不敢吭声。
那中年大汉一刀砍向一旁的井沿,锵锵有声,怪笑着拦住那书生道:“人可以走,东西留下!”后面几人放肆的大笑为那人助威。
江林站起来,沉声道:“他留下,你们滚!”
那中年大汉哪受到过如此羞辱,见江林年轻,腰间尽管悬了把剑,但一看就是普通之物,便没放在眼里,一声低吼:“小子找死!”
话音刚落,人已扑到,一刀已砍向江林左肩,光凭这一扑一砍,出刀之快,手段之狠,没有数十年苦修也是绝难做到的。
电光火石间,江林已认出这人是松山刀霸左勇,几十年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江林后退半步,躲过这一刀,哪知道左勇刀形不变,再次砍向江林左肩。
江林这一退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没听见屋内有任何指示,知道师爷不是睡的太死,而是放手交给自己处理。
转念间,江林一抖肩,左手变抓,低喝一声“松开!”直抓来人右手腕。
众人眼前一花,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一声惨叫,刀已落地,左勇脸色惨白,左手捂着右手,鲜血顺着手指尖直往下滴。
这简直太诡异了!左勇沉浸刀法几十年,还未出现过一招被人夺刀伤人过,诡异的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江林拔剑,清朗的声音吐出:“你们一起上吧!”
清幽月色之下,年轻俊美,清逸潇洒的江林仿若画中之人。
刚刚的赤手伤敌,就像是众人的一个幻境,没有人相信那是真的,除了左勇本人。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暂时倒没人敢响应。左勇退到一边,嘶声道:“你们若是怕了,就自己向恩爷解释,我左勇可不是孬种。”说完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自绝于众人之前。
那四人一看左勇已死,情知囫囵着回去也难以交差,纷纷亮出兵器,各占一个方位,将江林团团围住。
江林骇然看着左勇的尸体,自己没想取他性命,倒没曾想他竟然如此气性,倒大出自己意料之外了。
收回心思,知道这几人也不是无名之辈,便凝神对付。
这四人使出浑身解数,一轮急攻,四种兵器,从不同方位扎向江林全身,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刀光剑影。
只见一条轻盈的人影游荡在劲风呼啸,刀剑编织的巨大阵型之中,惊险异常,仔细一看,却不尽然,那条人影,面含微笑,一柄长剑左挑右削,挥洒自如,递出的都是对方的软肋,迫使的对方不得不撤招自救。
风子山和樊新不知何时站了出来,樊新看的连连点头,轻声道:“同时对敌四个江湖上久已成名的人物,林儿果然是天赋异禀。”
那知道风子山却皱眉不答,停了下,却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道:“天生一块好材料,就是脑子太死板,跟他师父一样蠢!”
樊新见他嘴里骂着,眼睛里却有掩也掩不住的喜色,知道他想夸赞却又不好意思。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往嘴里连灌了两口酒。
这时忽听“叮叮当当”四声脆响,场中形势一变,原来江林摸透了四人的武功路数之后,不再有耐心磨下去,一招连削,内力灌满,竟然将四人的兵刃同时折断。
四人急退,再没刚才之勇,纷纷越墙而逃,江林这一招连削,本就刻意为之,意在为天山派扬威立名,见他四人落败后不打招呼就跑,正想要他四人带话,倒也不去追赶,笑着看他几人退走。
江林回身看见两位长辈,连忙敛眉正目,偷偷瞄了眼师爷脸色,却看不出什么喜怒来,便心下一慌。
知道若论武功,自己跟师爷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又从师父口中知道师爷素来于本门武功比较严苛,年轻时练起武来更是不要命一样,不知怎的,便有些怕。
江林天性善良,在萧子寒的教导下又循规蹈矩,偶尔的越界任性也不过是敢在自己自小亲厚的师父面前而已。
自从师爷回山之后,刚开始一见面就是打的自己死去活来,几乎丧命,后来便一直有事耽搁着,这位师爷更是从未指点过自己武功,这下露了几手,也不知他是否满意自己的表现,不由得惴惴不安。
对师爷他是又怕又敬,还连带着想亲近讨好的意思。
江林含怯刚想请师爷训喻,却听身后一小沙弥惊呼:“唉呀呀!”
