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御璃天 || 39.9万字

深吸一口气,雅间内的檀香虽不比御华殿的冷香宜人,却已属上品,到底是大央城最好的一间茶轩,茶、水、具、香,皆是上乘。那闻崇礼倒是很会享受。脸上不禁扬起一缕嘲意——完了浇壶的动作,隔壁响起人声——闻崇礼到了。

御紫炎静静继续温杯的功夫。

希望母妃他们不要太快行动,免得浪费了他一壶“火烧山泉”的好茶好水好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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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家主子要的东西。”闻崇礼的声音自隔壁传来。尽管努力压抑这声音,以御紫炎的功力却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御紫炎端起第一盏紫砂茶杯,以拇指食指扶杯,中指托杯,形容优雅的品下第一口。

惬意的眯起一双桃花眼,御紫炎对此番捧出的茶滋味尚算满意——看来多年不曾演绎,茶道的功夫不曾退步太多。

或许下次得了闲,也可以为父皇准备一回青竹煮——御华殿内的寒玉茶具他艳羡了很久了,一直不得机会用上一用。殿内燃的冷香定能愈发衬出青竹老叶的独特味道。

“这——这军事布阵图——”

另一方有些惊讶的声音使得御紫炎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看来他偷梁换柱的物件得到成果了。不止如此,御紫炎还听出,那声音,正是前日在落雪居内听到的男声。看来,此人定是启仙人无疑。

“兵部尚书闻崇礼,你私自窃取军事机密勾结别国奸细,人赃俱获,还有何话说?”隔壁门前突然一阵骚动。正是御前侍卫总管林墨炀带人“突然”出现。

“果然来了么?”

御紫炎轻轻放下茶杯,顾不上可惜剩下的两品,飞身追踪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消失在鹤吟轩的雅间之中。

在错落不齐的大小院落屋顶之上,御紫炎展开身形,紧紧缀在前方青色布衣之人身后。那气息,不会错,正是当日出手伤他之人。他在闻崇礼交易之处出现,却并未现身。

闻崇礼与启仙奸细当场被抓,他明明有能力却并未杀人灭口。原因何在?难道是因为闻崇礼与那启仙奸细对于内情并不了解?抑或这青衣人与启仙一方并无关联。可是若无关联,当日又何必出手伤他?

心中闪过无数疑点,御紫炎脚下却不曾放松。只是重伤初愈的身子,到底体力有些不支。待追出大央城外之时,御紫炎步伐已显得有些虚浮不稳,速度也减了下来。

御紫炎心下正自着急,生怕跟丢了前方之人,却见那青衣人反而停了下来,回转过身朝御紫炎攻来。

“目标原本便是我?”

御紫炎心中种种疑惑似是连成一串,正准备迎敌,却觉身后一道凌厉掌风朝面前青衣人劈去。青衣人不曾想过御紫炎身后竟然会突然出现第三人,躲闪不及,生生接下一掌。

只见青衣人逼近御紫炎的身形在半空中一顿,紧接着闷哼一声,口角淌下殷红鲜血。

待身后一抹玄色身影想要靠近擒住那青衣人之际,只见那青衣人竟然从体内幻化出一柄雪刃宝剑。御天行与御紫炎皆被这一奇景惊愣在当场,也便是那一瞬的迟疑,青衣人身形一闪,便消失了踪影。

御紫炎正欲起身继续追赶,却被御天行揽入怀中。只觉耳畔一阵奇痒难耐的悸动,御天行低沉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

“还不满足么?”

“父皇——”御紫炎有些心虚的低声唤道。

“若是父皇晚一步赶到——炎儿当真是想要父皇大开杀戒么?”

“紫炎知错了。”

“这是惩罚,仔细记下。”御天行不由分说在御紫炎右耳咬了一下。

“哦。”耳廓传来又疼又麻又痒的感觉。御紫炎心知理亏,想躲又不敢躲,只得乖乖接受“惩罚”。却总是觉得父子之间做出如此亲密动作似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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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有话要说:

工夫茶十一程式:

嗅茶,温壶,装茶,润茶,冲泡,浇壶,温杯,运壶,倒茶,敬茶,品茶。

工夫茶泡法十八道程序:

焚香静气,叶嘉酬宾,火煮山泉,孟臣淋漓,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重洗仙颜,若琛出韵,玉液回壶,游山玩水,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三龙护鼎,喜闻幽香,鉴赏三色,初品奇茗,尽杯谢茶。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五十章 温柔有毒 (改后)
章节字数:3480 更新时间:10-06-19 17:45
第五十章温柔有毒

三个月后,御紫炎身上的箭伤痊愈,疤痕也淡得几乎看不出了。

是日一早起来,御紫炎正在更衣,看到自己依然带些婴儿肥的身体,微微皱了眉头。

“三殿下,您看什么呢看得入神?初春天还凉着,您快些把衣服穿好,免得着凉。”霜月见紫炎敞着里衣发呆,提醒道。

“月啊,为何练武七年,腹部却还是一块肌肉都没有啊?”父皇可是漂亮的六块腹肌呢。可是他14岁的身形还是肥嘟嘟——虽然现在的身材比前世好了很多吧,可是他还是想要身材再好一点啊,果然人都是贪心不足的……

“小懒蛋,一得机会便要赖床,还想要腹肌?”

下朝回来的御天行听到御紫炎有些孩子气的话,笑着打趣道。

“参见陛下。”霜月霜洁见御天行回来立刻行礼。

“嗯。”对于紫炎以外的人,御天行还是一样疏冷,一样惜字如金。

“转了世,紫炎也到底只是个平凡人。”

御紫炎叹了口气。

“怎么?”

“你看啊,瑶琴,资质平平。”

“那是炎儿疏于练习。”

“呃——”御紫炎没话反驳,“医术平平,难得有着识别药毒的异能,却是白白浪费了。”

“那是炎儿懒得背书。”

“呃——”御紫炎再一次没话说,“就只有武功还算有成。”

“那是这一项父皇不许你偷懒。”

“呃——”数次无言以对之后,御紫炎开始耍赖,“父皇,不要再揭紫炎的疮疤了……”

“炎儿可知道你有一样是别人绝对比不了的。”

“什么?”

“炎儿的容貌,可是天人之资。”

御天行弯腰帮御紫炎整理着衣带。平日里御紫炎都是自己穿衣束发——这些事情他始终还是不喜欢假手他人。可是自从上回受伤之后,御天行便事事都要帮御紫炎做。就连沐浴更衣都不肯让御紫炎亲自动手。

刚开始的时候御天行当真有些笨手笨脚,引得御紫炎哭笑不得。御天行却坚持不准别人插手,御紫炎无奈也只好随他去了。

三个月无微不至的照料,御天行已是习惯了这些日常琐事。御紫炎也由刚开始的不自在,变得自然放松了许多。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从前亲密了许多。

“明明生为男子,长得如此精致做什么。”

御紫炎低喃一般的话音之中隐隐含着一丝难辨的情绪,却又是一闪而逝。

“还有这眼睛和毛发的颜色,在宫外还不太显眼,可是宫里面,血统太纯正,清一色的黑发黑眸,这紫色太能招人眼球了。虽然紫炎是很喜欢紫色,但是紫色不可以给紫炎添麻烦啊。”

御紫炎不豫地继续说着。

“父皇怎么觉得炎儿近数月来牢骚愈发多了?幼时常常板着张小脸,如今倒愈发像小孩子了。”

“谁让紫炎习惯了这副年幼的身子,也愈发习惯了父皇的宠溺。父皇,慈父多败儿你可听过?”

“父皇还嫌宠你宠得不够呢。”

因为你始终还是对父皇有所保留。

“不要对紫炎过于好。温柔是毒物,会上瘾,我会不想戒掉。”

御紫炎轻轻地说着,不知是对御天行说,还是对他自己说。

“紫炎不必戒掉,因为父皇会一直对你好,一直对你温柔。”

声音低的听不分明,御天行低垂着头,凤目中翻腾的颜色没有人看得分明。

“——”御紫炎并未听清御天行说了些什么,但是直觉地他没有追问。

“对了,今日天气甚好,父皇带炎儿出宫游玩可好?”

御天行突然转移话题。

“当然好!紫炎还未曾好好逛过大央城呢。”

御天行的提议成功的转换了气氛,况且自从半年前韵薰与秦殇之事以来,御紫炎虽是极少想起,却到底心中郁结着些不甘与不解。

御紫炎并非过分执拗之人,只是此事刚巧触到了御紫炎心底最不得触碰的禁处,是以心中阴霾,久久难以散去。出宫散散心,或许正是御紫炎此时最需要的,“可是父皇,公事……”

“无妨,近日奏折少些,今日没有急件。现在出去,晚膳之前定能回来。奏折晚些再阅即可。”

“可是——”

“没有可是了。难得你身子大好了。前些时日父皇被你害得无心政务,如今只得日理万机,乏了想要出宫散散心,炎儿不肯陪父皇吗?”

“呵呵,原来是紫炎的不是。既是如此,紫炎现在便去更衣。”

“莫急,用过早膳再去。”

“说是早膳,还不是各种药膳。”紫炎有些埋怨。已经吃了三个月,再怎么变着花样吃也厌烦了。

“哼。让你记得,看下次还敢不敢大意。”御天行冷哼一声。

“紫炎知错。知错了。”真是的,从不知他是如此记恨之人。

看着御紫炎一脸委屈的模样,御天行轻笑出声,“好了,今日出宫回来让御膳房准备些炎儿喜欢的菜色。”

“好。”

御紫炎听言微笑。出宫啊,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不是因为任务出宫,更不曾出外游玩。平时除了御华殿、御书房还有凌烟宫,他连宫内其他的地方都很少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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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御天行父子二人正欲更衣,却听李祁殿外传报,“陛下,皇后娘娘偕同二殿下、四殿下在殿外求见。”

“不见。”御天行此时满心只想着与御紫炎出宫之事,哪里肯在一些无关紧要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是——”李祁在殿外,语气显得有些为难。

难得李祁多言多语、犹疑不决,御天行心中有些不悦,正欲开口,不料被御紫炎抢了先。

“这三个月,父皇为了照顾紫炎几乎从未踏足后宫吧?”

“便是平日,父皇不是也极少去后宫么?”

“今时不同往日。”

御紫炎摇摇头,“上次因紫炎一时大意,受伤回来。父皇一时情急之下,可是闹得大半个皇宫皆知紫炎如今住在御华殿了。想来皇后娘娘此番前来,定是因为见紫炎太过受宠,心中有些急了。若是父皇不肯加以安抚,恐怕后宫之内惶惶不可终日之人将层出不穷。”

“那些人是惶惶抑或戚戚干父皇何事?父皇在乎的只有炎儿一人。”

自从韵薰之事以来,御紫炎对于御天行似乎多了一份依赖之情。而且他发觉,御紫炎似乎因此事而对情爱之事生出一丝疑惑与动摇之心。这一切的改变虽是极细微,却也令御天行愈发不想放开御紫炎。

于是之前御紫炎受伤之时便使得御天行下定决心,索性不再顾虑四年前与御紫炎约定的条件,他要令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天下都知道他对炎儿的宠,他要令所有人知道炎儿是属于他的炎儿。

“倒是炎儿,似乎在乎炎儿的人并非仅止父皇一人呢。”

想起三个月来,御颙岚经常借着各色理由到御华殿拜见他这“父皇”,实为借口来探望御紫炎,御天行不豫的说道。

“月与洁照顾紫炎多年,缘枫、墨雨更是如亲弟一般的存在,他们关心在乎紫炎,不好么?父皇为何动怒?”

御紫炎有些不解。很多人关心在乎自己,难道这个男人不高兴么?

“父皇并非在说他们。”御天行低头抱起御紫炎,闷闷的说道。

“嗯?并非他们?”

御紫炎愈发疑惑,偏头想了良久,终于想到,“父皇可是在说大皇兄。”

“叫他御颙岚。”

听到“大皇兄”的称呼,御天行纠正道,“与炎儿有着血缘关系之人,只须父皇一个便够了。”

“父皇——”

对于御天行的“无理取闹”,御紫炎实在有些理不出头绪,“父皇不要让李大人再为难了。令皇后在外面苦等,到底不好。父皇既是打破与紫炎的约定令他人得知了紫炎居于御华殿的事,便该好好承担起打破约定的责任。否则——”

“嗯?炎儿现在可是在威胁父皇?”

御天行凤目微眯,一张俊颜逼近到御紫炎面前,危险的说道。

“紫炎不敢,不敢。”

想起自从上次受伤回来惹得御天行生气,再加上后来他不听御天行劝阻擅自出宫追踪那青衣人,险些伤上加伤,连月来御天行便抓住他理亏之处,三不五时对他进行的“小惩大诫”,御紫炎已是心有余悸,此时接收到危险信号,连忙示弱,并且不动声色的想要与御天行拉开距离。

“还想逃?”

御天行手疾眼快将想要逃之夭夭的御紫炎捉回怀中,坏心的故意吻在御紫炎最为敏感的耳后,果然惹得御紫炎浑身一颤。

阴谋得逞的御天行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御紫炎,命李祁传召皇后三人。全然不去理会御紫炎示威一般的怒瞪着一对紫瞳。

第五十一章心思

“臣妾(儿臣)参见陛下(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得殿来,皇后与御涟轩、御雪寒齐齐行礼。

御天行也不应答,只挥挥衣袖。三人见势自行起身。御涟轩、御雪寒面对御天行,一反平日嚣张狂妄的模样,如收起爪牙的小猫一般乖乖垂手站立一旁。皇后却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微抬起头欲与御天行软语温言一番,却是不想一眼看到御天行刚刚放下怀中怒目圆睁的御紫炎。

在殿外等了许久,不见回音,皇后心中正自不快。终于等到通传,却见御紫炎竟是也在殿中,且与御天行形容亲密。令得皇后心中更加醋意萌生。

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嫔妃所出。几年来也不见这三皇子有何过人之处。不过是生的漂亮些,凭何一夜之间成了进驻到御华殿中的宠儿?便是连她这皇后都不曾有幸被允许留宿御华殿。

“这位三皇子年纪虽小,却生得绝色倾城,寻常女子都比不得他雪肌红唇来得顾盼生姿。陛下如今留那三殿下在寝宫,莫非——”

那日彭兰说了一半的话此时再次回响在凤方芸耳边。难道这黄毛小儿当真是个狐媚惑主的妖孽?只恨眼下关于御华殿之内的情形,彭兰半点风声都无法探得。

若是有朝一日教她得了一点消息证明这小妖精枉顾伦常做出些玷污皇家圣明的勾当,身为一国之母,她定要亲手除了祸患、还后宫一片清明。如此想着的皇后看向御紫炎的眼神划过一瞬怨毒。

那一闪而过的怨恨自是未曾逃过御紫炎的双眼。心中暗自叹息,这女人,怎么觉得她对自己的怨恨不只是因为她的两个儿子不曾如此得宠,竟还夹杂着一些身为女人对于情敌的嫉妒?

真真莫名其妙,即便是近日里宫内流言四起,堂堂一国之母,居然也会听信那些无稽之言,要与他一个皇子争风吃醋么?这也太过不合常理了吧?

还是说后宫的女人争宠吃醋早已成了习惯深入骨髓,便会对任何亲近这个男人的人竖起敌意?这毫无理智可言的敌意令御紫炎实在无法理解。无论是没了大半记忆的前世,抑或只活了八年的今生,御紫炎皆是无法理解一个形容姣好的女子心中如何竟能生出如此歹毒强烈的妒意。

归根结底,还属身边这个男人最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么总是找些牵强到极点的借口与他肌`肤相亲?看他无可奈何、手忙脚乱的模样,很有趣么?

思及此,御紫炎又是狠狠地瞪了御天行一眼。岂知他此时的模样看在御天行眼中却是可爱无比。平日里本已顾盼传情的一对桃花眼此时更是满满的只映着御天行一人的身影。

微微鼓起的双腮使得平日里本就圆润的脸庞此时显得愈发娇俏可人。粉`嫩晶莹的唇此刻亦是微微撇着抿在一处,惹得御天行真想一亲芳泽。只可惜眼前还有碍眼的人在,还是早早打发了他们,免得耽误了出宫的行程。

想到与御紫炎二人首次微服出宫,御天行的唇角微微扬起。

原本看到御紫炎心中大为不快的皇后早已收回怨毒的视线,正巧瞥见御天行上扬的唇角,心想陛下今日明显心情极佳,沾沾自喜来得正是时候,若是讨得陛下欢心,今夜陛下或许便会移驾到她那许久不曾迎接过圣驾的福鸾宫。

打定主意,皇后便摆出自认为最为甜美的笑容,娇声问道,“何事使得陛下如此龙心大悦?”

不理会凤方芸的问话,御天行只冷冷的问道,“皇后有事?”

“呃——”

当着三个小辈被御天行如此不给情面的态度噎得凤方芸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却依然摆出一副最完美的笑容,“臣妾只是多日未见陛下,有些想念。刚巧今日寒儿功课上被太傅赞赏,轩儿也随他舅舅新学了一套拳法。臣妾想着陛下若是得知定会欢喜,便携了二位皇儿特来向陛下问安。”

御紫炎心中暗暗感叹,这位皇后娘娘当真不是简单角色,任凭心中如何不快,面上却不带出分毫,言谈之中处处显得温柔贤惠,言下之意却既是夸赞了自己两个皇儿认真长进,又提及自己亲弟教学有方。

啊,可是了——日前闻崇礼被捕,兵部尚书一职尚空悬着,皇后娘娘的这位亲弟做了兵部侍郎多年,一直未得升迁,看来这次是势在必得呢。

“嗯。”御天行只是淡淡出了一声,便又不言语了。

看御天行如此冷淡模样,御紫炎心中倒是有些同情这位皇后——兵部尚书之职何其重要,好不容易祛除了闻崇礼这个毒瘤,御天行自是会选一个亲信之人补上此缺,哪里轮得到无干人等觊觎。

再说那两位皇子,倒是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只可惜脾性太过凶残无德,平日里作威作福也便罢了,传说在大央城内二人也是横行霸道、声色犬马,无恶不作。

皇后管教无方,只一心想着如何谄媚讨好,殊不知其二子德行那个男人早是心知肚明,哪里还容得她片面吹捧。

凤方芸半晌不见御天行再开口,正自寻思着说些什么,只听到御天行开口下了逐客令,“朕尚有政事要忙,若皇后无事便退下吧。”

凤方芸身后的御涟轩本是想着今日得了舅舅夸奖,总算得了个借口拜见一下多日未曾得见的父皇。却不想连句话都还不曾说,便要被御天行挥退,心中不免觉得不平,待要上前开口说话,却被身旁御雪寒一个眼神制止。御涟轩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的亲弟,只见御雪寒又递了个眼神与他示意看向御紫炎。

方才一直低着头不敢多看那高高在上的父皇一眼,如今得了御雪寒的暗示,御涟轩才发现,父皇对他兄弟二人如此冷淡,连话都懒怠说,看向御紫炎的眼神却是满含笑意,似乎这世上只有父皇与御紫炎二人,再容不下第三人。

一向被众星捧月般养大的御涟轩哪里受得了如此冷落?早些年御颙岚因为母妃失宠变得无人问津,御涟轩便以为自己是众皇子之中首当其冲的一人。是以自小便是目中无人、唯我独尊。

谁知日前兵部尚书通敌叛国之时,父皇不曾派他抓捕犯臣,反而是命那个被众人遗忘已久的御颙岚随林墨炀去抢了头功。此事本已使得御涟轩砸坏了寝宫内大半玉器瓷瓶。谁知今日无端又冒出来一个御紫炎如此得宠。被莫名忘在脑后的御涟轩此时看向御紫炎的视线中亦是添了一丝恨意。

御雪寒倒是不似御涟轩那般头大无脑。他自小便心思缜密,工于心计。几年前在南书房前遭遇一次,御雪寒便深知这个隐于深宫之中默默无名的三皇兄绝非善与之辈。御颙岚亦是自打与他来往多了开始渐渐不再怯懦躲闪,反而文韬武略愈发用心上进起来。

加之那一回李祁亲来迎请御紫炎,御雪寒便隐约觉得父皇对此子待遇不凡。今日得见,之前种种蛛丝马迹联系起来——或许,这御紫炎并非外界所传,只是日前受伤才会住进御华殿,而是很早以前,早在众人全不知情之时,便已伴在父皇左右了。

思及此,御雪寒嘴角扬起一抹阴险的笑意——宫内那些个形形色色的流言,其实有五成是他命人暗中流传开来的。虽不知另外五成是何人传出。但是御雪寒也乐得有人一同模糊焦点。若是真有人查问起,也愈发不容易查到他头上。

即便这三皇兄如何得宠,父皇听到那些个流言蜚语,也会自然疏远他了吧?只是御雪寒心中又隐隐有些疑惑——照理说,过了这许多日,那些流言早该传进父皇耳中了,为何却仍不见他有何反应?

还是说,母后前日无意间提起的御华殿内人员变动,背后当真有何内幕而他不得知?若是如此,或许这位“三皇兄”便当真不可大意。

他那个无脑莽撞的亲皇兄实在无用的很,若是靠他,恐怕自己迟早有一日也会被父皇嫌弃。唯今之计,只有暂时观望,若是连那些流言蜚语都不能影响父皇对三皇兄的宠爱,或许他也该及时向此人示好——硬与他为难,到最后或许赔进去的反而是自己的前程。

凤方芸母子三人,便是如此各自满怀心事,极不情愿的施礼告退。

待三人离去之后,御紫炎才收起脸上早已僵硬了的虚伪笑容,有些埋怨的对御天行说道,“托父皇的福,紫炎这下再没有清净日子好过了。”

“谁敢斗胆想要扰了炎儿的清净,父皇自令他/她永远无法再出现在炎儿视线范围之内便罢了。只要炎儿不再因此气恼父皇。”

“唉——”

御紫炎叹息一声,竭力低调了许多年,也曾因此事与御天行起过口角。不是不知御天行对他一片真心以待,只是讨厌旁人形形色色的眼神。

如今事已至此,御紫炎也懒怠再去为了此事费神争辩。况且多次推柜御天行的宠爱,御紫炎也觉心有不忍,“随他们去吧。”

见御紫炎终于妥协不再排斥公开自己对他的独宠,御天行顿时心情大好,“不要让那些无关之人搅了兴致,炎儿快些更衣陪父皇出宫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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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御天行与御紫炎已穿着便装走在京城的大街上了。为了不太引人注意方便御紫炎游玩,二人出宫前特意服了易容丹,一个侍从也没有带,只是命默隐在暗处。饶是这样两个人出众的容貌也早已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一边御天行高大挺拔的身形、蜜色的健康皮肤配上一身袖口领口点缀着暗金色流云刺绣的玄衣,疏冷的气质加上流金的黑眸,挡不住的贵气和帅气。

而另一边御紫炎白皙如羊脂玉的皮肤衬着深紫色的丝织内袍外套淡紫的雪纺长衫,再配上他的紫瞳和泛着紫芒的毛发,满是异族风情。二人走过之处,不管男女老少,边走边偷看差点撞了墙的层出不穷。

这边御紫炎暗自头疼,都易了容了,怎么旁边这位还是那么能招来秋波连连啊。

那一边御天行亦是周身空气冷到极点,早知如此便该给炎儿服下易容更彻底的丹药,下次带他出来连头发也染成纯黑好了,还是干脆给他带个纱帽?不然直接藏在马车里?那样炎儿又无法玩得尽兴……

今日正好赶上十五集市,街上热闹非常。御紫炎很快就被小摊上的各种小玩意儿吸引住了。先挑了一块上好松香打算送给霜洁保养她的琴,又挑了一对银铃打算送给霜月最近喜欢得不得了的那只小黑猫,又给晏灵买了一条紫色的丝巾,给缘枫买了一条翠绿色剑穗,给墨雨选了一本“五国游志”,还恶劣的给李祁买了一只玉石抓挠……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一块黑色的玳瑁身上。难得那块玳瑁上的纹理不是暗褐色而是暗金色,看上去像极了御天行的双眸。看御天行正在一旁不知在研究些什么,御紫炎急忙付钱买下了它。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五十二章 巧遇 (改后)
章节字数:3062 更新时间:10-06-12 02:56
第五十二章巧遇

“炎儿累了吗?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可好?”

担心御紫炎身子,御天行问道。

“嗯,父——父亲。”差点叫错,好险。

“叫爹爹。”御天行微笑着对御紫炎说。

“爹爹。”

走进一家名为紫竹楼的饭庄,小二笑脸相迎,“二位爷楼上雅间请。”

“还请小二先沏一壶新鲜的明前龙井,还有端一盆干净的温水过来,谢谢。”

淡淡的口气却温文有礼,吩咐了小二,御紫炎才扯着御天行的衣袖走上楼去。

上了楼,进了最好的雅间。刚坐定,小二就把茶水和洗手水端了上来。御天行洗手的空当,御紫炎冲了一下茶杯,才倒上茶推到御天行面前。

然后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对着小二点菜,“给我们上两道你们这里的招牌菜,还有冬瓜虾仁、醉仙鸡、八珍豆腐、和干煸豆角。再来一壶梅花酿。酒冰一下再拿上来。”

“好您勒,二位爷稍候,菜马上到。”

御紫炎闻言松了口气——还好这里也有这些家常菜。真是的,古代饭馆没有菜单真是麻烦。

看着御紫炎张罗着吃食,御天行享受的斜靠在桌几边的靠垫上。

“既是出门了,便给爹爹点了些家常小菜。许不如家里的厨子手艺好,您只当尝尝鲜吧。天有些热,梅花酿跟葡萄酒差不多,冰了喝倒也不会伤胃。”

“炎儿把爹的事情都抢着做了去。该是爹照顾你,却成了你照顾爹。”

御天行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漾着一丝甜蜜。

“这般琐事,爹爹哪里顾得到。况且平日里不能替爹爹分忧解劳,一点琐事,算是回报爹爹对紫炎的好吧。”

不一会儿,菜便上齐了。

“二位爷请慢用。”小二恭敬的退了下去。

御紫炎又用茶水冲了筷子递给御天行。两人便吃起饭来。吃到一半,听到旁边房间几个人有说有笑,像是往来客商在谈生意。

“大央城不愧是商贾之都,隔壁那几个启仙的药商与燕昭的粮商相谈甚欢啊。”

御紫炎随口说着,又帮御天行斟满一盅梅花酿。

“炎儿?”御天行有些惊讶。

“嗯?怎么?”

看着御天行惊讶的眼神,御紫炎也是一愣,然后无力的放下酒壶,头搭在桌上,“爹爹,紫炎发现第二项异能了——自然通晓各国语言。”

看着紫炎脱力的无奈样,御天行难免觉得有些好笑,“炎儿,平常皇族也不过每人一项异能,你如此得天独厚,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反而垂头丧气?”

“为何要高兴?紫炎是御寰人,而御寰的能力应属控制人心。为何紫炎的能力却与此全然无关?而且所谓异能,根本不具攻击力。识毒知药尚有些防御力,这自然通晓各国语言,却还是只能听不会说,更是无用。……”

“炎儿莫要难过。你这两项异能应是来自灵。她本是启仙和尚水皇族联姻的后裔,只是战乱时为奸人所害,侥幸逃脱后被我收为下属。”

“那我有没有继承自爹爹的异能呢?”原来母妃是这样的身份。怪不得她的行为举止不像是个没有身家背景的普通女子。

“照理说该有,只是具体是何能力爹爹也不甚清楚。炎儿不必心急,久了自有机会发现的。”

“哦。”

就在御紫炎闷头吃着饭,只听外面吵吵嚷嚷。

“放开她!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你眼里还有王法么?!”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义正严词的指责着。

“哼?王法?小爷我就是王法。”一个带着些稚嫩的声音傲慢的说着,一听便知是个恃宠而骄的公子哥儿,隐隐的,倒是有些耳熟——“小美人儿,这天下都是小爷家的,你以为你跑得出小爷的手掌心吗?”语气里面满是轻浮与狂妄。

御紫炎摇摇头,这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了,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之人也便多了。

“你——天子脚下怎会有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刚才那个声音因气急而显得有些不稳。

“二哥,还是算了吧,事情闹大了万一让父亲知道了——”另外一个声音怯生生的劝到。

“五弟怎得如此胆小怕事?二哥今日正是在父亲那里受了许多气正愁无处发`泄,五弟莫要再扫二哥的兴致。”

“五弟怕什么,父亲整日公务繁忙,哪里管得到此等琐事。二哥,这个土包子长得倒是不错,让四弟带回去孝敬舅舅得了。”

“四弟随便,我只要这小美人儿。”

“来啊,把这土包子带走。”

“放开。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恃强凌弱,你们——啊!”还不容那人说完,对方已经动手打人了。

本不想管这闲事,只是听得实在烦了,御紫炎看看御天行,“爹——”

“嗯。”见御天行没有反对,紫炎便站起身走了出来。

饶是没几下,刚刚抱打不平的少年已被打得遍体鳞伤。旁边两个家丁架着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子,已经泣不成声,吓得脸色苍白。

御紫炎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看好戏的三兄弟,原来正是方才刚刚见过面的二皇子御涟轩与四皇子御雪寒,还有燕妃所出、五皇子御凌耀。怪不得如此目中无人、肆无忌惮。

不想大动干戈,御紫炎悠悠走下楼,对御涟轩微微施礼,低声说道“紫炎见过二哥。”

御涟轩等人一见是御紫炎,皆一惊,“三——三弟(哥)。”

平日里紫炎与其他皇子们接触极少。今日在此得见,五皇子甚是意外。而御涟轩与御雪寒更是觉得意外,方才明明在御华殿才见过,此时怎又会如此巧合在此碰面。

御紫炎侧首微笑,算是打了招呼,心里却对三人落在自己身上不肯离去的眼光心生一丝厌烦,却淡淡的依旧低声说着,“紫炎本不想搅了各位的好兴致,只是父-亲-正在楼上用膳,还望哥哥弟弟们安静些才好——”

话说着,语气已经逐渐变冷。御紫炎危险的眯起一对桃花眼,紫色的瞳眸射出寒冷的光。

听到御天行就在楼上,吓得三人顿时面如纸色,御涟轩急忙说道,“扰了父——父亲用膳,我等该死。我等这就退下,还望三弟帮我兄弟们美言几句。”

说完赶忙回头对一干人等说道,“走,走——回,回府。”

看着几人狼狈逃跑的样子,御紫炎冷笑,“没用。”

回头看看被打的人,皱皱眉,伤倒不算太重,只是灰头土脸的甚是不堪。

再回头看看刚刚被架着的女子,已经晕死过去。

御紫炎叹了口气,叫来小二,“带这位公子下去疗伤梳洗,也扶那个女子一道去休息,然后送他们走。”

说罢,给了小二一锭银子。

小二收了银子答应一声眉开眼笑地去了。御紫炎才转回身上楼。

“看来都该管管了。”一进屋,便见到御天行眯着一双凤目,悠闲的品着杯中的佳酿。

“爹爹,您老人家生那么多儿子,管不过来了。”

御紫炎打趣道。如今他可是已经有两个皇兄,八个皇弟还有四个皇妹了,还有两个在娘胎里不知是皇弟还是皇妹的。

“爹爹有炎儿一人足矣,管他们做甚。”御天行说的理所当然。

切,你不管生那么多干嘛。御紫炎腹诽着。

“嗯?”似是知道御紫炎在想些什么,御天行威胁似的看着御紫炎。

御紫炎干笑一声,讨好的又给御天行斟了一杯酒。惹不起他……

——咚咚,有人敲门。

“进来。”御天行冷冷的说道。

只见小二推门进来,陪着笑,“二位爷,刚才的小公子还有那位姑娘说什么非要上来道谢,怎么劝也不肯离开。这——”

御天行有些不悦,他和炎儿用个膳却总不得清静。

御紫炎安抚的对御天行笑笑。转头对小二说,“既是如此,便请二位进来吧。”

第五十三章妒意萌生

不消一刻,二人已站在屋子里。

抬头看到那个年轻男子的一瞬间,御紫炎脱口而出,“小桐?!”

御天行挑挑眉。看向来人。估计十一二岁的年纪,身材高挑,一双浓眉虎虎生威,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朝气朗朗,嘴唇上面一颗黑痣又让本来显得有些刻板的脸平添几分活泼生动。

听到御紫炎的叫声,来人也有些奇怪,“这位公子认错人了吧?在下名叫慕华峰。”

缓过神来,御紫炎忙解释道,“在下失礼了,实在是慕公子和紫幽的一位故人太过相像,才一时失态,望公子莫要见怪。”

“哪里。华峰才要多谢公子相救。”

说着慕华峰笑了起来。看着这般笑着的慕华峰,御紫炎眼中波动愈发明显——笑容那么灿烂,好像小桐,真的好像。

“慕公子客气了。紫幽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御紫炎不便用真名,报的只是个化名,取御紫炎之紫,影卫之幽。

“呵呵,说来惭愧,抱打不平,结果没本事反被人教训。我真是,除了做生意,啥也不行。”

傻呵呵的笑着,感染着御紫炎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却浑然不知一旁的御天行紧紧地攥着拳。

御天行知道,御紫炎说的“故人”指的应是前世的故人。且看炎儿的笑容,那个叫“小桐”的男子前世定与炎儿关系菲浅。到底是何人?

炎儿曾经说过前世喜欢同性。那么那名唤“小桐”的男子可是炎儿曾经的恋人?抑或其他与炎儿亲近的男子。

想到这些,御天行不禁心乱如麻,妒火中烧。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他的炎儿会对别的男人露出这么美丽的笑容?!

“啊,对了,这位姑娘刚才受惊了,紫幽的几位兄弟不懂事,还望姑娘见谅。”

御紫炎的话打断了御天行的思绪。侧眼打量站在一旁一只未曾出声的女子,依然脸色苍白,听到御紫炎说和刚才那几个人是兄弟,刚刚冷静一点的她又惊慌失色。

“大人饶命,求大人放过小女子吧。”

见她猛地跪下去忙不迭的磕头求饶,御紫炎有些无奈。起身搀过那女子。

“姑娘莫要惊慌,紫幽不会对你怎样。已经没事了。”

看着女子惊慌的眼神,御紫炎说道,“刚才的事情,就请姑娘忘了吧。”

话音刚落,女子突然失去了知觉。御紫炎有些慌乱,“爹——”

他转头看着御天行。

“炎儿莫慌,她大概被你控制了神志。”御天行低声说道,知道御紫炎有意隐瞒身份,只是叫惯了炎儿不想改口。全当是乳名。

很快女子醒了,“咦?我怎么会在这里?方才明明在大堂弹琴来着。”

说完便翩翩离去。

御紫炎一手抚额,一手打了个“三”的手势,“第三个……”

他秉承了御寰皇族血脉的异能,原来是可以抹去人的记忆。

一头雾水的慕华峰,不明所以的看着御紫炎。

“炎儿,此人你想如何处置?”

看看呆头呆脑的慕华峰,御天行强压住复杂的情绪,问御紫炎。

“慕公子,看你年纪不大,独自在此,可是本地人士?”

“啊,非也。我慕家在江城世代经商。只是到父亲一代家道中落,为了谋生、也为了磨练,我一人出走,本想先到大央投奔亲戚再作打算,谁知那位亲戚已迁居别处。刚想找个地方落脚,就在这遇上了麻烦。”

小小年纪,自立自强,又如此正直,真的好像小桐。

“爹爹,紫炎想留下他。”

御紫炎凑到御天行耳边,低声说道,满脸的期待。更让御天行心痛。

“你想要他?你是想让他当太监?还是想让他学武当侍卫?”

总觉得御天行的口气有些不善,但是御紫炎此刻顾不上在意这些,“都不是,我想让他在大央城帮我开个绸缎庄。”不可能让此人做太监。侍卫也不行,宫里太复杂,他不想这傻小子呆在那。

“绸缎庄?”御天行有些疑惑。

“嗯。父皇可还记得紫炎曾经说过我前世便是以此为生?”

“记得。”

御紫炎说的话,每字每句都在他心里。

“其实我刚刚想到,影卫不是有人专司情报?紫炎可以听懂各国语言,又可抹去人的记忆,甚是利于收集情报。虽说通常收集情报多假借酒楼和秦楼楚馆的营生。

只是这两样,前者我没经验,后者我不喜欢。不如让紫炎做回本行。说来绸缎庄也是迎来送往,三教九流出入之地。不失为收集情报的好地方。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总觉得说得有点牵强,御紫炎小心翼翼的看向御天行。

看着炎儿充满期待的双眼,御天行很快败下阵来,“就让炎儿试试看吧。”专司情报,炎儿涉险的机会也会少些。

“哈,多谢爹爹。”御紫炎高兴的扯着御天行的衣角。

御天行对他宠溺的笑着。

“那个——”

看着在那边进入二人世界咬耳朵的父子,被忽视了很久的慕华峰终于开口了。

“啊,对不起,慕公子。”

御紫炎此时才转回头对着慕华峰歉然一笑,随后继续说道,“其实紫幽最近正欲在大央开家绸缎庄。只因家中其他事务繁忙,紫幽分身乏术。不知慕公子可愿意和紫幽合作,帮忙打理店铺。紫幽出资,慕公子出力。绸缎庄开张后,收入你我五五分成,可好?”

“好!当然好!”慕华峰很高兴,“可是——你相信我?我今年只有十一岁啊。”

“呵呵,你没有自信?”紫炎笑着看着他。

“我当然有自信!”

“那就成了,我相信你。”

“好。”

“对面便是鹏来客栈,你暂且住下,其他细节两日后我再去找你商议。”

“嗯。既是如此,华峰先行告辞。两日后再见!”

说完慕华峰就一脸开心的转身离去。

打发走了慕华峰,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看看天色,已经过了晌午。

“爹,时候也不早了,紫炎玩得很尽兴。不如早些回去,免得你又要熬夜。”御紫炎轻声说道。

“——嗯。”御天行冷冷的说道。

御紫炎微微一愣,从刚才起父皇似乎就有些不高兴?但他也没多想。因为他有事情急着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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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另一面,福鸾宫大厅之内,御涟轩正发狂一般抓起一切触手可及之物狠狠摔出殿外。一干婢女宫侍皆是大气不敢出一个,小心翼翼候在一旁。只有御雪寒一脸从容自在坐于一处安全角落喝茶压惊。

“你刚刚可是看到那小子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御涟轩冲着御雪寒高声叫嚷道,“什么‘父-亲-正在楼上用膳,还望哥哥弟弟们安静些才好’?!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借着受伤为由暂住御华殿几日,便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总有一日,我定要他加倍奉还我今日所受的冤枉气!”

“二哥讲话谨慎些,虽是自家寝宫,到底需防备隔墙有耳。”

御雪寒说着告诫的话,却完全没有胆怯的模样——此时在厅内站着的人,出了这扇门,便再也不能出声——

“难道雪寒你就不气吗?论才学你比他不知好上多少。就连太傅也常常赞你。可是父皇照样瞧都不曾正眼瞧上你一眼。明明对咱们说今日政事繁忙,却怎么?不过是特意带着那小子到宫外用午膳吗?”

“二哥莫要动气。父皇做事,自有父皇的道理。哪里是我们兄弟能够随意揣测的?父皇喜爱三皇兄,便证明三皇兄自有他过人之处。我们兄弟该多多联络感情,互相取长补短才是。”

“哼!要联络感情,你自己去联络!我堂堂皇后的儿子,凭何屈尊降贵去讨好一个嫔妃之子?!气煞我也!连你都要帮那小子说话!气煞我也!”

御涟轩见御雪寒并不顺应他的怒意,更加火上心头,继续叫骂着摔起东西。

御雪寒此时却是不再言语,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政事繁忙”?二皇兄你也忒得实白。父皇称“政事繁忙”,不过是个借口,想要快些打发我母子三人离去。连这都看不清,二皇兄,你当真是个只会惹是生非之徒。

不过也罢,有你在前面招惹视线,也才好显出我的知情懂理。到时候我自是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不愁父皇对我不刮目相看。

只是问题在于那位“三皇兄”——今日得见,父皇确实对他宠得要紧。我是否该抢占先机拉拢于他呢?抑或在背后使些手段令他尽早惹得父皇厌烦?

毕竟父皇为人冷情冷性,有谁能够久得隆宠?不过若想下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关于这御紫炎的情报,实在是少之又少。生得如此玲珑剔透的一个人,为何在南书房一同念书数载,竟不曾引起我的注意呢?

没想到精明如我,竟也会有看漏眼的一天,况且还是在我自己的眼皮底下——

御雪寒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淫念——父皇,若是这么个清透的人儿被弄脏了,不知父皇是否还会对他宠爱有加?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五十四章 互换礼物 (改后)
章节字数:3941 更新时间:10-06-12 13:33
第五十四章互换礼物

回到御华殿,御天行闷头批阅奏折,心里还在为那个无端冒出来的慕华峰烦闷。

而对此浑然不知的御紫炎则跑去找霜洁要了些上好的玄色丝绳与金丝,埋头忙碌了起来。

忙了一下午,御紫炎扬手拭去额头细汗,抬头看看天色,已是傍晚时分。再看看书案前的御天行,好像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片刻过后,一块湿帕递到了御天行的面前。御天行抬头,正看见御紫炎淡淡的笑脸。夕阳的余晖照在脸上,那原本羊脂玉一般白皙的小脸上蒙上一层橘色的光芒,温暖的有些晃眼。

“父皇忙了大半日,动都未曾动一下。不如擦擦脸,休息一下,紫炎刚给你泡了龙井茶。”

“嗯。”

这么体贴的人儿,御天行越来越不想放手。

“对了,父皇,这个送你。”

御紫炎笑眯`眯的拿出一样东西。正是他今天忙了一下午,就着白天在街上买到的那个玳瑁编的腰佩。玄色的丝绳编成的平安结与流苏,结的正反面还分别用金丝绣着龙纹,龙纹的中央正是“天”和“行”两个字。

“玳瑁是紫炎在小摊上买的,虽不值钱,但是像极父皇的双眸,紫炎喜欢的紧。这结则是紫炎编的,花纹与字亦是紫炎所绣。许久不曾做,所幸手艺尚未生疏。父皇还喜欢吗?”

手艺幸是不曾太过生疏,只是十指没少与针尖亲密接触。

“喜欢,喜欢,父皇自然是喜欢的紧。”

御天行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御紫炎亲手为他做的礼物,“炎儿的手真巧。父皇很喜欢。”

“父皇喜欢就好。紫炎帮你带上。”

“不!带着容易坏,父皇把它收起来。”

御天行的表情像个得了糖果又舍不得吃的孩子。

“父皇,”

御紫炎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是什么珍贵物件。你若喜欢,用坏了,紫炎再做便是。”

前世夜禹桥也是喜欢做这些小玩意儿,却总是被人嘲笑,说什么大男人做这些太小气、也太女气。不过如今见御天行竟是这般喜欢,御紫炎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此时也随着高兴起来。

“父皇站一下。”

让御天行站起身,御紫炎微微弯腰帮御天行系着腰佩。

“好了——”

御紫炎刚要直起身,突然被面前的人紧紧抱起,放在腿上。御天行的头埋进他的颈窝。

“父皇,放紫炎下来。紫炎已不是小孩子了。”

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无奈御天行的力气太大,逃不出御天行的怀抱,御紫炎只好安静下来。好像最近总是如此被紧紧抱着,这个带着冷香的怀抱,自初次见面时便是如此,直至今日,依旧令人莫名安心。

“炎儿,父皇也有礼物赠你。”

许久,就当御紫炎有些坐不住的时候,御天行的声音缓缓的在上方响起。

“是什,什么。”

颈窝处御天行温热的气息让御紫炎觉得有些痒,呼吸也有些不稳。

眼前宽阔的手掌里面静静躺着一对晶莹剔透的耳钉,紫色的水晶带有金色的纹路,每一个耳钉的水晶里面还有一朵小小的铃兰,甚是精致。

“这耳钉乃紫金石制成。本是御寰国开国皇帝之物,后辗转遗落民间。今日父皇偶然所得,也算有缘。”

说着,御天行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只耳钉,举起放在自己的耳朵上,稍施内力,穿了过去,“炎儿可愿与父皇一人一个?”