魔 剑 劫缘
江林见方丈和小沙弥围在一起,不知正在看什么。
风子山朝他示意,江林便凑过去一看,原来几人围着一个大布袋,布袋口已经解开,里面露出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来。
这口袋是之前那几个恶人留下,那方丈一看是女子,立刻双手合十,口呼“阿弥陀佛”,垂目退到一边,几个小沙弥也不敢下手,只能默念着退在方丈身后。
江林只得托起那女子,也不方便放在师爷的房间,便道:“佛门静地,不染鲜血,适才杀戮,江林告罪,还请方丈切勿见怪,再借宝地一用。”
那方丈连忙道:“若非小侠出手相救,嘉澜庙恐怕已毁,小侠快请!”一边说着,一边让小沙弥打开一间厢房,几人才退了下去。
江林将那女子放在床上,探了下脉,发现只是中了普通的迷药,几个时辰后自会醒来。
风子山听江林禀明了那女子情况,便道:“看她也是遭人劫虏,佛门之地,女子不宜久留,这样吧,你带她先去柳家,待她醒了,若是有家的,便找人护送回去,明晚再过来。”
江林领命,带了那女子回去之后,风子山才向樊新道:“看样子山雨即来了。”
樊新哈哈大笑道:“莫非这几个小人物回去,还能翻起天来?”
风子山正色道:“他们几人自然是翻不起什么来,只是却会加速后面大人物的提早到来,如果不出我所料,惊魂勾五日内必到。”
却说柳家这边小西看到大师兄抱回个女子来,惊诧的不得了,尤其是看清楚这女子的长相后,脸立刻就黑了。
小西跑到大师兄房里,磕磕巴巴道:“大师兄,那…那…女子哪来的?”
江林擦了把脸,转过身道:“从几个恶人手里救下的,被下了迷药,怪可怜的,等她醒了,你问清楚她家是哪里的,给她点儿银两,护送她回去。”
小西噘着嘴道:“大师兄怎么知道她可怜,我看她倒不像是个好人!”
江林揉了揉他脑袋,失笑道:“人还没醒你就看出来了?我累了,让我歇会儿,晚上师爷召我过去还有事,乖,你先去看着她去。”
小西不情愿的转身走出去,还不忘给师兄关好门。就怒气冲冲的冲到那女子的房间,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瞪着床上的女子看。
要说这女子是谁?正是小西初来汀州是在酒馆碰到的那男装女子,这女子姓叶单名一个雁字,本来是本本份份的人家。几年前村子里突遭瘟疫,父母双双死了,只留下大哥和她相依为命。
当时还年幼,中间两人遇到一个好心人,倒也教了两人一些武功,只是那人没留多久就走了,叶雁虽然努力苦练,但所学始终有限,只那么来来去去的几招,在江湖上,这样的功夫,连自保都不足。
不久前,就连大哥也病死了,只剩下她孤苦无依一个人。
叶雁一睁开眼睛,扶着额头坐起来,还记得昏迷前碰到几个面孔丑陋的男人,其中一人朝自己手一挥,自己就晕了。
还迷迷糊糊着,就听一个冷声道:“姑娘醒了?既然醒了,在下这就叫人护送姑娘回去!”
叶雁转目一看,目光一震,竟然是大哥病逝的前几天,在酒馆中碰到的那个身材挺拔的翩翩少年,顿时粉面一羞,没留意到小西冷淡的态度,惊喜道:“是你救了我?”
小西这次看到这女子,细长的眼眉宛如新月,额前乌黑青丝微微垂着,倒比上一次的男装显得妩媚多娇了许多,只是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看上去清减了许多。
忽视掉自己心中的一点儿不忍心,小西脑海里浮现起这女子放浪形骸的样子,心里对她厌恶之极,便沉声道:“是我大师兄救了你,姑娘既然醒了,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叫人送你回去。”
叶雁痴痴的望着小西,早已被眼前这个年轻俊美的少侠给打动了。
只是她一贯敏感,只稍微一想,便知面前的年轻人对自己不喜反恶,可孤苦伶仃,漂泊无依,又刚经受一劫,她实在不想立刻就这么离开。
叶雁站起走到小西面前,哑声道:“在下孤身一人,无家可归,若公子不弃,在下愿为奴为婢,伺候公子……”
“住口!”小西冷喝道,在外人面前一向性情高傲的小西,哪能允许这女子如此请求。
“姑娘请自重,在下不需要人伺候,若姑娘没事了,还请拿了银子速速离去!”小西说完一推手边的银子,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叶雁看了眼桌上银子,含泪的眼睛里凄苦欲绝,罢了罢了,既然如此,何必留在这里让人轻贱?