御紫炎皱了皱眉,他虽然并不讨厌这些,但是身为男子,对于佩戴饰品,御紫炎心中到底有些疙疙瘩瘩。可是抬起头看见御天行那带着浓浓期盼又夹杂着些许寂寞的眼神,御紫炎动动嘴唇想要拒绝,说出声来,却又变成了“好。”

御天行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轻轻施力将另一个耳钉穿过御紫炎的耳垂。

“疼吗?”御天行的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柔情。

“还好。”御天行声音的柔情让御紫炎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

“那就好。”

御天行在御紫炎的耳边低声呢喃着,唇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御紫炎还有些红肿的耳垂。

御紫炎的身体一僵。

“陛下,殿下,晚膳准备好了。”霜洁温柔如水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御天行和御紫炎之间暧昧的气氛。

“嗯。”御天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

御紫炎趁御天行一晃神的功夫迅速不着痕迹的离开了御天行的怀抱。二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默默无言,二人一前一后走去吃饭。

“两日后紫炎便要开始准备绸缎庄的事。想会忙上数月。”

“嗯。”

“紫炎想暂时搬回凌烟宫去住。”

“不必,你只管住在御华殿。”

“——好吧。”

晚膳色香味俱全,而饭桌前的两个人却各怀心思,味同嚼蜡。

“炎儿——”

用过晚膳,御天行刚想开口。御紫炎抢先说了话。

“父皇,紫炎忙了一日有些乏了,先行沐浴休息了。”

“好。”御天行呆呆应了一声,便见御紫炎微微一欠身便转头离去。

御紫炎沐浴完后便上床躺下,闭了眼,便不出声了。御天行在床边站了片刻,随后讪讪的离去。

半晌,感觉到御天行回到龙床前,御紫炎不敢睁眼,却是闻到鼻尖飘来淡淡的酒气。

御紫炎感觉到御天行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许久,半晌,听到他轻轻的呢喃着,“炎儿,父皇本以为自己是个冷清冷性之人,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冷眼俯瞰天下。可是你受伤昏迷之时,父皇的心似乎被掏空了一般——”

想起当时心痛欲绝的感觉,御天行的声音有些颤抖,稍稍稳住声音,他继续柔声说道,“炎儿,父皇对你动了情,父皇爱着你的淡淡笑容,恋着你的体贴照料,怜着你的孤单落寞。炎儿,父皇爱你,父皇要你眼中只注视着父皇一人,父皇不要你对别人露出那般灿烂笑颜。”

御紫炎一动不动,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般久久无法平息。他知道以御天行的功力一定知道他并未睡着。御天行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柔情,却还有几分落寞和难过。

……

不知过了多久,见御紫炎没有半点反映,御天行叹了一口气。躺了下来。大概是因为酒醉,很快的,御天行的呼吸就变得平稳规律,他睡着了。

御华殿内一切重又归于平静,御紫炎才缓缓睁开双眼,点点星光透过琉璃顶撒进殿内。御天行的一番柔声爱语,使得御紫炎忽的记起了一件事,一件被他遗忘了八年的名字,在脑中响起。

“曼珠。曼珠?”

御紫炎在脑中呼唤着三途岸边他遇见的花妖,呼唤着他曾经许愿将自己一生爱人之心托付了的曼珠。

“……”

脑中一片寂静,无人理睬,无人应答。

当初曼珠说过,十五年之内,他都可以反悔的。如今——却是已经无法回头了么?

御紫炎轻叹了口气,侧过身,看着旁边睡着的男人。剑眉微蹙,俊朗的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安静、不设防。如墨的长发散乱在床上,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御紫炎的心很难受。他讶异于御天行对他别样的情感,感动于御天行对他的依恋与怜惜。

高处不胜寒的御天行——这个被他称为父皇的男人,他懂得了真情,这本是件好事,然而无奈错了对象——御天行有情,他御紫炎,却永远无法回应他的情。

隐隐的,心中似是有些遗憾,前世未能得到的爱情,或许这一世有机会得到的,却是被他自己生生丢了去。只是,御紫炎心中同时又是莫名松了一口气——帝王的爱……或许不放纵自己沉沦,反而好……

“夜禹桥曾经有爱,御紫炎却已无爱人之心。父皇也只是太寂寞,并非爱我。我可以陪伴父皇,却不可能爱他——不,我已不可能再爱任何人了。”

御紫炎双唇翕张,声音极轻的诉说着,好似自言自语一般的话。

御紫炎翻过身去,很快,沉沉睡去。却没发现御天行的手,紧紧地攥着拳,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掌心因为指甲嵌得太深而留下了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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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御天行早早起身上朝,御紫炎则是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照常起身穿衣,只是对霜洁交代说早膳出宫去用,叫御天行下朝回来不必等他。

“咦?殿下今日也要出门么?”霜洁有些意外的问道。

“不错,昨日出去结识了位朋友。我欲与他合作开一家绸缎庄。”

“绸缎庄?”霜洁一边帮御紫炎整理衣襟,一边重复道。

“是啊。到时候洁与月的衣裳,都由我亲自设计,可好?”御紫炎脸上难得显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见御紫炎心情如此好,霜洁心里自是高兴,“殿下亲自为我们设计衣裳么?如此,霜洁可是满心期待呢。”

“呵,一定不会令你失望的。”

御紫炎故作神秘的保证道——洁此时的表情,又令他想起了清。在清面前,夜禹桥永远可以卸下一切伪装,笑得轻松自在。

“不过殿下给我们姐妹设计衣衫之前,定是会先为陛下准备好礼物吧?昨日也是见殿下为陛下做了个十分精致的腰佩。霜洁从来不知,殿下竟然还有这般精巧的手艺呢。”

霜洁无意间提起昨日之事,御紫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想起昨晚御天行的柔情动作以及一番告白之词,御紫炎真的希望那只是幻觉。

只是右耳上戴着的紫金耳钉,以及耳洞处隐隐的、分不清是痛是痒的感觉,却证明着昨晚的一切并非幻觉,更不可能像在秘道之中那回一样,破了幻觉便不再记得一切。

“殿下?”觉出御紫炎半晌不曾出声,霜洁觉得有些奇怪的唤道。

霜洁刚抬起头,御紫炎便迅速转过身。霜洁看不到御紫炎此时的表情,只听他说道,“洁,我出门了。记得定要叫父皇按时用膳。”

说罢,御紫炎便头也不回的出门离去。

第五十五章店铺

“慕公子。”慕华峰一早起来刚刚收拾妥当,便听房门外有个温润悦耳的声音响起。

慕华峰忙起身打开房门,愣了一下。

“慕公子的伤势可好些了?”

并未注意慕华峰一瞬的迟疑,御紫炎被慕华峰让进屋内,随后温和的笑问道。

“小伤,本就并无大碍。”

慕华峰憨憨的笑道,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小公子也莫要叫我公子公子的,好生疏。既是一同开店,便是伙伴,唤我华峰便好。”

“嗯。那紫幽可否直呼你为‘小峰’,岂不更亲切些?”

“好啊。”

慕华峰笑了笑,莫名的,觉得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似曾相识。还记得昨日他提起过,自己与他的一位故人长得甚为相似。

“小峰可用过早膳了?”

“我刚起身,还不曾用过。”

“若是如此,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用膳吧。顺便去看看紫幽选下的一处店铺地点如何。若是不合小峰心意,我们再另寻别家。”

“哦?这么快已找到店铺了?”

“紫幽昨日不是提到,我早有此意,刚好巧遇小峰。时机正好呢。”

御紫炎笑的开怀——上天其实已待他不薄,身边的月与洁像极前世的筱阳与清,如今又巧遇一个与小桐形神俱似的慕华峰。

被御紫炎灿烂的笑颜闪得有些晃神,慕华峰却莫名的在心中想到,这笑颜是为自己,抑或是为那与自己相似的“故人”?

“原来如此。那我们便快些用过早饭,去看看店铺吧。”

掩下心中所想,慕华峰温厚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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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华峰看着一间古色古香的老店,在四下打量一下周围车水马龙的人潮,“小公子——这……这便是小公子选定的店铺吗?”

“怎么?有何不妥吗?”

御紫炎有些疑惑,他特意挑选了大央城最为繁华的地段,东二条街是朝中官员的府邸集中之处,西面邻街则是各地商管会所云集之处,店铺上手段是大央最大的集市,下手段隔着一个路口便是花街柳巷。店铺选在此处,可说是三教九流、各色客人都可囊括其中。

而且店面本身也够大,装潢也不错,原本的店主便是三代经营绸缎生意,是个百余年的老字号,只是店主上了年岁又膝下无子,才想要将这店铺盘出去。

“不,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就是太完美了,我一时有些意外。小公子果然不是普通人呢。”

“——”御紫炎眼神蓦地一凛,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昨日小公子或许以为慌乱之中华峰并未在意。华峰却是听得真切,小公子在你几位兄弟面前自称‘紫炎’,后来对我们自我介绍时却又改口为‘紫幽’。又听你爹爹唤你为‘炎儿’,华峰便想小公子必定是身份特殊不便以真名示人,才会前后矛盾吧?”

慕华峰注意到了御紫炎眼神的变化,坦然解释道。

原来是他自己大意了——御紫炎收回凛然的视线,微微点头。

“而且——”

怎么?还有?御紫炎挑眉。

“小公子今日的模样与昨日似乎有些不同呢。今早华峰差点认不出是你。”

御紫炎一蹙眉,暗道糟糕,早起心绪有些乱,出门时竟忘记服下易容丹。怪不得一路走来觉得投来的目光较昨日更多。

“对不起,小峰。紫炎并非有意瞒你。”

事已至此,御紫炎也不再隐瞒。

“不打紧。大央乃是御寰都城。达官显贵随处可见。有些难言之隐,也是平常。华峰既是答应与小公子合作,便是看中你的气度,更是有感于你出手相助与知遇之恩。

若非小公子愿意与我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合作做生意,华峰恐怕如今只能做些小工学徒之类的杂事,断不能经营如此规模的一家老店。是以华峰并不介意小公子的真实身份。”

“呵,不愧是小峰。既是如此,希望小峰在外还是称我为紫幽。对了,索性我借用你的姓氏,就叫做慕紫幽,如何?我们兄弟二人联手,定会在大央绸缎商界闯出一番名堂。”

御紫炎听慕华峰一席话,心中甚喜。果然与小桐神似之人,不仅同样心思慎密,胸襟亦是这般宽广不拘小节。

“好,我们便以这家老店为起`点,定要在几年内取代这家老字号,打响自己的名号。对了紫幽,我们的绸缎庄该取名作什么呢?”

“紫幽昨夜想到一个名字,就叫做夜华绸缎庄,小峰觉得可好?”

“嗯,不错,听起来优雅大方,朗朗上口,就叫做夜华!”

“三弟?”

御紫炎正坐在店内大堂与慕华峰兴致勃勃的讨论店铺的改建以及聘请人手的事宜,忽听门口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

御紫炎回头,正是御颙岚。

“大哥怎会在此?”御紫炎微微欠身一礼,问道。

“我随林——林大哥出来办事。三弟你呢?伤势可是大好了?”

“嗯,早已无碍,劳大哥惦记。”

上下打量御紫炎,确定他确实无碍,才注意到御紫炎身边宽厚纯朴的少年,“这位是——”

“啊,忘了介绍,这位是我昨日结识的朋友,名叫慕华峰。我昨日与爹爹说好,要在大央城开一家绸缎庄。今日正是与小峰出来勘选店铺的。”

御紫炎一手指向慕华峰对御颙岚介绍道,随后又转头对慕华峰说,“小峰,这位是我大哥。”

“我家爹爹儿子多了些,小峰不要笑我哦。”

御紫炎玩心突起,有些调皮的凑到慕华峰耳边低声说道。

慕华峰被御紫炎的玩笑话逗得一阵闷笑,忙向御颙岚躬身施礼,“慕华峰见过大公子。”

“嗯。”

御颙岚只淡淡应了一声。见御紫炎与这小子相识不过一日,居然显得如此亲密,御颙岚心中不知怎的,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快。

“大哥可是有事要忙?不必顾虑小弟,正事要紧。”御紫炎问道。

“事已了结。三弟若是有空,不如大哥做东,请你一同用午膳可好?”

自从御紫炎受伤之后“住进”御华殿,他就极少见到御紫炎了。每次找些借口去拜见父皇,父皇总是没有好脸色,害得他愈发不敢多看御紫炎几眼。今日好不容易在街上巧遇,御颙岚趁机提议道。

“大哥好意小弟心领。只是新店铺开张,小弟还有许多事情要与小峰讨论。”

御紫炎浅笑着回道,“不如待店铺开张之时,大哥来小店喝杯水酒,到时小弟定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大哥。”

被御紫炎如此婉言相拒,御颙岚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讪讪的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开。

“——”慕华峰目送御颙岚离开,转头对御紫炎说,“你与家里几位兄弟似乎并不十分亲近。”今日这位大哥如此,昨日那三位兄弟亦如此。

“紫幽方才不是说了,我家爹爹儿子多了些。儿子多了,哪里能够个个处好关系。况且紫幽本就不是个善于交际之人。只是家中人口太多,被逼无法,总不好逢人不理罢了。”

“嗯——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难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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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自己设计衣裳?”讨论过店铺的装潢,御紫炎向慕华峰提出自己会设计一部分新款式的衣裳在店内作为成衣展卖。

“是啊,怎么?不相信我会设计衣裳?”御紫炎佯装不悦的质问慕华峰。

“呃——这倒不是。”慕华峰老实的回答。

御紫炎笑**的看着慕华峰的反应。好像,真的好像。

“只是华峰很少听说有人在绸缎庄内售卖成衣。通常不都是由裁缝量体裁衣么?而且衣裳的样式,莫说大央,便是其他几国也皆是大同小异。为何紫幽突然提出想要自己设计成衣呢?”

“有创新才能吸引顾客嘛。”御紫炎摇头晃脑的说道。

“创新?顾客?”慕华峰听得一头雾水。

糟糕,小峰实在太像小桐了,一不小心有些忘形了——御紫炎心中再次暗叫不好。

不得已,御紫炎只得改口解释道,“我是说,正是因为各个绸缎庄都不曾做过,我们如今提供不同样式的成衣,并且定时推陈出新,不是可以引起他人的注意力么?再者有现成的样板摆出来,买家也可根据需要向裁缝提出修改意见,如此更加直白、更易说明,不是吗?”

“嗯,紫幽说的倒是有理。那么就依紫幽吧。不过你确定裁缝能照你的设计制出你想要的衣衫样式吗?”

“没关系,小峰尽管物色裁缝,定好人选,紫幽会亲自示范给他们看,如何将我设计的图纸制成成衣。到时候,定要教我们的夜华绸缎庄一鸣惊人!”

“呵呵,好。”

看御紫炎讲得眉飞色舞,慕华峰的笑容也不自觉的爬上脸庞。

“啊,不过——”

御紫炎略微迟疑了片刻,复又开口同慕华峰商量道,“到时候,紫幽可能会安排几个自家人在绸缎庄内。还希望小峰不要介意。”

“无妨,只要是照常做事,谁的人,华峰并不在意。况且这绸缎庄本就是你的产业,我在帮你打理不是么?”

“嗯——”御紫炎再一次笑得灿烂如花。

“少爷,老爷命霜洁来接少爷回家用午膳。”二人相谈正欢,霜洁却出现在店铺门口。

御紫炎一看天色,竟已过晌午。那个男人——明知他出门了还要坚持等他一起用膳。唉——

“既是家中来人接你,紫幽便快快回去吧。”慕华峰笑道。

“对不住,我先走一步。明日再来寻你。”御紫炎起身告辞匆匆离去。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五十六章 旖念、邪念 (改后)
章节字数:4097 更新时间:10-06-12 13:52
第五十六章旖念、邪念

“回去查探一下,跟着我们的,是谁的人。”

告别了慕华峰,御紫炎的眼神冷了下来,传音入耳对霜洁淡淡说道。

霜洁微愣了一下,轻轻应了一声,“是。”

“嗯。爹爹可有说些什么?”

问起御天行之时,御紫炎心中莫名一紧。

“没有。老爷只是命霜洁来接少爷回去用膳而已。”

从今日一早,霜洁便觉得御紫炎与平日有些不同。只是又说不上有何不同。此时御紫炎又平白问出这么一句话。

陛下心中有何想法,殿下不该是最为清楚的么?怎么这会儿反而来问她呢?

“老爷应该对霜洁说些什么吗?”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御紫炎有些心不在焉的随口说着,脚下加快了速度。罢了,昨夜之事,便当是一场梦吧。

是他自愿将爱人之心送了给曼珠,如今虽是曼珠不再给他反悔的机会,他也没有理由怨罪旁人——说到底,是他自己的选择——虽然……

御紫炎微微晃晃头,悠悠叹息一声,罢了,想这许多也已是枉然。

不如就照平常一般待他。同性之恋、父子之恋,皇族之中,个个都是惊天动地的禁忌。便是他寻回了爱人之心又如何?他与父皇,也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与其再伤一回,倒不如就这样将一切深埋在心底,只是留在父皇身边陪伴他,直到他不再需要——说到底,他也同样是个寂寞的人啊……

跟在御紫炎身后的霜洁,听见御紫炎不住的叹息声,心中愈发疑惑。看着御紫炎显得有些飘渺的背影,霜洁一时间似是隐隐预感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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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福鸾宫,御雪寒的寝殿之内。

“回主子,三皇子今日出宫在闹市区盘下一家店铺,似乎预备与昨日那乡下小子合伙开一家绸缎庄。”

“绸缎庄?”

御雪寒低声重复道。好端端的,那个人怎么想起在宫外开家绸缎庄?明明还不到及冠出宫建府的年龄。

“是,是绸缎庄。而且三皇子并未用真名,而是化名慕紫幽,声称自己是那乡下小子的兄弟。”

“嗯。知道了。继续监视,小心不要被发现。下去吧。”御雪寒挥挥手,说道。

“是。”来人回了一声退了下去。

“我正愁在宫里下手耳目太多。你便自己跑到宫外闲晃。如此便不要怪我出手了。”

御雪寒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一松,一个碧玉茶杯由手中滑落摔在地上,清脆一声响,顿时晶莹剔透的一个碧玉杯七零八落。

“殿下!殿下怎得如此不小心?可有伤到?”

寝殿外婢女听到殿内响动忙进来查看。

“放肆!本殿寝殿,岂容你随便乱闯。”御雪寒冷声斥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担心殿下安危,还请殿下开恩。”

闯进来的婢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跪倒在地上连声求饶。

“哼。你既是已说了自己该死,又要本殿如何开恩?”

“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啊!”

婢女此时已是抖若筛糠,只剩不住叩头讨饶。

“罢了——”

御雪寒挥挥手,突然邪笑一声,“要本殿饶了你也不无可能。”

婢女正欣喜逃过一劫,却又听到御雪寒说道,“只要你趁三皇子出宫之时设法令他服下此药,本殿便饶你这一回。”

接过御雪寒扔过来的药粉,仔细分辨,婢女刚刚恢复的脸色顿时再次变得铁青,“殿——殿下,这,这——这药,这药……”

“没错,正是碧云笑。”

碧云笑与醉仙魂,同为春药。只是,这碧云笑是专对承欢人下的男子使用的。只需极少量,便可使人浑身无力、柔若无骨,燥热难当,无法自持。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饶了奴婢吧。”

婢女此时只恨自己为何还不昏倒在当场。

“哼,本殿不正在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么?怎么?还是说,你现在就想早点去投胎?”

“奴婢——”

毕竟是凤方芸身边的人,哪里有什么善类,为了保住性命,只有铤而走险,盘算至此,婢女轻咬樱`唇,最终下定决心,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婢遵命。”

“很好。”

御雪寒冷笑着说道,“既是母后身边的人,就该知道如何做事。手脚利落一点,不要让人逮住把柄。”

“是。”

“下去吧。几时动手,本殿会再传唤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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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得如何?”用过晚膳,御紫炎叫过霜洁问道。

“回殿下,那人后来进了福鸾宫。”

霜洁后来追踪那监视御紫炎之人,结果发现那人竟进了皇后的福鸾宫。

“哦?”御紫炎扬起姣好的眉。

“是皇后娘娘么?”霜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那个女人,竟将主意打到殿下身上。

“应该不是。”

御紫炎摇摇头,那个女人心机虽重,却大多用在献媚讨好之上。由她那日眼中流露出的怨毒看来,她并非如此深谋远虑之人。若是当真派人尾随,大概便会在他出宫落单之时直接下手加害于他。

如今并未有所行动只是从旁监视,福鸾宫中有此心机、又同样关注于他的——“大概是四皇子。”

“四殿下?”霜洁有些意外。

“嗯。不错。”

“他为何——”

“我并不清楚。”御紫炎摇摇头,说道,“只是,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令我莫名的有些厌恶。”

“——”

只听说四殿下平日里为人谨慎。与狂妄自大的二殿下完全不同。不过既是殿下如此说,定有殿下的道理,“那是否要霜洁——”

“不必。跟踪之人功夫极其一般。想来是因为四皇子以为我武功平平,是以并未多加防范吧。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有何打算。”

“老四怎么了?”御天行由后殿走出,正听到御紫炎与霜洁的对话。

“陛下。”霜洁行礼。

“嗯。”

御天行应了一声,便又问向御紫炎,“可是老四想要对炎儿不利?”

霜洁福身一礼告退,全然不顾御紫炎挽留的眼神。今日殿下果然有些奇怪。晌午时分回宫之后,虽是照例同陛下一起用膳,席间却几乎不曾做声。

用过膳之后也是一人躲进密室打坐练功。晚膳时愈发话少,似乎都不曾抬头看过陛下。霜洁只道是二人又因什么小事闹了些不愉快,才快些告退,将时间留给父子二人。

“……”

御紫炎目光有些闪躲,“父皇沐浴后该将衣衫穿戴整齐再出来。”

“这是在父皇的寝殿之内,穿得随意些又有何不可?”

御紫炎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个男人是故意的吗?这哪里是“穿得随意些”?明明是衣衫不整!湿漉漉的黑发还在滴水,使得御天行一路走来的地板上留下点点水渍。一件单薄的玄色里衣早已湿了大半,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御天行健壮完美的身躯。大敞的衣襟更是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上面还挂着点点水珠。

“到底是早春时节,父皇仔细受了风寒。”

终是担心这男人的身子,御紫炎转身由柜中取出一条干洁的布巾,递与御天行。

“炎儿终于肯和父皇讲话了?”趁着御紫炎伸出的手,御天行将御紫炎拥入怀中,俯身在他耳边问道。

“——”御紫炎有些不自在的想要闪躲。

“炎儿在同父皇闹什么别扭?昨日还好好的。”御天行佯装不明所以的问道。

“——没什么。紫炎只是今日在外跑了大半天,有些乏了。”

既是御天行绝口不提昨日之事,御紫炎也乐得装作无事发生。

“如此,炎儿今日便早些沐浴歇息吧。”

“父皇都将紫炎的衣衫弄湿了,紫炎除了去沐浴还有其他选择吗?”

御紫炎没好气的说道。既是无事发生,便还让他如平常一般与这男人相处吧。

“呵呵,是父皇的不是。炎儿快些去沐浴吧,身上的伤刚好,小心受风。”御天行的声音中满含柔情。

“——父皇才是,快些将头发与身子擦干,再换件干爽的衣衫。”

“好,父皇知道了。炎儿快去吧。”

御紫炎离开后,御天行满脸柔情的面容恢复一片冰冷,低声唤道,“霜洁。”

“陛下。”霜洁无声闪出身形。

“照看好你主子。莫要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霜洁明白。”

——

温暖的浴池中,依旧残留着御天行身上淡淡的冷香。坐在温热的池水中,御紫炎觉得脸上微微的有些发烫——今日的池水似乎温度有些偏高了。

“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眼神蓦地有些空洞,御紫炎掬起一捧池水,又眼见得池水由指间缓缓流逝,口中低喃着“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菊梦”。

抬起双臂随意搭在池边,仰望,浴池的屋顶也如御华殿正殿一般,是透明的琉璃,抬头望去,正是娥眉弯月。

“离秋菊时节还早呐——”

御紫炎说着无意义的话,心中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个有千般好、坐拥江山的男人会用情于他?原本以为今生终于有了机会可以享受一下父子亲情,却不知自何时起,那份亲情早就变质。

又或许……那个男人,从来未将他当做亲生骨肉看待?

御紫炎眼中划过一抹黯然。比起爱情,他更想要亲情,因为在他心中,亲情不会淡去,更加不会有背叛——

“背叛”?御紫炎视线一阵恍惚——为何想到爱情,他心中总是涌起“背叛”这个字眼?

手指轻敲额头,努力忽视头痛欲裂的感觉,一时间,御紫炎的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御紫炎轻笑一声,手在水中摇曳舞动,口中喃喃念道,“这还真是夜禹桥遗留下的坏习惯,总爱以理智推析情感,岂知注定无解——”

第五十七章暴怒边缘

数日后,御紫炎照例到绸缎庄去看视准备进度。只见慕华峰正抱着本账册,忙前忙后的指挥送布匹来的小工将布匹摆放整齐。

“辛苦小峰了。”御紫炎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拍拍慕华峰的肩膀。

慕华峰回过头见是御紫炎便露出一个极温暖的笑容,“紫幽来了?你先坐坐,我忙完再来陪你。”

听慕华峰此言一出,御紫炎喷笑出声,夺过慕华峰手中的账册,强忍着笑意说道,“小峰说得我好像独守空闺的小妇人一般。紫幽好歹也是你的合伙人,难道要当个米虫闲置在一旁做摆设么?”

听御紫炎如此调侃,慕华峰脸上有些发烧,讪讪的说,“我不是——我。”

“呵,紫幽玩笑之言,小峰何必如此紧张。你且安排好布匹,我来帮你看账。”

“怎么?你会看账?”慕华峰有些意外。

“怎么?我不该会看账么?”

御紫炎有些好笑的反问道,心想这慕华峰是把他看做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了,还是当真将他想成富贵之家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了?

“呃——也,也不是。”

慕华峰再次语塞。老实说,他当真以为御紫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翩翩少年公子了。或许他家也是商贾世家,那他自小懂账也便没什么稀奇了。只是普通商贾世家又何须隐瞒真实姓名?他一直以为这个自称紫幽的小公子,即便不是皇亲国戚,也至少是哪家达官贵人之子。

“好了,若是小峰信不过我,大不了我看过账后,小峰再重新核对一遍好了。”

“不必,不必,我自是信得过紫幽的。”

“嗯。你快去忙吧。”

……

“忙完了?”放下手中的账簿,御紫炎抬头正看到慕华峰向他走来。

“嗯。”

“去喝杯茶?”

“你不用回家用膳吗?”向外看看天色,已接近晌午。

“嗯,所以只是喝杯茶。今日爹爹有些忙,午膳会晚一些。”

“你们父子平日里都是一起用膳么?那么多兄弟一起?”

慕华峰后来问过御紫炎家中到底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听过御紫炎报出的数字后,慕华峰足足愣了一炷香的时间。

确实那个人数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实在有些难以置信。这也是慕华峰一直以为御紫炎是什么皇亲国戚的原因。恐怕这世上除了皇上,也只有哪家王爷才有可能有如此众多的子嗣了吧。岂知御紫炎正是那位皇帝陛下的儿子。

“呃——那倒也不是。”

其实只有他一人与父皇每日同食同寝,“我与爹爹感情好些……”

只是他爹爹的“感情”,有些特别——

“哦。那你爹爹定是十分看重你,不然十个兄弟、四个妹妹,算上紫幽十五个子女,你爹爹怎会单单与你一同用膳,而且还每日定要等你一起。”

“——”

御紫炎心中暗自苦笑,过去不曾觉得,如今经由慕华峰口中说出,御紫炎自己也觉得御天行对他实在是太过特别了一些。

为何自己过去从未发现过御天行对待自己的特别之处呢?是因为自从出生之后二人便朝夕相处么?距离太近,以至于他有时甚至忘了那男人的异于常人的特殊身份。

如此想来,也难怪皇后与二皇子、四皇子对他的敌意如此深重了。

只是为何呢?明明见过他手握他人生死,甚至可以轻易改变一座城、甚至一个国家的命运,自己却从未觉得他可怕或危险。明明知道他可以参破人的命盘,是以对所有人的生死都满不在乎、甚至是视若草芥,自己却从未觉得反感。

是因为他唯独看不透自己的命盘么?是因为他对自己总是和颜悦色么?是因为无论多么细微的事,只要事关自己,他都绝不会当做小事么?是因为,自己早已习惯他的存在了么?

习惯——当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啊……御紫炎在心中默默感叹道。

“紫幽,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慕华峰的声音将御紫炎由沉思中唤回。御紫炎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中,二人早已走到鹤吟轩门口。

“没什么。”御紫炎回转心神,对慕华峰笑笑,便率先进了茶轩。

小二见又是上回那位风度翩翩的小公子,忙笑着迎上来。

“小公子您来了,楼上雅间刚好空着呢。”

“多谢小哥。”

御紫炎笑着点头示意,“还是老样子。”

“好嘞。”

小二点头应了一声,便将御紫炎二人往楼上让,“两位公子楼上雅座请。小的这就为公子准备茶具、点心。”

“有劳小哥。”御紫炎照例拿出一锭银子交予小二,剩余的自是当做打赏。

“小峰,我们先上去。”

“好。”

……

准备好茶具,御紫炎正准备取水烹茶,却是眉头微蹙。

不动声色的继续烹茶。慕华峰自是不曾发现御紫炎的一瞬停顿,更不曾看到御紫炎手指微微一动。

“咦?奇怪,突然觉得有些困。”

慕华峰努力眨眨双眼,声音有些模糊不清的说道。

“是么?工夫茶需些时候,小峰自是睡一会儿吧,待紫幽烹好茶,再叫醒你。”

“好吧。只是可惜了,我很爱看紫幽烹茶时的模样呢——”

喃喃的说着,慕华峰已是沉沉睡去。

将慕华峰安置好。御紫炎继续烹茶。只是待茶备好,御紫炎也不曾叫醒慕华峰,而是自顾自的饮下第一品。

“哐啷”一声,茶杯落地。御紫炎顿时瘫软在地。

“公子,看来药效发作了。”

推门声响,门外进来一名形容姣好的女子,娇柔的女声低低说道。

“呵,碧云笑果然名不虚传。药效立竿见影。”

门外一名男子,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来人自鸣得意的说着,却不曾察觉本应浑身无力瘫软在地的御紫炎却微微挑动姣好的眉,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容。

“公子,另外一人如何处置?”

“先将他带走。土包子稍后再来料理也不迟。”

“是。”

女子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后,门外又进来两名男丁。

“带走。”少年公子声音中带着一丝狠厉。留下两个字,便率先走出了房门。

——

待一行人离去后,小二战战兢兢自楼梯下面转了出来。那位举止优雅的小公子被人带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可是带走他的可是四皇子殿下,便是给他十条命、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位高权重的皇子殿下啊。

小二心中正似火烧一般,背后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不必担心,我家公子不会有事。你自照看好雅间内另一位公子。事后我家公子定会好好打赏与你。”

小二惊得猛回头看去,却见身后并无他人。不过方才的声音——既是说那小公子不会有事,便希望他当真不会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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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套进布袋中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候。御紫炎觉得自己被放在一片柔软之上。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后,布袋口被打开,御紫炎看到自己果然是躺在一张床上。

打量四周,房内布置透着股说不出的香艳与煽情,看来该是哪家欢乐场。对他下了碧云笑,又将他带到此处,看来该是间小倌馆了。

御雪寒倒是不笨,没有将他带回福鸾宫去。

感受到两道贪婪下流的视线,御紫炎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看向床前,正站立着一名相貌粗犷的大汉,一道屏风之后坐着的,正是悠游自在喝着茶的御雪寒。

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情,御紫炎淡淡瞥了一眼竹编的屏风,便偏过头不再言语。

“哼,服了碧云笑一炷香的功夫,眼神还能保持一片清明么?看来你果然不能小瞧呢。”特意压低的声音冷冷的说着,“只是,等下你便会意乱情迷了——在男人身下呢。”

还不待御紫炎衣袖中的暗器放出,门外一声冷哼,“炎儿到底打算陪他玩耍到何时?你可是忘记爹爹曾经说过的话了?”

话音未落,只听房门砰地一声顿时成了一片断木残骸,一名玄衣男子面色不善的出现在门口。房内温度顿时降至冰点。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五十八章 杀意骤起 (改后)
章节字数:3455 更新时间:10-06-12 14:10
第五十八章杀意骤起

“炎儿可是要爹爹亲自动手么?”玄衣男子站在门口,紧锁眉心,紧握发青的双拳昭告着主人早已隐忍到极限。

御紫炎心中暗自一惊,手上的暗器迟疑了片刻,床前的壮汉却已直直扑到在地,连哼一声的时间都不曾有,便一息毙命。

御紫炎再也不敢耽搁半分,忙从床上闪身来到屏风之后,只见玄衣男子正扬起手,暴乱的掌风四散飞溢,青筋暴起的手掌正袭向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上的御雪寒。

“父皇!”御紫炎低声惊呼一声,忙展开双臂抱住御天行冰冷僵硬的身子,“父皇冷静些。父皇冷静些——”

——

紧紧抱着御天行的身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父皇冷静些”,温润如水的声音不住的安抚着御天行暴怒的情绪。此时御紫炎早已顾不得呆坐在一旁的御雪寒了。

不知过了多久,御天行暴乱的掌风才总算平静下来,伸直的手臂才缓缓放下。

御紫炎此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放开手,望着眼前这个还差一分便走火入魔的男人,轻轻唤了一声,“父皇。”

“炎儿是在挑战父皇的极限么?”

声音依旧冰冷到极点,一对凤目中迸射出的杀意使御紫炎意识到这个男人绝非说笑,他绝对有可能在下一瞬间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亲手抹杀,只因他想要给御紫炎服用碧云笑——即便并未得逞。

“父皇,你的气息尚不平稳,此时不可再动怒。”

御紫炎并未去在意御天行眼中的杀意。而是担心御天行当真控制不住暴乱的内力,走火入魔。

“洁!”御紫炎低唤一声。

“少爷。”

“先将他带回去。爹爹需要调息。”

“是。”霜洁领命封了御雪寒的穴道,将人带走。

整间小倌馆早在御天行到来之时被默与霜洁清场了。

此时,本应人声鼎沸的小倌馆,却静得落针可闻。

御天行僵硬着身子任由御紫炎轻轻牵着他的手将他带至床前,却迟迟不肯坐下。

见御天行迟迟不动,御紫炎叹息一声,柔声说道,“父皇将就些,只是坐下调整气息,歇息片刻便好。嗯?”

御紫炎此时的软语轻声,反而再一次刺激了御天行的神经,想到方才破门而入的一霎那,看到这人儿一动不动的躺在眼前的床上,被个匹夫以下流的视线肆无忌惮的扫视。

虽是明知这人儿并未真的中了碧云笑,却还是恨不得将所有碰过他、看过他、对他起过邪念的人杀个干干净净。心中杀意再次萌生,再也不想压抑,御天行猛地将御紫炎扑倒在床上。

“痛!”

猝不及防被御天行扑倒,御紫炎顿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背后虽是柔软的床榻,却还是撞得生疼。

御天行却仿佛并未听到御紫炎呼痛声,眼中流转的金光似是较平日更盛,低沉喑哑的嗓音由齿缝间逼出,“父皇是否该将你囚禁起来才能不让别人瞧了去、骗了去、掳了去?嗯?”

御天行修长强壮的身子压在御紫炎身上纹丝不动,若是放在平日,御紫炎此刻早已不自在的反抗挣扎,只是此时他只是一心记挂着御天行又渐不稳的气息,只是任凭御天行紧紧箍住他的身子。

御紫炎扬起唯一可以动作的右手,一面自上而下轻轻抚着御天行的背,一面缓缓地将一丝一丝的内力注入御天行体内,口中一遍一遍轻声重复念着,“父皇,炎儿好好的。父皇,没事的。没事的父皇。父皇,炎儿好好的。父皇莫要心急,放轻松,放轻松——”

御紫炎轻柔的呢喃仿佛咒语一般,抚平了御天行焦躁动乱的心绪。那仿若天籁的低语,使得御天行渐渐放松了身体、平静了心情,紧绷的身子也卸了力,却是依然自上而下拥着御紫炎。

“——”

御紫炎自是觉出了御天行渐渐平静下来的气息,手中却依然不曾停下,口中轻声问道,“父皇可觉得好些了?”

“——”

御天行半晌不曾言语,只是将头埋进这人儿的肩窝,贪婪的吸吮着独属于这人儿的气息。

“父皇可是在撒娇么?”

御紫炎的话语中隐隐含着一丝笑意,心中竟是一时忘记了曼珠之事。御紫炎甚至在想,或许所谓曼珠契约,不过是梦一场,他与父皇之间,或许——

“若是父皇撒娇,炎儿可会一直对父皇如此亲近温柔?”

不肯移开头,御天行的声音显得有些闷沉。

“呵,自是不会。”御紫炎忽然有些坏心眼的想要逗一逗这个正在撒娇的男人。

“嗯。父皇知道。”

御天行低低应了一声,此刻却是毅然决然的起身,“此次是父皇失态了。”

没想到御天行是如此反应,御紫炎的心中莫名的隐隐一痛。这个男人他——

御紫炎亦坐起身,声音不再似方才柔得似能滴出水来,恢复往日的风轻云淡,“父皇既是好些了,不如这便回宫吧。用过午膳,父皇再好生歇息一会儿。”

“嗯。”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便由床上下去,站起身,率先一步出了房间。

御紫炎随后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回宫路上,谁都不曾再说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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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殿下。”

刚到御华殿门口,便见李祁、霜月霜洁、以及缘枫墨雨,齐齐站成一排迎了出来。

“父皇乏了,洁,命人准备午膳。”

不等御天行开口,御紫炎抢先对霜洁说道,随后又转头对李祁说道,“父皇用过膳需小憩片刻,还请李大人费心应付前来觐见之人。”

“是。”霜洁应声退下。

“殿下放心,微臣自会安排妥当。”李祁也欠身行礼道。

“多谢。”御紫炎淡淡一笑。

御天行此间未发一言,只待御紫炎话毕,他便径直走进御华殿。

站在一旁的几人均是愣了一愣。方才虽只是一闪而过,总觉得陛下的眼中似是一片冰冷——到底陛下在外发生了何事?方才一阵风似的冲出宫去。此时明明有殿下相伴,却依然是冰冷一片。难道是殿下惹得陛下不愉快了?

看出几人的疑惑,御紫炎递给几人一个安抚的浅笑。

这一笑,反而使得几人心中愈发疑惑——为何殿下的笑容,也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般空虚疏远?

到底是李祁沉着冷静,不待性情直爽的霜月和少年心性的缘枫墨雨多说多错,便使了个眼色带着几人退下。

——

无声的用着膳,殿中只留霜洁一人侍候。殿内莫名凝重的气氛饶是一向心境平和的霜洁也觉得有些透不过起来。

就当霜洁已有些站立不安之时,御天行冷冷的说道,“老四的事,炎儿准备如何处置?”

御紫炎手中的汤匙微微一顿,随后看向御天行,浅笑着回问道,“父皇意下如何?”

霜洁觉得周身又是一阵冷意——并非为着陛下冷冷的声音,而是为着殿下那完全未达眼底的空洞笑颜——那笑颜,仿佛是一张面具,一张没有温度、没有一丝变化、没有半点人气的面具。这般的殿下,这般的表情——

“杀!”御天行手中的筷子应声折断。

御紫炎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的说道,“麻烦洁帮父皇换一副筷箸。”

霜洁应了一声忙退出大殿。再在里面呆下去,恐怕便是她也要失去常态了。

“父皇可是认真的?”御紫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双手手肘抵在桌上,十指交叉,侧目望向御天行。

“炎儿以为父皇像在说笑么?”御天行眯起一双凤目。

“方才父皇可是在问紫炎的主意?”并不回答御天行的反问,御紫炎突然掉转话锋。

“不错。”

“那么此事可否让炎儿来处理?”

“你?”

御天行剑眉一挑,突然邪邪一笑,“你想如何处置?”

“抹了他的记忆便是。”

御紫炎也是换了一副松松垮垮的笑容,向后仰身倚着靠背,不经意的说道,“难得紫炎有此方便的异能,乐得拿来一用。”

“为何要留他?”御天行的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父皇明明比紫炎更加清楚,御雪寒,命不当绝。”

“哼,若是朕想杀他,便是阎府不收他又如何?不过是朕再舍去几十年的寿元。”

御天行头一回不在御紫炎面前自称“父皇”,而是,“朕”。

“父皇!”御紫炎声调略微提高,“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朕没有开玩笑!”御天行此时竟是对御紫炎露出疾言厉色。

“陛下,您的筷子——”就在二人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之时,出到殿外取筷子的霜洁适时返回。

御天行再也不发一言,闷头用膳。

第五十九章冷静

“此事,紫炎会去处理。父皇不要再为此事烦心了。”草草用完膳,御紫炎放下碗筷,起身离去前淡淡说道。

“随你。”御天行冷冷的两个字。

“谢父皇。”

御紫炎离去的脚步略微顿了顿,却是不曾回头,只留下三个字,便出了殿外。

“啪——”

又一双碧玉筷箸应声折断。霜洁正要上前收拾,却被御天行喝止,“退下。”

“——是。”

待殿中只剩御天行一人,他仰头向后靠去,“炎儿,朕到底该如何是好——”

这满腔怒意,久久无法平息。今日已是因为御雪寒之事迁怒于御紫炎。

明日呢?再明日呢?御紫炎已愈发生的出色,不仅是容颜,那性情也是愈发的令人移不开眼睛。

昔日的御颙岚、那日的慕华峰……御雪寒对御紫炎是起了邪念,他尚可借着怒气显出杀意。

可是其他人却只是单纯的被那人儿吸引,若是再留御紫炎在身边,或许他当真有一日会因旁人与他的亲近抑制不住怒气,最终伤害到那人儿。

“炎儿,你的好,才是毒药,会上瘾,会戒不掉啊——”

“殿下——”

跟随御紫炎出到殿外,霜洁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嗯?”

御紫炎淡淡应了一声,仿佛方才御华殿内的电光火石不过是幻觉。

霜洁心中疑云盘旋,殿下方才对陛下那般冷淡态度,是为了四殿下,亦或是为了陛下方才的暴怒?可是殿下心中明明该知,陛下如此失常,全是为了殿下他啊——

“陛下他——”

“抱歉,吓到洁了么?”御紫炎淡淡的声音辨不出一丝情绪起伏。

“不会。”

“嗯,倒也是呢,过去的父皇,怕是冰冷更甚吧?”

“陛下过去虽是待人疏冷,却是不曾如此暴怒。”

“呵,洁若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御紫炎轻声笑着,终于转回头看向霜洁。

“霜洁只是觉得陛下对殿下之心,至真至诚,便是反应有些欠妥,却到底是为了殿下。”

“唉。”

御紫炎叹息一声,“……父皇对我千般好,我放在心里。只是父皇的情意愈深,紫炎愈是觉得心中亏欠于他。”

“殿下因何会觉得亏欠于陛下?”

霜洁有些讶然——她从不知殿下心中竟是如此想法。

“因何?因何——”

御紫炎不知是在问着霜洁,抑或问着自己,“因何——或者只是错了机缘,那般深情切意,太奢侈,太虚幻,要不起,也早已不需要。是以亏欠他。”

“殿下——”御紫炎的一番话说的霜洁愈发疑惑。

“洁啊,温柔是毒物,会让人上瘾,不想戒掉。”

御紫炎也不管霜洁是否能够了解,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只是紫炎忘了,抵不过这毒的,不止紫炎一人。或许他,更容易上瘾。也许若是我早些发现,早早离远些,他便不会如此辛苦了——”

“殿下——”

一时间,霜洁觉得眼前的殿下仿佛是个历尽沧桑的老者,又仿佛是个悲悯众生的神明,傍晚华灯初上,淡淡乳白色的灯光薄薄一层覆于殿下精致的脸上,使得殿下显得愈发不真实。

“洁,带我去见四皇弟吧。早些解决了此事,我还要出宫去看望一下小峰。发生了这许多事,该对他有个交代。”

“这么晚了,殿下还要出宫么?”

霜洁意外的问道,“慕公子那边,霜洁已大略交待过。慕公子也要霜洁转告殿下不必担心他。殿下若是挂心,不如明日一早再去看望慕公子。今日还是——”

“洁不必再言。今夜我会回凌烟宫休息。洁稍后再对父皇说一声吧。”

“陛下他今日心情不佳。霜洁认为殿下还是陪在陛下身边为好。”

“正是因为他心情不佳,我才不可陪在身边。”

“……”

霜洁总觉得今日殿下所说的话有些难懂。

“不必再想了。洁只管照我说的做便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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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弟受委屈了。”

到了偏殿,御紫炎见到御雪寒仍被封着穴道,端坐于座上。

“呵,三皇兄终于想起四弟了么?”

“怎么?紫炎冷落了客人,四皇弟恼了?”

御紫炎挑了挑眉,斜着眼角看向御雪寒。

“三皇兄是父皇的心尖宝贝,四弟怎敢对三皇兄恼火。”

御雪寒的话中暗暗含着讽刺与奚落。

御紫炎妙眉微蹙,此人到了此时尚不知留些口德么?还是说,想要借此激将法套他的话?真是枉他心机深重,如今却在此白费力气。

“紫炎无心权势,更不会与你争抢什么。你又何必自寻烦恼,草木皆兵呢?”