想到此,叶雁看也不看那些银子一眼,强忍倦怠和酸痛,愤而离去。
等小西愕然发现桌上的银子丝毫未动时,叶雁早已经香影袅袅,离人无踪。
江林睡了一觉,神清气爽,一时无事,嘱咐小西留意四周动静,便提早动身,前往嘉澜庙。江林遵从师命,想尽心侍奉师爷,随侍左右,聆听教导。
这时候天高气爽,斜阳丹红,晚风吹来,寒意阵阵。
不消一刻,江林就来到嘉澜庙后院。
风子山扶起跪地行礼的江林道:“我和你樊爷爷业已打听过,此地往西八百里的玉尺山百丈溪,是狂剑白无依的隐居之地,楠玉剑就在他的手中。而往北三百里的鬼刹岭,就住着鬼面千刀罗成海,他手里的赤血刀也是一柄当之无愧的宝刀,只可惜放在罗成海手里给糟蹋了。这两处离此都不远,适宜行事,可借可夺,就要看林儿你如何选了。”
江林见师爷神色肃然,双目炯炯等着自己回答,稍一思索,便道:“孙儿想先往鬼刹岭。”
风子山立马笑了,知道江林是想杀了罗成海,夺下宝刀,送上天山。这个答案很正符合他的心意。
“林儿,白无依性情怪戾,喜怒无常,但一生从未乱杀一人,江湖上颇有侠名。而罗成海杀人越货,无恶不作,除了他正好可为武林除害,不过这厮狡猾的狠,也不好对付。”风子山说着,留下樊新一人在屋内喝酒吃肉,反而拉着江林从嘉澜庙的小边门往外走。
江林纳闷不解时,赫然发现师爷松开自己,身形忽展,快如流星,直往南方驰去。
这时江林才知道师爷是要考较自己武功来了,江林不敢怠慢,立即深吸一口真气,一个轻纵,提起十二分功力,追赶远远把自己抛在后面的师爷。
半个时辰后,江林都感觉自己汗如豆大,气力不济的时候,风子山才猛然顿足停住。
这时两人身处在一片山洼密林中,林风阵阵,虫草唧唧,嘉木浓密,偶闻缥缈微弱的溪流潺潺声,静谧幽然的四周,星月交辉下,好一片灵秀福地。
江林更是仿若回到了自小生活的天山之巅,看着前面十步的师爷,亲近之感陡生,突然间鼻音一重,竟带着撒娇般的语气道:“师爷,您跑得太快了,孙儿差点都跟不上了呢!”
魔 剑 授艺
风子山微微一笑,牵起江林的手,身形一拔,宛如落絮飘萍,轻飘飘的向密林内深入数尺,才放开了江林的手。
“看好了!”风子山一声轻喝,跃上树折断一截拇指粗树枝,脚踏“幻影凌虚步,”就着月光的清辉,双袖一展,一招一式,演练了一套绝妙的剑法。
——或挑、或刺、或卷、或翻!
气贯全身,身形是忽旋,忽转,忽飘,忽闪!
那一段树枝,顷刻间化身为一件夺人魂魄的利器,扬起蒙蒙白光,而风子山本人却宛如闲庭漫步般随意。
招式并不繁复,区区三招,分含攻、守、杀三式,风子山刚开始奇慢,直到第三遍,才突然转快,三招连成一招,剑气喷薄,几乎一气呵成!
风子山站住,沉声道:“可看清楚了?”
江林点点头,嘴唇一动,却一时间混混沌沌说不出话来。
以江林的资质来说,由慢到快,他看了三遍,竟然只是将这三招记了个大概,总觉得无穷的变化蕴含其中,无法窥其全貌。
风子山穷毕生之力,糅合了天山派的武功精华,潜心苦修数年创出的这夺命三剑,今天终于得见天日。
江林双膝一曲,重重跪下,低声道:“师爷,我……”话一出口就哽住了。祖孙俩人,到这一刻,才真正从心里摈弃了往日隔阂,再无嫌隙。
风子山笑着把他拉起来道:“给你两天时间,把它练熟!”