御紫炎摇摇头,似叹息着走至御雪寒面前。

“三皇兄这是要杀人灭口么?”

御雪寒故作轻松的说道,只可惜微微颤抖的声音到底泄露了他此时的胆怯。白日里父皇露出的杀意他并非没有知觉。只是仗着他是皇后所出,御雪寒觉得父皇定不会当真伤他性命,最多是受一顿皮肉之苦。

而他此次,却是知道了一条天大的宫廷秘闻。当时父皇看向他的那眼神,分明是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了一般。

为了一个皇子,父皇值得如此?他认为断无可能。那么便是他原本随便散布的谣言如今竟然成真,父皇对眼前之人,当真抱着别样情怀。

只是他转念一想,此事若是外传,必定有损父皇声誉,更甚者,他若有心借题发挥,到时江山易主也未必是天方夜谭。

如此可能他能想得到,父皇自然也会轻而易举想到。父皇既是能想到这一层,又岂会养虎为患留他性命?

“呵,你此时才觉得怕,不觉得晚了些么?若是能令你吃一堑长一智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只可惜,若留着你的记忆,父皇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御紫炎一边说着一边愈发走近御雪寒,“坦白说,你是生是死,紫炎其实并不很在意。只是父皇平白因此见了寿元却不是紫炎所乐见。是以——”

“四皇弟忘了今日发生的一切吧。也忘了你曾兴起过这般愚蠢的念头。”

御紫炎一双紫瞳似能诱`惑人心一般深深望进御雪寒的双眼,口中稍显低沉的话语仿佛对御雪寒施了一道魔咒,御雪寒只觉一阵浓浓睡意袭来,双眼用力眨了眨,终是失去了知觉。

“洁。”

放开托着御雪寒下颌的手,御紫炎由怀中掏出一方丝帕,漫不经心的将十指擦了个遍,才开口唤霜洁进屋。

“殿下。”

“送回去吧。小心些。”

“是。”

“还有——”叫住架了御雪寒欲转身离去的霜洁。

“殿下还有何事?”

“记得提醒父皇早些歇息。”御紫炎犹豫再三,终是开口说道。

“——”

霜洁一时无言,“殿下何不亲自去说?照殿下对陛下的了解,觉得陛下可是会听霜洁一言?”

“他若是不听,便随他去吧。”

御紫炎微微蹙起眉,背起双手,潇洒走出殿门,身后留下一句话,“到时留话给李大人,仔细父皇不要受了凉。今日他气息大乱,身子难免虚一些。”

看着御紫炎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霜洁心中终是不解——殿下明明如此挂心陛下,又为何偏要特意避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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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儿出宫去了?”

霜洁将御雪寒悄悄运回福鸾宫,便回到御华殿将御紫炎的交代转述给御天行。

“是。殿下说今日会到凌烟宫休息。请陛下早些歇下。”

“嗯。”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

霜洁心中微微诧异,她原本以为陛下会执意要殿下回来住。却不想陛下如此轻易便应承了下来。

“如此,奴婢先行告退。”掩下心中疑惑,霜洁施礼告退。

待御华殿的门合上,御天行冰冷的面容一瞬间崩垮,疲倦之意涌上心头——白日险些走火入魔,早已耗尽了他的心神。

“炎儿,父皇要放手吗?父皇不愿放手啊……”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六十章 冬腊寿辰 (改后)
章节字数:3545 更新时间:10-06-12 16:44
第六十章冬腊寿辰

那日以后,御紫炎便声称绸缎庄事务繁忙,每日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干脆住在外面。后来在御天行的默许下,御紫炎实际上搬回了凌烟宫。

如此忙碌了大半年,绸缎庄的生意基本上步上了正轨。

“小峰,看看我设计的新款式。”

绸缎庄的内室,慕华峰正坐在梨木椅上喝茶,御紫炎边说边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

慕华峰端到的嘴边的茶杯停在了半空,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御紫炎,身穿一件淡紫色的丝质长袍,上身贴身收紧,下身外罩多层透明薄纱蓬松立体感极强。紫色的长袍外面罩了一件鹅黄色细绒短袖小坎,小坎的领口袖口是鹅黄的软绒自由飞舞。配上御紫炎天生的白皙皮肤还有紫色的双瞳和泛着紫芒的毛发,恍若坐敷童子下凡。

一时间,慕华峰竟看呆了。

“小峰?小峰!”在慕华峰眼前晃晃不大的手掌。

“啊。”

慕华峰猛地回过神来,“紫幽,这身是女装吧?试穿的话也该叫霜洁或者霜月来吧?”

好险,差点被这个小鬼迷住——慕华峰暗自深吸一口气。

“没办法啊,这身衣装是为身材偏胖的女子设计的。洁和月身材都太纤细了。”

御紫炎一边捏捏自己身上的肉,一边要慕华峰喂他葡萄吃,“啊——”

“紫幽——”

手里的葡萄本是要自己吃的。见御紫炎张开两片粉`嫩晶莹的唇,慕华峰有些为难。

“啊——”御紫炎固执的张着嘴。明知慕华峰并非小桐,但他还是偶尔想要在这人面前耍赖撒娇。

“你啊。”慕华峰无奈的将剥好皮的葡萄送入御紫炎的口中,柔软的唇碰到慕华峰的指尖,微凉的触感让慕华峰的心头无端一热。

“唔——虽然不如夏天的好吃,不过味道也不错。”

舔舔唇,御紫炎说到,“还要,啊——”

“自,自己拿去吃。”慕华峰有些慌张把装葡萄的碗塞给御紫炎,抓起茶杯猛灌一口。

“切,和小桐一样木头人一个,不好玩。”

慕华峰顿了一下,“你那位故人,跟我当真如此像?”

“嗯,长相,气质,暖洋洋的笑容,嘴唇上的黑痣,一模一样。”

紫炎一边塞着葡萄一边说着,弯弯的眉眼,预示着主人的好心情,“啊,不过做生意的头脑他是一点没有。不过他小时候甚是淘气,以捉弄我为乐。长大后才像你这副呆样子。”

“既是有不同,就不要总是把我们相提并论。”

慕华峰有些失落的小声说道。

紫炎愣了一下,“对不起。未曾顾及你的感受。看到你想起很多和小桐有关的事情,一时忘形了。抱歉。”

“哎,罢了。容忍你又非一两日。想来你我相遇也有大半年光景,你似乎一直心事重重。捉弄我能博君一笑,也算物有所值吧。”

“嗯——”

御紫炎低下头去,片刻,又恢复了平日的笑容,“今日我爹寿辰。我先走一步。”

“好。”

“今日是御寰皇帝陛下的生辰,这么巧,也是紫幽爹爹的生辰啊——”御紫炎走后,慕华峰口中喃喃的说着——

今年正逢御天行三十岁寿辰,举国欢庆,大央城上下张灯结彩,宫内更是宴请文武百官,歌舞升平,好不热闹。御紫炎不喜吵闹,静坐片刻便退了出来。

御紫炎从宴席上退出来,正是华灯初上,晚风吹得御紫炎有些冷,不禁将衣领收了收,继续慢悠悠的向前走。

慕华峰说得不错,御紫炎确实有心事。他的心事,便是御天行对他的感情。

自从御天行因御雪寒之事暴怒险些走火入魔那日已大半年过去,御紫炎借口绸缎庄生意有意疏远御天行。而御天行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定要将他留在身边,而是默许了他的远离。

最近晏灵有意无意总是对他提起,御天行大半年来埋首国事,常常几天不眠不休,也不按时用膳,就算用膳,吃没两口便命人撤了。

今日刚好是腊月初八,前世的习俗,该是吃腊八粥的日子。

想他今日怕是又要喝得酩酊大醉,也罢,反正也打算给母妃还有洁和月他们煮八宝粥。给他送去一碗,放下便离开——御紫炎心里默默说着,便向御膳房走去。

“三殿下。”

御膳房的人都认识御紫炎。自从御紫炎住在御华殿之事在宫内传开后,御紫炎索性在御膳房要了间小厨房,方便他为御天行准备吃食。

只是没过多久,他便搬回了凌烟宫。这倒也有些好处——众人以为皇帝陛下对三皇子的宠爱不过一时兴起,便多数不再关注御紫炎。

御紫炎也因此落得轻松自在了许多。御雪寒亦是自从上次,便不再有所动作。看来也是同样想法吧。

“嗯,今日大伙儿辛苦了。回头紫炎请你们喝酒。”

“多谢三殿下恩典。”

“你们忙吧。我去小厨房。”

“是。”

进了小厨房,将昨夜就已泡着的各色谷物还有去核的金丝小枣重新洗了,添好水,放于炉火之上。

文火熬着粥,御紫炎拿出随手带的书册,翻到上次停下的地方,准备继续看下去,顺便打发时间。

“三皇弟?”窗外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带着一丝疑惑。

“——”

御紫炎循声望去,“大皇兄?”

这回换御紫炎觉得疑惑。

“大皇兄为何在此?”御紫炎站起身来,微微躬身问道。

“见三皇弟宴会中途离去,久久未归,我有些担心,寻你而来。三皇弟才是,为何在此?”

御颙岚解释着,瞥见御紫炎身边的小炉,“三皇弟这是在——”

“呵,宴会过于热闹,紫炎有些不适应。刚巧腹中有些空,便随便煮些吃食。”

不打算讲出实情,御紫炎随口说道。

“这等小事,吩咐下人去做便好,三皇弟如此出尘的人儿,怎得做这等粗活?”

御颙岚有些不满下人的怠慢。

“呵呵,大皇兄为何动怒?并非御厨们怠慢。这小厨房本就是为紫炎准备的。紫炎喜厨艺,这‘十指沾满阳春水’的事情——”

御紫炎轻笑举起双手晃动纤纤十指道,“紫炎倒是十分乐在其中呢。”

“……”

看到御紫炎有些俏皮的笑容,与三、四年前那个板着面孔教会他坚强求存的六岁孩童,重叠在了一起。那个坚强的孩童曾经深深震撼了他的心。而如今这个在他面前谈笑风生的人儿,又一次,深深地攫住了他的心神。

“大皇兄?”见御颙岚定定的瞧着自己却不言语,御紫炎疑惑的开口唤道,“紫炎脸上有什么么?”御紫炎抬起衣袖想要蹭脸——刚才起火时蹭到灰了么?

“!啊!哦。”

沉浸的思绪被惊醒的御颙岚讪讪的笑到,“呵呵,我只是不曾想到三皇弟也有如此……如此平易的一面。”

“大皇兄说笑了,紫炎本就是凡人一个。若是紫炎平日言语之间对大皇兄有所冒犯,惹恼了大皇兄,还请大皇兄大人不计小人过啊。”

御紫炎闻言咯咯边笑,边躬身施礼。

“不不不!我并无此意。若非当年秋闱之时三皇弟一言惊醒梦中人,我怕是到今日还是浑噩度日。”

“大皇兄本是人中龙凤,紫炎不过稍稍给大皇兄提个醒罢了。根本到底在于大皇兄自身。”

“三皇弟过谦了。”

……

一个时辰过后,米香四溢,掀开锅盖,软糯香滑的粥里加入少许梅花酿和冰糖,粥便煮好了。

分出一些命人送去凌烟宫,然后又盛了一碗,放在保温的食盒里面,御紫炎方才转身对御颙岚说道,“大皇兄如若不嫌弃,不如试试紫炎的手艺。”

“三皇弟这是?”望着食盒内的粥,御颙岚有些疑惑的问道。心想方才不是说三皇弟自己饿了么?命人分些送去凌烟宫乃情理之中,可是这单单于食盒内温起来的一份又是为何?

“这——”

御紫炎顿了一下,侧过头去轻声说道,“不小心粥的分量多了些,是以顺道给父皇添道夜宵。”

“——”

顺道么?御颙岚心中一颤。仔细想来,方才那粥的分量分明不是一人份。恐怕并非“顺道”,而是专门为某人准备的罢。

“大皇兄?”御紫炎有些无奈的想,平日里虽很少与御颙岚打交道,但听说这位大皇子是出了名的一表人才,可是今日怎得见他总是发呆?

“呵呵,三皇弟的手艺,我平日想要求都求不来呢。今日被我碰巧遇上,哪有不要之理。”

“嗯。不如紫炎也帮大皇兄准备一个食盒,大皇兄带回莲清宫再用可好?今日天寒,吃过东西出门灌了风便不好了。”

“嗯,如此也好,亏得三皇弟仔细费心了。”

“哪里的话。”御紫炎笑道。说罢转身去取食盒。

望着御紫炎忙碌的背影,御颙岚心中默默地想道——紫炎,你是在为我着想,还是急着想要去御华殿呢?在你心中,父皇果然比谁都来得重要吧——

第六十一章忘爱问情

送走了御颙岚,御紫炎长出一口气。拍了拍有些笑僵了的脸,便提起食盒去了御华殿。远处歌乐声隐约传来,象征着御寰的和平昌盛,这一切都与御天行的勤勉为政息息相关。

想起那个男人每日埋首公务的身影,御紫炎轻轻蹙起眉。

已有半年多不曾有闲暇与御天行闲谈浅笑了——不,是他不让自己有闲暇让御天行接近。是他有意无意间在他与御天行之间有所保留,隔着一段距离——不至于生疏,却也绝不亲近。

“为何呢?”

御紫炎抬起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口中呼出的热气遇到冰冷的空气凝成一团白雾,模糊了视线。

不知怎的,不自觉的便同他疏远了开来。

御紫炎缓缓向着御华殿的方向走着,心中不着边际的想着——为什么呢?因为他那日渐灼热的视线吧?

不错,巧遇结识慕华峰那日自宫外回来,御紫炎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了御天行过于灼热的视线。前世活了76年的御紫炎,不可能不明白那灼热视线所代表的含义——甚至于或许,他比一直待人疏冷无情的御天行更了解那灼热视线的含义。

御雪寒下药之事,他本是向御天行交待过的,并也的到御天行首肯,自行处理。却没想到最后御天行竟是突然出现,且情绪失控。若是之前他还能将御天行对他的别样感情佯装不知,那么经过那一次,他实在无法再装作无知无觉。只是——只是……

不可否认,御天行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来到这世上的十年间,御紫炎即便并不热衷政事权位,对于御天行在政事上的成就,他却从未少关注一丝一毫。

毫不避讳的说,前世的夜禹桥也好,今世的御紫炎也罢,一直是个颇挑剔的人,虽说对别人的过失他极少苛责——但是令他真心实意赞赏一个人,却也是极为少见的事。然而对于御天行,他是赞赏的,欣赏的,甚至是有些憧憬的。

那个男人的风度、性情、决断力、影响力、行动力……从各个意义上来说这个男人均属位于顶端之人。

过去夜禹桥总以为,身边的人,便是再如何出色,近距离相处时日久了,各式的不足自然会显露出来。

然而御天行却是个例外。从那个男人身上似乎找不到缺点。就连他私下无人时使坏任性的时候都会令人移不开视线。

不过,那到底是纯粹的欣赏。情爱,便是刻骨铭心——说那是夜禹桥曾经的信仰也不为过。不过也只是“曾经”。

夜禹桥早已明白所谓刻骨铭心,到底不过只是童话故事里面人们编制的梦想之谈,现实中,两情相悦已然算是奇迹,更莫说“刻骨铭心”的爱情。

虽已记不起夜禹桥为何舍弃爱人之心,但能使得他如此心灰意冷的往事,御紫炎乐得遗忘。只是心中已是无爱,御天行灼热的视线对于御紫炎,便像久居暗处盲眼之人沐浴和煦的阳光,常人眼中千金难求的幸事,他却没有半点知觉。

这般无知无觉,使得御紫炎心中总觉亏欠于御天行。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些年他停留在御天行身边的时间太久了吧?使得御天行对于他的存在形成了一种习惯,使得御天行对于宠爱他这件事也成了习惯。

只要放开一点距离,时间久了,这种习惯自然会淡去了吧——毕竟人的感情是很善变的,更莫说是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日子久了,再热烈的视线终会冷却,再温柔的耳语终会散去。

到那时,他还是会关心父皇的三皇子,他还是轻言浅笑的御紫炎。一切,终将归于平凡淡定;一切,才得以存在的更长远、更安全……

下意识中说服着自己不要太过在意御天行对他的情意,注意到时,御紫炎已是站立在御华殿门口。

走进殿内,似乎较平日显得冷清了些——是错觉么?御紫炎总觉得,四周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愁绪与寂寞的味道。

那曾经很熟悉的冷香也令御紫炎心中隐隐作痛。不想久留,御紫炎把食盒放在桌案上正欲离开,一转身,撞进一个冷香的怀抱。原以为御天行不会这样早回来,为何——

“炎儿,你可是来看父皇?多日未见,父皇好想你。”

御天行轻轻抬起御紫炎的下颌,御紫炎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酒气袭来。

流金的黑眸深深望进眼前一双写着惊讶与些微惶乱的紫瞳,御天行低沉的声音少了一分平日里的冷润,多了几分沙哑,“方才宴席上你坐得这样远,父皇都不曾看清你的脸,这会儿父皇定要瞧个仔细。”

“父皇,你喝太多酒了,伤身。”御紫炎用力想要推开御天行。

“呵呵,炎儿还是关心父皇的是不是?”

御天行的眼中五分柔情三分喜悦还有两分落寞。原本俊朗的脸清瘦了不少,眼窝也有些凹陷,眼底两抹淡淡的青色让人看了心疼。

御紫炎有些不忍,“紫炎一直都很关心父皇。”

“只是,你并不爱父皇,是么?”

“——是。”

顿了一下,御紫炎还是如实答道,心中,却好似有些钝痛,沉闷的感觉,令御紫炎不自觉抿起了唇。

“可是父皇爱你。”

御天行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沮丧与挫败。

“父——唔”御紫炎正欲张口,忽然被御天行的双唇霸道的吻住。

御紫炎用力挣扎,却被御天行牢牢扣住后脑动弹不得,御紫炎干脆放弃,任由御天行掠夺着他双唇的芳香,却僵硬的不给他半点回应。

御天行见御紫炎不再挣扎,原以为是怀中的人儿接受了他,心中大喜,霸道的吻渐渐温柔起来,一点一点品尝口中的两片柔软,好像那上面沾满了蜜糖,让人爱不释口。

可是,很快的,御天行发现御紫炎并非接受他,只是放弃了反抗。对方冷淡的反应激怒了这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皇帝。

“为何?为何你就是不肯接受父皇的爱?!在那慕华峰面前你明明那般没有防备、笑得开怀。你爱他?还是你心里还系着那个叫小桐的人?”

御天行中气十足的吼声在整个御华殿内回响着。提到慕华峰的时候甚至透着一丝冷意。

“与他无关。小桐于我从来只是如兄长般的存在。”

衣袖下,御紫炎的手紧握成拳。御天行的柔情,御天行的怒气,让他迷惘,也让他愈发觉得心中闷痛,却又如此无力,明明心中盘旋着一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御紫炎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湿漉漉,酸涩,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那为什么?你对父皇明明这般体贴入微,你对父皇明明这般亲近。”

御紫炎双唇张了又阖,却终究只是抬手拭去御天行额头的细汗,轻轻地说,“紫炎知道你的冷情皆因未曾被人真正关心过、爱过。紫炎知道你‘高处不胜寒’的寂寞。紫炎知道你在别人异样眼光下的孤单。紫炎也知道只有在我面前你才会有各种不一样的表情,才会真正开怀的笑。紫炎更知道你真的对我很好,真得很宠爱我。”

“那——”

紫炎抢白道,“可是——那是爱情吗?”

御天行疑惑的看着御紫炎,那难道不是爱吗?

“我们是父子。”

所以你对我的爱是父爱——御紫炎在心底默默的说着,不知是在说服御天行、抑或是说服自己的话。

“你有当父皇是父亲吗?”御天行问道。

“——”

御紫炎有些语塞,他当御天行是他的父皇,却又并未完全当他是一个父亲,“父皇难道从未将紫炎当作皇儿疼爱?”

御紫炎不答反问道。他不相信御天行对他没有半点父子之情。

御天行愣了一下,最初他确是当炎儿作一个皇儿来看待的。只是,“父皇对其他皇儿从未这般宠爱。”

“但于父皇,紫炎依旧是皇儿,只是与别的皇儿不同些。”

御紫炎心底有个声音莫名响起——不可以承认,无法承认,于是找寻着借口,骗这个男人,也骗自己。

“不——”

如今不同,如今的御天行爱眼前的人儿,想要独占他,不是作为父皇,而是作为一个人,一个男人。

柔软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指抵在御天行的唇上,阻止他说下去。

御紫炎缓缓抬头看像那双流金的黑眸,“父皇不曾爱过,父皇不懂何谓爱。你读不出紫炎的命盘,所以你对紫炎是好奇,并非爱。紫炎照顾你、关心你、并未因你帝王的身份敬畏你、疏远你,所以你想要亲近我,那,亦非爱。”

御天行用力拿开御紫炎的手指,御紫炎却又用另一只手阻止了御天行的话。

“便是你当真爱了我,后宫嫔妃男宠数不胜数,哪个曾得宠超过半年?何况身为帝王,为平衡后宫,你须雨露均沾,怎能独宠一人?我知道,你甚至在欢爱之时都不会给刺客任何机会。冷情如此,你又能爱一人多久?”

御紫炎在心底对自己说着——是了,正是如此。后宫嫔妃男宠何其多,他的父皇对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这热情便会淡了,便会减了。而他——也不必保持什么期望,更加不需再觉得亏欠。

御天行似是无言以对。静默了下来。

见了御天行仿佛被抽取全身力量一般失神的模样,御紫炎心中再次涌起一阵不忍,衣袖下紧握成拳的手微微松懈了片刻,却又再次紧握。

深吸一口气,御紫炎缓缓说道,“要你因帝王的身份放弃爱情对你确是不公。然而若你当真要爱,对象也不该是我。我曾告诉过你,当日我已请阎君判我——今,生,无,爱。”

“可是炎儿今生并非做了杀手,而是成了父皇的儿子,不是吗?那么,你又凭何认定阎君当真判了你‘今生无爱’?”

御天行听到御紫炎再一次提及此事,忽的抬起头,流金黑眸中写满不解与怒意,“炎儿,父皇不知道前世夜禹桥到底遇到过何事,使得他对真爱心灰意冷,但是如今,你已是不记得前世之事,为何还如此执拗不肯敞开心扉?!”

“……”

御紫炎稍稍后退了半步,御天行的质问敲打着御紫炎的内心深处。

不信爱,不敢爱——那是夜禹桥后半生中心底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痕,被人提起,好似生生揭开伤疤一般,露出鲜红的血肉,御紫炎才发现,原来疤痕下面的伤,从来未曾痊愈过。

“不错,我是已经记不起。但是伤,依旧留在这里——”

御紫炎缓缓抬起手,有些无力的指着自己的心口,浅笑着说道,“父皇说我胆小也好,自私也罢。御紫炎便是这样一个人,改不了,也不想改。”

微微仰起头,只因御紫炎觉得此刻,有些东西需要克服大地的引力……

“炎儿若是不想改便不必改,就当是你今生无爱,让父皇爱你便好。”

御天行觉得一阵心痛,不禁放软口气——总觉得,若他再如此强势下去,眼前人儿全部的从容与安详或许会在一瞬间崩塌。

“何苦呢?你坐拥天下,你是天之骄子。何必为我委屈自己?”御紫炎同样软了声音,悠悠叹息道。

“父皇不觉得有半点委屈。”

御天行心中一阵翻搅——明明他已如此放低姿态,却总是无法靠近眼前的人。明明眼前的人对自己是这样的柔声细语,却总是在无形中树起一道墙,不容任何人逾越。

“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痛苦。我再清楚不过那痛苦,所以我不要你痛苦。我会离开一些时日,时间与距离会冲淡你这份情。或许很快你便觅得真爱。到时我自会回来。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做你的朋友、你的影卫、你的皇儿,我可以穷我一生陪伴你、关心你、照顾你,只是,我不会对你生出情爱。”

“父皇不准你离开,你不在父皇身边,父皇会更痛苦。”

御天行打横抱起御紫炎,将他按倒在龙榻上,“父皇要你,便是用强的,也要把你留在父皇身边!”

御天行狠狠的说道,眼中燃着强烈的占有欲,眼前的这个男人,带着些许绝望、显得有些疯狂,像是一头要被人抢去猎物的狮子。

“唉,何苦这般执著。”

抬起头,御紫炎的紫瞳波光流转看向御天行双眸深处,“父皇,忘了我吧。忘了所有的痛苦。”

话音刚落,御天行便失去了知觉。

“……”见御天行忽然失去知觉,御紫炎愣住了。

半晌,御紫炎唇边蓦地勾起一抹苦涩笑意——他竟是忘记了,他的异能,他的第三项异能……

“呵,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话,倒是真的……”

御紫炎仿如叹息一般,抬起手遮住了双眼,紫色流光,掩下晶芒——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六十二章 懵懂远行 (改后)
章节字数:4050 更新时间:10-06-12 17:34
第六十二章懵懂远行

……

静默良久,御紫炎终于缓缓坐起身,帮御天行翻个身令他躺好,轻轻掩好被角。御紫炎轻轻理了理御天行额前微乱的发。

于是,他,抹去了他的记忆。即便是无心,却已成事实。

或许这样才好,要他一个无爱之人,该如何回应御天行的情?与其日后越欠越多,倒不如早早断了两人之间的孽缘。否则日后,怕是父皇对他,只留下满腔怨懑,一如当初——

甩甩头,御紫炎强迫自己不再去回忆前世那模糊了的过去。

一眼瞥见御天行安静的睡脸,御紫炎眼中紫光流连。

“御天行,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说爱我。”

御紫炎轻轻说了一句,紫色的身影,消失在御华殿之中。

==============================================================

“母妃,紫炎欲出宫一段时日。”

从御华殿回到凌烟宫,陪晏灵一起吃过八宝粥,御紫炎轻描淡写道。

“炎儿,你父皇对你情深意重,你又何必拒他于千里之外呢?”

御紫炎一惊。原来母妃知道的。

“炎儿,你可是排斥男子相恋?”

“紫炎并未有此偏见。”

莫若说,他本就曾是个恋着男子的男人。

“那是因为你们是父子?”

“与此无关。”

他与御天行,或许都从未将对方当做真正的父或子。

“你在乎悠悠之口?”

御紫炎再次摇摇头——或许,若是他仍有爱人之心时,他真的不会在意悠悠众口,只为爱着自己的人而活。

“那么炎儿,你可是在意母妃?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母妃对你父皇之情是敬重与忠诚。跟随你父皇多年,他一直是清清冷冷的一个人。自从有了炎儿,从他的脸上母妃看到了幸福与温柔,母妃为他感到高兴。”

“母妃,紫炎何尝不希望他幸福快乐,只是,他所需的,紫炎无法给他。”

“炎儿——”

“母妃不必再说。紫炎不想父皇因为紫炎而痛苦,所以抹去了父皇关于紫炎的记忆。从此,这世上再无三皇子御紫炎,只有当今圣上的影卫——幽。”

“——”

晏灵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颜色。御紫炎抹去御天行的记忆,对于这种有些偏激的做法,晏灵心中其实并无法认同。

但是,这父子二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似乎又是她无法介入与干涉的。

思及此,晏灵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炎儿如此坚持,母妃也明白感情之事不能勉强。只是,三皇子的身份,我无权夺了去。也瞒不过悠悠众口。”

“紫炎知道了。多谢母妃成全。”

“月,洁。”紫炎转身唤霜月霜洁进来。

“殿下(殿下)。”

“我本想带着你们一起离开,但我始终不放心父皇。我离开后还请你们悉心照顾他。”

“殿下,霜月要跟着你。霜洁比我细心,让她留下就够了。”

“殿下,霜月精通医理,让她留在陛下身边,霜洁要追随你左右。”

“好了,你们无需多言。我心意已决。若再说,我连你二人的记忆一并抹去。”

御紫炎微蹙的双眉之间带着一丝不耐——他现在虽是看起来无事人一般,心里却是乱得很。他此时只想一人静一静,不想再与任何人有所纠`缠。

听御紫炎如此说,霜月、霜洁二人只好噤声。

“母妃,”

最后御紫炎屈膝下跪,“多谢母妃多年来的照顾。紫炎会时常会来看您。您务必要多多保重身体。”

“炎儿也是,多多保重。出外历练长些见识也是好事。只是万事当心。多多报信回来。”

“是。”

御紫炎应了一声,又说道,“母妃,其实紫炎此次出门,也想再试着查探一下两年前控制秦殇、闯入秘道的那名神秘人。本早想着对父皇提出此事,只是不想一来二去,被许多事耽搁了下来。”

“嗯。此事,我也一直在留意。只可惜自闻崇礼被抓,那神秘人便好似人间蒸发一般销声匿迹。炎儿若是有心追查,我自是令其他影卫全力支持于你。只是炎儿自己要万事小心,不要再有任何闪失。”

“母妃放心,紫炎自会照看好自己。”

“缘枫、墨雨。”

与晏灵谈妥,御紫炎才唤缘枫、墨雨二人进来。

缘枫听说御紫炎要出宫游历,心中向往的很,看向御紫炎的眼神中充满渴望与期待。

心知缘枫还是个孩子,御紫炎只得淡淡一笑,拍拍缘枫肩膀,“此次出宫远行,我也是头一遭。不知江湖如何凶险,你如今武功尚浅,眼下贸然带你出去,我觉得不妥。”

“况且——”御紫炎又看向一旁的墨雨。

“墨雨可以照顾自己,请殿下带哥哥同行。”

“墨雨很乖。”

御紫炎浅浅的笑了,躁动的心情也稍稍和缓了些。

昔日那个不会言语的倔强孩童,如今已是声音清灵、吐字清晰,也在自己的督促下念了不少的书了,“只是我希望缘枫可以多陪在墨雨身边几年。等墨雨长大,我带你兄弟二人一起出去走遍大江南北,可好?”

御紫炎希望到那时,他的心情亦是完全平复了。

“可是——墨雨不想拖累哥哥。”

倔强的小家伙紧抿着唇,低着头低声说道。

“好孩子。”御紫炎轻轻揉了揉墨雨的发,“那墨雨便快快长大,快些追过缘枫。”

“傻墨雨——”

缘枫听墨雨如此说,心中对外面大千世界的向往立时化作对弟弟的百般疼爱,牵起墨雨的小手,笑着说道,“哥哥不急,哥哥等着墨雨长大,一起去闯世界。”

“嗯。”墨雨听哥哥如此说,重新扬起倔强的头,满怀期待与信心的说道,“墨雨定会快快长大,到时候殿下定会愿意带着有用的墨雨一道出门。”

“墨雨,这话有些不通——”

御紫炎不禁失笑,转头对霜洁说道,“洁,日后还要靠你多费些心思教他二人读书识字了。”

“殿下只管安心出发,宫内一切,自有我与霜月照料。”

“好。”

==============================================================

第二日一早,御紫炎便收了些细软银票,出了宫,直奔绸缎庄。

“咚咚。咚咚咚。”

“来了,来了。一清早的,谁啊?”

慕华峰迷迷糊糊的披上衣服来开门。

“是我。”

“紫幽?怎么这么早?”

“我来向你辞行。”

“辞行?”

“不错。家中有事,需要我去南边走一趟。绸缎庄的事情只能劳你多费心了。”

“这你放心。是什么事情?走得这么急?昨天都没听你提起。”慕华峰有些担心,怕紫炎遇上什么麻烦。

“小峰放心,只是生意上的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过些时日我自会回来看你。我带来帮忙的那几位朋友还请你多关照。”

“知道了。紫幽,你——”

“嗯?还有何事?”

“没——啊,有!”

看慕华峰有些语无伦次的模样,御紫炎有些沉重的心情莫名的轻松了些许。

“小峰,呵。”

御紫炎轻笑出声,“看来小峰还在周公那边哦~”

听到御紫炎的取笑之词,慕华峰顿时红了脸,人也清醒了不少。

“清醒过来了?”

平日里可是难得看到精明严谨的慕华峰露出如此窘样,御紫炎的话中仍旧带着丝丝笑意。心中虽是因着这些关心在意他的人们涌起一丝一缕的暖意,但心底那份冷意却是这一丝一缕的暖意完全无法抗衡的。

御紫炎努力忽视着心底的凉意,面上维持着完美的笑容。

“嗯。”

慕华峰低低的闷声答道。他知道,眼前人儿的笑意有三分是为他,却有七分是为他那所谓的“故人”。

“好了,清早吵醒你,对不住。我这便走了。”

“等等!”听御紫炎说要走,慕华峰连忙叫停。

“怎么?有事?”

“……”被御紫炎如此一问,慕华峰又有些语塞。

“唉。”

见慕华峰欲言又止的模样,御紫炎轻叹一口气。原本打算尽快离开大央。昨晚那个男人的话语、眼神,一切的一切仍然盘桓在他的脑中久久不曾散去,眼下,他只想尽早远离这个有那个男人存在的范围。

只是,看到慕华峰的脸,看到那副似曾相识的表情,御紫炎的心中泛起淡淡的不舍,“也罢,店里新推的几套衣服仍未最后定板,待我看过交代妥了,一起用过午饭,再走吧。”

“嗯。好!好。”

见慕华峰闻言重新扬起的笑脸,御紫炎的心里涌起一阵酸酸涩涩的暖意。

小桐,造化际遇,当真玄之又玄,难以解说。与你如此相似的小峰,到底是会时刻提醒我身在异世的事实,亦或是给我本无归属感的心寻得一点点寄托。

小桐,若即若离——是曾经属于你我之间的距离。曾经以为那么靠近与熟悉的人,我与你的交集,其实少之又少。

或许,正是因为不曾有着过多的牵扯,我才能直到如今依然将你牢牢的记在心里,才能直到如今忆起你依然可以扬起温暖的笑容,不像——

一个模糊的笑脸盘桓在脑中,却是看不清,更加忆不起那笑容的主人。

御紫炎在心中自嘲着——这是所谓“报应”么?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他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只是,一着错,步步错……

“在想什么?”慕华峰放下手中的账本,抬头发现御紫炎正独自坐着发呆。

“没什么。”御紫炎收敛心绪,放下手里的设计图,说道,“忙完了?”

“嗯。”慕华峰看看窗外,“已经正午了。待我收拾一下,我们去醉云居。”

“不必麻烦了。”御紫炎起身拦住慕华峰,“简单用些便饭,然后我便该启程了,不然天黑之前我可赶不倒下一个镇子了。小峰忍心要我露宿野外么?”

看着御紫炎故作委屈状玩笑着,慕华峰也舒心的笑了。

——

第六十三章偶遇旅伴

“保重。”

极简单的用过午膳,慕华峰将御紫炎送至城门。

“嗯。你也是。保重。”

看着御紫炎渐行渐远的背影,慕华峰喃喃地说道,“我自知你不是平凡人,只是你不说,我也不会问。我能为你做的,便是打理好这绸缎庄,便是你一脸倦容时,有我这个似故人的朋友对你微笑、被你打趣。只希望在你倦了累了的时候,可以想到此处有个可以供你歇息之所……”

出了大央城,御紫炎一路南行,一个月来独自一人游山玩水,仿佛又回到前世的夜禹桥,无论是单身一人时、抑或是后来成了婚,养育了一个女儿,每年总要空出一段时日,一个人背着行囊,找个陌生的城市住上一段时日。

无论巴黎香榭丽舍、罗马斗兽场与万神殿、希腊爱琴海、北非撒哈拉沙漠,又或是不列颠高地古堡、泰国王宫庙宇、日本春樱夏祭……

御紫炎依旧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走着,偶尔策马疾行,偶尔浅歌低吟,没有那个男人深情凝望,没有宫内此起彼伏的流言,亦没有尔虞我诈的阴谋计俩。唯有自己一人,心中空无一物,眼中只看尽天下美景。

陌生又熟悉的景致,沉淀在心底,荡起细微的涟漪,御紫炎口中喃喃的念着很久之前记在心里的一首诗——

“云ひとつ漂いあいて (一片云轻轻地飘过)

风のしじまを求めていこう (去追寻风的吹拂吧)

空の海静かに凪いで (天空之海请不要那样平静)

云の波头の涌き立つのを待つ (等待着云的波澜起伏的到来)

风早く过ぎるを恐れ (风惧怕过早地吹过)

とどまりもせず (但也从不停下脚步)

ただ空の苍さに染まるを望む (只是期待着能染上天空的蔚蓝)

夜があなたを优しくしても (就算夜色对你再温柔)

决して委ねてはいけない (也绝对动摇不了你)

うろ覚えの过去 (回忆过去)

定まらない未来远い银河の光 (不明确的未来遥远的银河之光)

目の前の蜃気楼 (眼前的海市蜃楼)

确かなものなどなにもないから (实实在在的东西却并不存在)

あなたは梦を追える (你还记得梦想)

形のない梦を追い続けて (继续追寻着无形的梦想)

この惑星で生きていける (就能在这个星球上生存下去)

人よ汝の梦のおもむくまま (人啊为了你的梦想不断奔波)

今宵旅立とう星の吐息と清けき风と

(今宵起程吧与星星的叹息再次吹来的风儿一起)

夜の子らの祝福に导かれでどこを巡ろうと

(在夜色正浓祝福声中巡游于何处)

たどり着く明日に果てはなし(好不容易探询到没有边际明天。。。。)

星よ汝の梦のおもむくまま (星星阿为了你的梦想不断奔波)

今宵旅立とう苍い夜空と嗫く风と

(今宵踏上旅程吧 与蔚蓝的夜空微微的清风一起)

地に栖むの子らの祝福にいらいかれで真幸くあらば

(在此能静下心的时候洋溢的祝福声中若有真正的幸福)

たどり着くのは优しき (明日到来的是光明的未来)

すべてはここより始まりここへと还る

(一切源于此回归于此)”

御紫炎仰望湛蓝的天空,心胸,也似乎随着宽阔了许多——这般自由,可是有多少年未曾感受过了?

御紫炎心中自问着,眼前蓦地闪过一双流金的黑眸。甩甩头,御紫炎阖上双眼。

微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直待眼角的润泽干透,一双紫瞳才缓缓张开。

悠悠叹息一声,御紫炎只是腿下使力,口中说了一声“驾——”,策马绝尘而去。

……

“吁——”

勒住马缰,御紫炎四下看看,一时策马飞奔忘了时间,不知不觉,竟已是走出一大段距离。

低头看看座下的墨雪马,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一侧头,御紫炎正巧看见路边有个小茶寮。

御紫炎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交给上前笑脸相迎的小二,浅笑着说了一句,“麻烦小二哥帮我喂马”,随后捡了张空桌坐了下来。

御紫炎坐着休息了片刻,便见两个江湖打扮的年轻人走到他面前。

“请问这位公子,在下是否可以同坐?”看起来年长一些的人问道。

御紫炎抬眼看看来人,点点头,没说话,继续喝茶。

“多谢公子。”

那人拱拳道谢,然后对同行的人说道,“云儿可累了?坐下歇歇吧。”

“嗯。”

年少一点的看来与御紫炎年龄相仿。白白净净的,一双杏仁眼骨碌碌乱转,机灵可爱。那小家伙偷偷盯着御紫炎上下打量,然后转用启仙语低声跟同行的人说,“蓝哥哥,这人服了易容丹,让我给他下点药,看看他本来长什么模样。”

年长之人微笑,宠溺地说,“你啊,顽劣。”

虽是责备的话,却没有阻止之意。

御紫炎不语,拎起茶壶,添了一杯茶。闻了闻,哼,给他下了还颜丹,里面还加了点迷药。御紫炎也不点破,只是放下茶杯,跟小二结了账。起身便离开。

“咦?奇怪,他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了?亏我特意用的启仙话。”

听到背后那个小家伙低声嘟囔着。然后又高声用启仙话喊道,“喂,你站住。我让你站住。”

御紫炎装作没听见,继续走。

“我叫你站住。”

转眼那个云儿已挡在了他面前。杏眼圆瞪。动作如此之快,看来武功亦是不差。

御紫炎还是不理他,又要向前走。云儿急了,张开架势想要动手,“跟你说话你敢不理我?”

不想惹事,御紫炎只得用御寰话说,“这位小兄弟为何如此激动?”

“还敢问我?我叫你你听不见啊?”云儿一生气,叽里呱啦一直在讲启仙话。

御紫炎觉得好笑,佯装迷惑,“小兄弟,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你——找打!”

“嗯?”御紫炎侧头,故作不解状。

“云儿。他听不懂启仙话。”

年长之人终于开口了,疾步上前,对御紫炎又是一抱拳,用御寰话说道,“兄台,舍弟年轻不懂事,多有得罪,兄台莫要见怪。”

“兄台客气。我实在不知道小兄弟在说什么。在下可做了什么惹小兄弟生气之事?”

御紫炎故作不解。

“这——”年长的人有些尴尬,“实不相瞒,舍弟见兄台服用易容丹,一时好奇,在兄台方才那盏茶中下了还颜丹和一点迷药。”

“哦。原来杯中的药是这位小兄弟下的。我还觉得奇怪,茶水的味道怎么有点不一样。”

“兄台?”年长的人有些惊讶,那个云儿也惊奇得瞪着御紫炎。

“啊,在下天生鼻子比较灵。”

“原来如此。”兄弟俩一脸了然状。

“在下月非蓝,这位乃是在下师弟月非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慕名紫幽。”御紫炎拱手道,“原来是月千宫的人,怪不得功夫了得。”

天下人皆知,月千宫之人,皆冠以月姓。月姓之人,各个行事乖张、不论常理。无人知晓月千宫宫址何处,也无人知晓月千宫宫主何人,更无人知晓月千宫到底做些什么营生。

却有一点,世人各个知晓,招惹月千宫之人,必定,悔恨万世。

“慕兄见笑了。”听御紫又特意咬重“功夫”二字,月非蓝讪讪的笑着。

“喂,你听说我们是月千宫的人,难道不怕吗?”月非云不留情面地问道。

“云儿,不得无理。”

“无妨。”御紫炎淡淡的笑说,“月兄弟,在下无门无派,孑然一身,你月千宫纵使与天下正邪两派斗个天翻地覆,与我何干?”

“哼!”被御紫炎说得没法反驳,月非云气的小脸通红。

“慕兄好气度,在下佩服。”

“不敢当,既是误会已解,在下告辞。”说完御紫炎便转身欲离开。这趟出行他一直是一个人,更不想和月千宫的人有太多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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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走了一段路,御紫炎一脸不豫。原因正是非蓝非云兄弟也策马跟了上来。他一直沉默不语,可是那二人偏偏一直与他搭话。

“慕兄,在下可否称你做紫幽?你可唤在下非蓝。”

“随你。”

“紫幽此番欲往何处。”

“启仙。”

“正好,我们也要去启仙。方才看紫幽似是不懂启仙话,不如我们同行,到了启仙,我还可以为你充当向导。”

“不必。”

“唉,不用客气嘛。出门在外,理当互相照应。”

“我路上恐多有耽搁。”

“没关系,我们并不急于赶路。”旁边的月非云也有事没事插上一句。

“……”

“如何?”这回非蓝非云异口同声问道。

“随便。”御紫炎暗自叹气。看来这一路上他别想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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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有话要说:

文中的那首诗不是用来凑字的哦,而是梦梦觉得诗里的意境和文里的发展刚好契合。这首“夜の诗”是梦梦从动画片“苍之瞳少女”里听来的,很喜欢。有兴趣的亲也可以去搜搜看看听听哦~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六十四章 萧逸仁 (改后)
章节字数:4003 更新时间:10-06-19 18:03
第六十四章萧逸仁

带着月非蓝月非云这两个如影随形的尾巴,御紫炎极力的拖延行程、四处闲逛,只希望二人跟厌了自行离开。

岂料他们竟跟上了瘾,比御紫炎玩得还有兴致。还沿路不知从哪里弄出好几个“朋友”。

不用想,也尽是些非正非邪、又亦正亦邪的江湖人士。且都是些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新秀。像五灵山千面书生萧逸仁,莫言谷的妙手怪医离莫言,还有日月双剑之称的无日、无月兄弟。

御紫炎一路上依旧话不多,好在日月那对胞兄弟是对情人,常常沉浸在二人世界里面。非蓝对非云看来早已暗生情愫,一路上渐渐的不再一直找御紫炎搭话,而是专心照顾他的云儿,陪他游山玩水。

烦就烦在这个千面书生萧逸仁,不停粘着他。

“幽幽~”甜得发腻的声音,一听便知是萧逸仁。

“——”御紫炎忽视他。

“幽幽,你怎么不理我啊。真无情。”

“——”

“幽幽,我要与你同乘一骑~”萧逸仁锲而不舍。

“你够了。”御紫炎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

“我不够~”萧逸仁阴险的笑着。

“无聊。”

无力的任凭萧逸仁抱着他同乘一骑。瞟了一眼斜后方眼里直冒火的离莫言,对萧逸仁说,“你还不满足吗?这几日我都快被离莫言的眼刀凌迟了。”

“嘻嘻,不够。我要让他开口跟我表明心迹。”

“无聊。他对你的心意已如此明显,谁开口有分别吗?”