“两天?!”江林震惊地抬起头,看到师爷沉沉的目光盯着自己,江林咬紧嘴唇,两天,这么短的时间!别说两天了,就算两个月,他没把握能完全领会其中的精髓。
江林垂下头,怔怔的不敢答应。
风子山见他迟疑,陡然面色一沉,指头点点面前,冷声道:“练!敢错一招,我打断你的腿!”说完面带不悦,拂袖离去。
“是!”这次江林吓的连忙应下了。
见师爷发下命令后含怒离去,把自己丢在这荒野密林,心中凛然,没敢再磨蹭,抽出腰间长剑,思索起刚刚师爷的每一招一式,努力练了起来。
这一练不打紧,就显的时光飞快,天际已经泛白,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风子山昨晚抛下心爱的徒孙一个人回去睡觉,今天一大早就巴巴的赶过来看,看江林练的正欢,满意的点点头,抛下一包用油纸包好的半只烧鸡和一壶烧酒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傍晚的时候,风子山忍不住心痒,瞒着樊新偷偷跑过来看徒孙,结果到了地方,一眼就看见脸色苍白的江林,挥汗如雨,捏着剑,规规矩矩的进行慢动作拆解招式,一招一式倒练得很到位,就是奇慢无比。
风子山看见自己孙子还在练,本能的先喜了一下,两天的期限,他其实也没想过让江林一下子领悟,只要把动作练熟练会,以后在跟人对敌拆招的时候再加以琢磨,自然而然就会更上一层楼。
而现在江林让他喜出望外,很明显,他的林儿不但剑招练的很到位,看样子还在默默思索招数里暗含的虚招和变化!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
风子山瞪着眼睛看了老半天,突然觉得,不对!很不对劲!林儿两眼呆呆晕晕的没一点儿精神,脚下也是虚软如绵没有力气,哪像是思索的样子?他这不是在偷懒嘛!
这下可把风师爷的肺都快给气炸了!
江林正在脑子里一遍遍重复师爷昨夜的示范动作,可是手太酸,腿肚子也直打颤,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脑子里师爷是快动作,反映在手里就成了慢动作。完全没发现自己师爷隐在旁边树上。
自动昨天夜里空着肚子练了一夜,早上吃掉了师爷拿来的半只烧鸡和酒,就一直练到现在,一天一夜就吃了一顿饭,实在是没力气练下去了。
当然,谁练了一夜又一个白天,又累又饿得情况下,都不可能还像平时那样生龙活虎。
连续练剑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对风子山来说就跟玩儿似的,而江林就不同了,江林是从小跟在他师父萧子寒身边长大的,从个小不点要背着抱着,到长大后努力苦练,这个“苦”练,跟风子山几乎成人后才被收留,督促自己必须“苦”练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萧子寒严是严,但却很宠着孩子,这也导致了江林其实并没有真正吃过多少苦!
要说也该着出事,要不是大敌当前,风子山不会急着教江林夺命三剑;要不是风子山真拿江林当自己孙子般疼爱,也不会倾囊相授,更不会见着江林软绵绵偷懒大怒。
只听风子山一声怒吼:“大胆!”,抬手一挥,掌挟劲风,直拍向江林前胸!
江林闻声大惊,手一抖,剑“啪嗒”掉在地上,眼见师爷掌力拍到,吓的两眼一闭,动也不敢动,躲也不敢躲。
就在他以为自己不死也要重伤的时候,忽然,觉得脸上一痛,脸颊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直揍的他整个面颊都火辣辣的热痛。
江林如受惊的小鹿一样睁开眼睛,见师爷弯腰拣起一段两指粗的树枝,脸色铁青地道:“起来,让师爷看看你练的怎么样!”
魔 剑 受罚
江林刚捡起剑,风子山抖了抖二指粗,三尺长的棍子,已化棍为剑,当胸刺了过来。
平时练剑时候,师父萧子寒也常给江林喂招,可每一次都没有这时候惊心动魄!