“你不懂。”

“我是不懂。”

御紫炎真的不懂。前一世,他就不懂。重重伤过,依然不懂。这一世他还是不懂,即便伤了御天行,他还是不懂。

“他总说他无爱。所以便是我说爱他,他也不会接受我的。”

“……”

无爱吗?这样也能算无爱吗?

“所以,我要让他自己明白他对我的情。否则我磨破嘴皮他也不会听的。”

“——你认为你现在如此低劣的挑衅行为有效吗?”

在御紫炎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在他耳边低声说,“呵呵,我的小言可是很单纯的。”

用力掐了一下萧逸仁的大`腿,“你,找,死!”

“呵呵,幽幽不要生气。等我和小言成亲的时候一定给你包一封大红包。”

“——”

斜了一眼离莫言,御紫炎吓了一身冷汗,对萧逸仁说,“行了,今日真够了。他银针都掏出来了。”

要不是离莫言自控力好,御紫炎怕已了成刺猬。

“哦。好吧。”

终于把萧逸仁打发走了,御紫炎长出一口气。本就不喜别人近身。若非萧逸仁如此缠人,他不帮这个忙,只会使耳根更加不清净,御紫炎断不会容忍一个男人对他如此。

“真是的,快被你们这对活宝玩死了。”

御紫炎无奈地说。心中虽是诸多埋怨,但对萧逸仁,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这也是他为何会放任萧逸仁拿他当冤大头、整日刺激离莫言的另一个原因罢。

“嘿嘿,我就知道幽幽对我最好了。”

“我可警告你,日后我若需要请离莫言治病救命,你可得保证他到时候不会记仇吃干醋。”

本来求这妙手怪医治病就够难的了,偏偏他还是这世上一等一的高手,万一日后真的有求于他的时候因为这个被拒绝就太冤枉了。

“你放心吧,到那时候我早就把小言调教成贴心爱人了。你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需要的是‘离—莫—言’不要袖手旁观……”

御紫炎很无力,这简直是鸡同鸭讲。

“对了,听说下月初八贤剑山庄要召开比武大会,说是一位世外高人要收关门弟子。我们去凑凑热闹如何?”

回到自己的马上,萧逸仁对一行人说道。

离莫言皱皱眉,“太吵。”

“听起来挺好玩的,蓝哥哥,我想去看看。”

非云看起来很兴奋。毕竟年少,听到有热闹自然好奇。

“随便。”日月兄弟没什么意见。

“……”

御紫炎沉默,其实他也是不大想去。不过武林大会上鱼龙混杂,倒是适合收集情报。

最近一直被这群人缠着脱不开身,很久不曾做正事了。神秘人的线索也迟迟不曾得到。那所谓的世外高人是否会与神秘人有何牵扯呢?

“咦?小言你不想去啊?那——”

萧逸仁故意拖长了音,御紫炎莫名打了个冷战,“那幽幽我们两个和非蓝等人一起去好不好?”

“厄——”看着萧逸仁对他不停的“暗送秋波”,御紫炎实在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正在为难,离莫言小声说道,“我去——”

御紫炎差点哭出来,天籁之音啊。

离莫言,你快些直面自己的心情吧,否则紫炎迟早被你与萧逸仁逼疯——御紫炎在心里叫苦不迭。

“既是如此,便决定赶去贤剑山庄。”萧逸仁一脸奸计得逞的狐狸样。看他的小言这下还往哪里跑。

……

“你为何执意要去参加这比武大会?”一行人继续赶路,御紫炎问道。

“嗯?幽幽怎会有此一问?当然是因为我爱凑热闹啊~”萧逸仁一脸奸笑的答道。

“——”

不去理会萧逸仁的挤眉弄眼,御紫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以为你会考虑到你的心上人不喜吵闹的性格。况且,我们这一伙人,我这个默默无名的人暂且不提,其他几位的立场似乎并不很适合在比武大会此种鱼龙混杂的场面出现呢。”

“呵。我们定然是不会公然以真面孔示人的。”萧逸仁神秘的笑笑。

御紫炎立刻领会,微点点头,原来是打算乔装出席。

“况且——”

萧逸仁转回头去看向离莫言,二人的视线交汇,离莫言佯装恼怒的转开视线,耳根却看得出微微泛红。

萧逸仁笑的愈发灿烂,坐正身子继续说道,“小言从小随他师父常年隐居莫言谷。他师父仙逝之后,他更加过着与人无涉,深居简出的日子。性情,也是以如此淡漠。

这般的小言固然如无暇的孩童般惹人怜爱,但为人一世,若是小言对于人情世故一直一无所知,幽幽难道不觉得很可惜么?我希望小言的表情能够更丰富一些,情绪更丰富些。若是多多接触一些世事,小言的感情定会早日丰富起来。”

“哼,说得好听,到底还是为了方便你套牢他。”御紫炎冷冷的说道。

“哈哈!知我者,莫若幽幽也~”萧逸仁讨好的笑道。

“——”御紫炎板起面孔侧过头去不理会他。

萧逸仁觉出不对,忙收敛笑容,试探道,“莫非幽幽生气了?”

“——”

“为何?”萧逸仁见御紫炎依旧不做声,有些疑惑的问道。

“……”

到底觉得无端生出怒意有些无礼,御紫炎冷冷的说道,“我只是觉得,为了你的一己私心,硬是将离莫言不理世事、如白纸般的性情染上颜色,难道不觉得有些自私么?

毕竟了解的越多,便会生出许多烦恼。你这般八面玲珑的人,当真可以体会离莫言突然身处纷繁人世中,笨拙难以融合的那种不安与违和感么?

若是他因此迷失了自己,抑或封闭了自己,你又可否有自信可以一直不离不弃的引导他、安抚他、包容他?”

“——”

萧逸仁认真的看着御紫炎,“幽幽,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是无论小言遇到任何磕绊,任何烦扰,我定会一直守护他、陪伴他、爱惜他,不会令他感到孤单或是无助,更不会令他对人世生出一丝一毫的厌烦或嫌恶。我会令他知道,即便世上处处都有不公、黑暗的一面,但是我会永远给他无尽的光亮与温暖。”

“永远?”

御紫炎反问着,悠悠的笑了,“逸仁,你可知永远到底有多远?只靠着满腔的爱意,当真可以照亮任何黑暗,当真可以温暖任何冰冷么?……”

“幽幽——”

那一瞬间,在御紫炎的脸上,萧逸仁似乎看到了一个历尽沧桑、疲惫不堪的笑容,那个笑容明明看起来很平和、暖洋洋的,却不知为何,使得萧逸仁的心底隐隐的腾起一丝抽痛。

“逸仁,在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回报。在这世上,并非所有的爱意都能温暖人心。在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信念都能贯彻始末。世上明明有着如此众多的不确定,你,当真能够如此自信么?”

“——”

萧逸仁很想说御紫炎看待事情过于消极了,但是那一刻,萧逸仁不曾说出一个字。那样表情的御紫炎,令他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一刻,似乎御紫炎将世间的一切隔离在外。那一刻,似乎没有一个人可以走进御紫炎的世界。

“嗯?到客栈了呢。”

突然中断话题,御紫炎恢复到平日的神情,若无其事的说道。

“啊?啊!哦,到了。”

懵懵懂懂的顺着御紫炎的话答道,萧逸仁怀疑方才那般表情的御紫炎是幻觉还是真实。原本以为御紫炎只是个稍显冷淡的人,如今看来也许并非如此简单。

只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便是经历再复杂又能复杂到哪里去?不,或许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独自闯荡江湖,已经说明御紫炎并非一般孩童。对于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萧逸仁觉得愈发看不透了。

“喂!在发什么呆?”

御紫炎冷冷的声音打断了萧逸仁的思绪,“某人又在瞪你了。”

“呃。嗯。那我先过去了。”

看到离莫言正怒目圆睁的盯着他,萧逸仁讪讪的说道。

“快去吧。”

御紫炎难得露出淡淡的笑容,低声说道,“方才的话莫要当真哦,我只是偶尔兴起假装深沉罢了。”

“幽——”萧逸仁顿时语塞,看着笑的有些狡黠的御紫炎,他已然分不清御紫炎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看着几个人双双拿了行李进了房间,御紫炎也走进房间。收起方才的笑容,他看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方才,自己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呢?总觉得——

御紫炎抬起右手抓紧心口处的衣服——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抽痛呢……

第六十五章端午琴音

半个月后,御紫炎一行人已到了贤剑山庄所在的碧水镇。

算算日子才刚五月初五,于是几个人决定先在镇里住下,等三日后再潜入山庄。毕竟这几人立场特殊,大摇大摆的进去,免不了引起正邪两派一阵骚动。

待一切安顿好,已是傍晚。御紫炎坐在房里,随意抚起桌上的瑶琴。

不知御天行现在怎么样了。以前每到五月初五他都会包粽子给他吃。不知今日霜洁可为他准备了粽子。

想到这里,御紫炎愣了一愣,随即又自嘲似的轻笑——既是忘了有关他的一切,那端午吃粽子这个与这个世界无关的习俗也与御天行还有什么关联?

转眼他居然已经离开皇宫半年了。马上就要入夏。御涟江每年夏天都有洪水暴发的危险。此时御天行正该忙得不分昼夜。原本那人便不喜燥热,希望不要累坏了身子才好。等此次武林大会结束回去看看吧。

……

既是御天行已经忘了,他又回去做什么?

一时间,御紫炎竟有些迷茫,为何总要惦记着那人呢?他身边有李祁、有默、有母妃、还有他留下的霜月霜洁。他回去做什么呢?那人已不记得三皇子御紫炎,那人的印象中只有一个偶尔会出去执行任务的影卫“幽”。

——这便够了——这便,够了。

这便是他早已明知于心的结果。这便是他抹去那人记忆的效果。

思绪辗转,突然想起前世常听的一首曲子。手下便拨起那快要遗忘了的旋律。

仿佛如星辰如落雪一般的镇魂歌,轻灵悠远的旋律似羽毛一般轻轻撩动的心弦,有些痒,又有些飘渺,如水的琴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之内,令人清楚的感受到一个人的沉静,恍若梦境,生出翅膀便能追逐梦想,却又想要尽力抓住手里握着的真实。

前世的夜禹桥,很是喜欢这首曲子。阖上双眼,曲中描绘的那双洁白无瑕的翅膀似乎就在眼前。轻轻伸出双手,似乎便能够拥住追逐梦想的翅膀。然而,张开双眼,事实却并非如此。梦想,始终只是梦想。翅膀,终究只是一个传说。

不知道为何而生,不知道为何身在这里,不知道该前往何处,难道多活一世,却还是这般的混混噩噩?没有目标的活,已是厌倦。

之前做影卫,辅佐他;做皇子,陪伴他;做朋友,关心他。生活虽然依旧是淡淡的,却是充实的。可如今,却又是一无所有了。

对于孤单和寂寞的感触,早该不在乎了的不是吗?还是说在担心那个人的孤单和寂寞。不,不会了,那人已经不会有这种感触了。忘了一时的迷惑,便不会再沉陷。

虽是无心,御紫炎此刻却是以为,忘却——对那人,最好。

……

“幽幽,从不知你还会抚琴呢。”

御紫炎正想得出神,萧逸仁从窗外翻身进来。

“嗯,学过些皮毛。”

收敛眼中神采,御紫炎淡淡出声应道。

“幽幽的琴音恍若天籁,哪里是皮毛?只是,为何你的琴音听起来有些寂寞与悲伤呢?”

御紫言一惊,“——”

“有时候我觉得你和小言有些像。”萧逸仁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他本没有七情六欲,是你给了他这些。我与他不同。我只是凡人,七情六欲我有,只是淡些罢了。”

御紫炎绕过琴案,走到桌前坐下。

“不。你少了情爱。而有人,给了你。”

“那人不曾给我此物。”

“你还是不懂啊。”

“我不想懂。”

“那人好可怜。”

“忘了情爱,他并不可怜——至少,不会痛苦。”

“忘没忘,痛不痛,只有他知道。”

“何意?”御紫炎觉得萧逸仁这话说得有些蹊跷。

“没什么意思。你认为它是何意它便是何意。”

“我饿了,下去吃饭。”御紫炎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

“幽幽~”瞬时,萧逸仁又恢复了平日的嬉笑。

“干吗?”御紫炎暗自松了口气。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嘛~”

“休想!”

“小气~”

“你给我走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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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灯下。

拿出信鸽刚刚送来的信,霜洁在信中诉说:

陛下在殿下走后从未提起过殿下,一切恢复原状,陛下对所有人皆是威严疏冷,不过生活倒规律了些,不似前阵埋首国事。

御紫炎将纸条就着油灯点燃,见纸灰随风飘散,心中稍觉欣慰——那人……还好。

御紫炎提起笔来斟酌片刻,寥寥数语写就一封书信,绑在信鸽脚上,打开窗,信鸽扑闪扑闪翅膀,向大央城的方向飞去。御紫炎遇到月非蓝一行人之前,沿途倒也顺便探听了一些江湖上以及各国的消息,只是无奈眼下身边多了几人,行动多有不便,只好先将之前获得的消息传与晏灵知道,希望能借此查得神秘人一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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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华殿内。

“主子,请早点歇着。”李祁站在殿外,轻声敲门说道。

“嗯。”

御天行坐在案前,头也不抬的应道。只见案上摆满奏折,一旁的烛火闪烁跳跃着,为寂静的夜平添一抹光亮。如往年无异,夏汛时节,政事总会增多。

“——”

听里面只是单字应了一声便没了动静,李祁默默叹了一口气。自从三殿下离宫之后,陛下便回到了过去冷冷清清的模样。具体发生何事他并不清楚。

只是灵妃娘娘交代他不要再在御天行面前提起三殿下,他便照做了。奇怪御天行同样也不曾提起三殿下,李祁却并非多事之人。他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三殿下与陛下之间的纠葛,他并无介入的余地。

“若是往年,此时三殿下定是会备了夜宵,一面埋怨陛下不顾身体,一面费尽心思为陛下换着法子的解乏吧?”

李祁无法,只得继续候在殿外,低声自语道。

殿内,御天行动动僵硬的脖颈,看向窗外。五月初五,娥眉弯月尚未爬上树梢。转头看看空旷的大殿、整齐的龙床,御天行总觉得心里有些空空的。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看看案上高高叠起的奏折,御天行对门外说道,“李祁,夜宵。”

“是。”李祁闻声应道。

“李总管。”李祁话音刚落,只见霜洁提着食盒走到他的跟前。

“霜洁啊,来得正好,陛下正吩咐准备夜宵呢。”

“是,娘娘估摸着到时候了。”

“那我这就给陛下送进去。”

“好,那霜洁告退。劳烦李大人了。”

“应该的。”

待霜洁离去,李祁提着食盒敲门而入。

“放下吧。”御天行停下手中的笔,淡淡说道。

李祁闻言放下食盒,打开盒盖,几个粽子静静躺在盒内,旁边还放着一盏普洱茶和一小碟精砂糖。

唉,是了,往年的今日,三殿下总是为陛下准备这点心。以前从未见过,却好吃的紧——李祁看到盒中之物,心中再次叹息的想到,遂正欲帮御天行剥开粽叶,却被御天行阻止。

“不必。”

李祁有些讶异,却仍旧依言收回手。躬身退下。

御天行伸手剥开粽叶,手上黏黏的感觉有些不适,只是不知为何,不想假手李祁——似乎——似乎曾经,并不是李祁帮他做这件事。

蘸了白糖,咬了一口——嗯……味道……似乎不若之前软糯香甜。嗯?为何?明明不记得曾经何时吃过这个,却总觉得味道有些不一样。过去的味道似乎更加令他感到舒心。呵,不过是道夜宵,为何他会如此介意呢——

草草吃完,李祁送上清水为他净手。撤去食盒,御天行正欲继续埋首政事。李祁从旁说道,“陛下,请早些歇息。龙体为重。”

“——”

不知为何,御天行心里莫名觉得旁边之人不该是如此劝他歇息的。念头一闪而过,御天行淡淡说道,“你先去歇息吧。”

“——”李祁稍稍一顿,随后躬身施礼,“是。”

转身关上殿门,李祁看向远方,“三殿下,果然陛下是不会听臣劝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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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有话要说:文中提到的歌是动漫07-Ghost里面的,歌名叫做“ラグスの鎮魂歌”。有兴趣的亲可以去搜来听听看哦,梦梦很推荐滴~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六十六章 夜探 (改后)
章节字数:3750 更新时间:10-06-12 23:39
第六十六章夜探

五月初七,子时已过。

御紫炎在客栈房间中,早已睡下。

纸糊的窗子上极快的掠过两道暗影。几乎与此同时,御紫炎张开了一双紫瞳。

一息之间,御紫炎房间的房门处便只剩一道紫色的残影。

无声无息、不远不近的缀在月非蓝月非云身后,御紫炎有些好奇这二人夜探贤剑山庄,是另有目的,抑或纯属好奇。

“云儿,我说过要你等在房里。”月非蓝压低声音有些无奈的说道。

“有什么关系,我此次坚持随你出来便是要见见世面。可是宫主交待你的任务,你却不容我参与半分。那我随你出来又意义何在?”

“宫主命我出来是为了查探一人行踪。本就是一时半分不得了结的任务。早就对你说过此行出宫定是无聊。你偏生不听,定要跟了出来。这会儿又在埋怨,何苦来哉。”

月非蓝虽是无奈,言辞之间却还是满溢了宠溺。

“就是知道你怕是无法很快回宫,我才非要跟了出来么——”

月非云有些委屈的低声嘟囔着,“上回宫主遣你出宫办事,你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我在宫里等得快要发了疯。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要再留在宫里每天对着门口数日子了。”

“云儿——”

月非蓝叹息一声,停下脚步回转身轻柔的拍了拍月非云的头,“云儿何时才能长大呵。”

“我早就不是挂着鼻涕追着你跑的小孩子了——”月非云有些不服气的低声反驳着月非蓝的话。

“好好,云儿不再是小孩子了。我的云儿长大了。”

月非蓝温柔的笑了笑,却似乎有些敷衍的回着月非云的话。

缀在身后的御紫炎则是在心中暗自叹息——月非云也忒是不解风情了一点,那月非蓝看他的眼神分明写满了爱慕之情,连这份情都看不出,月非云到底也只是个未开窍的孩子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宫主最近命你打探的消息也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姓名、来历、长相、就连男女、老少都不清楚,这叫人从何查起啊?”

月非云也不理会月非蓝词不达意的感慨,忍不住抱怨道。

“莫要乱说。”

月非蓝低声喝止月非云“不敬”的言辞,“宫主高深莫测。宫主的命令自有道理,其中深意,又岂是你我等人能够妄加揣测的。”

听到月非蓝如此说,月非云想到宫主平日行事作风,不禁打了个寒战,有些后怕的说道,“蓝哥哥,我刚才那一番‘大不敬’的话,宫主会不会重重责罚于我啊?”

听了这话,御紫炎不禁在心中咋舌——那位宫主难道有顺风耳不成?他二人在此处的对话,千月宫主要如何得知?他可不认为月非蓝会去向宫主打小报告,更不认为月非云会笨到自讨苦吃。

“放心吧,宫主平日虽是极为严厉冷酷,却也非不通情理之人。此次任务难于完成,宫主心中自有明断,想是不会同你斤斤计较的。”

——见月非蓝并非是说千月宫主不可能得知此处之事,言下之意却是宫主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同他计较,御紫炎心中顿时疑惑丛生。

那宫主当真可千里听音不成?不止如此——“姓名、来历、长相、性别、年龄,皆是未知”——他们意欲打探之人,似乎与御紫炎意欲打探之人同样毫无头绪啊。

巧合么?御紫炎心中暗暗想着。

——

“奇怪,为何我们似乎总是在原地打转?”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候,月非云有些疑惑的问道。

“云儿果然也是如此觉得么?”月非蓝低声说道。

御紫炎心中暗笑,他方才还以为这二人是在故意玩耍,才在同一个地方不住打转,原来是被什么困住了。

看看脚下讲不出名堂的繁复图纹,不知为何,御紫炎直觉的似乎知道该如何走才能走出这一半径约莫十丈的圆形图纹。

要带他们二人出去么?御紫炎心中飞快计算着。

若要带他二人出去,自己便要暴露行踪。到时候他二人难免生疑。再者,虽说设置此机关之人似乎并无恶意,只是不想人随便闯入庄内,但,这圆形图纹,似乎与当日秘道之中所谓的“阵法”极为相似。假设这当真是某种阵法,那么设下阵法之人与那神秘人是否有何关联?

若是当真被他猜中,这确属“阵法”,那么,既是能设下如此巧阵,布阵之人定是功夫不浅。觉得“此人无害”,到底也只是他凭空臆测,不得作准。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敌人身份不明,御紫炎难免多加一分谨慎。

但若要弃二人于不顾,难免有些挂心。二人,说是陌路人倒也算陌路人,是生是死,全看个人造化,御紫炎本无心介入过甚。只是毕竟一路游来,二人对御紫炎并无恶意,一路上一行人相伴而行,虽是有些吵闹,但是也让御紫炎没有太多空闲去思考那男人之事。

正自犹豫不决之时,御紫炎惊觉有生人气息靠近,不再多想,御紫炎先行退出“阵”外,隐了气息藏于暗处。

“师傅,这已是今日第五批入阵之人了。”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

“为师选在此处择徒给你的山庄无端惹了不少麻烦。”另一个清润飘渺的男声有些歉意的说道。

师傅?山庄?莫非二人便是贤剑山庄的庄主以及那所谓的“世外高人”?——御紫炎心中暗自琢磨。

“师傅说哪里话?”

女声立刻反驳道,“若非师傅当年收下徒儿,传徒儿绝世武艺,徒儿有凭何能有今日接掌贤剑山庄?如今师傅有用得到徒儿之处,徒儿心中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嫌麻烦?”

“好好,既是如此,为师也不再虚礼客套。”

男声明明听起来年岁并不大,言谈之中却不经意透露出一丝长者的豁达与慈爱。

“师傅早该如此。”

听到男子如是说,女子语气轻快的说道,“只是师傅,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老样子,让他们在阵中再绕些时候,他们自会顺原路出到庄外。”

“是。”

女子应了一声,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不过师傅,方才明明有三人同时入阵,为何此刻只剩二人?莫非另一人自行出了阵去?这凡世之中怎会有人破得了师傅的迷幻阵?”

“凡世”?御紫炎姣好的眉微微蹙起,莫非设阵之人当真与神秘人有何关联?

感受到一股视线扫过,御紫炎心中一惊——莫非自己藏身之处被那人察觉了?此人到底是何来历?或许此次贤剑山庄之行当真会有意外收获也未可知。

“随他去吧。”

男声中似乎透露着一丝笑意,“不久之后,我们自是会再见面。”

心中不断思考着男子话中的深意,唯恐被发现,御紫炎不敢再久留。既是听说非蓝、非云二人并无危险,御紫炎当下闪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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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幽幽这是到哪里趁着月色散步赏景去了?为何不叫上我一起?”

御紫炎翻身返回客栈,却不想半路之上遭遇萧逸仁。

“与你无关。”

御紫炎冷冷的说道。虽说一路上对萧逸仁印象不坏,但若是此人贸然干预他的行动,他便容不得此人再对自己如此肆无忌惮。

“幽幽好生无情。枉我特意来送幽幽遗下之物。”

萧逸仁满脸哀怨的说道,手中把玩着一块精致的玉佩。

待御紫炎看清萧逸仁手中之物,眼神愈发冷了几分,手腕微动,玉佩早已由萧逸仁处回到御紫炎手中,低垂眼睑不经意的扫过,果然是作为影卫信物之玉佩。

“‘送’?”

御紫炎冷笑着看向萧逸仁,“那我是否该好好感谢你呢?”

萧逸仁依然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御紫炎微微运力的手掌,轻松写意的说道,“幽幽莫要动气吗,我当真只是一时好奇。幽幽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透露半句。”

“你认为我会信你吗?”御紫炎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会。”正在此时,离莫言出现挡在二人之间,面对着御紫炎,简短的吐出二字。

“不要再有下回

。”御紫炎收回内力,衣袖一甩,目不斜视的走过离莫言与萧逸仁身旁,淡淡的丢下一句话,离去。

“欠你一次人情。”离莫言不曾转头,辨不清情绪的说道。

“——”御紫炎微顿一下,便再不迟疑的离去,背对着他的二人却未看到御紫炎微微翘起的嘴角。

“呼——”

见御紫炎离去,萧逸仁夸张的呼出一口气,依旧一副嬉笑模样凑到离莫言身边撒娇意味十足的说道,“还是小言对我最好。”

“自找麻烦。”冷冷的丢给萧逸仁四个字,离莫言亦转身离去。

看着离莫言渐行渐远的背影,萧逸仁也弯起形状完美的薄唇。

“还不走?”没走几步,离莫言又转身对萧逸仁没好气的说道。

“——”

萧逸仁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几步跟上离莫言,无言的牵起离莫言的手。

离莫言微愣了一瞬,也未曾挣扎。黎明破晓的第一缕阳光下,并肩而行的两条身影,静静地拖在二人身后,显得相契而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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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御华殿中,御天行刚刚由信鸽腿上取下绑着的纸条。略扫一眼,烧掉纸条,一瞬间,背面朱砂色圆圈内写着一个“月”字的纸条,化为灰烬。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六十七章 仙冥三途川
章节字数:3539 更新时间:10-06-19 18:07
第六十七章仙冥三途川

回到客栈,御紫炎斜倚在床上,手中托着影卫玉佩端详了半晌,终又仔细收好,又歇息了片刻,天便大亮了。

御紫炎穿戴整齐,洗漱完毕,走下楼来。

见一行人已是齐齐围坐在桌边,御紫炎几步走到桌前,无声坐下。

“慕紫幽没有黑眼圈。”

无月打量一下御紫炎,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

“他不曾去做贼。”

无日环视一遍桌上余下的四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令人无言、算不上答话的的答话。

“——”

御紫炎心中好笑的望向四人,果然,四人眼底无一例外带着两片浅青。

弄清楚了无日无月兄弟对话的内容,御紫炎心中暗道一句“自作自受”,便笑的诡秘的招呼小二添一副碗筷与一杯清茶。

“为何幽幽一点事都没有。”萧逸仁不满的低声嘟囔着。

“长些记性。”

离莫言举起筷子夹了一个馒头塞进萧逸仁口中,恨恨的说道。

萧逸仁乐得“享受”离莫言的“服务”,便不再多言。

御紫炎自是装作若无其事,自顾自用着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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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过后,御紫炎一行人乔装打扮一番,分成三路随着人潮进入了贤剑山庄。

日月兄弟和非蓝非云各一路自不必说,剩下一路则是御紫炎、萧逸仁以及离莫言。

“贤剑山庄此番聚集了这许多人。看来这位世外高人来头不小啊。”

萧逸仁眯缝着一双狐狸眼睛说着。

“沽名钓誉。”离莫言冷冷地说。

御紫炎摇摇头,暗中却是留心听着身边几人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这个世外高人听说是位修仙之人。”

人群中有不少人纷纷猜测议论着这位世外高人的来历。

“这世上真有修仙一说吗?”

“不清楚。”

“当然有啊。我跟你说啊,我昨日夜探贤剑山庄,看到东侧厢房那边无灯自亮,偷偷看去,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人竟然一下子便不见了人影。那不是神仙是什么?”

“哈,你眼花了吧。那会有这等离奇之事。再者,若真是这般高人,又岂容你在一旁偷窥。”

“切,你不信拉倒。今日我定要拜这位高人为师。若能学得他一成功力,便足够我独步武林了。”

“做你的白日梦吧。我看这次武林大会在贤剑山庄举行,不过是个幌子,这高人恐怕早已选得贤剑庄主南宫禹乔为徒了。”

“那南宫禹乔区区女流之辈,凭什么做那高人的关门弟子。”

“你可不要小瞧那个女人。听说她一对鸾凤剑耍得出神入化。没有人知道她的剑招到底如何,因为见过她出招的人都已祭了剑。”

“不会吧?这贤剑山庄也算百年的名门正派。这女子岂会出手如此歹毒?”

“据说她剑下绝不斩一缕冤魂。鸾凤剑下只死当死之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铁腕无情,凭她区区一十四岁黄毛丫头,怎能独掌偌大一个贤剑山庄。”

“看来这回的武林大会咱们兄弟就只有看热闹的份了。”

“是啊是啊。”

“南宫禹乔?”

御紫炎默念着听来的名字,冷笑一声,居然和他前世的名讳如此相似。只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看来昨夜那一男一女便是众人口中的贤剑山庄庄主南宫禹乔与她那位“世外高人”的师傅。

所谓“修仙”,是否真有其事?抑或以讹传讹?

若是前世,夜禹桥自是会对“修仙”一说一笑而过。只是如今,种种离奇事发生在眼前,御紫炎对所谓“修仙”也萌生一丝兴趣。

阎君他已是见过。若是此行再能得见天上仙人——呵,只怕这趟武林大会当真不会无聊了。

……

御紫炎正想着,只听萧逸仁低声说道,“来了。”

御紫炎顺着萧逸仁的眼神望去大厅,正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由屏风后面幽幽走出。

只见女子一袭杏黄中衣,柳叶眉柔情似水,上挑的丹凤眼却透着凌冽的霸气,柔和的面部线条,鼻下一点朱红,却隐约挂着一丝孤傲的冷笑。

几种颇为矛盾的气质会聚在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上,竟意外的不会让人感到不协调。看那手中提着的双剑,剑鞘上刻着精致的鸾凤纹,看来应是刚才众人口中的贤剑庄主南宫禹乔了。

“一点也不像。是我多心了?”御紫炎自言自语道。

“像谁?”离莫言难得的斜眼看看御紫炎,低声问道。

“没什么,一位故人。”

见御紫炎不欲多说,离莫言也没有多言,“后面那人,武功极高。”

御紫炎看了一眼离莫言,这人今日怎么了?话很多啊。又一眼瞥见旁边的萧逸仁。萧逸仁一脸笑意的看向来人——难道来人与萧逸仁是旧识?御紫炎疑惑的想到。

御紫炎愈发好奇的看向来人。只见那人一袭白衣简单随意,却掩不住超尘脱俗的气质,头上一顶宽沿帽垂下白纱,让人看不清此人的容貌。只是看那手上光滑细腻的皮肤,断不像高龄之人,加之昨夜听到那清润飘渺的嗓音,想来此人最多不过五十岁。

(前文提过这里人的平均寿命150岁,且衰老较慢,所以五十岁并不算年纪大。)

仔细看那人步伐稳健,落地无声,看着普通的步法中似另藏玄机。整个人周身好像绕着一层蒙蒙薄雾,气氛甚是神秘。难怪平时极难赞人的离莫言都说此人武功很高。看来便是那世外高人无疑。

二人的到场使得方才还甚上尘嚣的庄园瞬时安静得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分明。

“多谢各路英雄好汉大驾光临贤剑山庄,南宫禹乔有礼。”

南宫禹乔朱唇轻启,清脆的声音如泉水般缓缓而出,“想必大家都已知道,今日有位世外高人在此收徒。而这位,便是在下的恩师白尘。”

应着南宫禹乔的话,众人只见白衣人微微欠身。算是打了招呼。

“恩师此番收徒,没有比武、没有竞艺。只为求得一位有缘人。”

说着,南宫禹乔恭敬的请白衣人上前两步,走到大厅门口。

白衣人环视一周,看到御紫炎右耳上闪烁着光芒的紫金耳钉。白色身影一闪,白衣人已从门口消失。眨眼间,却是站在了御紫炎的面前。

白衣人撩起面纱,看着御紫炎,那双眼竟也是流金的黑眸!

御紫炎未及惊叹,只见白衣人已放下面纱缓缓开口,“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御紫炎如梦魇般喃喃地说着。

“幽幽!”

“紫幽!”

“慕紫幽!”

在萧逸仁一行人惊讶的呼喊中,御紫炎失去了知觉。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御紫炎倒进了一个很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冷香,熟悉的温度,“……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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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紫炎缓缓张开眼,眼前却是大片殷红的曼珠沙华。

“我这是在哪?”御紫炎自言自语的说道。

缓步向前,越是走着,越觉得眼前景致熟悉非常。

“我又死了吗?”御紫炎喃喃自语着——不错,眼前景致,正是三途岸边。

“你要不要跟我走?”

御紫炎正四下看着,却听到不远处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

顺着声音望去,一个紫发紫衣的身影映入眼帘。

“怎么?不想离开这里么?”

御紫炎顺着那紫色身影说话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朵曼珠沙华花,那花乍看上去并不觉得有何特别,只是似乎较其他花开得更盛些,花朵也大了许多。

“嗯……你问我为什么啊?”

紫衣人继续“自言自语”,说道,“因为我也和我深爱的人被迫分离了吧?呵。若说相见难,我们似乎不相上下呢。”

紫衣人话中虽是带着笑意,御紫炎却是清清楚楚的感到,那笑意背后,是深刻的悲伤与寂寥。

“嗯。这样也好。你还有千年的时间考虑。到时候‘我’还会来见你的。”

紫衣人转身,正与御紫炎四目相对。

“——”

御紫炎一时愣在原处——那人——竟也是一双紫瞳,与他一模一样的一双紫瞳!

紫衣人对着御紫炎略微点头,浅笑着转身。

“等等——”御紫炎下意识出声叫住紫衣人。

紫衣人脚步并未因为御紫炎的喊声停下,下一刻,令御紫炎觉得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紫衣人竟是在御紫炎面前化身成为一只雪白的狐狸,而且那身形,若是站起,竟是有一人多高。

见那只白狐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御紫炎脚下不由自主跟上。

“为何跟着我?”白狐蓦地问道。

第六十八章伯宸,白尘

“……”

听到白狐的问话,御紫炎先是愣了一愣,随后语气平和的回道,“身子自然而然便动了起来,至于为何,我也想知道呢。”

“呵。”

白狐轻快的笑声传入御紫炎耳中,使得御紫炎也随着勾起一抹笑意。

一狐一人便在三途岸边并排走着。

“你这是要去哪里?”沉默了片刻,御紫炎忽的问道。

“你想去哪里?”白狐不答反问。

“——哪里都好。”

御紫炎一双紫瞳遥望向远方,却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殷红花海。

“只是,无论走到哪里,你心里都还有牵挂,不是么?”

白狐侧头看了看御紫炎,同样的一双紫瞳,划过一抹意义不明的光彩。

“——”

御紫炎闻言收回视线,再一次仔细端详身边的巨型白狐,才又开口问道,“我们,是否在何处见过?”

“呵,说是见过,也算见过;说是‘见过’,却又有哪里有些不妥。”

白狐说着满是玄机的话,御紫炎微微蹙起眉。

“刚才,你在同谁讲话?”

御紫炎见白狐不再做声,又换了个问题来问。

“我在同谁讲话,你该知道的,不是吗?”

“——曼,珠——”

听到御紫炎口中缓缓吐出二字,白狐蓦地站住,转回身,与御紫炎四目相对。

御紫炎正欲再问,之间白狐身影忽然变得模糊不清。

“你——”

“抱歉,我这爱四处捡东西的习惯,似是给你添了麻烦。不过,主子他定会兑现诺言,是以……”

白狐未完的话音萦绕在御紫炎耳畔,身影,却是早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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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御紫炎恢复了知觉。

似是睡了很久,还见了不寻常之事,然而御紫炎已是忆不起梦中所见,只觉眼皮很重,努力了几次总是无法睁开。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皱了皱眉。

“可是醒了?”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淡淡的响起——父皇?怎么可能。他不是——御紫炎拼命撑开沉重的眼皮。周围有些昏暗,只看见眼前一个白色的身影,摇曳的烛光有些晃眼。

“禹乔,给这孩子端碗粥来。昏睡了几日,定是饿了。”

不是御天行。声音虽很像,却更飘渺些,更柔和些,是那一夜听到的声音。之前太过挂心是否被发现行踪,未曾注意,此时才觉出,那声音与御天行何其相似!再加上那日所见流金黑眸,此人与父皇到底——

御紫炎缓了缓神,想要起身。

白衣人上前扶他起身,在他背后垫上靠枕好让他坐得更舒服些。

御紫炎终于完全清醒,定睛瞧去,方才看清眼前白衣人,正是那南宫禹乔口中的白尘。

“白前辈——”

“莫要急着说话。来,喝水。”

这白尘与御天行果然有几分神似。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那对流金的黑眸,并非那日看错,更非幻觉,那双本以为世间独一无二的眸色,竟有第二人同样拥有!

不待御紫炎将心中惊讶消化干净,白尘笑吟吟的开口问道,“我想收你为徒,你可以愿意?”

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御紫炎觉得喉中舒服了许多,才开口问道,“前辈可否先告知晚辈,为何选择晚辈?”

“在那之前,可否告诉我你的名?”

停顿了一下,“在下慕紫幽。”

白尘微微一笑,摇摇头,“真名。”

御紫炎一愣,随即,“御紫炎。”

“嗯。”

白尘又是一笑,“那么,炎儿能告诉我,我那另一只紫金耳钉如今在谁身上呢?”

御紫炎一惊,随即微微欠身施礼道,“紫炎见过祖皇帝。”

“哈哈,真是个聪慧的孩子。”

白尘笑道,“只是,莫要再称什么祖皇帝,陈年旧事,提它作甚。如今此处只有白尘。”

“是,白前辈。”

轻轻抚过耳钉,御紫炎低垂下眼睑,轻声说道,“不瞒白前辈,这耳钉乃是父皇所赠。”

“哦。原来是天行——”

白前辈知道父皇——御紫炎心中暗想。那么父皇是否也知道千年之前的祖皇帝,如今依然健在?这世上,真有人得道成仙?……

白尘看着沉思之中的御紫炎,笑得意义不明,却也未开口打断。

“师傅,粥好了。”南宫禹乔端着一碗清粥回来。

“嗯。”

白尘接过托盘,将清粥递到御紫炎面前,“孩子,先吃些东西。稍后再谈。”

“多谢白前辈。”

御紫炎说罢又向南宫欠欠身,“有劳南宫庄主。”

“不必客气。你尽管在此好生修养。一切随意。”南宫不复那日的高傲,此时却笑得亲切。

“幽幽~~你终于醒啦。”

御紫炎刚吃了没两口,门外萧逸仁的声音就飘了进来。他怎么也在。御紫炎微微皱眉,却没作声,继续喝粥。

“吵死了。”

倒是离莫言先开了口。御紫炎的眼皮跳了跳,离莫言也在,那么,不会那几个人都在吧。小心翼翼的瞟向门口,好在只看到两个人影。不然他还在隐隐作痛的头会更难过。

“幽幽~你可算醒了。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害我好生担心。”

一进门萧逸仁就冲到床前给御紫炎一个大大的熊抱,害得御紫炎差点把手中的碗打破。

“你若想他再昏三天,就继续折腾他。”

旁边离莫言冷冷的开口,衣袖却在颤抖。

“呵,仁儿,凡事适可而止,逼得太甚,当心到手的姻缘反而溜走。”

白尘单手轻易将萧逸仁拎起放到一旁,一边笑意盎然的看着离莫言悠悠说道。

离莫言似有所感,平日里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瞬间飞过一抹红霞。

看到离莫言面露羞赧之色,萧逸仁心情大好,嘻皮笑脸的蹭到白尘身边扯着后者的衣袖,撒娇卖乖地说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师傅的法眼~”

师傅?御紫炎听萧逸仁如此唤白尘,微微挑了挑眉——此人果然与白尘是旧识,只是他没想到,原来萧逸仁与白尘竟也是师徒关系。那么南宫庄主——

“哼,还是一副没正经的鬼样子。”

南宫上前两步捏着耳朵把萧逸仁从白尘身上揪下来,“去,跟你那块冰别处玩去。少在这吵吵嚷嚷的。”

被南宫禹乔一本正经说出的惹人喷笑之言唬得愣在当场,御紫炎心中暗想,这南宫禹乔,在生人面前、与在自己人面前,差的也太多了些?还是说,此人生来表情冰冷孤傲,言语棱角分明,其实原本是个极易相处之人?

思及此,御紫炎心中对南宫禹乔平白生出一份亲近感——南宫禹乔,与夜禹桥,不仅名讳如此相近,便是连性子,也有几分相似呢……

“欸?师妹真真无情。当日是谁帮你打发走那一庄子闹事的人?害我到现在还腰酸背痛啊。最重要的是,连小言都被迫动手了,你知道那天他损失了多少宝贝银针啊。”

话是说给南宫听的,可萧逸仁的双眼却直盯着离莫言,眼中的柔情像浓得化不开的蜜,令离莫言有些失神。

发觉两人之间的关系似有些微妙的变化,御紫言的嘴角微微上扬,低头继续喝粥。看来那个家伙很快就不必再粘着自己来刺激他的宝贝了。

“叫我师姐。”

南宫一边咬牙切齿的说着,一边同离莫言一道将萧逸仁架出了房间。

“不过是比我拜师早而已,你明明比我小,你就是师妹。哎,我还没和幽幽说话呢~小言,怎么你和师妹联合起来欺负我啊?我好伤心。”

门外聒噪的声音渐渐远去,御紫炎苦笑着摇摇头。

“呵,仁儿还是这般顽皮。”

接过御紫炎手中的碗,白尘笑着说,“好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送走萧逸仁及离莫言,南宫禹乔也拿过白尘手中的空碗退了出去。

“敢问前辈,这耳钉可有何特别之处?”

他依稀记得白尘当日好像正是注意到他的耳钉才到他面前的。

“其实,那本是我与倾心相爱之人的定情信物。”

“——”

御紫炎默然,御天行是知道这耳钉的来历才赠与他的吗?“为何如此重要之物——”

“因为心爱之人已离我而去。”

“……”原来哀莫大过于心死。

似看出御紫炎的难过,白尘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炎儿不必替我难过,我不曾绝望,一直辗转世间在寻找他的转世。”

“——”

御紫炎未曾做声,心中却是在想,既是转世,又从何寻起?莫说人海茫茫,若是同他一般,转世投胎到了另外的时空,白尘凭何认定自己能够与爱人有机会再见?独自一人承受千年孤单、千年等待、千年思念,另一人却早已不知轮回几生几世。

若是转世重生,不再记起前世尘缘,那人也不过是凡人一个,过着凡人的人生,经历凡人的生老病死,再重入轮回,周而复始,无休无止。若是转世重生,如他一般带有前世记忆,那么与爱人天各一方,想念却不得见面,不知另一人心中又作何感想?几世轮回,又当情以何堪?

情爱之事,最是害人不浅;情爱之心,最是欲`罢不能。若情爱不过是永生永世的折磨与星渺希望前方之无穷绝望,则,爱,莫若无爱——

甩甩头,挥去心中一片黯然,御紫炎恶作剧似的在心中想到,若白尘当真已得道成仙,不知能否腾云驾雾,或者呼风唤雨,很好奇,很想见识一下——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六十九章 永生 (改后)
章节字数:4028 更新时间:10-06-13 01:48
第六十九章永生

“哈哈,炎儿,我并非仙人。”

白尘终于再也忍不住笑意,出声纠正御紫炎不着边际的“仙人”情节,解释道,“白尘只是修真之人罢了。”

御紫炎讪讪的笑笑,他差点忘了白尘也是御寰皇族,看来白尘的异能是读心之术。

“炎儿莫怪,平日我是不会读人心思的。只是你的意念太过强烈——”

白尘那张与御天行如出一辙的脸上笑意盎然,令得紫炎一时间有些失神——那张笑脸自己有多久未曾见过了?

“紫炎曾听说过修真之说……”

收回不住流连在白尘笑颜之上的目光,御紫炎再一次低垂下眼睑,说道。

“哦?你可是听谁说过?抑或之前见过其他修真之人?”

听御紫炎此言,白尘倒是似乎来了兴趣,笑着问道。

“不,只是在书上有人提过。”御紫炎摇摇头,他前世一个平凡的男人,怎可能见过修真之人。

“书上?”

白尘笑**弯了一双凤眼,“据我所知,这世上关于修真之传言早已少之又少。炎儿是从何书之上看得?”

“呃——”

没想到白尘竟会追根究底,御紫炎一时竟是词穷,想来自己扯谎的能力实在不济——他在御寰皇宫住了十年,更是在御华殿住了六年有余。

莫说是御书房,便是御华殿地下密室之中,都不曾见过只言片语提及过修真之事,“紫炎……紫炎忘记书名为何了。”

见御紫炎言辞闪烁不肯明说,白尘也不再为难,“炎儿若是记不得便罢了。”

见白尘不再继续追问,御紫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除了御天行,御紫炎从未对这世上第二个人提起过自己的身世。

而现在,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再没人知晓这个秘密……

“那,前辈,您的爱人——”

想起御天行,御紫炎的心思忽的跳转到那紫金耳钉以及它原先的主人身上。

“三百年前,我二人遭遇强敌突袭,他为护我重伤身亡。虽不致魂飞魄散,却到底伤了魂之根本。无奈之下,只好投胎转世,以求借轮回之先天精气滋养魂魄,以求早日修复伤处。”

白尘提及不知现今身在何处的爱人,眼神愈发飘忽,“而我心中留有牵挂,几百年来修为都未曾精进,倒也方便我一直四处游走,寻找他的灵魂。否则,若是我一人渡劫飞升,再想与他相遇便更是难上加难。”

“既已转世,您又凭何认定哪个是他的灵魂?”

“呵呵,傻孩子,缘分一事,并非说断便能断的。情爱是深刻在灵魂里的感觉,哪怕只是茫茫人海之中,两人擦肩而过,也可立时知晓。”

“……”

御紫炎静默——他不懂,他还是不懂,他不曾有过那种深刻的感觉。

“炎儿,你可愿拜我为师,修真求道?”

御紫炎心中正千回百转之际,白尘突然转了话题。

“难得前辈垂爱,只是紫炎对修真之事并无兴趣。”

御紫炎想起当日白尘出现在贤剑山庄正是为了择人收徒。

“哦?为何?长生不老,修得上天遁地的本事,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白尘依然笑着问道。

御紫炎摇摇头,悠悠说道,“活得太久是种悲哀,尤其生无可恋,形单影只之人。”

他突然想起前世夜禹桥年少时很喜欢的一部漫画——《恶魔圣典》。

画作中所谓“恶魔”更接近于精灵的存在。他们不老不死,一直在各个空间中穿梭以找寻可以与自己定下灵魂契约的“锁”,有了“锁”,他们那长久寂寞的灵魂才会得到一点依托。

若是运气好,他们还可能遇到唯一的、且只能遇到一次的“圣典”,“圣典”的愿望对于恶魔来说便是绝对,恶魔会倾尽所有满足“圣典”的愿望,甚至是为了“圣典”而死。

如若“圣典”对恶魔说出爱之真言,恶魔便可结束无休止的无聊生命,在爱的幸福中得到恍惚之死。

失去爱人对于平凡而一生短暂的人类来说或是种悲哀,可是,能在世上那唯一仅有之人的爱中死去,对于不老不死的“恶魔”来说,却是种极致的幸福与解脱。

“活得太久是种悲哀——”

白尘慢慢重复着御紫炎的话,看着眼前这个不足十岁的孩子。

“紫炎自问只是凡人一个,怕死,却并不贪生。恕紫炎直言,修真可得长生不老,可得常人所不可得之本领,却毕竟有违自然法则,紫炎虽不甚相信万事皆有报的因果循环,但紫炎猜想所谓‘雷劫’便是种惩罚吧。紫炎并没有什么宁可逆天而行也定要修真的特殊理由。”

“好,说得好。炎儿小小年纪便有此见地,不愧是天行心系之人。”

“晚辈惭愧,不过是闲暇时看的书多了些罢了。”

自动忽略白尘后半句话,御紫炎轻轻摇头说道。

“好,‘虚怀若谷’——炎儿的性情才是真豁达。”

“真豁达”?

御紫炎心底并不认为自己当真看透世事。若是当真看透,他便不会一时心乱之下终以那样的方法……断了御天行对他的情丝,而是会有更妥当的方法去面对那个男人稍显偏执的感情吧?

离开那个男人,让那人重回孤单,并非他心之所愿。

然,那人身边,却已是没了他容身之所,是以,御紫炎选择离开——

“那,萧逸仁也是修真之人么?”记得他刚才唤白尘师傅,若他也是修真之人,他和离莫言之间——

“不,禹乔与仁儿未曾随我修真。正如你所说,修真乃逆天行事,我希望带他们长大成人之后自行决定是否修真。若仁儿和他的爱人愿一道修真,我自是乐于添个徒儿。在此之前,我只是帮他们打通经脉,传授些普通的武功罢了。”

“前辈——”

“我并不强求于你,不如你随我四处游荡十年,我先稍稍改造一下你的经脉,以便你日后改变主意之时可立刻开始修行。即便是习练寻常武功,也可事半功倍。十年之后无论你是去是留,我决不勉强,如此可好?”

“师傅如此厚爱,紫炎恭敬不如从命。”

见白尘如此说,御紫炎也不再执意推脱。十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算短。谁又说得准,十年之后他又会有怎样的际遇?

思及此,御紫炎心中也便释然,浅笑着对白尘施了一礼。

“哈哈,好好,好徒儿。”

“师傅——”御紫炎犹豫片刻,似是定了主意,抬眼对上白尘满是慈爱的目光。

“炎儿还有何事?”

“师傅,徒儿想随您四方游历之前先回宫一趟。”

“嗯,理应如此。为师抢了天行的心爱之人,也该去招呼一声。”

“这,师傅——”

御紫炎觉得不知该从何说起,“徒儿,徒儿抹去了父皇对徒儿的记忆。如今这世上没有三皇子御紫炎,只有皇上的影卫,幽。父皇对徒儿——”

“炎儿,若是觉得为难,便不必向师傅一一交待。”

白尘安抚的拍拍紫炎的肩膀。

“多谢师傅。”

御紫炎松了口气,“只是徒儿到底还需向父皇报备一声。也想去看看母妃他们。”

“嗯。也好。不过天行那里,让为师去说吧。”

“如此甚好,多谢师傅。”

“炎儿在此多休息几日,待你痊愈,我们再动身不迟。”

“嗯。”

御紫炎刚要躺下,又想起一事,“对了,师傅,关于南宫师姐的名字——”

“禹乔?”白尘有些意外,为何御紫炎突然提起南宫禹乔。

“是——”

御紫炎沉吟片刻,终是摇摇头,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不,无事。”

“——”

白尘见御紫炎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回忆道,“禹乔的名讳有何特别之处,为师也不甚清楚。

当初是我四处游历之时偶遇禹乔,觉得与这女娃娃甚是投缘,便收她为徒。她当时不过两岁幼童。名讳应是她亲生爹娘所起。并无特别深意。”

“嗯,徒儿只是觉得这名字很是亲切,并无其他。”

御紫炎见白尘认真解释,反倒觉得自己隐瞒身世有些过意不去。只是,此事,他却是由心底不想再与旁人道,只得找个事由说了过去。

“嗯,炎儿如此觉得,也是与禹乔有缘。好了,说了许久,炎儿好生歇息吧,为师先出去了。”

白尘点点头,说罢站起身。

“好。”

“啊,对了!师傅——”

白尘正欲转身离去,御紫炎又突然想起什么,叫住白尘。

“还有何事?”

“昨夜紫炎夜探山庄,见识到师傅设下的‘阵法’。那阵法也是修真之人才懂得的奇术么?”

此事御紫炎倒是认为无须隐瞒,况且御紫炎对此事确是好奇。

“怎么?炎儿之前见过别人摆下迷幻阵?”

听到御紫炎提及阵法,白尘多了一份关切。

“紫炎并不清楚那是否属于迷幻阵。实不相瞒,紫炎曾进入师傅布下之阵法,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那一日紫炎入阵之后的记忆也已模糊,是以紫炎并不清楚所谓‘迷幻阵’到底有何效用。只是听父皇等人所述,进得阵后,眼前曾见过往之事。”

“炎儿并未受到我迷幻阵的影响么?”

白尘听御紫炎此言一出,一双凤眼中闪过一阵精光,恍悟道,“怪不得那夜我的阵法未能困住炎儿。”

“师傅果然察觉到紫炎的存在了。”御紫炎微笑着点头道。

“炎儿是在何处见到那阵法的?”白尘对于这个话题显然极有兴趣。

白尘如此一问,御紫炎的表情转为严肃,“其实此事已困扰紫炎多日。师傅可知道御寰皇宫御花园内一座假山背后有一条秘道通往寰午湖底?”

“炎儿去过寰午湖遗址?”

听到御紫炎提起那秘道,白尘蓦地睁大双眼,讶异的问道。

“师傅果然知道。”

御紫炎点头,“不错,紫炎去过。不仅去过,并且在那秘道最深处,寰午湖底的一间密室之中,紫炎还曾经见过一道幻化为石壁的屏障。不知为何,那屏障只有紫炎与父皇可以穿过。其他人皆无法通过。”

“天行和炎儿能够破解先人留下的守护阵?”白尘又是一惊,声音随之扬高几分。

第七十章溯源

“守护阵?”御紫炎反问道。

“不错。所谓守护阵,顾名思义,便是为保护某些重要物件所设下的保护屏障。除非设阵者,或设阵者认同之人,抑或修为远高过设阵者之人,否则无法破解。”

“那守护阵内保护的是何重要之物?”

“我也并不很清楚。”白尘摇摇头。

“师傅不知?”御紫炎惊讶。那秘道既是入口设在御寰皇宫,密室内保护之物照理该是御寰皇族的什么秘宝。白尘身为御寰开国皇帝,怎会不知内藏何物。

“我确实不知。”

白尘点头再次确认道,“因为我的修为尚不足以破解那阵法。只是从过去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之中推断,守护阵内,极有可能保护的是修真先人流传下来的传送大阵。”

“修真先人?过去在这个世界里修真之人很常见么?”

御紫炎若有所思说着,全然不曾察觉自己“这个世界”的说法有何不妥。

“不错。看来炎儿已是知道我们所在之处,不过是茫茫穹宇之中无数星球之一。”白尘笑道。

“呃——”御紫炎这才发觉自己的用词不当。

“这也是炎儿‘从书中看来的’?”

“呵,师傅取笑了。”御紫炎有些尴尬的笑道。

“无妨。”

白尘摆摆手,“人人心中自有各自的故事。我并未有责怪炎儿之意。”

“多谢师傅。”

“炎儿不必与师傅如此客套。”

白尘笑道,“言归正传。既是炎儿知道修真之事,想必也该知道修真之人若要提升修为,便必须由天地之间吸取灵气并收为己用。”

“是。”御紫炎点头。

“原本,这个星球之上灵气极为充沛,是以修真之人比比皆是。修真之风盛行。可是天长日久,修真之人数量早已超过这星球上的灵气所能负担,于是终有一日,星球上的灵气消耗过快,趋于枯竭。”

“于是,再无灵气可用的修士们,便纷纷离开这个星球,另寻其他灵气充沛之居所,以图继续修仙。而并未修真之人便继续留在此处,繁衍生息——”

御紫炎点点头,灵气也算是一种资源,取之过度,便迟早枯竭。

“正是。那传送大阵,便是将修士送到其他星球的阵法。”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设下那阵法之人,可算是这世上之人的远祖了?”

“可以如此说。”

“那么如今这星球上是否还留有灵气呢?”

御紫炎记得,所谓灵气是可以由宇宙中慢慢积累汇集的。既是这个星球过去曾经灵气充沛,便说明此处具备聚集灵气的条件。既是许久不曾消耗,那么灵气极有可能已经重新聚集积累下来。

“炎儿果然聪慧过人。”

白尘赞许的点点头,“根据那些残缺不全的史料,我推测此一变故距应已有近亿年之久。如今此处灵气之密集程度,怕是已超过当初。”

“——”御紫炎一阵沉默。前世夜禹桥所在世界,人类文明也不过五六千年。对于更早的人类文明虽有诸多猜测,却一直未有证据证明确有其事。而转生之后,这世界的人类历史,却已是超过亿年。

若是他今生不曾带着记忆转世,恐怕便无缘拜白尘为师,更加不可能知晓大千世界,包罗万象,玄妙之事,比比皆是。

跳脱三界外,不在轮回中,或许那般非凡的生活,正是过去夜禹桥所向往的。只是不知夜禹桥当初是否想到,当他有此奇遇之时,却是对“猎奇”本身失了兴趣。

所谓“世事无常”,所谓“造化弄人”,不过皆因一个“擦肩而过”——缺少一个契机,现实,便永远与初衷相去甚远。

不过,比起感古悲今,御紫炎此时更加关心另一件事,“师傅,不知这世上除了师傅以外,可还有其他修真之人留下?”

“炎儿是说——”

“不瞒师傅,一年前父皇与紫炎在那秘道之中遭遇一神秘人。此人谓之神秘,皆因他并未亲自露面,而是以某种方法将自己的意识加注于他人,并透过那人闯入秘道。——”

御紫炎将当时之事一一道来,白尘听后神情也随之变得严峻。

“照炎儿所述,此人恐怕正是当时被留下驻守此处之人。或者至少是当时驻守之人留下的传人。”

“驻守?”

“不错。修真界中,并无国界之分,而是以门派界定从属。当然,门派亦有大小之分,也有些散修并不归属任何门派。

当时灵气耗尽,修真之人虽是几乎全数离开,但各门派还是会留下一些修为尚浅的门人。也有一些散修没有传送大阵相助,亦是别无选择,只得留下。

大门派留下的门人久而久之便发展成如今的五大国。而一些小门派则演变为如今的一些边陲小国。至于那些不够幸运、迟迟无法顺利渡劫飞升的散修,恐怕至今依旧徘徊隐匿于茫茫人海之中。”

“如此说来,寰午湖底密室之中的传送大阵正是当年先祖遗留下来,可助人穿梭往来于不同星球之间的媒介?”

“根据我所看过的断章残片,应是如此。”

“看来那神秘人极有可能便是冲这传送大阵而来。当时听他言谈很似是某一国皇族中人。莫非,正是其他门派留下的传人?不过若是如此,他们也该有自己的传送大阵,何苦还要觊觎他人之物?”

“恐怕,他们并非单纯想要将御寰之传送大阵占为己有,更有可能,是想阻挠其他门派重返此处。”

“如此一来,他们便可独自享有此处充沛的灵气,借以发展壮大其门派在此处的势力,更有甚者,也许可以称霸一方,统领整个星球。”

御紫炎顺着白尘的话接下去,满含嘲讽的凉凉笑道,“都说人性本贪,看来紫炎过去到底小看了人这贪欲所能及之极限。一个门派想要独占一个星球,若是放在从前,紫炎怕是连梦中都不会想到。”

“眼界宽了,自然也便多了。世间虽大,能抵住重重之人又有几人?”白尘微微一笑。

“师傅言之有理。”

御紫炎点头,“对那神秘人,师傅可有何线索?事后那人虽是命手下人毁了秘道、密室,但不知为何,紫炎似乎觉得他并不会就此罢休。”

御紫炎并未提起自己遇袭之事,毕竟他并不能确定当日偷袭他之人与神秘人是否真有关联。臆断之事,不提也罢。

“目前我并没有探听到各门派有何异动。不过毕竟多年过去,各门派势力早已隐藏极深,想要探得消息,怕是不容易。唯今之计,想来只有以不变应万变,待对方先行泄露行踪。到时再仔细查访。”

“嗯。那么师傅,御寰之上,又是以哪个门派为本源呢?”

“——”白尘听御紫炎如此问,微愣了一下。

“师傅?”见白尘凝视着自己却不做声,御紫炎心下疑惑。

“啊,因听炎儿提到你与天行可穿过保护阵法,炎儿又说早听过修真之事,我还以为炎儿血脉中传承的龙血破除了封印,远古记忆也一并被开启了呢。”

“龙?!”饶是御紫炎再如何淡定从容,听到白尘说道自己血脉中竟传承着龙血也不禁骇了一跳。

“不错。”

相较于御紫炎的大惊失色,白尘却是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不过如此看来,炎儿到底并未开启远古记忆。”

“师傅,难道师傅血脉中的封印已然解开了么?”

“没有,没有。”

白尘笑着摇摇头,指指自己流金的黑眸,继续说道,“我虽是显出了传承龙血的特征,却一直未曾有缘开启远古记忆。过去看过的断章残片中亦有提及,虽然我御寰祖上门派掌门人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滴龙族精血,但无奈数千年子孙后代繁衍传承,那一滴精血早已十分淡薄,想要开启远古记忆,又谈何容易。”

“没想到御寰皇族血脉之中竟还藏着如此惊世骇俗的秘密。”

御紫炎叹息,随后又问道,“父皇同样与师傅一般流金黑眸,是否个中另有玄机?”

“嗯——如我这般流金黑眸之人,御寰皇族之中确实已千年未曾出现过。”

白尘回忆道,“自从天行出生,我也特别留意于他,只是直至今日,似乎除了天行那可参知人命的异能与我皇族中人略有出入外,似乎并无任何异常之处。是以我才在天行及冠登基之后离宫继续四处云游,以期收集更多自祖上流传下来的信息。”

“紫炎并未继承父皇那流金黑眸。”

御紫炎说道,“想来是紫炎身上的龙之血脉太过淡薄之故吧。”

“嗯,仔细想来,炎儿确实未曾继承此特征。只是,炎儿既是能破解保护阵法,我的迷幻阵又对炎儿毫无作用,想必炎儿的身上也有我无从得知的秘密。”

白尘说到此,突然专注的凝视着御紫炎的一双紫瞳,“炎儿双瞳,颜色天生如此么?”

扬起手抚上自己双眸,御紫炎透着一丝疑惑,“不瞒师傅,紫炎刚出生时,瞳中颜色只是墨黑中闪烁着一些紫色光芒,毛发同样如此。只是不知为何,随着紫炎年岁愈发大了,这瞳中紫色日盛,近来竟是变成纯紫。毛发更是蹊跷,平日还是墨黑发梢微微散发紫芒,只是沐浴时沾了热水,那紫色便会愈发深些。”

“依炎儿所言,确实奇怪。我从不记得御寰皇族之中有类似情况出现。”

“炎儿最初以为是因母妃并非御寰之人,异族通婚,才会出现一些不同,于是虽是心中奇怪,却也并未多作在意。”

“嗯。既是无迹可寻,则顺其自然便好。个中奥妙,或许不经意间,自会呈现眼前。”

“是。”御紫炎点头,“师傅,紫炎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紫炎虽未见过龙族,却听过不少传说,传说龙族生性高傲非凡,无论寿命、力量,皆远远高于人类。如此强大骄傲之龙族,又怎会将心头之精血赠与弱小人类呢?”

“此事我也十分不解。且不说龙族,修真界中,妖修一脉本就与人修互不相干。妖修便是各种草木兽类开了灵智才始修行之路。由于草木兽类皆有其独特属性,因此同阶修为,妖修实力往往在人修之上。其中兽类又以凶猛力量见长。

而龙族更是兽中之王,受万兽敬仰推崇,其血脉亦是源远流长,所谓远古记忆,早已超过你我所能认知时间限定。对于他们的远古记忆,这人世一亿年,怕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如此看来,要想得知当日来龙去脉,已是几乎不可能了。”

“也许日后得以飞升上界,灵魂境界随之提升,个中缘由可探得一二也未可知。”

白尘笑意吟吟说道,“炎儿若是好奇,不如现在便决定入道修真,也好早日飞升。”

“师傅说笑了。”御紫炎亦是淡然一笑,“师傅早先已与紫炎约定下十年之期,如今是在做说客么?”

师徒二人玩笑一回,自是未曾当真。

御紫炎继续问道,“师傅方才提起,父皇可参看人命之异能并未属御寰皇族的血脉所有,那么是否是承自龙族血脉呢?”

“关于这点,我也不甚清楚。”白尘歉然一笑。

“紫炎只希望这龙族血脉不会有碍父皇安危。”

御紫炎说道,“父皇曾对紫炎说过,父皇独独对于紫炎之命盘,看不出半点端倪。对此师傅可有何见解?”

“具体原因,我并不清楚。只是炎儿可知你的体内藏着一朵花,而这花,并非人世之物?”

“——”

御紫炎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了然而笑,只淡淡吐出二字,“曼珠。”

白尘点点头,“炎儿既是能道出曼珠沙华,想来是对此事有些头绪?”

御紫炎眼中闪过一丝黯淡,却只是摇摇头,“紫炎虽是道出曼珠沙华,却也仅限于此,旁的,紫炎也无从得知。”

应该说,已是不记得。

“如此——”

白尘略微沉吟片刻,“据我猜测,天行无法参破炎儿命盘,或许是受了这曼珠影响。毕竟曼珠乃是阎府之物,亦是吸纳天地灵气孕育而生。

若是严格论来,曼珠、沙华,开了灵智,于三途彼岸不知多少个千年交错,也算是妖修之中修为极高的大前辈了。天行之异能处于下风,也在情理之中。”

开了灵智,懂了世情,等待在眼前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无望想念。若是曼珠沙华早知有今日,当初是否还会选择修炼成妖,是否还会选择偷尝禁果,是否还会选择爱上彼此呢?

又是片刻沉默,御紫炎想起那一日月非蓝月非云提及千月宫主下令查访之事,心中也是有些挂心,遂问道,“师傅,与紫炎、逸仁同来贤剑山庄的月非蓝、月非云,不知是否已然离去?”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七十一章 千月宫 (改后)
章节字数:3874 更新时间:10-06-19 18:16
第七十一章千月宫

“千月宫那二人么?”白尘问道,“那二人昨日已然离去,见他二人走得匆忙,想来该是有何急事吧。是以我们也未曾强留。”

“走了?”

御紫炎心中暗道糟糕,千月宫址世人难知,这一次放走了他们,不知何日才能得知他们口中千月宫主欲寻之人到底与神秘人有何关联。

“怎么?炎儿尚有事找他们?”

“嗯,有些事情,紫炎心下疑惑,想要弄清楚。”

“既是如此,炎儿不妨问问仁儿。”

“逸仁?”

“不错。”白尘笑道,“说来,仁儿与千月宫也有些渊源。千月宫址,他是知道的。”

“师傅此话当真?那紫炎现在便寻逸仁去。”

御紫炎听白尘如此说,便迫不及待要去找寻萧逸仁问出千月宫所在。

“幽幽寻我何事?可是片刻功夫不见,想念我了?”

门外甜得发腻的声音,御紫炎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萧逸仁的声音如天籁一般动听。

“逸仁,快些进来,我有事问你。”

“何事问我?”萧逸仁应声进得门来,离莫言一同出现。

“师傅讲你知晓千月宫所在,可否告于我知?”

不待萧逸仁开口,离莫言的身子却是一僵。

御紫炎正自疑惑是否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题,转念一想,这几人本就是由月非蓝、月非云才结识的,想来里莫言不该对千月宫有何忌讳才对吧。

正在御紫炎心中纠结不清之时,萧逸仁开了口。

“幽幽要去千月宫?”

“正是。”

“我劝你还是打消这念头为妙。”萧逸仁摇摇头。

“为何?”

“千月宫绝不招待外人。你若贸然前去,必是吃的闭门羹。如若你意欲硬闯——”

萧逸仁眯起一双狐狸眼,危险的说道,“那我便只有在此对你到一声‘后会无期’了。”

从未见过萧逸仁如此表情,御紫炎不禁挑眉,好强的倔强脾气难得的跑出来,“被你如此一说,倒使得我愈发好奇了——对那千月宫。”

“你当真要去?”见御紫炎坚持,萧逸仁亦难得一本正经问道。

“不错。”

“究竟何时,要你亲自跑这一趟?”

“有些事需要查明。”

“何事?”

御紫炎再次挑眉斜睨着萧逸仁,此人难得如此刨根问底,便是昨夜他分明已是心中疑惑万千,却也并未多嘴一问。

御紫炎不禁心中有些好奇,这萧逸仁到底与千月宫有何渊源,且不论他知晓千月宫所在已是不寻常,便是此时他如此执著诸多阻拦,莫非他知晓何内情不成?

“为你好。”离莫言分明察觉到御紫炎对萧逸仁投来探究的眼神,开口吐出三个字。

御紫炎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淡淡笑道,“紫幽明白了。”

“小言——”

“不过我主意已定,逸仁只管将千月宫所在告与我知便好。”

“幽幽你——”

“多说无用。”离莫言说道。

“哎。”萧逸仁叹息一声,“既是如此,也只好依你。”

“多谢。”御紫炎笑着微欠身说道。

……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萧逸仁便将标注着千月宫的地图画了出来。

“原来千月宫距离贤剑山庄如此近啊。”接过地图,御紫炎大略看了一眼,说道。

“这一张是?”御紫炎指着另一张类似于地形图的纸。

“此图是我记忆中千月宫的暗桩陷阱分布。只是已是十几年前的分布,如今怕已是大不相同了。不过有总好过没有。至少,你心中尚可有个大概,这千月宫的暗桩陷阱多是有章可循的。只是我并不精通此道,不过将过去的布阵画与你。”

“已是帮了我许多,多谢逸仁,强你所难了。”

“我是无所谓。千月宫早与我没有任何瓜葛。便是有,也与旁人无关。”

御紫炎点点头,站起身。

“炎儿现在便要动身么?”白尘见御紫炎动作,开口问道。

“是,师傅。”御紫炎躬身一礼道,“还请师傅包涵紫炎行事莽撞,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待此事一了,徒儿再来寻师傅。”

“无妨无妨。”白尘笑得写意,“近日我会暂住于山庄,等待炎儿归来。”

“紫炎定会尽早赶回。”

“万事小心。”白尘再次嘱咐道,并从衣袖中取出一片玉符,“若是有何危险,便捏碎这玉符,为师便会立时感知,赶到你所在之处。”

“多谢师傅。”御紫炎双手接过白尘交与他的玉符,小心收起,随后对众人说了一声,“诸位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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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萧逸仁画下的地图,御紫炎不过半日便来到了千月宫所在的山谷之外。

“若是没有逸仁的地图,我怕是十年也难找到进入山谷的通路。难怪千月宫多少年来都不曾被人发现。”御紫炎站在一处极其隐蔽的洞口前,不禁感叹道。

拨开层层覆盖的藤蔓枯草,面前一块一人多高的岩石挡在眼前。

依照萧逸仁所言,御紫炎沿着岩石脚下摸索一阵,触到一块并不明显的突起,略微用力一压,突起下陷,眼前的巨石竟然移动起来,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便出现在御紫炎眼前。

御紫炎走进洞口,又回过身将藤蔓枯草摆放回原样。待御紫炎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又是一阵响动,巨石回到原处。由外界看来,这里不过只是毫无特别之处的山之一隅。

巨石移回原处之后,御紫炎由怀中掏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幽暗蜿蜒的通道立时被柔和的荧光照亮一片。

“看来要横穿山腹才能进到山谷之中了。”

御紫炎自言自语的声音在并不宽阔的山中隧道回响。

沿着隧道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依然不见尽头。御紫炎蓦地想起一年前在仲夜祭那晚,同样也是在秘道之中走了许久。只是那时丝毫不觉时间漫长,是因为那个男人在他身边吗?——御紫炎莫名的想起远在大央的御天行。

“习惯——已经习惯了么?”御紫炎喃喃自语着,“父皇也是如此习惯了我的存在了么?”

所以才以为爱上了自己吗?

御紫炎看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不见天日的前方,所以才说,不懂情爱之人最是容易迷失在温柔的陷阱之中。世人固然皆是希望有人温柔善待自己。只是,那温柔却并非总是别有深意。若是自作多情会错了意,便不得怨尤“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曾几何时,夜禹桥便是如此不厌其烦的劝服自己的么?”御紫炎冷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太傻。”

隐隐约约残留着一点模糊的记忆。如此不断说服自己的夜禹桥,却只是一味徒劳的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怨尤。

做些无用功——明明是夜禹桥将幻想与现实混为一谈,别人给一点温柔,便轻易陷进去,本就属自作多情,本就没有任何理由怨懑。

希望被温柔对待呵——御紫炎那一次并未对御天行提起,夜禹桥的心底其实是较常人加倍渴爱的吧——隐隐的,御紫炎心中浮现一抹印象。

“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又似乎脑中一片空白。”御紫炎揉了揉额角,姣好的眉微微蹙起。

头好痛,好痛——御紫炎揉着额角的手指逐渐加大力度,最终双手抱额,有些脱力的靠向隧道一侧,手中的夜明珠也落到地上,滚出一段距离,停在不远不近的前方。御紫炎的身边瞬间变得黝黑一片。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一丝暖意,隧道上方滴下冰凉的水滴,刚好落在御紫炎柔嫩的小脸上,顺着光滑的脸庞一路滚下,顺着细腻的颈间肌`肤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丝质意料之间。

“我是御紫炎,我已不再是夜禹桥——”御紫炎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似乎理所当然的话。

黑暗的空间勾起了深深埋藏在御紫炎心底属于前世最脆弱的胆怯——没错,夜禹桥最怕黑,最怕这伸手不见五指、找不到依靠的感觉。

然而那恐惧是属于夜禹桥的,而非他御紫炎!他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努力做个好孩子的小男孩,他不再是那个明明胆小怯懦却要勉强表现出坚强独立的男孩,他更不再是那个明明怕黑、怕独自一人入睡却要坚持高中一毕业便离家独立的少年,他不再是,不再是那个总故作大方豁达却是在心中百感纠结的男人……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御紫炎喃喃的不住重复着破碎的话语,被头痛欲裂的感觉折磨的快要昏厥。忽然觉得有个熟悉的气息靠近。

“胆敢擅闯千月谷?活得不耐烦了?”冰冷的声音明明泛着一丝杀意,却让御紫炎莫名感到心安。

“你为何会在这里?”御紫炎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带着一丝脆弱,却又透着莫名的喜悦与安慰,“对不起,谢谢你——”

来人冷冷的问道,“你知本座是谁?”

“——”

半晌不见回应,来人疑惑低语,“晕了?”

黑暗中,衣袖内伸出的手掌莫名的收回内力。

俯下身,将早已在地上瘫软无力却还努力将自己抱成一团的御紫炎抱起在怀中。

微凉的体温令来人想要放开手,却感到怀里的人向自己的怀中拱了拱。因为这小动作,来人本就不甚整齐的衣衫愈发松垮,衣领敞开,露出大片胸膛。

“装昏?还是醒了?”冷冷的声音有些不悦。从为允许任何人如此与他肌`肤相亲。何况怀里人与他素不相识,且早已被冷汗浸湿了全身。

“——”依然没有回应。

来人有些不耐的再次想要放手,却感到怀里人湿凉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胸膛,舒心的发出一声嘤咛,急促不稳的呼吸也平静了下来。

不知怎的,来人莫名打消了将怀里人丢到三丈开外的念头。

第七十二章假面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御紫炎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在御华殿,仿佛被那个男人温柔的拥在怀里。

“温柔”——这种东西我早已要不到,不,是再也不需要……御紫炎心底蓦地冷冷想到。

只是,那男人的怀抱真的很舒服,带着一丝凉意,让人沉静,还有那人身上疏冷的气息,总是那么令人安心。

若是自己还是个无知孩童,或许还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那人的怀抱吧?只可惜无论身或心,他都已不再是可以放纵自己被人拥着宠溺的年纪。

不对!御紫炎蓦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不是正试图潜入千月宫属地吗?对了!似乎有人进到隧道中来。是谁?可是千月宫之人?萧逸仁说过,生人擅闯千月宫,只有死路一条!

又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在脸上,御紫炎瞬间清醒,全身戒备的僵直身子。

“这回醒了?”昏暗的隧道之中,回响着低沉冷润的男声。

“父——”御紫炎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险些惊呼出声,意识到眼下的处境,一个字又生生的僵在唇边。

“嗯?”男人冷冷的哼出一个单音。

“敢问阁下是?”

“在问本座是谁以前,先从本座身上离开。”男人语气不善的命令道。

“啊,抱歉!”

经男人一提醒,御紫炎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大半个人蜷缩在对方怀里,一双臂膀还绕过对方的腰身,手中紧紧抓着人家的衣衫。

御紫炎有些发窘的迅速退开起身,并俯下身伸出一只手,“在下身体似乎偶感不适,冒犯阁下了。”

清醒过来的御紫炎又恢复到平日谦谦有礼的小公子。谈吐优雅的向对方传达着真挚的歉意。

虽然此处已是千月宫领地,这个陌生的男人很可能是千月宫的人。而且听这男人讲起话来高高在上、傲气十足的口吻,以及“本座”的自称,极有可能是在千月宫中身份极高的人物。但是不知为何,御紫炎总觉得这男人不会加害自己。

是因为这男人和那个男人感觉太过相像么?若不是心里明知此处是千月宫而非大央皇城,或许方才僵在唇边的“父皇”二字当真会脱口而出。

思及此,御紫炎心底莫名一紧——即便此时自己是身在大央皇城之内,对那个男人,他也不能再呼“父皇”了,那个男人,如今与他只有一种关系——主子,与属下……

“你是何人?可知擅闯千月宫领地有何下场?”

男人冰冷的声音并未给御紫炎半点时间回味方才心中那一紧到底为何。

御紫炎心中暗暗叫苦,男人的内力深不可测,他实在太不小心,连千月宫的模样还没见到,便已招惹上如此麻烦的角色。

“在下慕紫幽,初次离家游历江湖,实在是对江湖中人人皆知的千月宫心怀好奇,才大着胆子闯过来。若是冲撞了贵宫,在下这便离去,还请阁下看在紫幽年少无知,放过紫幽这一回。”

御紫炎心中想着十岁的身子自有其好处,至少此时可以拿出来做个借口,只是不知一句“年少无知”,是否能让眼前这冰冷无情的男人当真放过自己。

若是当真交手,不知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御紫炎在心底估量着自己与对方实力的差距,衣袖中一只手已握住白尘交与他的玉符。

若是对方认真起了杀意,他也只好求助于今日刚刚认来的师傅,做一回丢脸又没用的徒儿了。

记得修真者到了合体期的修为便可以瞬间移动。记得师傅说过他是停留在渡劫期之前,算算,正是合体期的修为。想来师傅所说立时赶到,便是以瞬移之法吧。

“你以为本座会饶了你?”男人冷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大概很难吧。”御紫炎浅笑着说道,虽然隧道中光线极暗,但依旧不难从中听出一丝笑意。

男人停顿了一瞬间。御紫炎并未感觉到杀意,因此也立在原处并未动作。

男人忽的衣袖生风,御紫炎还以为他要一掌向自己袭来,手中正要用力捏碎玉符,却只见男人反而朝另一个方向放出内力。

忙收回手中力道,好在玉符并未受损。御紫炎很好奇这男人到底为何迟迟不动手杀他。

只见男人手腕一转,方才掉落在不远处的夜明珠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托起落入男人手中,顿时御紫炎与男人周围被柔和的荧光照亮。

御紫炎此时才发现,原来男人脸上带着一张墨黑的面具,黑色面具上还隐隐闪烁着许多金色的光点。不规则分布的金色光点在夜明珠荧光照耀下为墨黑的面具罩上一层流金光辉,一瞬间,御紫炎仿佛又看到那人流金的黑眸。

定睛看去,确实不是那人——虽然荧光下辨不清楚眼瞳的本色,但可以肯定,那双眼眸并无流金光彩。

“——”

沉默了半晌,御紫炎本以为对方不会再说话了,谁知此时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方才不是问本座是谁么?”

“正是,不知阁下可否赏光告知紫幽?”

心中虽是对来人高高在上的姿态有些不悦,但到底是在人家地盘,而且自己又是不请自来,御紫炎只得耐下心肠,客气说道。

“本座正是这千月宫的宫主,月天。”

“!”御紫炎心底一惊,没想到居然在此处遭遇了千月宫的宫主,该说自己是幸运抑或不幸?

“原来竟是千月宫主,紫幽有眼不识泰山,失敬。”

御紫炎到底适应力极强,转瞬压下心底的讶异,躬身施礼。

“你倒是胆子很大。”男人的声音似乎微微的上扬了些,“知道本座在你眼前,你竟然不害怕么?”

“怕是自然,但礼数不可少。”御紫炎轻笑道。

“——”男人又是一阵沉默。

御紫炎心中一阵不豫,这男人到底意欲如何?

“你来此到底有何用意?”男人终于重新开口。

御紫炎心底一横,反正已是与千月宫主遭遇,不如直接说出实情,或许可以免去刀兵相见,运气好些,能直接探得些神秘人的消息也未可知。

思及此,御紫炎反而定下心来,只是手中玉符并未收回,以防万一。

“不瞒宫主,紫幽此行私探千月宫,只为寻访一人。”

“何人?”

见对方顺着自己的话提问,御紫炎回道,“紫幽也不知此人身份为何,甚至连其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年龄几何都无从知晓。紫幽只不过想着如此神秘之人或许以千月宫的势力可查到些蛛丝马迹也未可知,才斗胆想要潜入一探究竟。”

虽是说出追踪神秘人一事,御紫炎却未曾打算将月非蓝、月非云二人供出。眼前男人语气冰冷,气势逼人,想来定是个冷酷无情之人。

那一夜跟踪在月非蓝、月非云二人身后,听二人言谈之间似乎对这宫主亦十分忌惮尊崇。若是草率将二人泄露风声之事讲出,累得他二人受罚事小,怕是会因他一句话而使得二人无端丧命也未可知。

“嗯?——”男人疑惑出声。

御紫炎心中知道此人亦是在查询如此一名神秘之人。自己的描述,看来已引起此人注意。

“随本座回去再议。”男人丢下一句话,便率先转身离去。

御紫炎不敢耽搁,难得此人没有动手杀他,见到千月宫宫主本人,查访神秘人之事或许也可快些得了眉目。而且照萧逸仁说法,千月谷中暗桩陷阱不计其数,若是硬闯,即便能够通过,怕也是要费上一番功夫,便是以御紫炎目前的功夫,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毫发无伤的躲过暗桩陷阱的伏击。更莫要说惊动了千月宫之人,脱身将愈发困难。

心中没有过多迟疑,御紫炎便紧紧跟随在男人身后一同走出了隧道。御紫炎本是清早出发,此刻重见天日,已然时近黄昏。

走出隧道时男人转回身的一霎那,借着斜阳余辉终于看清男人的轮廓,一时间,御紫炎被眼前的人惊呆了。

这世间,竟还有身形、神韵、气度如此相像之人么?眼前之人,若是除去脸上的面具、换上流金的黑眸,将披散凌乱的墨发束起,再将松垮的月白长袍换做暗金镶边的玄衣,便俨然是御天行本人站在面前。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七十三章 湖心小筑 (改后)
章节字数:3814 更新时间:10-06-13 12:08
第七十三章湖心小筑

月天也不理会御紫炎是否跟上,便径直朝山林之中走去。

敛下心中疑惑,御紫炎急忙跟上。

月天功力确实不俗,运起轻功,仿若惊鸿,所到之处,唯有一道残影。御紫炎却也丝毫不曾示弱,脚下生风,紫衣翻飞,幽光魅影。

月天感知身后少年不曾被他轻功落下,心底不禁疑惑——方才在隧道中初次得见便觉得少年好生熟悉,却又肯定从未见过此人。此时一未及弱冠的少年竟能跟上他千月宫出神入化的轻功,愈发使他想要对少年的身份一探究竟。

“慕紫幽”?哼,若是武林之中有如此功夫了得的稚龄少年,早已轰动江湖,他千月宫耳目众多,也不可能毫无消息。况且看这慕紫幽举手投足,尽显优雅贵气,定非寻常人家孩子。然,放眼江湖之下、庙堂之上,都不曾听过慕姓家族声名显赫。

“慕紫幽”——本座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是何人。

御紫炎跟在月天身后,渐渐觉得月天所行路线似乎蕴藏玄机,初时看来似乎步法杂乱无序,实则是照着五行八卦相生相克的道理迂回前行。御紫炎想起萧逸仁提起,千月宫暗桩陷阱皆是有章可循,莫非指的便是五行八卦之术?

穿过一片森林,周围的景色蓦的一变,满眼悠然绿色变为一片氤氲水汽。

“服下。”月天停在雾气外围,由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递与御紫炎面前。

御紫炎见那黑色药丸带着血红色的纹路,也不曾问是何药丸,便伸出手,两根羊脂玉一般的手指捻起药丸放入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口中微微泛起一阵酸涩味道,还带着一丝血腥味,御紫炎虽不喜,却也并未表现出什么。

“你不怕本座下毒?”月天声音微微扬起。御紫炎想象着那闪烁着金光的黑色面具下到底是怎样的容颜。

“宫主若要取紫幽性命,何须如此麻烦,一掌劈来便是了。”御紫炎笑道。

何况御紫炎由药丸气味早就知晓,药中并无毒物。

“前方瘴气。”

月天淡淡吐出四个字,不知为何,每每看到这少年的笑容,心底总会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多谢宫主赠药。”

御紫炎笑意吟吟的说道。这月天,似乎并不似初初给人印象一般冷酷无情呢。蓦的,脑中一闪而过那人的容颜——那人……同样不似旁人口中传言一般冷清冷性……

“——”月天不再言语,重新提起轻功,身影顷刻没入氤氲瘴雾之中。

跟随月天在茫茫白雾之中又穿行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二人终于走出大片瘴气范围。御紫炎环视四周——原来他们已然到达谷底。方才那大片瘴雾怕正是因为谷底特殊地势,瘴气经年不散,形成千月宫隔绝外界的天然屏障。

方才那一颗小小的丸药,确实由千种草药调制而成。虽说每种草药都是些极普通的清心解毒之药,但若少了哪一种,怕是都会受到瘴气侵染,且由于草药种类庞杂,每一味药分量都需恰到好处,否则某些相克药性失了平衡,也有可能致人于死地。

是以这小小药丸也并非轻易可得,看来千月宫中亦是卧虎藏龙。

御紫炎再看向前方,眼前一片幅员辽阔的湖泊,湖上怪石嶙峋,颇有些前世所见“桂林山水甲天下”的意味。只是此处的湖水在月光照耀下竟是泛着紫色粼光,仔细分辨去,湖水中似乎到处散布着紫色晶石。

“好美。”御紫炎由衷地赞美道。

月天并未出声,背对着御紫炎站着的他,唇角却是微微扬起一抹弧线。此处亦是他最喜之处,是以才命人在湖心修建了一座小筑。

月天脚尖一点,湖面上落下涟涟水痕,再看去,月白色身影已在湖心小筑站定,转身望向尚站在岸边的御紫炎。

御紫炎见湖上并未修筑小桥,也只得提起轻功,双足交替踏水而行。月天站在湖心小筑屋顶之上注视着湖面上轻盈灵巧的紫色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一瞬间,墨黑的瞳眸之中零星几点金光乍现。

当御紫炎再次站在月天面前之时,月天的眼眸早已恢复常态。

闪身进入小筑之内。

“今夜住此。不准乱跑。”月天简短的交代道。

“月宫主,这——”御紫炎有些犯难。

“怎么?”

御紫炎环视小筑之内,月天居然还问他“怎么”?这小筑明明只有一间房间、一张床榻,要如何睡两个人。

“请问月宫主今夜——”

“此处本就是本座下榻之所。”

“呃——”

御紫炎一时无言以对。先不论他不喜与生人同住,便是堂堂千月宫宫主,会委屈自己与旁人共挤一张睡塌么?

“既是如此,紫幽先行告退。”御紫炎拱手欠身,转身欲走出门外。

“回来。”月天冷冷出声阻住御紫炎离去的步伐。

“紫幽不会乱跑,只是呆在小筑之外。”以为月天担心自己趁夜四处打探千月宫秘密,御紫炎并未回头解释道。

“同寝。”

冷冷的两个字,好似在说“你好”一般稀松平常,却是令御紫炎险些栽倒。

“紫幽唯恐搅扰月宫主清梦,在小筑外过夜便好。”

御紫炎心想现今已是入夏,便是在外睡上一晚也无妨。

“莫要再让本座多言。”月天手掌一翻,御紫炎只觉身后一阵掌风袭来,忙侧身闪躲,却不料那掌风好似有了实形卷着御紫炎不算高大健壮的身子回到月天面前。

借着洒进的皎洁月光,月天这才发现眼前少年白皙的脸上晕着一抹淡淡的粉红——“慕紫幽”,是因害羞才一直不肯转头、背对着本座么?

“本座对男童没兴趣。”不知为何,月天忽然萌生一思想要捉弄眼前少年的念头。并不去多想此言此行于他多么违反常态,半真半假的话语便已从口中吐出。

“——”御紫炎有些脱力,问题不在这里吧?他又不曾说自己是以为月天会对自己生了何旖念,“紫幽并非因此——”

御紫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措辞才好。

看着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月天忽然觉得心中涌起一丝愉悦——已有多少年不曾有过如此有趣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了?不,应该说,他可曾遇见过如此有趣可爱的人儿?

修长的手臂不自觉地伸出,揽过眼前少年的腰肢——

不待御紫炎反抗,发现自己早已被月天抱起、一道倒于床榻之上。

“月宫主,放开我!”