江林一闪身避开,夺命三剑的第一式“夺命追魂”迎击过去,剑棍相交,江林不敢硬拼内力,更不敢真的把师爷的棍子给削了,招数用到了,赶快身躯一晃,剑贴着棍子滑向一边。
风子山轻“咦”了一声,呵!这一招倒用的极妙,不禁让他的恼怒消下去了半分。一抬手一招“金猴斩月”逼的江林横移三尺,左手一引,一掌袭向江林左肩。
江林左肩一塌,侧身窜出五尺开外,脚跟尚未站稳,风子山如影随形,一棍子已敲过来,这时,江林招式已老,气力也尽,眼看棍子就要敲在身上!
好一个江林!临危不乱,提起一口真气,脚跟一顿,硬是拔高几尺,在半空中尚不忘来个“披荆斩棘”,剑光带起一溜劲风,直扑风子山面颊。
风子山侧身躲过,心里却越来越欢喜。高手与高手对决,都会无形中激起斗志豪情,招数也是各出奇招,诡异多变。风子山收起轻视之心,和江林正儿八经的打起来。
这一打,风子山算是真正试出了江林的深浅,风子山暗暗惊诧江林机智的应变能力,果然是块习武的好材料,不禁天资过人,还有很强的领悟力。依风子山推测,不出三年,大概就会胜过自己,心里更是激动非常。
风子山这边喜不自胜,而江林那边却已经苦不堪言了,师爷招数密不透风,又攻势猛烈,他躲来躲去躲得很辛苦,加上本身又累又饿,以至于这半个时辰过去了,夺命三剑还没找到机会用几次。
江林就只第一招练得熟,其他两招太过生涩,他不敢随便用,所以来来去去就是第一招“夺命追魂”。
过了一会儿,风子山纳闷他为何总用第一招,眼珠一转,立喝道:“用第二招!”
“是!”江林连忙手一带,第二招“雷霆索命”,剑一扬,直奔向师爷咽喉。风子山暗暗皱眉,身影一晃,脚踩“幻影凌虚步”飘然避过。
等江林磕磕巴巴用第三招“三笑拘魂”时,风子山立刻气昏了,本来是剑分三路,分削太阳穴和咽喉以及下盘,速度要快如一剑,连成一气,江林这一招速度慢就不说了,根本就连不到一起。
风子山气得大喝一声“混账东西!”,棍子抖手就敲向江林。
可能是江林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一招是不分章法乱出一气,本来就吓的不轻,耳朵里再听见师爷一声冷喝,身子立刻僵了,手上一顿,就见师爷棍子陡然疾打向自己右腕、胸口和大腿。
同样是一招“三笑拘魂”!在师爷风子山手里自然就威力不同,别说江林躲不开,就算躲得开,这下他也不敢躲了。
“啪~啪啪”三声,手腕上突如其来的猛烈剧痛,剑已撒手,前胸处再挨一棍,他登时捂住胸口弯下了腰,胸口肉少,一棍子下去,疼得浑身直哆嗦,还没等抬头,大腿上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江林脸色惨白,惊惶后退一步,一抬头对上师爷充满怒意的双眼,心慌得厉害,腿一软就跪了下来,颤声道:“师爷!师爷息怒!孙儿知错了!”
风子山一把抓起他拎到身边,想到要是他好好练,也不至于只练会了一招半,风子山是越想越气,咬牙道:“你知错了?你错哪了?”
江林低下头眨了下眼,眼泪差点滴下来,还是低声答道:“孙儿没有认真练剑,辜负了师爷厚望!”
风子山听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与不甘,显然不是真觉得自己做错了,而是迫不得已承认,便冷笑道:“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且问你,你最近都是怎么练功的?”
江林听师爷这样问就是一愣,最近这半年事情繁多,自从随行护驾皇甫羽之后,的确很久没正经练过功,只内功是坐行睡立都不停的自行运转,不减反增,而剑法上倒生疏了许多,回山这一个多月挨了顿打又躺了些日子,就更没练过了,是以师爷这样问,他倒不敢答了。
风子山看他半天不见应声,皱眉道:“想什么呢!问你话呢!”
江林一惊,细细想来,才发现自己任性妄为,多日不练就懒惰了,挨点儿累饿就觉得委屈,尤其是竟敢不遵师爷命令,练着练着就不想练了,一点儿耐性都没有,真是该打!
面对师爷的逼问,若是照实话答,非受师爷重责不可,师爷要是真追究起来,怕是连师父都逃不掉要受连累。可是不说实话,回头查了起来,还会多一条撒谎的罪责。
江林不敢再磨蹭,想想早晚是逃不掉的,索性就直说道:“师爷,孙儿这半年来很少在山上,所以一直未曾真正练过……”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又愧又悔,根本不敢再说下去。
风子山听到这些话,气得两眼一瞪,手里棍子一抬,狠狠就抽了下去,还好风子山还没有气糊涂,知道最近要面临大敌,不能真伤了他,只朝他身上肉多的屁股和大腿上狠打了十几下。
尽管风子山没用内力,那二指粗的棍子打在皮肉上却说不出来的疼痛难熬,江林一边强忍着不动弹,也不敢叫出声来,一边又眼泪汪汪疼的直吸气。屁股和大腿上火辣辣的疼成一片,不用看也知道是肿起来了。
风子山心里烦躁,多年不亲自动手打人了,这一下手没忍住,不但打了,还是打一个孩子,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可心里怒火无法排遣,这么好的一块材料,要是在自己手下,他武功不会只到这里,早就登峰造极了。想到这里又开始气上了萧子寒,暗怨他耽误了江林。
殊不知萧子寒正是受他严厉教导后,才舍不得用那样的方式让江林受苦。依萧子寒想,既然怎么练都可行,无非就是晚几年大有所成,天山派一向以剑法独步武林,本就无人敢轻视,江林也不是不刻苦努力,所以萧子寒就没有再苛求他。
江林趴在地上喘了口气,见师爷不再打了,撑起来跪好,哆嗦着认错:“孙儿知错,孙儿以后一定时时提醒自己不能懈怠,勤加练功!”
风子山抿紧唇,脸上如刀刻般阴沉,自顾自退到身后一块干净的青石上坐下,江林不敢起身,连忙跪着膝行跟过去,贴师爷腿边跪着,怯怯的垂着头不敢看师爷的眼睛。
风子山见他害怕又乖顺的样子,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你师父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但照你那练法,别说两天了,十天你也练不成,你倒说说看,为什么不好好练剑?”
江林这时候哪敢说是又累又饿练不动啊!遂低头道:“是孙儿错,不该偷懒不认真,请师爷责罚。”
风子山狠狠瞪他一眼道:“知道自己错,还敢跟我委屈?”
江林一呆,红着眼睛,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师爷,孙儿不委屈,求师爷别生我的气!是孙儿该打,惹师爷生气!”
风子山正气着,无视江林哀求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师父最近没功夫查问你功课,但在我这里就不允许你这样胆大妄为!凡武功一道都是不进则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功夫够好了,不需要练了?还是眼高与顶,觉得我所传武功不值一提,不学也罢?”说到这,看见江林猛然惨白的脸,自己也觉得有点重了,便住口不往下说,心里也是哽住了。
师爷几句话刺得他心疼之极,江林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滚,紧抓住师爷风子山的手臂哭道:“师爷!…师爷,打死我也不敢那样想,孙儿这一身武功都是师父所赐,…”说到这里,竟说不下去。
风子山见他哭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也不忍,但第一次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要教他知道厉害,便道:“我也不多说了,你是认打还是认罚?”
江林见师爷口松了,连忙擦了擦泪,张开红肿的眼睛道:“师爷,这打罚都各是什么?”
“若是认打,就脱了裤子趴好,三十杖,若是认罚,倒也简单,只要你挨过我金针一刻钟,我就便饶了你!”风子山不紧不慢地道。
江林听师爷说道“裤子脱了趴好”,立时脸就红了,从小就被师父打,脱裤子打屁股自然是挨惯了的,只是没想到师爷也要让自己去衣受责,一时之间有些难为情,脸涨的通红,期期艾艾开口道:“孙儿…孙儿认罚!”
风子山道:“你确定?”
江林连忙点点头道:“确定!”
风子山见江林脸红到耳朵根,别别扭扭的样子,差点儿忍不住要笑出来,连忙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道:“你可别后悔。”刚说完就伸出二指,指尖多了一枚细如发丝,金光闪闪的金针。
江林猛然间想起在边城军帐中,师爷一枚金针致使自己残掉一条腿的事,恐惧还没来得及涌上来,腰侧一麻,细长的金针已隔着衣服,慢慢刺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