御紫炎有些恼怒的扬声说道。此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今日初次见面之人,御紫炎怎能容忍他如此亲近。

“本座累了。”

月天淡淡的说了四个字,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上御紫炎的睡穴,口中还低声呢喃道,“听话——”

御紫炎用力挣扎抵抗睡意,却依旧是软了身子,在月天怀中沉沉睡去。

月天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顺着御紫炎温软的脖颈一路轻抚至白皙的脸庞。方才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此时终于安静了下来。

抚过方才那双明亮耀眼似是会说话的眸子,此时已是躲在了浓密睫羽之下。方才不曾仔细观察,只道少年只是眸色特别,泛着紫色光芒,如今月天才发现,原来睫毛、眉、甚至细软的头发,都是泛着紫色的光辉。

“‘慕紫幽’,你可是湖中紫晶石幻化而成的精灵,来到本座身边?”

月天扬起另一只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可惜月光背对着月天,披散的长发投下大片阴影,使得辨不清月天的容颜,唯见他唇边挂着一抹冷笑,“或者,你是别有用心之人送来本座身边探底的?”

……

清晨第一抹阳光投入湖心小筑之时,御紫炎浓密的眼睑微微颤动,正努力的想要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恍惚中感觉到自己的腰间环着一双手臂,御紫炎蓦的想起昨夜月天荒唐的举动,瞬间清醒了许多,正欲睁开双眼,却听到小筑外有个熟悉的声音扬声喊道,“主上可起身了?”

御紫炎正在犹豫此时见了月非蓝是该说认识或是装作不认识,便是他想要装作不认识,月非蓝又是否能在第一时间同样意识到装作陌路人对彼此都是最好?正自难以决断之时,只觉身边人微动,御紫炎才惊觉,此时莫不是一见月天真面目的绝佳时机?

御紫炎忙睁开眼,却依旧不曾快过月天。御紫炎失望的发现,月天已是戴上面具,起身飞出湖心小筑,脚下点水,转瞬来到湖边。

看来月天并不会叫月非蓝进到湖心小筑,如此一来倒也省了他许多麻烦。御紫炎思及此,干脆乐得多赖会儿床。月天身上疏冷的气息亦是像极御天行。过去御紫炎只道那冷香乃是御天行专用,世间再无第二处用得那冷香。没想到千月宫中亦是用得同样的熏香。

御紫炎坐起身,懒懒的靠在床沿四下张望,总觉得小筑之内的摆设有些似曾相识——是了,与他在皇宫后山上的那间竹寮倒是有九成相像。

一时间,御紫炎思绪又有些恍惚。仿佛之前种种都只是梦一场,醒来了,他依旧身在御寰皇宫,依旧是御天行身边的三皇子。

悠悠叹了一口气,御紫炎重新合上眼皮。

“父皇——”

一声呢喃由唇齿之间溢出。眼眶一阵酸涩,御紫炎苦笑一声,抬手掩住半边脸——明明心中冷冰冰的,身子却是自作主张显出许多脆弱来……

自从转世之后,他的脾性,似乎愈发古怪了——御紫炎脑中忽想起些有的没的,唇边笑意更浓。

前世夜禹桥那总让人捉摸不定的脾气,怕是常常令身边人头疼不已吧。当时清似乎便说过——“真怀疑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一会儿冷得像冰,一会儿又烈得像火;一会儿温和柔顺,一会儿又全身带刺。”

“清,最近,情况似乎更严重了些呢——”

御紫炎喃喃自语的声音,飘散在湖心小筑之中。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七十四章 月天 (改后)
章节字数:3531 更新时间:10-06-19 18:18
第七十四章月天

“说。”

就在御紫炎在湖心小筑中任思绪飘忽之际,湖边,月天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禀告主上,果如主上所言,晋湘堂长老、无缘堂长老以及廖羽堂长老暗中勾结外人意欲谋反。”

“身份?”

“这——”月非蓝低下头,主上交待他查探的神秘人毫无头绪,如今连几位长老勾结何人意欲挑衅主上神威他都一无所知,月非蓝实在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主上。

“下去,自行领罚。”

“谢主上。”月非蓝领命退下。

“蓝哥哥,主上可是要责罚你?”月非蓝刚刚退下,月非云便由一旁的树后转了出来。

“我办事不力,主上责罚乃是情理之中。”

“可是眼下几位长老正意欲造反,你若受罚负伤,岂不是——”

“那几个长老又岂能入了主上的眼。”

月非蓝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有些人悠闲日子过久了总想寻些刺激,却不过只是“玩火自焚”,“主上有些兴趣的不过是外面有谁能与我千月宫中人搭上线。”

“说的也是。”月非云点点头,对于月非蓝的话,他一向相信之至。

“对了——”

提起“兴趣”,月非云突然想起方才湖心小筑中一闪而过的紫色身影,“蓝哥哥,方才我似乎看到湖心小筑之中有人在。”

“湖心小筑是主上歇息之所,决不允许第二个人进入,你定是眼花了。”月非蓝笑了笑,他的云儿,何时才能长大、沉稳些呢?

“是真的!我不曾看走眼。”

月非云有些不悦的嘟起小嘴,“而且那身紫衣,看起来很像是慕紫幽。”

听到慕紫幽的名字,月非蓝顿了顿,初次见面时便觉得此人不凡。

“——”

只是,即便此人再如何与众不同,擅闯千月宫之人,死。主上又怎可能带着外人进入千月宫,更莫说主上回到千月宫时允许旁人进入湖心小筑。

“醒了?”回到小筑,月天见御紫炎已经起身。

“——”御紫炎心中还记恨着月天昨夜的荒唐行为,径自整理着衣衫,不去理睬月天。

从未有人敢如此无视自己的存在,月天挑眉看向御紫炎,见他依旧穿着昨日的衣裳。

“随本座来。”

御紫炎不知月天所为何事,只是低头理了理衣衫,随着月天走出湖心小筑。御紫炎这一回随着月天绕到小筑背后。

再次跟随月天提起轻功掠过宽阔的湖面,展现在御紫炎眼前的,不再是昨夜来时的层层瘴气。

原来湖的背面仍有一处小了许多的水池,水面上还腾腾冒着热气。

“咦?温泉?”御紫炎好奇的不禁说出声来。昨夜经过湖面之时并未觉得水温有何异常。此时见湖与水池明明相连,池中水却是温度偏高。

月天不曾理会他,只是动手解开衣衫。

“呃——”

御紫炎自昨日起便因月天的我行我素数次无言以对。如今同样如此。这月天好生奇怪,既是沐浴,为何还要他一同前来。知会一声便好。

“月宫主,紫幽在湖心小筑等你。”

“回来。”月天冷冷说道。

“月宫主若是需要人擦身,紫幽可以帮你去唤人来。”

御紫炎话音中带着几分不悦。在这千月宫,他到底算是客人,这些伺候人的事,他并非不曾做过,却也不想被个昨日才见面的人当做下人随意使唤。

“你,一同沐浴。”

“多谢月宫主美意。紫幽可待月宫主沐浴完再过来。”

原来是叫他来沐浴——听月天如此说,御紫炎心中隐隐的不快才算散去。心想,这月天宫主,行事还真是有些令人摸不到头绪。

虽说同是男子,共浴也没有什么不可。只是,御紫炎一向不喜在人前坦裎,更何况此人还是个陌生人。

“本座要你现在一同沐浴。”

“月宫主!”

御紫炎一时气结,此人忒得霸道无礼。哪有人硬要初次见面的人共浴的?

“同为男子,有何不可?”月天淡淡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看向御紫炎的眼神却有一丝戏谑。

“——紫幽不喜与人共浴,还望月宫主恕紫幽驳了月宫主一番盛情邀请。”

御紫炎一字一句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不要让本座再说第三遍。”月天有些不悦的边说着,便要站起身。

“等等!”御紫炎见月天正要如此一丝不挂站起身来,忙制止住他。

看着少年再次粉透的小脸,月天心中莫名泛起一阵陌生却又熟悉的情绪,他知道这种情绪叫做“愉悦”,可是他却不明白心中这份舒畅感到底为何,仿佛他早已习惯了如此这般逗弄少年,可是他却对这少年没有半点印象。

这感觉使得月天心中更加不解——“慕紫幽”到底是何人?无论是在千月宫还是在那一边,他都不曾记得有这样一个有趣的少年存在。只可惜在千月宫内,由于紫晶石的影响,他的能力无法施展,否则他定会看看这少年到底来历为何。

“宽衣,下来。”月天冷冷的命令道。

御紫炎见月天如此执着,若是自己太过执拗,只会显得二人太过幼稚可笑,不过是为了共浴与否的小事僵持不下。

不喜与人相争的御紫炎最后首先放弃坚持,动手宽衣解带走入池中。

见少年终于听话宽衣入浴,月天才安稳的坐入池中,拍拍手,不知从何处闪出一位仪态万方的少妇。

突然出现的少妇惊得御紫炎骇了一跳,慌忙推起月天躲在他的身后。

见少年如此可爱慌乱的动作,月天亦配合的将那副羊脂玉一般白皙的身子挡了个七八成,御紫炎才在心中暗骂月天干嘛好端端叫出个人来。而且叫来的还是名女子。

到底前生已活过七十多岁,御紫炎这一世,除了出生时被人看去过光溜溜的身子,便只在婴孩时那男人面前解下过衣衫。便是霜月霜洁都不曾见过他入浴。今日被这月天强迫共浴已是令他不豫,如今又无端冒出个女子见到他不着半缕的模样,令的他的脸如着火一般烧起来。

“主上。”少妇仿佛对御紫炎的存在视若无睹,只是翩翩拜倒,向月天施礼道。

“准备本座与他的换洗衣裳。”

少妇亦不多说一言、多看一眼,弯下身子,“是。”

言罢,便再次消失了踪影。

御紫炎躲在月天身后,心中暗自感叹,此人隐藏气息的功夫竟不在母妃与默之下。千月宫不过一个侍妾便以功夫如此了得啊——

好在千月宫至今为止都不曾有过反心,若是千月宫有心与御寰为敌,恐怕即便是那男人也会头痛上一阵。

御紫炎心中暗叹,却没发现月天早已转过身来,注视了他许久。

打发走侍妾,月天转过身来本想再欣赏一回少年羞恼的模样,却不想少年却是手肘撑在池边,手托着一张小脸,微蹙着姣好的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得出神。

“在想什么?”

“!”御紫炎被突然在耳边响起的低语声又是骇了一跳,猛的转头,却不想双唇刚好擦过近在咫尺的精壮胸膛。

“主上。衣裳已备好。”

就在御紫炎大窘,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方才离去的侍妾已是返回。柔美的声音彷如天上仙乐悦耳非常。

御紫炎趁此机会不动声色的退开一段距离。

月天的脸却是遮在面具之下不露出半点表情。

“退下。”

“是。”侍妾再次福身告退,转身的一瞬间,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怨恨。

“——”御紫炎淡淡瞥了一眼离去的少妇。

“月非心,染香堂堂主。”

月天平静的口气淡淡的说着。

御紫炎闻言微微抬首,看向月天,沉静的黑眸,看不出半点情绪。

御紫炎无言,只淡淡回以一笑。

那少妇,不是月天的侍妾,而是一名堂主么?不过那少妇不着痕迹向月天投去的视线,却又——

染香堂为何,御紫炎不清楚,却也并不十分好奇。他只是不明白,月天为何好端端向他提及此事。

月天同样低头看了看御紫炎,两片薄唇翕张几回,终未再说话。

……

“月宫主沐浴之时也不摘下假面么?”

过了许久,御紫炎为了打破尴尬的静默气氛,漫不经心的说出一句。话刚出口,御紫炎便觉得实在多此一问。既是戴了假面,便是不愿旁人看到长相。如今便有他这么个“旁人”在场,月天怎会摘下假面。

“——”月天又是端详御紫炎半晌,随后竟是出人意料的摘下了假面。

不曾想到月天竟当真依言摘了假面,御紫炎心中顿时突突乱跳。谁知待假面除下,映入御紫炎眼帘的不过是一张略显英俊却也算平常的脸。

“怎么?”

见少年盯着自己的脸出神,月天微挑眉。

“紫幽只是觉得月宫主的容貌该是惊为天人——”

没想到竟是如此普通。

“易容。”月天毫不在意的丢出两个字。

第七十二章假面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御紫炎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在御华殿,仿佛被那个男人温柔的拥在怀里。

“温柔”——这种东西我早已要不到,不,是再也不需要……御紫炎心底蓦地冷冷想到。

只是,那男人的怀抱真的很舒服,带着一丝凉意,让人沉静,还有那人身上疏冷的气息,总是那么令人安心。

若是自己还是个无知孩童,或许还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那人的怀抱吧?只可惜无论身或心,他都已不再是可以放纵自己被人拥着宠溺的年纪。

不对!御紫炎蓦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不是正试图潜入千月宫属地吗?对了!似乎有人进到隧道中来。是谁?可是千月宫之人?萧逸仁说过,生人擅闯千月宫,只有死路一条!

又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在脸上,御紫炎瞬间清醒,全身戒备的僵直身子。

“这回醒了?”昏暗的隧道之中,回响着低沉冷润的男声。

“父——”御紫炎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险些惊呼出声,意识到眼下的处境,一个字又生生的僵在唇边。

“嗯?”男人冷冷的哼出一个单音。

“敢问阁下是?”

“在问本座是谁以前,先从本座身上离开。”男人语气不善的命令道。

“啊,抱歉!”

经男人一提醒,御紫炎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大半个人蜷缩在对方怀里,一双臂膀还绕过对方的腰身,手中紧紧抓着人家的衣衫。

御紫炎有些发窘的迅速退开起身,并俯下身伸出一只手,“在下身体似乎偶感不适,冒犯阁下了。”

清醒过来的御紫炎又恢复到平日谦谦有礼的小公子。谈吐优雅的向对方传达着真挚的歉意。

虽然此处已是千月宫领地,这个陌生的男人很可能是千月宫的人。而且听这男人讲起话来高高在上、傲气十足的口吻,以及“本座”的自称,极有可能是在千月宫中身份极高的人物。但是不知为何,御紫炎总觉得这男人不会加害自己。

是因为这男人和那个男人感觉太过相像么?若不是心里明知此处是千月宫而非大央皇城,或许方才僵在唇边的“父皇”二字当真会脱口而出。

思及此,御紫炎心底莫名一紧——即便此时自己是身在大央皇城之内,对那个男人,他也不能再呼“父皇”了,那个男人,如今与他只有一种关系——主子,与属下……

“你是何人?可知擅闯千月宫领地有何下场?”

男人冰冷的声音并未给御紫炎半点时间回味方才心中那一紧到底为何。

御紫炎心中暗暗叫苦,男人的内力深不可测,他实在太不小心,连千月宫的模样还没见到,便已招惹上如此麻烦的角色。

“在下慕紫幽,初次离家游历江湖,实在是对江湖中人人皆知的千月宫心怀好奇,才大着胆子闯过来。若是冲撞了贵宫,在下这便离去,还请阁下看在紫幽年少无知,放过紫幽这一回。”

御紫炎心中想着十岁的身子自有其好处,至少此时可以拿出来做个借口,只是不知一句“年少无知”,是否能让眼前这冰冷无情的男人当真放过自己。

若是当真交手,不知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御紫炎在心底估量着自己与对方实力的差距,衣袖中一只手已握住白尘交与他的玉符。

若是对方认真起了杀意,他也只好求助于今日刚刚认来的师傅,做一回丢脸又没用的徒儿了。

记得修真者到了合体期的修为便可以瞬间移动。记得师傅说过他是停留在渡劫期之前,算算,正是合体期的修为。想来师傅所说立时赶到,便是以瞬移之法吧。

“你以为本座会饶了你?”男人冷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大概很难吧。”御紫炎浅笑着说道,虽然隧道中光线极暗,但依旧不难从中听出一丝笑意。

男人停顿了一瞬间。御紫炎并未感觉到杀意,因此也立在原处并未动作。

男人忽的衣袖生风,御紫炎还以为他要一掌向自己袭来,手中正要用力捏碎玉符,却只见男人反而朝另一个方向放出内力。

忙收回手中力道,好在玉符并未受损。御紫炎很好奇这男人到底为何迟迟不动手杀他。

只见男人手腕一转,方才掉落在不远处的夜明珠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托起落入男人手中,顿时御紫炎与男人周围被柔和的荧光照亮。

御紫炎此时才发现,原来男人脸上带着一张墨黑的面具,黑色面具上还隐隐闪烁着许多金色的光点。不规则分布的金色光点在夜明珠荧光照耀下为墨黑的面具罩上一层流金光辉,一瞬间,御紫炎仿佛又看到那人流金的黑眸。

定睛看去,确实不是那人——虽然荧光下辨不清楚眼瞳的本色,但可以肯定,那双眼眸并无流金光彩。

“——”

沉默了半晌,御紫炎本以为对方不会再说话了,谁知此时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方才不是问本座是谁么?”

“正是,不知阁下可否赏光告知紫幽?”

心中虽是对来人高高在上的姿态有些不悦,但到底是在人家地盘,而且自己又是不请自来,御紫炎只得耐下心肠,客气说道。

“本座正是这千月宫的宫主,月天。”

“!”御紫炎心底一惊,没想到居然在此处遭遇了千月宫的宫主,该说自己是幸运抑或不幸?

“原来竟是千月宫主,紫幽有眼不识泰山,失敬。”

御紫炎到底适应力极强,转瞬压下心底的讶异,躬身施礼。

“你倒是胆子很大。”男人的声音似乎微微的上扬了些,“知道本座在你眼前,你竟然不害怕么?”

“怕是自然,但礼数不可少。”御紫炎轻笑道。

“——”男人又是一阵沉默。

御紫炎心中一阵不豫,这男人到底意欲如何?

“你来此到底有何用意?”男人终于重新开口。

御紫炎心底一横,反正已是与千月宫主遭遇,不如直接说出实情,或许可以免去刀兵相见,运气好些,能直接探得些神秘人的消息也未可知。

思及此,御紫炎反而定下心来,只是手中玉符并未收回,以防万一。

“不瞒宫主,紫幽此行私探千月宫,只为寻访一人。”

“何人?”

见对方顺着自己的话提问,御紫炎回道,“紫幽也不知此人身份为何,甚至连其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年龄几何都无从知晓。紫幽只不过想着如此神秘之人或许以千月宫的势力可查到些蛛丝马迹也未可知,才斗胆想要潜入一探究竟。”

虽是说出追踪神秘人一事,御紫炎却未曾打算将月非蓝、月非云二人供出。眼前男人语气冰冷,气势逼人,想来定是个冷酷无情之人。

那一夜跟踪在月非蓝、月非云二人身后,听二人言谈之间似乎对这宫主亦十分忌惮尊崇。若是草率将二人泄露风声之事讲出,累得他二人受罚事小,怕是会因他一句话而使得二人无端丧命也未可知。

“嗯?——”男人疑惑出声。

御紫炎心中知道此人亦是在查询如此一名神秘之人。自己的描述,看来已引起此人注意。

“随本座回去再议。”男人丢下一句话,便率先转身离去。

御紫炎不敢耽搁,难得此人没有动手杀他,见到千月宫宫主本人,查访神秘人之事或许也可快些得了眉目。而且照萧逸仁说法,千月谷中暗桩陷阱不计其数,若是硬闯,即便能够通过,怕也是要费上一番功夫,便是以御紫炎目前的功夫,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毫发无伤的躲过暗桩陷阱的伏击。更莫要说惊动了千月宫之人,脱身将愈发困难。

心中没有过多迟疑,御紫炎便紧紧跟随在男人身后一同走出了隧道。御紫炎本是清早出发,此刻重见天日,已然时近黄昏。

走出隧道时男人转回身的一霎那,借着斜阳余辉终于看清男人的轮廓,一时间,御紫炎被眼前的人惊呆了。

这世间,竟还有身形、神韵、气度如此相像之人么?眼前之人,若是除去脸上的面具、换上流金的黑眸,将披散凌乱的墨发束起,再将松垮的月白长袍换做暗金镶边的玄衣,便俨然是御天行本人站在面前。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七十三章 湖心小筑 (改后)
章节字数:3814 更新时间:10-06-13 12:08
第七十三章湖心小筑

月天也不理会御紫炎是否跟上,便径直朝山林之中走去。

敛下心中疑惑,御紫炎急忙跟上。

月天功力确实不俗,运起轻功,仿若惊鸿,所到之处,唯有一道残影。御紫炎却也丝毫不曾示弱,脚下生风,紫衣翻飞,幽光魅影。

月天感知身后少年不曾被他轻功落下,心底不禁疑惑——方才在隧道中初次得见便觉得少年好生熟悉,却又肯定从未见过此人。此时一未及弱冠的少年竟能跟上他千月宫出神入化的轻功,愈发使他想要对少年的身份一探究竟。

“慕紫幽”?哼,若是武林之中有如此功夫了得的稚龄少年,早已轰动江湖,他千月宫耳目众多,也不可能毫无消息。况且看这慕紫幽举手投足,尽显优雅贵气,定非寻常人家孩子。然,放眼江湖之下、庙堂之上,都不曾听过慕姓家族声名显赫。

“慕紫幽”——本座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是何人。

御紫炎跟在月天身后,渐渐觉得月天所行路线似乎蕴藏玄机,初时看来似乎步法杂乱无序,实则是照着五行八卦相生相克的道理迂回前行。御紫炎想起萧逸仁提起,千月宫暗桩陷阱皆是有章可循,莫非指的便是五行八卦之术?

穿过一片森林,周围的景色蓦的一变,满眼悠然绿色变为一片氤氲水汽。

“服下。”月天停在雾气外围,由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递与御紫炎面前。

御紫炎见那黑色药丸带着血红色的纹路,也不曾问是何药丸,便伸出手,两根羊脂玉一般的手指捻起药丸放入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口中微微泛起一阵酸涩味道,还带着一丝血腥味,御紫炎虽不喜,却也并未表现出什么。

“你不怕本座下毒?”月天声音微微扬起。御紫炎想象着那闪烁着金光的黑色面具下到底是怎样的容颜。

“宫主若要取紫幽性命,何须如此麻烦,一掌劈来便是了。”御紫炎笑道。

何况御紫炎由药丸气味早就知晓,药中并无毒物。

“前方瘴气。”

月天淡淡吐出四个字,不知为何,每每看到这少年的笑容,心底总会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多谢宫主赠药。”

御紫炎笑意吟吟的说道。这月天,似乎并不似初初给人印象一般冷酷无情呢。蓦的,脑中一闪而过那人的容颜——那人……同样不似旁人口中传言一般冷清冷性……

“——”月天不再言语,重新提起轻功,身影顷刻没入氤氲瘴雾之中。

跟随月天在茫茫白雾之中又穿行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二人终于走出大片瘴气范围。御紫炎环视四周——原来他们已然到达谷底。方才那大片瘴雾怕正是因为谷底特殊地势,瘴气经年不散,形成千月宫隔绝外界的天然屏障。

方才那一颗小小的丸药,确实由千种草药调制而成。虽说每种草药都是些极普通的清心解毒之药,但若少了哪一种,怕是都会受到瘴气侵染,且由于草药种类庞杂,每一味药分量都需恰到好处,否则某些相克药性失了平衡,也有可能致人于死地。

是以这小小药丸也并非轻易可得,看来千月宫中亦是卧虎藏龙。

御紫炎再看向前方,眼前一片幅员辽阔的湖泊,湖上怪石嶙峋,颇有些前世所见“桂林山水甲天下”的意味。只是此处的湖水在月光照耀下竟是泛着紫色粼光,仔细分辨去,湖水中似乎到处散布着紫色晶石。

“好美。”御紫炎由衷地赞美道。

月天并未出声,背对着御紫炎站着的他,唇角却是微微扬起一抹弧线。此处亦是他最喜之处,是以才命人在湖心修建了一座小筑。

月天脚尖一点,湖面上落下涟涟水痕,再看去,月白色身影已在湖心小筑站定,转身望向尚站在岸边的御紫炎。

御紫炎见湖上并未修筑小桥,也只得提起轻功,双足交替踏水而行。月天站在湖心小筑屋顶之上注视着湖面上轻盈灵巧的紫色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一瞬间,墨黑的瞳眸之中零星几点金光乍现。

当御紫炎再次站在月天面前之时,月天的眼眸早已恢复常态。

闪身进入小筑之内。

“今夜住此。不准乱跑。”月天简短的交代道。

“月宫主,这——”御紫炎有些犯难。

“怎么?”

御紫炎环视小筑之内,月天居然还问他“怎么”?这小筑明明只有一间房间、一张床榻,要如何睡两个人。

“请问月宫主今夜——”

“此处本就是本座下榻之所。”

“呃——”

御紫炎一时无言以对。先不论他不喜与生人同住,便是堂堂千月宫宫主,会委屈自己与旁人共挤一张睡塌么?

“既是如此,紫幽先行告退。”御紫炎拱手欠身,转身欲走出门外。

“回来。”月天冷冷出声阻住御紫炎离去的步伐。

“紫幽不会乱跑,只是呆在小筑之外。”以为月天担心自己趁夜四处打探千月宫秘密,御紫炎并未回头解释道。

“同寝。”

冷冷的两个字,好似在说“你好”一般稀松平常,却是令御紫炎险些栽倒。

“紫幽唯恐搅扰月宫主清梦,在小筑外过夜便好。”

御紫炎心想现今已是入夏,便是在外睡上一晚也无妨。

“莫要再让本座多言。”月天手掌一翻,御紫炎只觉身后一阵掌风袭来,忙侧身闪躲,却不料那掌风好似有了实形卷着御紫炎不算高大健壮的身子回到月天面前。

借着洒进的皎洁月光,月天这才发现眼前少年白皙的脸上晕着一抹淡淡的粉红——“慕紫幽”,是因害羞才一直不肯转头、背对着本座么?

“本座对男童没兴趣。”不知为何,月天忽然萌生一思想要捉弄眼前少年的念头。并不去多想此言此行于他多么违反常态,半真半假的话语便已从口中吐出。

“——”御紫炎有些脱力,问题不在这里吧?他又不曾说自己是以为月天会对自己生了何旖念,“紫幽并非因此——”

御紫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措辞才好。

看着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月天忽然觉得心中涌起一丝愉悦——已有多少年不曾有过如此有趣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了?不,应该说,他可曾遇见过如此有趣可爱的人儿?

修长的手臂不自觉地伸出,揽过眼前少年的腰肢——

不待御紫炎反抗,发现自己早已被月天抱起、一道倒于床榻之上。

“月宫主,放开我!”

御紫炎有些恼怒的扬声说道。此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今日初次见面之人,御紫炎怎能容忍他如此亲近。

“本座累了。”

月天淡淡的说了四个字,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上御紫炎的睡穴,口中还低声呢喃道,“听话——”

御紫炎用力挣扎抵抗睡意,却依旧是软了身子,在月天怀中沉沉睡去。

月天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顺着御紫炎温软的脖颈一路轻抚至白皙的脸庞。方才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此时终于安静了下来。

抚过方才那双明亮耀眼似是会说话的眸子,此时已是躲在了浓密睫羽之下。方才不曾仔细观察,只道少年只是眸色特别,泛着紫色光芒,如今月天才发现,原来睫毛、眉、甚至细软的头发,都是泛着紫色的光辉。

“‘慕紫幽’,你可是湖中紫晶石幻化而成的精灵,来到本座身边?”

月天扬起另一只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可惜月光背对着月天,披散的长发投下大片阴影,使得辨不清月天的容颜,唯见他唇边挂着一抹冷笑,“或者,你是别有用心之人送来本座身边探底的?”

……

清晨第一抹阳光投入湖心小筑之时,御紫炎浓密的眼睑微微颤动,正努力的想要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恍惚中感觉到自己的腰间环着一双手臂,御紫炎蓦的想起昨夜月天荒唐的举动,瞬间清醒了许多,正欲睁开双眼,却听到小筑外有个熟悉的声音扬声喊道,“主上可起身了?”

御紫炎正在犹豫此时见了月非蓝是该说认识或是装作不认识,便是他想要装作不认识,月非蓝又是否能在第一时间同样意识到装作陌路人对彼此都是最好?正自难以决断之时,只觉身边人微动,御紫炎才惊觉,此时莫不是一见月天真面目的绝佳时机?

御紫炎忙睁开眼,却依旧不曾快过月天。御紫炎失望的发现,月天已是戴上面具,起身飞出湖心小筑,脚下点水,转瞬来到湖边。

看来月天并不会叫月非蓝进到湖心小筑,如此一来倒也省了他许多麻烦。御紫炎思及此,干脆乐得多赖会儿床。月天身上疏冷的气息亦是像极御天行。过去御紫炎只道那冷香乃是御天行专用,世间再无第二处用得那冷香。没想到千月宫中亦是用得同样的熏香。

御紫炎坐起身,懒懒的靠在床沿四下张望,总觉得小筑之内的摆设有些似曾相识——是了,与他在皇宫后山上的那间竹寮倒是有九成相像。

一时间,御紫炎思绪又有些恍惚。仿佛之前种种都只是梦一场,醒来了,他依旧身在御寰皇宫,依旧是御天行身边的三皇子。

悠悠叹了一口气,御紫炎重新合上眼皮。

“父皇——”

一声呢喃由唇齿之间溢出。眼眶一阵酸涩,御紫炎苦笑一声,抬手掩住半边脸——明明心中冷冰冰的,身子却是自作主张显出许多脆弱来……

自从转世之后,他的脾性,似乎愈发古怪了——御紫炎脑中忽想起些有的没的,唇边笑意更浓。

前世夜禹桥那总让人捉摸不定的脾气,怕是常常令身边人头疼不已吧。当时清似乎便说过——“真怀疑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一会儿冷得像冰,一会儿又烈得像火;一会儿温和柔顺,一会儿又全身带刺。”

“清,最近,情况似乎更严重了些呢——”

御紫炎喃喃自语的声音,飘散在湖心小筑之中。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七十四章 月天 (改后)
章节字数:3531 更新时间:10-06-19 18:18
第七十四章月天

“说。”

就在御紫炎在湖心小筑中任思绪飘忽之际,湖边,月天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禀告主上,果如主上所言,晋湘堂长老、无缘堂长老以及廖羽堂长老暗中勾结外人意欲谋反。”

“身份?”

“这——”月非蓝低下头,主上交待他查探的神秘人毫无头绪,如今连几位长老勾结何人意欲挑衅主上神威他都一无所知,月非蓝实在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主上。

“下去,自行领罚。”

“谢主上。”月非蓝领命退下。

“蓝哥哥,主上可是要责罚你?”月非蓝刚刚退下,月非云便由一旁的树后转了出来。

“我办事不力,主上责罚乃是情理之中。”

“可是眼下几位长老正意欲造反,你若受罚负伤,岂不是——”

“那几个长老又岂能入了主上的眼。”

月非蓝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有些人悠闲日子过久了总想寻些刺激,却不过只是“玩火自焚”,“主上有些兴趣的不过是外面有谁能与我千月宫中人搭上线。”

“说的也是。”月非云点点头,对于月非蓝的话,他一向相信之至。

“对了——”

提起“兴趣”,月非云突然想起方才湖心小筑中一闪而过的紫色身影,“蓝哥哥,方才我似乎看到湖心小筑之中有人在。”

“湖心小筑是主上歇息之所,决不允许第二个人进入,你定是眼花了。”月非蓝笑了笑,他的云儿,何时才能长大、沉稳些呢?

“是真的!我不曾看走眼。”

月非云有些不悦的嘟起小嘴,“而且那身紫衣,看起来很像是慕紫幽。”

听到慕紫幽的名字,月非蓝顿了顿,初次见面时便觉得此人不凡。

“——”

只是,即便此人再如何与众不同,擅闯千月宫之人,死。主上又怎可能带着外人进入千月宫,更莫说主上回到千月宫时允许旁人进入湖心小筑。

“醒了?”回到小筑,月天见御紫炎已经起身。

“——”御紫炎心中还记恨着月天昨夜的荒唐行为,径自整理着衣衫,不去理睬月天。

从未有人敢如此无视自己的存在,月天挑眉看向御紫炎,见他依旧穿着昨日的衣裳。

“随本座来。”

御紫炎不知月天所为何事,只是低头理了理衣衫,随着月天走出湖心小筑。御紫炎这一回随着月天绕到小筑背后。

再次跟随月天提起轻功掠过宽阔的湖面,展现在御紫炎眼前的,不再是昨夜来时的层层瘴气。

原来湖的背面仍有一处小了许多的水池,水面上还腾腾冒着热气。

“咦?温泉?”御紫炎好奇的不禁说出声来。昨夜经过湖面之时并未觉得水温有何异常。此时见湖与水池明明相连,池中水却是温度偏高。

月天不曾理会他,只是动手解开衣衫。

“呃——”

御紫炎自昨日起便因月天的我行我素数次无言以对。如今同样如此。这月天好生奇怪,既是沐浴,为何还要他一同前来。知会一声便好。

“月宫主,紫幽在湖心小筑等你。”

“回来。”月天冷冷说道。

“月宫主若是需要人擦身,紫幽可以帮你去唤人来。”

御紫炎话音中带着几分不悦。在这千月宫,他到底算是客人,这些伺候人的事,他并非不曾做过,却也不想被个昨日才见面的人当做下人随意使唤。

“你,一同沐浴。”

“多谢月宫主美意。紫幽可待月宫主沐浴完再过来。”

原来是叫他来沐浴——听月天如此说,御紫炎心中隐隐的不快才算散去。心想,这月天宫主,行事还真是有些令人摸不到头绪。

虽说同是男子,共浴也没有什么不可。只是,御紫炎一向不喜在人前坦裎,更何况此人还是个陌生人。

“本座要你现在一同沐浴。”

“月宫主!”

御紫炎一时气结,此人忒得霸道无礼。哪有人硬要初次见面的人共浴的?

“同为男子,有何不可?”月天淡淡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看向御紫炎的眼神却有一丝戏谑。

“——紫幽不喜与人共浴,还望月宫主恕紫幽驳了月宫主一番盛情邀请。”

御紫炎一字一句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不要让本座再说第三遍。”月天有些不悦的边说着,便要站起身。

“等等!”御紫炎见月天正要如此一丝不挂站起身来,忙制止住他。

看着少年再次粉透的小脸,月天心中莫名泛起一阵陌生却又熟悉的情绪,他知道这种情绪叫做“愉悦”,可是他却不明白心中这份舒畅感到底为何,仿佛他早已习惯了如此这般逗弄少年,可是他却对这少年没有半点印象。

这感觉使得月天心中更加不解——“慕紫幽”到底是何人?无论是在千月宫还是在那一边,他都不曾记得有这样一个有趣的少年存在。只可惜在千月宫内,由于紫晶石的影响,他的能力无法施展,否则他定会看看这少年到底来历为何。

“宽衣,下来。”月天冷冷的命令道。

御紫炎见月天如此执着,若是自己太过执拗,只会显得二人太过幼稚可笑,不过是为了共浴与否的小事僵持不下。

不喜与人相争的御紫炎最后首先放弃坚持,动手宽衣解带走入池中。

见少年终于听话宽衣入浴,月天才安稳的坐入池中,拍拍手,不知从何处闪出一位仪态万方的少妇。

突然出现的少妇惊得御紫炎骇了一跳,慌忙推起月天躲在他的身后。

见少年如此可爱慌乱的动作,月天亦配合的将那副羊脂玉一般白皙的身子挡了个七八成,御紫炎才在心中暗骂月天干嘛好端端叫出个人来。而且叫来的还是名女子。

到底前生已活过七十多岁,御紫炎这一世,除了出生时被人看去过光溜溜的身子,便只在婴孩时那男人面前解下过衣衫。便是霜月霜洁都不曾见过他入浴。今日被这月天强迫共浴已是令他不豫,如今又无端冒出个女子见到他不着半缕的模样,令的他的脸如着火一般烧起来。

“主上。”少妇仿佛对御紫炎的存在视若无睹,只是翩翩拜倒,向月天施礼道。

“准备本座与他的换洗衣裳。”

少妇亦不多说一言、多看一眼,弯下身子,“是。”

言罢,便再次消失了踪影。

御紫炎躲在月天身后,心中暗自感叹,此人隐藏气息的功夫竟不在母妃与默之下。千月宫不过一个侍妾便以功夫如此了得啊——

好在千月宫至今为止都不曾有过反心,若是千月宫有心与御寰为敌,恐怕即便是那男人也会头痛上一阵。

御紫炎心中暗叹,却没发现月天早已转过身来,注视了他许久。

打发走侍妾,月天转过身来本想再欣赏一回少年羞恼的模样,却不想少年却是手肘撑在池边,手托着一张小脸,微蹙着姣好的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得出神。

“在想什么?”

“!”御紫炎被突然在耳边响起的低语声又是骇了一跳,猛的转头,却不想双唇刚好擦过近在咫尺的精壮胸膛。

“主上。衣裳已备好。”

就在御紫炎大窘,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方才离去的侍妾已是返回。柔美的声音彷如天上仙乐悦耳非常。

御紫炎趁此机会不动声色的退开一段距离。

月天的脸却是遮在面具之下不露出半点表情。

“退下。”

“是。”侍妾再次福身告退,转身的一瞬间,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怨恨。

“——”御紫炎淡淡瞥了一眼离去的少妇。

“月非心,染香堂堂主。”

月天平静的口气淡淡的说着。

御紫炎闻言微微抬首,看向月天,沉静的黑眸,看不出半点情绪。

御紫炎无言,只淡淡回以一笑。

那少妇,不是月天的侍妾,而是一名堂主么?不过那少妇不着痕迹向月天投去的视线,却又——

染香堂为何,御紫炎不清楚,却也并不十分好奇。他只是不明白,月天为何好端端向他提及此事。

月天同样低头看了看御紫炎,两片薄唇翕张几回,终未再说话。

……

“月宫主沐浴之时也不摘下假面么?”

过了许久,御紫炎为了打破尴尬的静默气氛,漫不经心的说出一句。话刚出口,御紫炎便觉得实在多此一问。既是戴了假面,便是不愿旁人看到长相。如今便有他这么个“旁人”在场,月天怎会摘下假面。

“——”月天又是端详御紫炎半晌,随后竟是出人意料的摘下了假面。

不曾想到月天竟当真依言摘了假面,御紫炎心中顿时突突乱跳。谁知待假面除下,映入御紫炎眼帘的不过是一张略显英俊却也算平常的脸。

“怎么?”

见少年盯着自己的脸出神,月天微挑眉。

“紫幽只是觉得月宫主的容貌该是惊为天人——”

没想到竟是如此普通。

“易容。”月天毫不在意的丢出两个字。

第七十五章识破悲哀

“呃——”

御紫炎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嗤嗤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月宫主,月宫主你实在是——呵呵,紫幽该说宫主太过诚实还是——哪里有人又是易容又是戴假面具,对不起,紫幽——呵呵,紫幽失礼了,呵呵呵呵……”

过了半晌,御紫炎才抹着眼角溢出的泪珠止了笑——似乎自转世以来,他还不曾如此肆无忌惮的开怀笑过。

止了笑,御紫炎才想起,虽说千月宫行事怪诞,但眼前这位月天大宫主也并非善与之辈,在他面前放肆,到底有些不妥。方才自己简直是在挖苦取笑于他,若是月天恼羞成怒,他岂不是自讨苦吃。

想到这里御紫炎定睛朝月天瞧去,却见月天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含着一丝隐隐的疑惑。

“月宫主不怪紫幽失礼么?”

竟没生气么?御紫炎心中有些不解。昨日见他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并且散出的杀意绝非虚假。此人若是心有不快,定会毫不在乎的将人之生死付于一念之间。

“——”月天不语,紧绷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御紫炎再一次莫名的将眼前这张平常的容颜与那张俊颜联系在一起。

在那三尺宫墙之内活得太过压抑,每日都要面对太多虚情假意与礼教约束,使得御紫炎总是不自觉忆起前世大家长作风的养父,也便如前世一般,时时刻刻掩藏起自己的真实情绪,谨言慎行,只是扮演一个温顺孩子的角色——

“月宫主不做声,紫幽便当宫主不怪罪紫幽了?月宫主之后可不能再为此事责难紫幽。”

御紫炎狡黠的眨眨眼。是因为早对千月宫行事肆无忌惮有所耳闻么?御紫炎总觉得在此处,他不必太过拘谨,可以露出些真性情——也只是一些——能令御紫炎完全暴露出内心之人,怕是……

“天。”

月天并未理会御紫炎自作“小聪明”的发言,而是冷不防吐出一个字。

“嗯?”

“本座的名。”

“紫幽知道啊,月宫主之名。”

御紫炎不解,昨夜他不是已经说过。

“直接唤本座的名。”

“这——”

御紫炎正欲拒绝,却看到月天投来坚定的目光,其中,还似乎隐隐夹杂着些期待。

心底一阵恍惚,御紫炎竟是点点头,“‘天’——”

“天”——清脆的声音吐出一个单音,月天的心中微微泛起一丝甜甜的感触——

为何?为何执意要他唤自己的名?明明二十几年不曾有人唤过他的名,为何此刻听到他唤着自己的名,心中是如此的悸动难安,仿佛是期待了许久的时刻终于到来。

奇怪,当真是奇怪。那日不过是接到月非蓝飞鸽传信,一时有些好奇此次千月宫中造反之事与那边的神秘人是否有何关联才会临时起意回到千月宫。却不想在入谷隧道之中意外碰见了这“慕紫幽”。

为何自从昨夜见了此人,心中便一直隐隐骚动不安着?为何自从昨夜见了此人,心中便一直莫名想要与他亲近?为何自从昨夜见了此人,之前一直觉得缺失了些什么的心稍稍有些被填补上的感觉……

“天,我已泡够,可是能先行出去了?”

此时的御紫炎,活脱脱一个顽皮的小精灵,紫色的双瞳,紫色的毛发一缕一缕贴在略带婴儿肥的身上,紫色的一对卷翘睫羽扑闪扑闪仿佛一双紫色蝴蝶随时想要振翅远飞。

“你的头发——”

月天有些讶异,记得入浴前,少年的毛发也不过是末梢泛着淡淡的紫芒。

“啊,天生的体质,毛发沾了热水便会如此。”

御紫炎低头挽起一缕发丝,淡淡解释道——虽只是近一二年才现出的状况。

“体质——”

月天若有所思的说着,没注意到御紫炎已是走出小池,拿过一边的布巾拭干身子将换洗衣裳穿好。

“天还要继续么?”御紫炎一边以内力烘干头发,一边问着月天。

“不了,等我穿衣,一起用早膳。”

似乎被少年的随意亲近所感染,月天也摒弃了“本座”的自称,用起了“我”。

见月天站起身,御紫炎转过身去,“我回湖心小筑等你。”

“留在这里,待会儿去月亭用膳。”

“哦。”御紫炎也不回头,应了一声。

待身后一阵衣料窸窣声过后,御紫炎感到背后有人逐渐靠近才转回身来,笑道,“还请天为我带路。”

“嗯。”月天淡淡的应了一声,周身的气氛却是比昨夜柔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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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月天拍拍手,月非心再次出现。

“传月非蓝、月非云。”

月天短短一句话,却使得御紫炎以绢帕轻拭嘴角的动作略微一顿。

“是。”月非心应了一声退下。

没过多久,御紫炎则远远的看见月非蓝、月非云二人并肩走来。

二人刚进入亭中,御紫炎则抢先一步出声,“这两位是——”

“月非蓝,月非云。我的部下。”

月天淡淡介绍到。岂知站在一旁的月非蓝与月非云早已惊呆在当场。

竟然当真是慕紫幽来到千月宫?!不仅如此,主上竟然不曾杀了慕紫幽,甚至带他进了湖心小筑。此人究竟是何来历?——月非蓝心中一番惊涛骇浪,大惑不解。

好在月非蓝与月非云此时只是惊呆,不曾脱口而出三人早已相识之事,御紫炎才稍稍放下心来。

“原来是月宫主的两位爱将。慕紫幽见过二位。”御紫炎微微欠身道。

“你称我什么?”月天略微扬声问道。

“这——”

私下唤得亲切些倒也无妨,如今在人前,叫他再唤此人名讳,御紫炎实在觉得有些别扭。

“唤我的名。”

无奈月天的坚持,御紫炎只得答应,“我知道了,天。”

这一个字一出口,不仅月非蓝、月非云差点惊得魂飞魄散,便是连身旁仍自陪伴的月非心都圆睁一双美目。

御紫炎心中暗自叫苦,他就知道,这一个字唤出口,定是惊世骇俗。看这几人的反应,御紫炎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活着走出千月谷。

“心,退下。”

不满身旁人瞪视少年的目光,月天有些不悦的喝退月非心。

月非心闻言愣了一瞬,随后眼中划过一丝失落,最终还是不敢违背主上的命令,福身一礼,退下。

月非心退下后,月天恢复平日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样,淡淡唤道。

“蓝。”

“属下在。”

“带你的部下月彩堂围剿晋湘堂、无缘堂以及廖羽堂。”

“是。”月非蓝领命。

“云。”

“属下在。”

“守在谷口,剿灭逃跑堂众。”

“是。”

“主上——”月非蓝问道,“三堂数百人,是抓是杀,还请主上示下。”

“叛徒该当如何处置还要本座教你吗?”

月天冰冷的话语出口,决定了数百人成为刀下亡魂的命运。

“属下明白。”月非蓝鞠躬说道。

“留下三个长老一口气,本座尚有事问他们。去吧。午膳前给本座清理干净。”

“属下遵命。”

月非蓝、月非云二人双双应声退下。

“不喜?”月天此时才侧过头,看向御紫炎一张辨不出情绪的小脸。

“‘逆我者亡——’,本就是上位者的权利。这世上本无所谓公平。”

御紫炎捧起石桌上的茶杯,抿一口茶,淡淡说道,“我不过是为他们以卵击石、无端送命的不智之举感到有点……”

月天并未追问御紫炎未完的话,只是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御紫炎头顶。

“——”

御紫炎微愣,旋即不动声色微微侧首避开月天的手,对着月天浅笑,未曾做声。

那只手偏低的温度——令御紫炎心中莫名一紧。不愿再忆起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御紫炎心中故意忽略月天眼中透露的安抚之意。

月天知道了么?知道他未完的话,叫做“悲哀”——?不,不会的。他与月天昨夜才刚刚认识。然而……若是月天不曾明了,那么那双黑眸之中的安抚之意又是为何?

心中疑惑挥之不去,御紫炎蓦地想要找些旁的事转移注意,遂开口问道,“天,不知千月宫中可有瑶琴?”

“瑶琴?”月天淡淡问道。

“是。”

月天拍拍手,月非心再次现身。

“取把瑶琴来。”

“是。”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七十六章 无忧之音 (改后)
章节字数:3272 更新时间:10-06-13 21:44
第七十六章无忧之音

月非心离去不多时便抱着一把瑶琴返转。旁边还跟着两名眉清目秀、腰身纤细的少年,一人托着净手盆,另一人托着香炉。

御紫炎不由赞叹千月宫中之人行事效率极高,可见月天平日里治下有方。

放下瑶琴,月非心退到一旁。

两名少年走上前侍候御紫炎净手焚香。

“多谢。”

净手焚香后,御紫炎微笑着向三人致谢,又侧头问向月天,“天可有想听的曲目?”

“随你。”

两名少年未曾离去,而是一左一右站到月天身旁。

御紫炎若有似无的视线扫过两名形容姣好的少年——生得如此玲珑剔透的人儿,顾盼生情的美目,低眉顺眼的模样——所谓“染香堂”,大概……

“那,我就弹一曲‘无忧’吧。”

见了两名少年,莫名的,御紫炎想起了韵薰。

“好。”

深吸一口气,白皙圆润的手指搭于琴弦之上,左手轻按琴弦,右手中指微挑徵弦,低沉的琴音回荡在月亭之中——

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低垂眼睑,神情专注的抚弄着七弦瑶琴,月天的心仿佛迷失在琴音之中。

曾几何时,他似乎也曾听过这支琴曲。

是那已死的男宠?不,不是。那个雪一样简单清冷的人奏不出这般在绝望之中苦苦挣扎却又依旧死死抓住一点点微弱希望之光、无限向往无忧无虑神仙眷侣生活却又一次又一次发现幻想破灭的百转纠缠。

月天心中不由一阵心疼,那琴音之中,明明描绘着一幅美好和乐的人间天堂画卷,却又令人觉得咫尺天涯,仿佛一切美好都是虚假,一切和乐都不过是自欺欺人,人间天堂只能为他人拥有,抚琴之人,却只能远远观望旁人的幸福快乐。

不要再弹了!——月天心中一个声音呐喊着。

他不知自己是在为弹琴人心痛,还是为自己心中这份悸动不安的心绪不宁感到反感。从没人,从没人如此搅乱他的心。眼前这个不过十岁的小小少年又凭何牵动他的心弦?!

“够了!”

月天突然低沉这嗓音喊道。身上同时在一瞬间释放出一股骇人的寒气。站在月天身旁的两名秀美少年顿时口吐鲜血瘫软在地上。

站得远一些的月非心也是纤纤玉指紧紧用力扣入掌心,才勉强稳住身形。

“噔——”

御紫炎此时刚好右手食指抹过羽弦,脆弱的琴弦被月天突然爆发的内力震断,发出尖锐的噪音。

“吱——”

御紫炎只觉心口一紧,喉间涌起一阵腥甜,却是运功压下一口鲜血,略显苍白的小脸扬起冷冷看向月天,“月大宫主,可是紫幽的琴音惹得月宫主不悦了么?”

眼见得“慕紫幽”脸色苍白,一双清澈的紫瞳中笑意不再,只剩一片冰冷,月天心中又是莫名一阵心慌,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却是忽而目色一沉,只见月非蓝带着几名部众拖着三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人来到月亭之外。

“看来月大宫主还有正事要忙,紫幽就此告退。”

御紫炎硬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站起身来,心底暗骂自己无用。不过是受到月天内力波及,却是伤了心脉。没想到昨夜闯入千月宫被逮个正着不曾受伤,此时不过是一时兴起弹奏一回瑶琴,却不知哪里惹到这喜怒无常之人,莫名其妙受了内伤。

御紫炎此时有些自嘲的想到,看来无端认为月天不会伤害自己,是他太过相信自己直觉,如今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

不过是再一次印证上位者绝不可能真心待人,上一刻或许心情愉悦摆出一副平易近人模样、对你百般恩宠,下一刻便有可能转了心性,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境。

思及此,御紫炎不禁为自己这般消极的念头微微蹙起了眉——原来在他心中,一直是如此看待他的父皇么?——抑或,这般念头,是前世夜禹桥留下的残念?

“紫幽——”

月天口中吐出两个字,虽然心中只想有一日得知少年真实身份,再唤他的名,而此刻却是看不得他冷然离去,心中总有种直觉,若是此刻放任他不管,以后或许再无机会得到他的信任。

低不可闻的声音传入御紫炎耳中,莫名的,御紫炎似乎从那短短两个单音之中听到一丝悔意与期冀。心中涌起的疑惑被冲散,方才冷硬的心肠不争气的柔软下来。

明明不过是昨日才见面的陌路人,却总觉得早已熟知对方的一切,包括那没有起伏的声音背后蕴含着稍嫌生疏的人性情感。

见“慕紫幽”略停下离去的脚步,月天上前一步将他显得虚弱无力的小小身子拥入怀中。

翻转“慕紫幽”软软的腕,修长的手指搭在脉上——果然,自己方才放出的内力伤了他。

月天心中莫名一疼,低声在怀中人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是我的不是。”

御紫炎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月天这般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之人,竟然会向自己开口认错。虽是未曾亲口道歉,却已是无异。御紫炎唇微翕张一回,却到底未曾言语。

月天见“慕紫幽”不曾言语,只道他仍在气恼,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方才所作所为。心下又牵挂着少年的伤势,转头对站在月亭之外的月非蓝说道,“传医来。”

月非蓝早已被主上方才对慕紫幽“小心翼翼”的轻柔态度惊得不知反应,此时收到主上的命令,月非蓝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忙领命而去。

月天则是打横抱起御紫炎,飞身朝湖心小筑离去。

月亭外几名造反被俘的堂主长老,则早已被遗忘在九霄云外。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月非蓝领着千月宫百草堂堂主月非医赶至月亭,却见主上早已不见了踪影。月非蓝疑惑的看向月非心。

“主上带着‘客人’返回湖心小筑了。”

月非心姣好的容颜此时却是隐隐显出一丝嫌恶之色。“客人”二字更似是由银牙贝齿之间撕咬碾磨一番才重重吐出。

对于月非心此时恨不得将慕紫幽挫骨扬灰的心情,月非蓝倒也不难理解。月非心追随主上多年,听说当初主上夺得千月宫便是月非心立下了汗马功劳。虽说主上一直未曾册立宫主夫人,但是月非心这染香堂堂主的位置却是稳如泰山。

主上一年之中不过驾临千月宫零星点点数日。余下时候,宫中上下大小事宜几乎全由月非心一人独揽。是以染香堂虽不过是养了一群为主上暖床的少男少女,但月非心手中的权限却远远不止如此。千月宫上下,暗地里早已将月非心奉为千月宫女主人。

不过主上对于月非心似乎并未有何特别宠爱。即便十几年前月非心还曾经为主上诞下一子,主上也几乎从未提起过这个子嗣。便是十年前那男孩离宫出走,主上也从未过问或是派人找寻。

而月非心似乎也是意识到主上并不会为亲生骨血而特别优待于她,于是也并未多去在意那出走的亲儿。在她眼中,或许只有那位神秘又高高在上的男人吧。

可如今,一个突然出现的慕紫幽却能得到主上如此特别对待,甚至将他带入湖心小筑。虽说慕紫幽不过是个十岁的少年,但世人皆发育成熟偏早,十岁少年在染香堂之内,亦属平常。也难怪月非心将这慕紫幽视为对自己在千月宫中地位的头号威胁,突然生出些嫉恨。

要知道,被主上带入那片私人领域,等于认同了此人的特殊地位,主上接掌千月宫十余年,千月宫上下从无一人得过如此荣宠。

“医,入小筑。”

湖心传来内力深厚的传音,湖边一行人听得真切。月非蓝心中又是一惊。为了慕紫幽的伤势,主上甚至破例允许月非医进入小筑。

“属下遵命。”

月非医听月天传唤,应了一声,便飞身踏着湖水来到湖心。

“进来。”月天冷冷的声音使得月非医不知里面情况到底如何。

“是。”月非医掩下心中不安,轻轻推开小筑门扉,无声进入小筑。

月非医进入小筑的一刹那,两个人、四只眼一瞬对视,都闪过一丝惊诧。

月非医惊诧的是于千月宫上下仿佛神祗一般的主上此时竟小心翼翼的将一紫瞳少年护在怀中,维持着横抱的姿势,靠在床头。

而御紫炎惊诧的是,没想到月天传唤来的大夫竟是如此年轻潇洒、风雅俊逸。

“属下月非医参见主上。”月非医掩下眼中惊疑,单膝跪倒行礼。

“免。”月天冷冷回了一个单音。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七十七章 天晴若冥 (改后)
章节字数:3576 更新时间:10-06-13 21:55
第七十七章天晴若冥

月非医看来与月天关系匪浅,听月天说了声“免”,便随即起身,并不似月非蓝、月非云之流对月天敬若神明。亦不似月非心带来那两名少年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曾出一个。

月非医起身之后才发现原来主上不仅将紫瞳少年拥在怀中,还将一只手掌覆于少年小腹,看情形是一直缓缓输送着内力。

“上前诊视。”月天吩咐道。

“是。”月非医垂下眼睑,领命上前一步,为御紫炎诊脉。

“回主上,小公子不过是受到主上内力波及,心脉轻微受损,并无大碍。只是方才似有一口瘀血被小公子强行运功压在心头,此举反而使得伤势加重。还需将瘀血先行逼出才好。”

“嗯。”

月天应了一声,便轻轻将御紫炎稍稍扶起,掌心抵在御紫炎背后,猛地运功一推,御紫炎只觉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地上多出一滩紫黑的血迹。

月天忙将御紫炎又轻轻揽入怀中,修长微凉的手指帮御紫炎拭去嘴角血迹。

吐出瘀血,御紫炎顿觉神清气爽了许多,只是身子依旧虚得很,仔细想想自己最近不知触了什么霉头,短短数日,又晕又伤。

“淤血已然逼出,只待属下开上几副补血安神的药,小公子静心将养几日,伤势自可痊愈。”

“嗯。药你亲自煎好送来。下去吧。”

月天吩咐完便转过头去不再看月非医一眼。

御紫炎听月天如此说,心里不禁叹息,让如此风度翩翩佳公子亲自为他煎药,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无奈此时自己已耗去太多心神体力,实在懒怠开口,只待日后得了机会再亲自向他道谢罢。

“可好些了?”月非医离去后,月天依旧不曾停止诸如御紫炎体内的内力。

御紫炎微点头,声若蚊鸣地说道,“不是大伤,莫要在浪费内力。”

“无妨。”月天淡淡说了两个字,并不曾收回内力,“睡会儿。”

御紫炎此刻也没有力气再去计较二人此时过于亲密的相拥在一处,眼睑眨了又眨,终抵不过阵阵袭来的睡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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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紫幽。”

睡梦之中,御紫炎仿佛听到御天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父皇为何唤的是这个名字?迷迷糊糊间,御紫炎疑惑的想到。

是了,父皇已不记得他是他的儿。如今,他只是他手下的“幽”。

“紫幽,服药,再歇息。”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回清晰了许多。

对了,那声音并非父皇,而是月天。

不错,他与御天行,早已形同陌路……

忽略心底微弱的遗憾与失落,御紫炎费力的张开双眼。

恍惚看到眼前少年一双紫瞳之中闪烁着一层薄薄的晶亮水雾,月天一瞬间心中不禁诧异。

“可是哪里觉得不适?”

担心少年哪里伤痛,月天语气中隐隐含着一丝极微弱的焦虑。

御紫炎先是为月天急切的问话愣了一瞬,随后也觉出自己眼角有些湿润,才明了月天是在担心自己,心中莫名一暖,展开一个如花笑容,“我没事,天不必担心。”

见少年不再是先前冷冷的模样,月天心中似是一座巨石落地,心中刺痛的感触终于稍稍得以平息。

再无暇顾及理智不断告诫他不可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小少年牵动心弦,心底那个莫名的声音不断扩大,想要亲近眼前人儿,想要多多看他干净笑容,想要再听他一遍一遍唤着自己的名,哪怕他并不知自己真正的名,乃是御寰帝王——御天行!

“天,你不是尚有事要处理?”

将月天,不,应该是御天行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御紫炎问道。

“不过是些杂事。”

“呵。真不知在天眼中,有何事能算得上不是杂事。”御紫炎哧笑出声。

“——”

御天行未作声。大片江山都是他的。收了千月宫也不过十几岁时参破自己注定拥有这天下第一宫。

“天,之前你不是问过我为何潜入千月宫?”

“神秘人。”

他怎会忘记。而且御天行心里清楚,少年来到千月宫打探那神秘人的消息,绝非如他所说只是认为千月宫实力庞大、消息灵通。也正是因为少年对于此事模糊其辞,自己才会对他诸多防备。

不过如今,少年若是不想提便随他吧。御天行并不想追究少年到底为何来此,他只知,正是少年来此,他才会与少年相遇,如此,便够了。

即便出了千月宫,即便参透人命的能力不再受湖中紫晶石约束,他也不想去探究少年的来历。此刻,他只想顺心而行。

“身子好些了?”思及此,御天行问道。

“天要带我一起去么?”御紫炎反问道。

“便是我不带你去,你也会设法‘旁听’不是吗?”御天行挑眉,虽然藏在假面之下,看不到。

“呃——”

御紫炎一愣,旋即笑道,“说的也是。”

完全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御紫炎觉得仿佛在月天面前自己可以展露出真性情——俏皮、狡猾、喜欢耍些小聪明的他。

“哼。”御天行故意冷哼一声,心中却是又被少年的笑容搔得痒痒的,仿佛落着一片羽毛,怎么也挥不去。

仍旧打横抱起御紫炎,便要向外走。

“天,我可以自己走了。”

无论对月天如何心生亲近,御紫炎到底不适应与人过分亲近——这也算是他的一部分真实——时刻竖起一道墙,不容旁人轻易跨过半步。

“你现在能靠自己飞到湖岸么?”御天行凉凉的问道。

“这——”忘记此时是在湖心小筑之中了……

满意的看到那张总是不肯顺他意言语的小嘴无言以对,御天行抱着小人儿纵身飞回月亭。

回到月亭,御紫炎看到月非蓝等人依旧等候在月亭之外,不曾离开,心中再次感叹月天在千月宫中实在是有如神祗。月天不曾下令他们离开,他们便当真在初夏的日头之下等了大半日。

感慨过后,御紫炎才发现月天依旧抱着他毫不在乎的坐回石凳之上,顿时大窘,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月非心和两名美少年。美少年倒是不曾表现出什么,月非心的衣袖可是微微一动。

有些头痛的感慨,为何无论是在皇宫、抑或是在这千月宫,他都无辜白白承受些没来由的嫉恨呢?

感觉到衣袖被轻轻扯动,御天行低头望去,只见怀中小人儿正努力朝自己使着眼色。装作看不见,御天行依旧抱着小人儿不曾放手。

“蓝。”冷冷一声,御天行已变回千月宫主,月天。

“是。”月非蓝躬身一礼,随后转身朝三名长老走去,“三位长老,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三位长老最好还是在主上动怒之前说出宫外何人与你们勾结妄图颠覆千月宫。否则,恐怕会生不如死。”

“——”

月非蓝话毕,几名部众驾着的长老却毫无动静。

“天,那几人中毒身亡了。”

御紫炎此时闻到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若冥香”。

本以为是谁使用的熏香,于是一时大意了。看来几名长老被俘之前早已被人下了“天晴水”。

看来背后之人早有准备,才会放任三名长老轻易被捕。

“医。”御天行面色一沉,唤道。

月非医见主上已面露不悦,忙上前查看。片刻过后,月非医双膝跪倒在地,抱拳说道。

“主上,三位长老确如小公子所言,系中毒而死。具属下观察,应是天晴水加上若冥香引发的毒性。天晴水与若冥香如若分开使用,本是无毒。是属下等太过大意,请主上责罚。”

“请主上责罚。”众人见月非医此言,已纷纷跪倒领罚。

御天行衣袖微微一动,亭外几人皆是闷哼一声,嘴角无一例外淌下血来。

“下去。”御天行冷冷说道。

“谢主上。”众人道谢退下。

“——”待众人离开,御紫炎沉吟片刻,微蹙着姣好的眉喃喃说道,“线索断了呢。”

“嗯。”抱着小人儿的双手微微使力,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

“天,刚才——”

御紫炎欲言又止。

“何事?”

见御紫炎开口,御天行以为还有其他线索,若是如此,或许这人儿尚可在他身边多待些时日。

“不,无事。”

御紫炎复又摇摇头。方才月非医进入湖心小筑时,身上似乎带着极浅淡的天晴水味道。但,当时他伤重精神有些恍惚,彼时记忆,怕是也不能作准。是以,御紫炎终究不曾将此事说出。

见御紫炎不再多言,御天行心中划过一丝失落。

此次现身千月宫,他也不过是要借江湖势力查探那个连他手下影卫都束手无策的神秘人。如今看来,以千月宫的势力,似乎也对那神秘人毫无线索,如此,他便再无空悬朝政留在此处理由。

待少年伤势好转,他自会放他离去。到时,他与他恐怕再见无期。

第七十八章返回大央

三日后,御紫炎伤势痊愈,告别月天,离开了千月宫。

御紫炎急着赶回贤剑山庄,却不知月天亦是在他离去之后离开了千月宫。

刚进入贤剑山庄,御紫炎便远远看到白尘站在大堂门口,彷如那日初见之时,身穿一袭白衣,笑意吟吟的望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师傅,紫炎回来了。”

“平安回来就好。”

“劳师傅为紫炎费心了。”

“无妨,炎儿是我爱徒,费心自是应当。”白尘轻轻拍拍御紫炎稍显稚嫩的肩头,“仁儿与莫言已经离去。日后有缘自会再见。”

“是。”御紫炎点点头,“师傅,不如我们也启程返回大央吧。”

“好。”白尘点点头。师徒二人便一前一后进入内室打点行装。

……

“不好奇?”

碧水镇外的官道之上,两匹白马并肩而行。一匹马上,离莫言淡淡的问道。

“那两人与我早已无半点瓜葛。”

另一匹马上,萧逸仁摇摇头说道,“况且,即便我好奇,在紫幽身上也看不到答案。”

“那人与紫幽——”

“不清楚。紫幽身上那块玉牌,似乎是那男人手下影卫专用。不过我不认为紫幽只是那男人手下一名普通的影卫。”

“父子?”

“不清楚。”

“你可还好?”

萧逸仁侧头对离莫言微微一笑,随后纵身跃到离莫言身后,将头搭在离莫言肩头,与他共乘一骑。

“很热。”

离莫言依旧凉凉的说道,声音中却似乎多了一丝柔情。

“小言借我靠一会儿。”

“——”

“我只能看到人的过去一年。”

萧逸仁的头深埋在离莫言肩窝之中,闷声说道,“而那个男人却能看透人的一生。我,始终不及他万分之一。”

“太傻。”离莫言僵直的身子软了些。

“呵,说的也是呢。起初看到紫幽的玉牌时,我甚至有些坏心的想着,若是紫幽在千月宫遭遇那个男人,会是如何下场。不过如今——紫幽能平安回来,真好。”

“逸,有我。”

离莫言一只手轻轻搭在萧逸仁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

“小言,我爱你。”

“——”离莫言微顿了顿,耳根泛红的低声说道,“我也——唔。”

初夏午后的一轮红日害羞的躲到一片云彩背后,白马背上拥吻的二人斜长的投影消失在云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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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收拾一番,白尘与御紫炎师徒二人便离开贤剑山庄,启程返回大央城。虽说不似之前游山玩水,却也并不急于赶路。待二人到达大央已是八月。

进宫之前御紫炎先行去了一趟夜华绸缎庄。看得出慕华峰确是人才,短短半年有余的时间,夜华绸缎庄已卓有名望,人来客往,门庭若市。

见来人竟是御紫炎,慕华峰甚是高兴。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上次打了声招呼匆匆离去,一走就是大半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露面了呢。”慕华峰两手捏着紫炎软软的脸颊说道。

“啊哈哈哈,偶这不似肥来了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用力挣脱出慕华峰的魔爪,御紫炎揉揉自己微红的脸颊,“小峰,你何时变得如此了?以前不是木头一个?”

“我——”慕华峰正欲开口,只见内室走出一个小男孩。

“华哥哥……”软软的声音透着稚嫩,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

“小峰,这是?”御紫炎没见过这男孩。

男孩见屋里有生人,便躲到慕华峰身后,听到御紫炎如此亲密的称呼慕华峰,又偷偷露出一颗小脑袋,有些胆怯却又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御紫炎。

御紫炎看到男孩的双眼清透无比,不染一丝尘埃,顿觉喜爱。想起宫里那兄弟二人,过了大半年,想来又长大了些吧?

“啊,这孩子是正月花灯节时我在路上偶然遇到的,名唤镜澜。当时澜儿晕倒在路边,我救他回来。询问之下才知这孩子去年御涟江水患之时父母双亡,他自己一人一路乞讨来到大央。

我对澜儿一见如故,便留了他下来。说来也奇,这孩子别的事情钝得很,却独独对布料喜爱得紧。半天的时间就把店里所有的布料花色质地熟记于心。所以现在所有布匹的整理清点都是他在负责。”

“原来如此。”

御紫炎点头道。小小年纪从御涟江畔一路走到大央。一个成年人若身无分文尚且难以成行,这孩子却做到了。看来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

“澜儿,这位就是我常常和你提起的紫幽老板。”

慕华峰低头柔声对镜澜说道。

“紫——紫幽老板。”

镜澜怯生生地说着,大半个人依然躲在慕华峰身后。

“呵,澜儿不必这般见外,像对小峰一样唤我哥哥便好。”

御紫炎淡淡笑道。

“……”镜澜看看慕华峰,见他微笑点头,便大着胆子叫道,“紫幽哥哥——”

“嗯。澜儿今年几岁了?”

“澜儿到了月底便七岁了。”

见御紫炎对他和颜悦色,镜澜也不似最初般躲闪怕羞,只是依旧紧抓着慕华峰的衣袖小声说道。不过提到即将到来的生辰稚嫩的童音中依然抑制不住期盼与喜悦。

“哦?那紫幽哥哥到时定要为澜儿备份大礼庆生呢。澜儿喜欢什么?”

“澜儿——澜儿……”镜澜偷眼瞧着身旁的慕华峰,欲言又止。

御紫炎见状笑道,“澜儿不必害羞,想要什么尽管讲给紫幽哥哥听。”

“澜儿——”镜澜再三踌躇,终似下定决心,憋足力气一口气喊道,“澜儿喜欢华哥哥澜儿什么都不要只要永远和华哥哥在一起!”

“——”

镜澜连珠炮似的一番话使得御紫炎与慕华峰皆愣在当场。

“哈哈,哈哈哈~”

沉默片刻,御紫炎猛地大笑起来,侧头对慕华峰说道,“小峰小峰,这孩子实在可爱的紧,可爱到让我想领回家去了。”

镜澜出人意料的话以及御紫炎夸张的反应使得慕华峰一脸窘样,哭笑不得,他拍拍镜澜的头,蹲下身去将镜澜抱在怀中,语气无奈的说,“傻澜儿,紫幽哥哥是在问你生辰时想要什么礼物,瞧你说的什么傻话。”

见御紫炎大笑不止,慕华峰又一脸无奈,镜澜又羞又恼,一张小脸顿时红得好像苹果,两只藕臂干脆环住慕华峰的脖颈,将头埋进慕华峰的肩窝,小声嘟囔着,“澜儿真的什么都不要,只要华哥哥让澜儿一直留在华哥哥身边。”

“——”

镜澜微微带着哭腔的声音使得慕华峰想起初见镜澜时那双如同受惊小动物一般警惕又无措的眼神,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无依无靠、无家可归。如今对他来说,自己怕是他唯一的依靠了罢。

思及此,怜惜之情盈满心头,抱着镜澜的双臂紧了紧,慕华峰叹息一声,柔声说道,“傻澜儿,澜儿如此好,便是澜儿自己想要离开华哥哥都舍不得放你走呢。”

见二人如此亲密无间,御紫炎亦觉得心底变得暖意融融,微笑道,“澜儿,我不在的时候你帮小峰将绸缎庄打理得井井有条真是了不起,谢谢你。”

“能帮华哥哥的忙澜儿很高兴。”

听到御紫炎夸奖,镜澜笑逐颜开,低埋的小头颅骄傲的扬起,回转身子面向御紫炎,两只小手抱着慕华峰的胳膊轻快的说道。

“澜儿——”

慕华峰看着镜澜的眼中满溢着宠溺和欣慰,令御紫炎又想起了佐霄桐。

只是上回慕华峰提起,似是不喜自己总是将他与小桐联系在一处,御紫炎也便留心了许多。

毕竟小桐已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回忆。如今的他,是御紫炎,只不过,曾经与他分享这个秘密的人,已然不再记得,所谓的“秘密”于是当真成了御紫炎一人心底的“秘密”——

“你稍坐一下,我让宋叔准备晚饭,我们今日不醉无归。”

慕华峰转头对御紫炎说。

“不好意思,我现下想先回家一趟——”御紫炎抱歉道。

“啊,也对。看我,一时高兴,考虑欠妥。你许久未归,理应先行回家。”慕华峰一拍额头,懊悔道。

“高兴吧。我可是一进大央便直奔你这里来了。”御紫炎打趣道。

“你啊,你是惦记我还是惦记你的绸缎庄啊?”

“哦?学会打趣了?这莫非也是小镜澜的功劳?”

御紫炎眯起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镜澜,看得镜澜又转回身扑进慕华峰怀里。

“澜儿,”

慕华峰无奈笑道,“你这孩子,堂堂男子汉怎得如此扭捏,嗯?若再这样紫幽哥哥又要笑你咯?”

被慕华峰如此一说,镜澜又想起自己方才的窘样,刚刚恢复的脸色顿时又涨得通红,口中嘤咛不知呢喃些什么,整个人干脆蜷成一团钻进慕华峰怀里。

御紫炎见状轻笑道,“好了好了,不再说笑了。天色已晚,我就此先行告辞。明日再来寻你,到时我们再叙。”

“好。”慕华峰应了一句,便牵着镜澜的手将御紫炎送出门去。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七十九章 忘却 (改后)
章节字数:3351 更新时间:10-06-13 23:48
第七十九章忘却

华灯初上时分,御紫炎已身在凌烟宫。

“殿下!您可回来了。上月殿下生辰都错过了。奴婢一直挂念您呢。”

霜月见到御紫炎高兴非常。霜洁在一旁也是姣好的面容笑弯了眼。

服下霜洁体贴送上的还颜丹,多日不曾恢复本来面目的御紫炎此时才露出真实面容,而后一如既往淡淡笑问道。

“让你们二人挂心了。你们这段时日可好?”

这姊妹二人依旧给他一份亲切感。

“我们很好。陛下最近也很好。今年五谷丰登,战事也少,夏汛也比往年小,因此国事稍稍清闲一些,陛下也得放松一些。不过倒也没有特别令龙颜大悦之事。”

霜洁回了御紫炎的话,并且捎带简单交待了御天行的近况。

“嗯。”

若霜洁不提起,御紫炎也不欲问起御天行。只是心里有多少挂念,只有他自知。

“殿下!”

墨雨听到动静,率先由内室跑了出来。大半年不见,墨雨果然长高了许多。

“参见殿下。”

缘枫亦是随后跟了出来。概或是练武的关系,缘枫的脸色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面部的线条也较先前添了一份刚毅,已是活脱脱一名俊朗少年了。

“嗯。你兄弟二人可都还好?”

“缘枫与墨雨一直不曾懈怠,整日用功得紧呢。”霜月在一旁口快的说道。

听到霜月称赞,墨雨有些骄傲又自豪的扬起一张小脸,白皙的脸庞泛着好看的粉红色。

缘枫也是抿着唇,眼中满含笑意。

“辛苦月与洁了。”

御紫炎亦是心情愉悦的点头,拉过墨雨的小手,摸了摸墨雨的头,又拍拍缘枫的肩头。

这回便是连缘枫也红了脸。虽说殿下比他还要年幼三年,但是在殿下面前,自己总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算是所谓的“雏鸟情怀”么?

当初在他兄弟二人最落魄之时,是殿下指给他们一条明路,给了他们遮风挡雨的住处,给了他们亲人一般的关怀,更给了他们学习长进的机会。若是没有殿下,不知他们是否还能安然活至今日。

殿下此等恩情,兄弟二人早已定下主意,穷尽一生,追随殿下左右。也正是为此,二人才会如此用功。他们可不希望一直呆在殿下羽翼保护之下,做个无用之人。

对于二人的意志,御紫炎自是无从知晓,转而问道,“母妃今日是可是当值?”

“是。怕是会晚些回来。殿下可要先行用膳?”霜洁说道。

“无妨,我等母妃回来一起用。”

御紫炎摇头道,“还有,月、洁这里已没有御紫炎,只有幽。”

“那你还唤我母妃?”御紫炎话音刚落,一抹黑影闪到面前,正是晏灵。

“母——灵。”御紫炎只得硬生生改口。

“炎儿,”晏灵笑道,“私下里还是唤我母妃吧。”

“不,既是忘却原本的身份,便该忘得彻底。”

“唉,随你吧。从不知道炎儿是如此固执之人。”

“是幽——”

“我既随你,你也该随我。”晏灵不肯退让。

“……”御紫炎不语。

“你可去见过你父皇了?”

晏灵问道,“你回来得正巧,你父皇他出宫两个多月,也是今日晌午才回来。”

“我稍后会去拜见主子。现在师傅正在见他。”

御紫炎淡淡说道,心中却蓦地闪过一丝疑虑——那人出宫去了?何事会让他亲自出宫去办?而且这日子——

不,不可能是月天。虽说月天自己承认曾经易容,但是那人流金黑眸岂是遮掩得住的?即便再相像,也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师傅?”几人齐声问道。

“嗯……”御紫炎将白尘之事说与几人。其余几人自不必说,晏灵更是又惊又喜。不想御紫炎竟拜得如此高人为师。

“看来炎儿不枉此番出行。”晏灵显得十分高兴。

“只是神秘人之事始终不得线索。”

御紫炎有些沮丧,本是为了此事四处游走,却迟迟一无所获。

“嗯,此人看来隐藏极深,影卫那边亦是全无消息。”

“我答应往后十年随师傅云游四方。怕是无法时常回来。还望灵见谅。”

“无妨。男儿志在四方。机会难得,炎儿得高人垂青,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你要记得常稍信回来报个平安便好。”

“好。”

“还有,多注意安全。”

“嗯。”

“殿下,您虽识毒本领厉害,医理却也荒废不得,还请您多费心学习才好。”霜月嘱咐道。

“好。”

“娘娘,殿下,不如边用膳边说吧。”霜洁提醒道。

“是啊,灵——”

唤了一声灵,到底觉得有些别扭,御紫炎不禁释然一笑,继续说道,“母妃,我们先去用膳吧。晚些时候我去见过——父皇,我们再慢慢聊。”

“也好。”

见御紫炎改了口,晏灵亦微笑点头,“炎儿难得回来,霜月霜洁也一起坐下用膳吧。”

“多谢娘娘。”

……

御华殿内。

“见过前辈。”御天行拱手行礼,语气平淡,隐约带着一丝敬意。

“天行不必多礼。”白尘温和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不知前辈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白尘已经许久未曾露面。上次御天行见他还是15岁加冠之时。

“白尘此次前来是想向你讨个人。”

“何人?”

“你的影卫,幽。”

“幽?”

眯起一双凤目,这个名字似是听过,却有些陌生。御天行脑中却是闪过另一人的灿烂笑颜——“慕紫幽”,自从那日一别,总以为不再见,便不再想念,谁知脑中却一直浮现那人儿的音容笑貌,久久无法散去。

“忘了?”白尘问道。

“隐约记得是灵下属,专司情报。还有——”

似是还有什么,却又记不起来,御天行剑眉微蹙。

“忘了便随它。时机到了自然记起。毋须强求。”白尘悠悠说道。

“主子。”白尘话音刚落,御紫炎的声音从暗处低低传来。

“嗯。”疏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只见一袭紫影闪出,单膝跪倒行礼。

“抬头。”依然是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却射来两道探究的目光。御天行有些好奇这个记忆中没什么印象的影卫何以被白尘看中收为入室弟子。

“——是。”御紫炎微顿一下,领命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普通又陌生的面孔。只有一双紫瞳似是能摄人魂魄。御天行的心,莫名一紧——这双紫瞳,这双紫瞳……

白尘微微挑眉——炎儿这孩子,居然特意服了易容丹。如此不想同御天行再有瓜葛么?只是,缘分之事,并非你想躲便躲得掉的。

“朕准你辞去影卫之职。随白尘去吧。”平淡的语气,辨不出情绪。

“主子,——”御紫炎欲言又止。

“我带幽离开十年。十年之后何去何从,幽自行决定。可好?”

“……听从前辈安排。”御天行淡淡说道。

“谢主子,谢师傅。”

“嗯。”御天行不再看御紫炎。只是手却下意识的抚着耳上的紫金耳钉。

白尘注意到御天行的动作,再侧眼看向御紫炎——这孩子,竟然连耳钉都摘了下来。

“幽先行告退。”御紫炎说罢便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紫金铃兰,契盟之约;诸多磨难,弥见诚真。”白尘悠悠说着,衣袂翻飞,眨眼间,御华殿内只剩一抹残影。

琉璃顶下,两只流金黑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

“‘幽’——,‘慕紫幽’——”御天行口中反复呢喃着两个名字,“以为不会再见,谁知你却近在咫尺。这一切,是偶然,抑或必然……”

走出御华殿,御紫炎仰望碧空如洗,长出一口气。

“曼珠——”

再一次脑中唤出那个名字,却依然没有回音。

“三——”

李祁站在门口正欲行礼,却被御紫炎拦下。

李祁抬头看向御紫炎,只见眼前少年只是无声的摇摇头,眉心微蹙,眼中似是写着些莫名的情绪,复杂,难测。

李祁心中暗叹一口气——三殿下的心思,越来越深沉,他,已是看不分明了。

御紫炎微微欠身示意,随后与李祁擦身而过。

或许不该再回来的——御紫炎心中沉沉想起……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八十章 雪狐 (改后)
章节字数:3388 更新时间:10-06-14 00:27
第八十章雪狐

在大央盘桓几日后,御紫炎同白尘一道离开。策马行至大央城门外,御紫炎蓦地回首。

“舍不得?”

白尘飘逸的声音在御紫炎耳边响起。

“……”御紫炎缓缓转回头,并未作声,一双紫瞳之中,辨不出温度与喜怒。

“师傅,天色不早了,我们需得快些赶路了。”

半晌,御紫炎眼中重拾一片清明,淡淡说了一句,便脚下一夹马肚,率先走在头前。

白尘回首遥望御寰皇宫一眼,浅笑摇头,同样策马前行。

南城门上,明黄色的身影久久迎风而立。

又是一年仲夜祭在即,御天行伸手拂过城墙,眼眸之中金光不停流转。烟花声声犹如在耳,却总觉得身旁的位置空落落,御天行不禁抬眼遥望城门——

御紫炎与白尘师徒二人离开大央,一路走走停停迂回北上。

正月时,二人来到了终年积雪的临风。说临风是一个国,莫若说是连绵不绝的千里雪山三面环绕一座巨大的温泉。

千雪山、莲霜峰、冰华山……白尘带着御紫炎从一座雪山到另一座雪山,每到一座雪山,必定攀上最高峰,收集一筐珍贵药材才肯离去。

“炎儿,将这几朵千年雪莲风干。还有前几日采回的天凌草和落霜花碾成碎末,和上为师带回来的百年积雪制成丸药。”

白尘云淡风轻的整理着刚从雪山之上带回的药材,一面吩咐御紫炎不要忘记炼制绝寒丹。

“是,师傅。”

御紫炎答应一声。自从来到临风,二人便未曾停下。正月里正是最冷的时候,临风更是奇寒无比。初到之时,饶是御紫炎功力已是不浅,仍觉得酷寒难当。

白尘早料到如此,一路上加紧改造御紫炎的经脉。如今到临风已半月有余,御紫炎不再畏寒,更是洗髓换骨、奇经八脉通畅无比,稍运内力便觉周身热气上涌,丝毫不在意漫天风雪和刺骨的寒风。

与此同时,白尘还教习御紫炎辨识各种奇药仙草。虽说御紫炎之前一直跟随霜月学习医毒。但是人迹罕至的雪山之巅往往生长着一些连医书上都见不到的奇花异草。

跟随白尘长了不少见识,御紫炎甚是欢喜。虽然他平日里对人事物都兴趣平平,但是对于新鲜的知识与事物他并不排斥。更毋说,罕有人烟之处自有一番静谧之美,御紫炎欣赏美丽的事物,尤其是这般冷淡纯粹之美。

“师傅,绝寒丹已经配好收起。前日炼制的莲香丸还差一味药引,徒儿想去采些回来。”

做完白尘交代的事情,御紫炎走进他们临时栖身的冰洞。

“也好。天色晚了,早些回来。小心行事。”

白尘依然是如水的笑着,熟悉的笑颜,却没有那个男人的疏冷——如今,恐怕那个男人连笑容都很少有了罢?

自动忽略一闪而过的心思,御紫炎拿起药篓转身出去。

身形一晃七上八下,一柱香的功夫御紫炎已从半山腰的冰洞来到了山顶。一路上虽说施展轻功,走的飞快,眼底却没放过一路上皑皑的白雪。

见一片芒白之中间或有一两点杂色,御紫炎便会翻身点地。即便不是他要找的药引也大多是珍贵的药材。

待到了山顶之时,御紫炎的药篓里面已是满载宝贝了。只是要做药引的玲珑草还不大够。御紫炎打算返回身另捡一条路返回冰洞。

不经意间一抬眼,却见垂暮的橘色日光泼洒在纯白的雪地上显得分外温柔。举目远眺,横穿临风全国的冰澜川如一条卧龙蜿蜒盘绕,串联着临风国都最明显的标志——九莲瑶池。

开阔的视野以及恰到好处的光影分配令御紫炎惬意的眯起一双紫瞳。感到腰间的紫绫似乎有一丝悸动,御紫炎嘴角微微上扬,白皙的手轻轻一动,手中的天炎锦便在纯白的雪地上盛开了一朵亦真亦幻的淡紫莲花。

舞着天炎锦兴致正好的御紫炎姣好的眉微微蹙起。不远处“咯吱咯吱”踏雪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两个喑哑粗俗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以御紫炎的功力却听得真切。

“大哥,你确定雪狐朝这边过来了么?”

“错不了。刚才我的飞镖绝对已经打到它了,那小崽子跑不了多远。抓了它回去趴下皮,定能卖个好价钱。”

“哈哈,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百花苑里面好好逍遥几日了。”

听着二人粗俗的对话,御紫炎皱了皱眉,趁未被发现身形已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不想招惹是非,御紫炎决定返回冰洞,一路上继续寻找玲珑草,一边注意隐去气息。突然觉得身后传来一阵隐隐的杀气,御紫炎警惕的抽出暗器射向杀气传来的方向,同时也转回头去,却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滴溜溜转这两只小眼珠戒备的看向他。

御紫炎及时运功收回射出的暗器,想来应是刚才二人提及的雪狐。仔细瞧去,果然后腿上有血迹,伤口上还插着飞镖。

御紫炎叹口气走上前去,雪狐更加戒备,“呜呜”的发出低吼,伸出的利爪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小家伙,脾气还不小。”

轻笑着,御紫炎无视雪狐愈加升腾的杀气,慢慢走近。

御紫炎抱起雪狐想要查看它的伤势,却不料被它的利爪一扫,白皙的手上立时出现了五道血印。

“还乱动?”

御紫炎眼神一沉,冷冷扫了雪狐一眼。被杀气迫得身体一颤,雪狐“呜”了一声缩成一团,雪白的绒毛抖成一团。

“乖乖的,我带你回去疗伤。”

满意的见雪狐安静下来,御紫炎敛去一身杀气,轻声说道。

那雪狐果然灵巧无比,听了御紫炎的话竟通人性一般彻底老实了下来。安静的蜷缩在御紫炎的怀里,只是滴溜溜转动的一双小眼珠还是上下打量着抱着它的人。

微微一笑,御紫炎拔出雪狐腿上的飞镖,又迅速从怀中掏出止血的药粉为雪狐敷上。

包扎完毕,御紫炎安抚的拍了拍因疼痛而不住颤抖的小家伙,“好了,回去之后我再仔细为你疗伤。”

说完将雪狐揣在怀中,看来不好继续再找草药,三晃两晃往冰洞闪去。

“炎儿回来了?”感觉到御紫炎的气息,白尘转头儒雅的笑道。

“是,师傅。”

“炎儿带了位小贵客回来呀。”

“呵,师傅说得是呢。”御紫炎轻笑一声答道。

雪狐即便是在雪山之内也极为少见,据说雪狐通灵性,雪狐的血是圣药,雪狐的毛皮更是价值连城。不过白尘和御紫炎对那身外之物都无甚兴趣。虽说雪狐的血是圣药,但若非必要,师徒二人也不想无谓杀生。

“徒儿先去为它疗伤。”

安抚着怀中的雪狐,御紫炎点头向白尘说道。

“好。”

——

“大哥,就是这里。”

“哼,想不到到手的猎物竟然让别人抢了先。”

刚刚为雪狐清理包好伤口,刚才猥琐的声音在冰洞外响起。

御紫炎闻声皱眉,看来这二人功夫也不浅,居然这么快就追踪到这里——即便是他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单是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从山顶追踪到冰洞也非易事。

“师傅,徒儿出去瞧瞧。”

“嗯。”白尘微笑道。

御紫炎走出洞口,来人眼中先是惊艳,随后目露淫光。

“老二,看来今天我们不仅能逮了雪狐挣上一票,还大有艳福呐。”

“呵呵,说的是呐大哥。跟着你总是好运连连。”

御紫炎轻蔑的一笑,并不搭言。只见那被唤作大哥之人猥琐的伸出熊掌一样的粗手,轻佻道,“小美人,把你刚才带走的雪狐还给哥哥吧——”

话音还未落只觉手腕一凉,“啊!”

几滴鲜血滴落在雪白的雪地上。御紫炎手下留情并未砍去整条手臂,只是废了他一只淫手。

“大哥!”

见状不妙,另一人抽出剑直奔御紫炎心口刺去。御紫炎反手一抖,那人“扑通”倒地,脚上两道细细的划痕。

冷眼扫视丢下受伤的兄弟慌忙逃走的人影,御紫炎轻哼一声,转身进了冰洞,淡淡说道“师傅,对不起,脏了住处。”

“罢了。这里的药采得差不多了。明日我们便离开罢。”

“是去风瑶么?”

风瑶正是临风的国都。因为地热温泉九莲瑶池的影响,风瑶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只是——眼下刚刚救得了的雪狐,伤还没好。既是救下了,也不想甩手不管。

“无妨,带着它罢。虽是雪狐,其实并不怕热。只是更喜阴寒而已。”

“是。”

御紫炎倒也没想一直带着那小家伙。只是想等它伤好再令它离去。既然师傅说无妨,便暂时带它上路好了。

第八十一章灵兽小凝

进了风瑶城,安排好住处之后,御紫炎到御寰暗桩的据点露了下面,顺便大致了解了一下临风的情况。

“最近可有何情况?”

报上幽的名号,御寰暗桩的头目离还是知道的。毕竟这几年御紫炎跟着灵也执行过不少任务。

“并无大事。只是二公主与临风的太子联姻,上月刚刚抵达风瑶。”

“二公主?”

想了一想,御寰的皇子和公主是分别排序的,那二公主好像叫御凝湘,比他小上半年今年才刚十一岁,就被远嫁,“一路可还顺利?”

“于临风境内曾遭遇几次暗袭,公主无事。”

离看上去是个相当严谨的人,不苟言笑,言简意赅。

“可查出是何人主使?”

“只知应是同一势力所为,只是现在仍不确定是何势力。”

“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可是离已收到主子指示,幽随高人修行,不必接受任何任务、也不受任何人管制。”

“——”

御紫炎没有想的到御天行会特意传达这样的指示——于他,他如今只是一个名作“幽”的影卫不是么?难道是母妃?也不对,母妃应没有这般的权限。

“幽?”离的声音打断了御紫炎的疑惑。

“无妨。若有我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幽虽暂离影卫之职,主子依然是主子。”

“知道。如此,若有何动静我会再行通知你。”

“告辞。”

“请。”

离开暗庄据点,御紫炎并未急着回到下榻之处,而是去药房想要给雪狐抓几味药。经过几日雪狐的上基本大好,只是还有些体虚。刚刚抓好药,正欲离开,背后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引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幽幽~~~”

“——”

怎么碰到萧逸仁这个冤家?心中想着,御紫炎悠悠转回头去,却没见离莫言,遂问道,“你家那块冰呢?”

“呵,他现在给贵人治病脱不开身。正好,你在这里也就是说师傅也在。小言手上正缺一味药,少了那药,那病便有些棘手。快带我去见师傅。”

“……”

御紫炎有些意外,能让妙手怪医觉得棘手的不知是何疑难杂症,不过相信师傅会有办法的,想着便说道,“随我来吧。”

“徒儿见过师傅。”回到客栈,萧逸仁向白尘施礼。

“仁儿也来临风了?”

“师傅,实不相瞒,临风太子前日遭人暗算,身中奇毒。因太子之前与小言有些交情,又恰逢小言与徒儿身在临风,所以小言前去皇宫为太子解毒。只是太子所中之毒乃是离梦,须得赤朱果作药引下药。宫里现在并没有赤朱果,派人到雪山之中去寻却迟迟不见消息。不知师傅一路来时可曾得了赤朱果?”

“算你幸运,我昨日刚得了一颗。”不等白尘开口,御紫炎说道。

“真的?那——”

“救人要紧,炎儿快与他取来吧。”

“是,师傅。”

听了白尘的话,御紫炎去隔壁他的房间取赤朱果。

“炎儿?”

听白尘如此唤御紫炎,萧逸仁笑意吟吟,“幽幽果然并非真名。”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仁儿又何必执着深究。”白尘依旧淡然回道。

“师傅说的是。”

便是他萧逸仁的名,也非本名。若真要算起,他恐怕还要姓月抑或姓御之间踌躇一番呢——谁让那位“爹爹”身份特殊了些。

“师傅,赤朱果拿来了。”

“仁儿拿去吧。”

“多谢师傅,多谢幽幽。师傅千万在风瑶多待上几日,待太子之毒解了,我再同小言一道来拜见师傅。”

深知白尘行踪飘忽不定,唯恐同白尘错过,离去时萧逸仁再三请求。

“去吧。为师刚到风瑶,也打算带着炎儿四处看看,会住些时日。仁儿不必急于一时。”

“如此,徒儿改日再来拜望。”说罢,萧逸仁匆匆离去。

看着萧逸仁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御紫炎苦笑一下,为白尘斟上一杯清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临街的窗下,向楼下望去。

只见萧逸仁出门太急撞了一名少年,御紫炎嘴角轻扬——许久不见,萧逸仁怎的愈发冒失了。正想着,萧逸仁侧身道歉,少年的侧脸映入御紫炎的眼帘,笑容僵在唇边——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那张脸——?

“呵,好痒!小凝!”

怀中的瘙痒打断了御紫炎的思绪。微笑着从怀中拎起一团雪白毛茸茸的小东西,御紫炎笑骂道,“你这小家伙,进得城来安分不到片刻又来捣蛋。小心被人捉了去,将你拿去放血制药。”

在御紫炎怀中作怪的别无有它,正是日前凝吟峰上救回的那只雪狐。这只雪狐甚是灵巧可爱,只是过分活泼了些,伤势刚见好转便不肯安分,四处乱窜。

在雪山上人烟稀少尚且无碍,如今进得城来,车来人往,若是不慎被有心之人发现这只珍贵的雪狐,定不会放过。是以近几日为了安抚这只闲不住的小家伙,御紫炎着实头痛。

“呵。看来这雪狐对炎儿喜欢得紧呢。”

白尘一脸笑意的说道。想到御紫炎为雪狐起名小凝,实在是偷懒取巧得很,只因这雪狐是在凝吟峰上救下的,便叫做小凝了。不过看来这雪狐自己倒很是满意,白尘也便不做评论。

“小凝可是饿了?”

一边抓弄着雪狐纯白的软毛,御紫炎一边说着。

“呜呜——”

这小家伙果然通灵,仿佛听得懂御紫炎的话一般,转动着一双乌黑溜圆的眼,呜呜的回应着。

“呵,你啊你,方才刚吃过桂花糕,这会儿怎会是饿了?我看你定是闻到赤朱果的香味,嘴馋了,嗯?”

“呜——”

被御紫炎说中,小凝干脆撒娇的拱着一颗小脑袋在御紫炎的怀里蹭来蹭去。引得御紫炎又是一阵轻笑。

“你这小馋鬼。再被你如此吃下去,我与师傅辛苦在雪山上才来的良药怕是要被你吃光了。”

“呵,炎儿,为师不是嘱咐你单独为小凝准备些药草?”

“是,师傅。可是师傅,为何小凝对药草情有独钟呢?紫炎原以为雪狐该是食肉动物。”

“嗯。平常雪狐却是以肉食为主。只是小凝已开了灵智,乃是灵兽。自是对灵草更加喜爱。那赤朱果对凡人是珍贵的药引,对修真者来说则是灵气尚佳的灵果。是以小凝才会嘴馋想要赤朱果。吃了灵果对小凝的修为已有帮助。”

“原来如此。”

御紫炎点头了然,又低下头对小凝说,“可惜那是最后一颗赤朱果了。你啊,没得吃了。”

御紫炎一脸坏笑的看怀中的小东西闻言耷拉了脑袋,从衣袖中取出一株念湘娇,递给小凝,“喏,没有灵果,给你一株灵草可好?”

嗅到灵气的香味,原本无精打采的雪狐又来了精神,一把夺过念湘娇,“嗷呜”一声,白影窜到床上享用美食去了。

“贪吃鬼。”御紫炎一脸宠溺的笑骂道。

御紫炎未曾修真自是听不到小凝的灵音,白尘却听得真切,那小雪狐一边含着灵草一边呢喃着“最喜欢炎哥哥了!”

看来这灵兽当真与炎儿投缘得很啊——白尘心中暗自想道。

御紫炎自然不知白尘心中所想,低垂着头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抓弄着雪狐身上的细软茸毛,一双紫瞳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

“你怎会在此?”

大街转角处,小巷子中,方才御紫炎看见与萧逸仁相撞的少年低声质问着一名男子。

“怎么?爷不曾交待公子属下会到此么?”

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豫。

“呵,公子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公子身份特殊,便是王爷无心防你,但若对公子过于宽厚,王爷背后那一班幕僚也会说闲话的。”

“我知道。”少年冷冷的声音辨不出情绪。

“呵。”男子全然不被少年的不悦情绪影响,依然笑得轻松。

“你突然来此,莫非——”

少年沉吟片刻,眼光忽的一凛道“莫非日前临风太子中毒,是你下的手?”

“公子不必这般紧张,王爷命属下来,并非为着临风太子。”

“那他为何会派你这个亲信千里迢迢来到临风?”少年眼中带着几分不信的问道。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八十二章 前缘 (改后)
章节字数:3751 更新时间:10-06-14 01:15
第八十二章前缘

“没什么。只是凝湘公主遇刺一事,王爷命属下来瞧瞧。”

“此事,他不是已交与我办了?”

少年抿唇说道。

“可是公子并未成事,不是么?”

男子挑眉问道。

“……”

被男子一句话问得无言以对,少年眼神有些飘忽。

“公子身份到底特殊,有些事,或许尽早抽身比较好罢——”

“我自有分寸,不必你多言。”

少年听男子提及身份特殊一事,面色愈发不善,干脆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

男子望着少年离去的身影,眼中划过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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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儿,怎么了?”自萧逸仁取了赤朱果已过了五日,这日上午,御紫炎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啊,没什么。”

御紫炎摇摇头,饮尽杯中的茶,思绪却又是飘走——

怎么总觉得那日的小厮似曾相识。可是这几日我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何时见过那人——

难道是前世夜禹桥认识的人?……

想到这种可能,御紫炎唇边不禁勾起一道弧线——虽说如今我是转世重生,却到底也不是原先的那副皮囊。又怎会有本人出现在这里的道理。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不过——(呵)若是当真有如此奇妙之事,我倒是乐于见识一下——看来前世夜禹乔喜欢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的坏习惯还是留了下来。

不过……天下之大,人有相似并无意外,或许也只是我一时恍惚罢了。真是,我何时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好好的心情平白被扰了,真是浪费。”

御紫炎想及此随即释然一笑,此事便置于脑后,不再多想。

正想着,敲门声响,“请问白尘先生与慕紫幽公子可在?”门外一个少年的声音。

御紫炎看看白尘,“怕是萧逸仁派来的人。”

在这里会叫他慕紫幽又知道白尘的应该只有萧逸仁。

白尘点头,“正是,请进。”

门开,少年推门而入,御紫炎手一松,手中茶杯险些落地——来者正是当日与萧逸仁相撞的少年。而那张脸——怎会如此相像……像谁?

御紫炎苦笑,呵,为何就是想不起这张脸在哪里见过呢?每次努力想要回想,便头痛欲裂,无奈,只得作罢。

“可是仁儿命你来的?”并未察觉御紫炎的反常,白尘温文儒雅的问向来人。

“算是。前日离神医解了我家主子身中的奇毒。听说重要的药引是二位所赠。我家主子感激不已,命小的定要请二位过府一聚。”

御紫炎明白眼前少年口中所指他家主子便是临风太子风白阳。他看看白尘。

“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白尘说道。

能令妙手怪医出手的,这位太子绝非泛泛之辈。既是白尘应邀前去,御紫炎也无异议,尽管眼前少年的容貌令他心中总是莫名感到闷闷不快。

“二位稍候,容小人进去通报一声。”

进了太子府,左弯右转到了一间房前,少年说道。

不愧是太子府,两步便有一个暗哨,五步便有一处机关。御紫炎状似无意以余光四下打量,微微一笑。

“师傅,幽幽你们来了。”

少年正欲推门而入,不料萧逸仁从房内开门迎了出来。

被萧逸仁让进房内,见明黄的纱帐束起在上等香樟雕花木床的柱上,床上半靠半躺一人,想必便是临风太子风白阳。而离莫言正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半眯着双眼为风白阳诊脉。

走进床前,御紫炎微微前身行礼,“草民慕紫幽见过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却发觉身边的白尘气息微微有些紊乱,御紫炎心下疑惑白尘的反常,侧首看去,只见平日里总是一片风轻云淡的白尘此时双唇微微颤抖,总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僵在唇边,平时一直带着淡淡笑意的双眼中也交替闪过各种复杂纷繁的情绪。

“师——”

御紫炎不禁有些担心,只见白尘双唇之间轻轻飘出两个单音。

“泫,夜——”

循着白尘的视线望去,靠在床边的风白阳有些愣神,亦望向白尘。因中毒多日,风白阳的脸显得有些苍白,却依然可以看出一国太子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眉宇之间透着些上位者的霸气,双眼中却更多的是儒雅。

白尘吐出的两个字令风白阳的眼神此刻显得有些恍惚,并非体弱之兆,却似是陷入了另外的世界,周围的人都被此刻房内诡秘的寂静搞得有些不解。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风白阳的眼神重新恢复清明,只是儒雅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柔情,深深望进白尘同样充满柔情的双眼,缺乏血色的嘴唇微启,“尘——”

“……”

御紫炎没有说话,不知为何,心里肯定着一个明明之前他一直认为不可能的可能——师傅找到了他死去的爱人,而此人,正是眼前的临风太子风白阳。

其他几人仍是迷惑。御紫炎心底却五味杂陈——即便转世,依然能够相认么?只是,相认又如何?一个是世外高人,一个是临风太子,即使相遇也早已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师傅未曾忘情,风白阳却早已入世轮回,心中的情,当真还在么?

“退下吧。”

风白阳轻轻抬手挥退了房内侍候的下人。离莫言也诊视完毕起身出去开药,萧逸仁自是随他一同出去。此刻房内只剩白尘师徒二人。

“夜儿,许久不见了。”白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似道尽了千年的等待。

“……”

风白阳的眼神却有些黯淡,“对不起,我……”

白尘浅浅一笑,并未移动半步,依旧站在离床一丈之外的地方,“无妨。”

御紫炎转身,无声的退出房间。

“……”白尘并不急着开口,依旧满眼柔情的看着风白阳,前世的泫夜。

“抱抱我,尘。”许久,风白阳有些虚弱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好。”

白尘雪白的长衫衣角翻飞,香樟木床上,一双相拥的身影显得格外唯美相契。

“你,好吗?”风白阳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很好。收了些徒儿,不会很孤单。”

白尘轻轻拥着怀里的一抹月白,仿佛怀抱着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我很想和你一起离去,只是……”

风白阳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背后人雪白的衣袖。

“多等些时日也无妨。”另一只手抬起,爱怜的轻抚爱人如丝的墨发。

“对不起——”怀里的人低低的垂着头。

“那是你肩上的责任,也是你未尽的尘缘。”

“可是我……”

恢复了泫夜的记忆,他无法再以风白阳的身份去碰那政治联姻的太子妃,更不要说日后登上大宝后将会拥有的后宫三千粉黛。更何况,他早已厌倦了勾心斗角的生活。

“我不希望泫夜的记忆抹灭了风白阳的人生。夜儿是夜儿,却也是临风太子风白阳。”

白尘笑得轻松写意,心里却暗波汹涌——其实并不确定,转世成为风白阳的泫夜,是否依然对他有情。或许初见面时不该因为太过惊讶一时激动喊出了他的名,唤醒了他的记忆。

“尘你总是太过温柔。”

风白阳带着些嗔怨。其实他可以强硬一些的。还是说经过了千年的岁月,再深刻的爱恋都会冲淡。

“我时常来看看你可好?”

不想束缚住你,等你慢慢确认自己的感情。

“住些时日再走。”

给我时间再次爱上你,不只是泫夜,也是风白阳;也给你时间再次爱上我,不再是泫夜,而是风白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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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尘与“泫夜”久别重逢,叙说别情,不觉时光飞逝,转眼只见夕阳西斜,白尘才扶着风白阳由房内走出。

“太子殿下已无事可以走动了么?”御紫炎正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欣赏着落日余晖的美景,见二人由房内走出,忙迎上前。

“多谢公子关心,白阳无事。”风白阳对御紫炎浅笑道。

御紫炎不禁想到,如此风轻云淡之人,实在不太适合被东宫太子的虚名缚了手脚,不得自由。只是人各有命,个中机缘,岂是他能参明?

“太子殿下称我紫幽便好。紫幽乃是师傅的徒儿,仔细算来,也算是太子殿下的晚辈了。”

“过去是过去,如今,你我身份等同。不是么?三殿下?”风白阳淡淡说道。

“原来师傅与太子殿下讲了。”御紫炎并无恼怒之意。在这世上,需要隐瞒自己身份的,只有对御天行一人,于其他人,他不介意,亦无需介意。“不过还是请太子殿下称我紫幽吧。在外,只用此名。”

“好,一切随紫幽主意。”

“太子殿下,紫幽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

“请讲。”

“不知太子殿下的伤是因何而来?”

“这——”风白阳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也不甚清楚。”

“太子不知?”御紫炎疑惑。这位临风太子虽是风轻云淡,却绝非痴愚之辈,竟会连自己如何受伤都不知?

“是蛊。”离莫言端着一碗药,不紧不慢的走来。

“蛊?”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八十三章 又见月天 (改后)
章节字数:3200 更新时间:10-06-14 01:23
第八十三章又见月天

“不错。蛊。”离莫言再次确认。

“——莫非是嗜心蛊?”白尘沉吟片刻,问道。

“逸是如此说的。”离莫言点点头。

“怪不得仁儿会来向我讨赤朱果做药引。”

“逸仁不是说太子是中了‘离梦’之毒么?”御紫炎不解。他不认为萧逸仁有必要对他们讲假话。

“不错。‘离梦’之毒不假,只是是由嗜心蛊引发。”

“嗯——我本觉奇怪,‘离梦’之毒虽是凶险,也不致用到赤朱果如此灵药作为药引。此时提到嗜心蛊,才说得通了。”白尘若有所思的说道,“嗜心蛊与其他蛊毒不大相同,蛊虫本身又由毒药喂养长大,中蛊之人,不仅要承受蛊虫嗜心之苦,更加要承受喂食蛊虫的毒药发作之毒性。”

“到底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双管齐下,非要将太子殿下置于死地?”御紫炎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如此处心积虑,莫非是有何深仇大恨不成?

“或许,是炎儿口中的‘神秘人’。”白尘表情严肃的说道。

“师傅的意思?”御紫炎忽而想到,“莫非这嗜心蛊本是修真者才懂得的蛊毒?”

“至少我从未听过。”离莫言说道。

“‘神秘人’——”御紫炎默念,“此人目的到底为何?他觊觎寰午湖底密室尚可理解,如今加害太子殿下又是为何?莫非——莫非他正是当初偷袭师傅与泫夜前辈之人?”

御紫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做事不够光明磊落之人,他最是不喜,若非对方做些宵小之偷袭行径,白尘与泫夜也不至天各一方,生死别离。

“或许是。但目前线索太过稀少,难以定论。”白尘点点头,又摇摇头。

“既然如此,不如尘与紫幽在太子府住上一段时日,或许也可查到些什么也未可知。”风白阳说道。

“也好。”白尘点头应允。

“既是如此,紫幽晚膳过后便将留在客栈里的包袱取来。”见白尘不曾推辞,御紫炎自是没有理由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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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落脚的客栈,住进太子府已有半月。

深夜,太子府内一片本该寂静,书房内却隐约传来“当当”的落棋声,正是身子已然大好的风白阳与白尘秉烛对弈。

不远处的厢房内,萧逸仁与离莫言相拥而眠,平日一副冰山脸的离莫言睡梦中却微微扬起嘴角。

而御紫炎夜半醒来,随意披了件外衣,轻窜上房,仰望新月如勾的夜空,月辉暗淡,星辰濯耀,此情此景,令御紫炎不禁想起御华殿的琉璃顶。

不明白,为何风白阳只凭泫夜的记忆便可以与师傅安然相处呢?千年的等待又如何?再深刻的爱恋不过是过眼云烟。便是师傅心中依旧有情,眼前人也不再是心里的人,泫夜转世为人,过的便是风白阳的人生。或者——风白阳只是因为相恋的记忆才以为他对师傅亦是有情?

“人总容易爱上爱自己的人……么?”

御紫炎低声呢喃自语着,满是讽刺的勾起嘴角。

此刻心里隐隐作乱的暴戾之气是因为风白阳手下的那名少年么?这一世,本该是个无情无爱的杀手,却阴差阳错,莫名成了御天行的皇子。

爱人之心到底交给了曼珠花妖,明明无力还给那人一份情爱,却又无奈依旧如此轻易便些无谓琐事被搅乱思绪——虽是重生,却总是不曾长进,反而愈发将自己逼至泥沼,真真可恨。

正自嘲,觉得不远处两股极微弱的气息。御紫炎隐去气息,循着气息而去。熟悉的声音正是那名少年,压低声音讲的却不是临风的语言,而是启仙国语。

“御寰那边有何动静?”

“并未异动。路上的刺杀虽未成功,却并未留下任何痕迹,尽管放心。”

“嗯。你一路服侍那凝湘公主,她可曾起疑?”

“无事。我跟了她许多年,她断不会怀疑到我。”

“一切小心,不可坏了爷的大事。”

“知道。”

“最近太子有客,皆不是寻常人。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好。”

简短的对话之后二人分手。御紫炎紧了紧衣袍,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衣袂翻飞回房继续睡觉,“果然是个方便的能力——”

第二日,御紫炎抽空去去了趟笑云酒楼。

“盯好小龙身边的青虫。还有,金丝雀笼内生着钉子,险些伤了雀儿,将它挖出来。南边来的人水土不服,瞧好症状再下药。”

御紫炎一个人独坐在一楼大堂一个角落里面自斟自饮,似乎在衣袖下自言自语着。

感觉到离的气息在他身后消失,御紫炎亦起身结账离去。

“紫幽——”

刚刚踏出笑云酒楼的大门,便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吻,使得御紫炎微愣。

缓缓抬起头,才看到遮蔽了头顶天日的,正是除下墨黑流金面具的月天。

“天——”御紫炎轻唤一声。

软软一声轻唤,似乎一股清泉沁入御天行心底。

“你怎会在此?”御紫炎轻笑着歪头问道。

是啊,他怎会在此?半年多前,是因探访神秘人之事才离开大央,赶到御寰边境的千月宫。而半年多后,他又是为何抛下朝中之事,不惜千里迢迢潜入临风国都,循着眼前人儿的踪迹,来到此处?

“有事。”敛下心中思绪,御天行淡淡说道。

“有事?”御紫炎反问一句,何事能令千月宫主亲自出动?

“你又为何在此?”

岔开话题,御天行自然不能让眼前人儿知道自己正是为他而来。

自那日发现“慕紫幽”,竟然正是他手下一名影卫——“幽”,御天行心中惊涛骇浪,还不及弄清为何,幽便已随着白尘匆匆离去。

事后御天行亦曾想过向灵问清幽的来历,却又终究未能问出口——于他,幽当不过是众多影卫之一,仅限于此——

只是,无论他如此告诫自己几百上千次,心中对少年莫名的挂念却未曾减少半分,反而与日俱增。终于,坐于御书房中,对着奏折,眼前浮现的却全是少年的一颦一笑。

接到临风暗桩回报,幽在临风国都风瑶出现,再也不能无视自己心中的悸动,御天行怕是生平第一次做出如此莽撞之举,草草交待一下国事,便已“入关修炼”这一牵强至极的理由,遁出皇宫,易容乔装,直奔风瑶。

“随师傅云游四方,恰巧来到此处。”

御紫炎的回话打断了御天行百转千回的心绪。事隔大半年,再次听到这恍如天籁的声音,一直躁动不已的心,终于沉静了下来。

“住在何处?”月天问道。

“呃——”

御紫炎有些犯难,心中盘算不知是否应当说出实情,不过转念一想,以千月宫势力,想要查出他的住处岂非小事一桩,索性坦白直言,“太子府。”

“——”

月天挑眉。相对月天千月宫宫主之位显得有些平凡的脸上辨不出是喜是怒。

“借个朋友的光。”御紫炎不欲多做解释,只一语带过。

御天行也不去追问。旁人如何,他根本不在意。

“随我住在此处可好?”

月天指着笑云酒楼对面的月瑶客栈,问道。

“这——”

御紫炎沉吟片刻,不过比起住在太子府谨言慎行,他倒是更愿与月天相处。毕竟与临风太子关系匪浅的是离莫言、前缘再续的是师傅,他与风白阳,到底只是初次见面的无关之人。

不亲近、不熟悉,御紫炎便不喜叨扰他处,是以点点头答道,“也好。我先行回去与师傅交代一声。”

“快去快回。”

月天淡淡应了一声,不见半点喜悦之色,心中却是万分期待。

“对了——”

御紫炎突然想起些什么猛转回身,眯着双眼危险的问道,“天不会如此吝啬要紫幽与你同挤一间房吧?”

看少年那戒备威胁的神情,大有“你敢说是我立刻翻脸不认人”的架势。

御天行强忍笑意,艰难吐出一字,“不。”

第八十四章寄情

“——”

当御紫炎同白尘交待了一声再次折返月瑶客栈时,被客栈小二引至楼上天字号贵宾客房的御紫炎看到悠然自得端坐在“自己”房间内的月天,再一次成功的被这位“月大宫主”弄到气结。

“你说过不会要紫幽与你同挤一间房的。”

御紫炎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挤。”御天行端起一杯茶,姿态优雅的抿了一口。

“你——”不挤?他所谓的“不挤”,便是眼前这张大得过分的双人床榻吗?

“之前我如何不曾看出天竟是如此巧言令色之徒!”

御紫炎口中说着挖苦之辞。不知为何,每次面对月天,自己所有的好修养似乎都在顷刻之间崩毁。

“现在,不迟。”

御天行微挑眉。无论在皇宫,抑或千月宫,从没有人敢如此对他放肆。但眼前的人儿如此说话,他心中却无半点不快,反而觉得自然而然,不,毋宁说,他心中反而有一丝淡淡的喜悦。

莫名的,御天行总觉得眼前这人儿对自己如此直白放肆,正说明自己对他是特别的。这一认知令御天行莫名感到自豪——为何?

这般似乎迟来了太久的亲近感却是为何?他们明明只相处过寥寥数日而已。为何却觉得这般亲近眼前人儿却是由来已久的期盼。

“我——”

御紫炎再次无言以对。从未想过,面无表情的月天,竟然能说出如此无赖之言。

一赌气,御紫炎一甩衣袖,转身向房门走去。

“去哪?”御天行见少年似要离去,冷冷问道。

“天若是再如此戏耍于我,我自返回太子府。”

御紫炎并未回头,恨恨说道。

“好了,莫要再气。”

御天行见少年当真动了怒,便不再逗他,上回无端迁怒伤了他,险些失去这人儿的笑颜。

如今,御天行再不敢冒险,虽不知自己心中这份不舍到底为何,却莫名不愿反抗此时心底不住升腾的柔软,“我叫小二换房便是了。”

“这还差不多。”御紫炎故意双手抱胸,扬起高傲的头颅。

“好了,过来这边。”

见小人儿这般带着些顽皮任性的举动,御天行脸上划过一抹笑意,招手说道。

“——”

听出话中的柔软,御紫炎微愣,心中蓦地闪过异样感触,却是不曾深思。

转身走回月天面前,御紫炎故意摆出一副冷冷的表情,不客气的坐下,不客气的开口问道,“何事?”

“多日不见,可曾想我?”

听到月天低沉蛊惑的话语,御紫炎心中微微一颤,方才一闪而过的异样感触,此时再也无法忽略——

月天,月天,此时御紫炎蓦地想起,月天之名,与御天行之名却有几分相近。想到这一点,御紫炎心中异样感触愈发明晰起来——唤着那“天”的名,为何自己的脑中总是不停闪过父皇的身影?

不过几个月不见,心中却是有些想念了。两岁时搬回凌烟宫后,明明有四年不曾与父皇见过面,心中也不曾觉得怎样。如今,为何却是有些牵肠挂肚起来?

习惯,当真可怕。即便心中已无爱,即便已不再是从小被舅父舅母收养的夜禹桥,却到底还是希望得到亲生父亲的宠爱吧?希望有个亲爹任他顽皮任性,希望有个亲爹教他习武学文,希望有个亲爹为他遮风挡雨——尽管这个亲爹对他的宠爱,并不止于父爱……

“在想什么?”

少年的心不在焉使得御天行心中莫名有些不悦。

“嗯?——”御紫炎仍旧带着一丝迷茫的眼神向上望去。

平日总是清澈透明的紫瞳,此时却蒙上一层迷雾。看不透,却愈发被吸引。

御天行抬起手轻轻抚过少年的眼睑,“告诉我,你的名。”

蛊惑一般的言语,这一回却并未打动御紫炎,眼睑被抚过的触感却使得御紫炎脑中莫名闪过一些模糊片段。

不及去思考那片段中模糊人影到底是谁,御紫炎的头微微后仰,有些不悦的说道,“不要随意碰我。”

“为何?”

“——”

月天总无表情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使得御紫炎有一瞬间将眼前之人与父皇重合在一起。

“我……不喜人过分亲近。”

“我也不可以吗?”

“——谁都不可以。”

御紫炎冷冷说道。模糊记忆中,那般温柔对待他的人,并未在他心中再多留下一分温柔印象。留下的,却似乎只是并不算深刻的悲哀与绝望。

月天此刻亲密的动作,御紫炎并非讨厌,却仍是莫名的想要去闪躲——或许正因为是月天,正因为月天与父皇有太多相似之处,正因为他早已拒绝了父皇的亲近,所以,更加无法容许月天的过分亲近。

月天便是月天,并非自己用来寄托思念的替代品——

“为何难过?”

御天行见眼前少年眼中划过一丝落寞,心中蓦地一痛。

御紫炎身子微微一僵——自己竟不自觉的流露出心底思绪了么?

一时大意了。过去即便是在父皇面前都未曾流露出对于“宠爱”的渴望,而只是扮演着一个温柔和善、细心照护旁人的角色。

父皇总说他温润如水,又岂知他不过是照着前世的模样,扮演着顺应旁人期待的角色。长子,优等生,好孩子……

努力忽略心底一直不停呐喊渴望宠爱的声音,只为不想一次又一次因为得不到而尝到失望的滋味。直到有一天——

“——”

一双紫瞳注视着眼前人。跳过脑中空白的一段记忆,御紫炎端详着眼前人,思绪再一次飘远。

十年的时间,心中总对那位帝王存着一份芥蒂,或许从心底一直认为那位帝王是无法真正对自己付出纯粹的关爱的罢?或许从心底一直认为那位帝王对自己的特别对待,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命格对他始终成谜。或许,从心底,他御紫炎自初见时便从未真正相信过那位帝王对自己能付出多少爱。

收回思绪,视线重新在眼前人的脸上找到落点,御紫炎的心底闪过一丝迷茫——那么月天又如何呢?

二人明明如此神似,为何心中的隔阂感却好似不再?自初见御天行时,心底便一直隐隐盘桓着的不安与疏离感,也不曾出现过。

是因月天的面容不似那人一般完美俊逸么?是因月天不似那人一般可参透人生命运么?是因月天最初亲近自己的目的并非出于好奇么?

少年的眼中满满映着自己的倒影——对于这一认知,御天行心中再次被一份莫名的满足感填满。

注意到眼前人唇边的一抹浅淡笑意,御紫炎心底竟是莫名划过一抹罪恶感——他这是怎么了?为何总是无端将月天与父皇放在一处比较?

“不要难过,我,不喜。”

注意到御紫炎眼中异色,御天行沉声缓缓说道。

“你不喜之事何其多,难道事事都要遂了你的意不成?”

御紫炎浅笑着说着,再次掩住心底情绪,只是,眼中,多了几分灵气。

是了,这才是他惯用的语气,并非谦逊的,而是带着点叛逆,带着点倔强,甚至,带着点蛮不讲理——那是十四岁的夜禹桥,十岁的御紫炎……

“其他事,我从未在意。如今,只因是你。”

忽见小人儿面部表情活跃了些,御天行不仅不曾恼火,反而满眼宠溺的说道。

“为何?”

两个字脱口而出,御紫炎不知自己此时心底涌动的好奇到底为何。

“嗯?”

“为何对我如此好?我们不过算半个陌生人不是么?”

“告诉我你的名,我便回答你。”

“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么?”御紫炎挑眉。

御天行同样挑眉,“怎么?我没有这个资格么?”

“呃——”

一句话将御紫炎问住,转而粲然一笑,“呵,说的也是呢,你堂堂千月宫宫主,我不过一无名小辈,怎会没有资格?”

“莫要妄自菲薄。”

对于少年有些自嘲的笑颜,御天行不自觉皱起了眉。

“我不过是讲出实情罢了。”

“在我眼中,你从来不是无足轻重。”

宣誓一般的言语,御紫炎心底无端一热。

曾几何时,自己是多么希望成为某一个人“最重要”之存在,可惜,这个愿望,从来不曾得以实现。

“天可曾听过一句话——‘忧伤过忘川’?”

不知为何自己会有此一问。

“忧伤过忘川”——夜禹桥前世读过的篇文章,从此短句深深刻在心底——过了彼岸忘川,忧伤便该留在彼岸背后。然而为何过了忘川,他却不曾将心殇留下,而是带着一颗充满空虚寂寥的心再次重生?

漫无目的的活着,活着——却已死了。既是死了,又为何还要活着?缠绕在自己心头许多年的问题,御紫炎始终找不到答案。

过去是为了父皇对自己的好活着,总以为重活一世,总能找到人生意义也未可知,可是十载光阴一闪而逝,为何自己还是如此懵懂过活?

或许妄图探求人生意义所在本身便是犹如夸父逐日,庸人自扰,但前世继续了几十年的思绪,早已成为深入骨髓的坏习惯,挥之不去。

“告诉我,你到底为何如此难过?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你不再难过?”

御天行沉声询问着。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八十五章 临风怪事 (改后)
章节字数:3938 更新时间:10-06-14 21:16
第八十五章临风怪事

少年眼中的伤悲太过深邃,好似无底深渊,可以将一切希望与光明吞噬,空洞的脆弱,使得御天行的心好似刀割。

此刻,他宁愿付出所有,只为抹平少年眼中一切伤悲。

“为何?”

御紫炎喃喃重复着,“为何——若是知为何,我是否便可以不再伤悲?若是知为何,我是否便可以填补上心里一直破着的洞?若是知为何,我是否便可以再次相信爱?若是知为何,我是否——”

我是否便能拥有一份完整的“爱”?

不知自己为何会对月天说起这些,只是莫名觉得,此时,沉淀在心底几乎已被自己遗忘的情绪,在这人面前似乎可以找到一个出口宣泄而出。

几十年的孤单挣扎,几十年的自我封闭,几十年的佯装坚强,几十年的虚伪欢颜,在这人面前似乎都可以找到一个出口宣泄而出——只因这男人,是第一个,亦是唯一一个点破他的“难过”之人。

“——”

无言的将眼前这此刻显得别样脆弱的少年轻轻拥入怀中,御天行此时心底被一种陌生的感情充满——怜惜、心疼、珍视、柔情……似乎世间任何一个词汇都无法心中此刻隐隐揪着扯着抽动着的感觉。

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已不再存在,心中生出一根线,线的另一端牢牢系在少年手中,少年一个眼神便足以牵动那根线捆缚住整整一颗心。

御天行不再计较凭何少年能牵动自己心弦,只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怀中人儿冰冷僵硬的身体,只想用自己的双臂为怀中人儿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

那一刻,御天行似乎终于懂得了何谓爱——并非单纯掠夺与占有,而是给予——包容一切、不求回报的给予,给予心爱之人自己的一切怜惜、心疼、与珍爱,将他好好捧于手心,呵护于心坎,只为了给他这世上全部的爱……

……

面前月天的衣衫不知不觉间早已湿了大片。

“——”

千言万语涌到口边,御紫炎终究未能说出口。便是前世对于最亲近的信友,夜禹桥都未曾全部敞开心门,如今,对着一个“陌路人”,如何敞开心门?

想到自己如今身份,御紫炎淡淡的由月天怀中退出。白皙的手指轻轻拭去脸庞未干的泪痕,“让天见笑了。”

“为何?——”

一瞬间,御天行本以为少年已对他敞开心扉,此刻,却又再也无法问出口——为何这副幼小的身躯里面似乎盛满了孤单与伤悲,却又硬生生承受着不肯寻求依靠?

“呵,只是有些想家了。”

御紫炎淡淡的笑道。前世今生几十年,从未试过在人前落泪,如今只好借着这副少年的身子再装一次幼稚无知吧。

如此失态,今后绝不会有了,再不会有了……

“咚咚——”

御天行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不悦的蹙眉,冷润的声音此时隐隐含着一丝怒气。

“谁。”

“主上,月非医求见。”

御天行轻挑眉,月非医如何会在此处出现?虽说月瑶是千月宫旗下产业,但月非医不过是千月宫一名医师,千月宫的产业,轮不到他来过问。此时他在此出现,所为何事?

低头看看自己胸前湿了大片的衣襟,抬头看到少年脸上染着一抹绯色的冲自己歉意一笑,做了个“抱歉”的口型,御天行递给少年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才冷冷的对门外说道,“门外候着。”

御紫炎见月天起身脱去身上的衣衫,换上干爽的衣裳,又冷冷说了一声“进来”,月非医才毕恭毕敬的轻启门扉,无声进得门来。

对于月天的冷淡,刚刚进得门来的月非医似乎没有半点不快。御紫炎再次在心中感叹,千月宫中确是尊月天为神啊。

见到房内站着一名少年,月非医微愣了愣,待看清少年面孔,再看向地上随意丢着的衣衫,月非医眼中掠过一抹复杂难辨的颜色。

月非医不明白,如此长相平凡的一名少年,主上为何会有“兴趣”。便是此人眼下是服了易容丹未曾以真面目示人,但千月宫染香堂中那些少男少女哪一个不算“国色天香”,都未曾见主上多看一眼。如今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小少年,能有何过人之处?难道是……

感受到月非医别有深意的打量目光,御紫炎心中涌起一阵不悦——在宫中那些嫔妃充满妒意的视线已是令他受够,他只道一切皆因自己那张愈长愈精致的脸。

而此时服下易容丹,换了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为何还要忍受别人这种无中生有、别有深意的目光?

隐隐察觉出身边人儿的不悦,御天行此时才注意到月非医的眼神,再瞥见自己随意丢在一边的衣衫,顿时明白了少年不悦的原因。

冷哼一声,御天行衣袖微动,月非医却已是飞出门外。

“——”

御紫炎嘴角微动了动,却并未作声。月非医是他千月宫之人,月天要如何处置自己手下之人,与自己无关。即便御紫炎隐隐意识到月非医这一掌是因自己而受,但他方才令自己不悦的眼神便已不值得自己对他有半点同情。

“来此何事?”毫不在意月非医的伤势,御天行冷冷问道。

“咳。”

月非医勉强忍着伤势,也不敢在主上面前服药疗伤,对一旁无声站立的少年却是再也不曾投去视线,缓缓摆好姿势跪好,“禀告主上,医此次前来,是为风瑶城内一件怪事。”

“怪事?”

御紫炎不禁轻问出声,不禁想起风白阳身中嗜心蛊并引发离梦之毒,那蛊为何时何地所中,至今全无线索。如今月非医口中所言“怪事”或与风白阳莫名中毒之事有所关联。

见少年对此事起了兴趣,御天行才开口说道,“继续。”

见主上对于身旁少年逾矩非但不去责罚,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月非医心中闪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心思。

“回主上,日前月瑶客栈来报,风瑶城内近期总有十岁左右少女无端失踪。此事本与千月宫毫无关联,只是据报,每个少女失踪之处,皆留下一血染‘月’字。是以宫中各堂主认为此乃有人蓄意嫁祸千月宫。”

“此事并非你职责所在。”

御天行虽极少过问千月宫之事,一切几乎全交于月非心统筹处理,但他也知道身为百草堂堂主的月非医,绝管不到此事。

“是。只不过我千月宫驻守风瑶的听风堂部众调查此事期间追踪到一处密室,只可惜被人发现中毒而回。”

“莫非,此毒乃是‘离梦’?”御紫炎听到毒,不禁脱口而出。

“——”

月非医斜睨御紫炎一眼,随后说道,“正是。”

御紫炎这一回,倒是对于月非医的眼神视若无睹,继续问道,“‘离梦’之毒可是解了?”

“——”月非医默不做声。

御天行见月非医对少年如此不敬,心中不快,又要运功“略施小惩”,却感觉到手上一片温凉柔软的触觉,少年的手不动声色的拦下了他的动作。

“回答。”

见主上亲自开了口,月非医也只好如实禀告道,“正是此事奇怪,驻守风瑶的百草堂部众已为几名听风堂中毒之部众服下‘离梦’解药,但‘离梦’之毒虽解,那几人却依然昏迷不醒。百草堂部众不明理由,是以属下才会赶来至此。”

“天,不知我是否可以同去瞧瞧。”御紫炎问道。

“一起去。”

御天行点点头。虽不知少年因何对此事萌生兴趣,亦不知少年为何会无端提出“离梦”之毒,但既是少年开口,他自是应允。

“主上?!”

月非医听月天竟然要带少年同行,不禁扬起声调。

御天行剑眉微蹙,眼中放出嗜人寒光,沉声说道,“本座行事,几时轮到你多嘴?”

“属下不敢。”感受到主上四放的杀气,月非医忙低头回道。

御天行冷哼一声便携了少年一同走出房门。身后的月非医却已是一身冷汗。再抬头看前方与主上并肩而行的少年,似乎全然不受主上杀气影响。莫名的,月非医眼中闪过一抹难辨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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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那只臭狐狸怎么又是错过了?”

虚空中,俏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味道。

“你啊,偷窥之事,可是太过习惯了些,嗯?”

低沉的声音带着深深无奈。

“你还不是每次都一定随我一起偷窥?哼!你关心你这徒儿,以为我不知么?”

“怎么?吃醋了?”

低沉的声音戏谑的问道。

“呸!谁吃醋?”俏皮声音嘴硬说道。

“呵。”

低沉声音轻笑,也不去戳穿。

“喂,你说,臭狐狸转世的那个小鬼,当真是无了爱人之心么?”

“曼珠情毒,是劫,躲不过。天意弄人,逃不脱。”

低沉声音听俏皮声音有此一问,也随着严肃起来,悠悠说道。

“诅咒?”俏皮声音问道。

“不——”

“那——”

“天罚。”低沉声音淡淡吐出两个字,却有如晴天炸雷,落地有声。

“唉,所谓‘天意弄人’,逃不脱。”俏皮声音悠悠叹息声再次消失在虚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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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紫炎猛的一回头。

“怎么?”

御天行注意到身旁人儿的动作,问道。

“……”

御紫炎望向身后,却只见大街之上,熙来攘往。

心中疑惑着转回头,正对上月天关切目光。御紫炎这一回并未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异样感触,只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大概是错觉。”

……

二人无言并肩走在街上,御紫炎却是在想方才耳边响起的“天意弄人,逃不脱”——到究,所谓何事……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八十六章 紫炎被掳 (改后)
章节字数:3617 更新时间:10-06-14 22:13
第八十六章紫炎被掳

“主上,正是此处。”来到月瑶客栈背后一处安静院落,月非医恭敬的为月天开门。

御天行并未作声,只是与少年并肩径直进了院子。

刚走进昏迷的部众所在房间,御紫炎便嗅到房间内极浅淡的一股腥甜的气息。

御紫炎姣好的眉微微蹙起,“鱼腥草?”

“——”

“——”

御天行与月非医同时静默,他们从未听说过何谓“鱼腥草”。

“师傅教我识别的一种有毒的植物。”

御紫炎淡淡的解释道,“只因极为稀少,且生长之地为极寒深潭底,故鲜为人知。”

御天行微点头。若是白尘所说,定不会有假。

御紫炎不经意扫了月非医一眼,只见月非医低垂下头,辨不出颜色。

“可有解?”

“倒是有解——”

收回视线,御紫炎点点头,“取冰海幼鲨鱼胆使其整颗服下,再已高温水汽熏蒸十二时辰,毒性自然可解。只是冰海地处临风极北,那里低温并非常人可以忍受。况且鲨本为群居生物,母鲨对幼鲨更是护得极紧,这解药,恐不是轻易便可得到的。”

“去办。”御天行毫不在意的吩咐月非医。

“是。”

月非医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出门。

御紫炎转回头看着沉睡不醒的几人有些疑惑低声说道,“师傅曾说鱼腥草汁毒性极强,只一滴便可令人瞬间毙命。下毒之人到底如何掌握分量才只是令人沉睡不醒的呢……”

听见御紫炎低语声,月非医脚步微顿,随即离去。

月非医刚刚离去,只见一女子,毕恭毕敬于门口下跪行礼。

御紫炎上下打量一番,这女子虽是相貌平平,目光中却是透着精明干练。

“属下月非瑶参见主上。”

听女子报上名来,御紫炎心想此人该是千月宫听风堂在风瑶的管事了。

“嗯。”

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侧目看到少年眼中写满疑惑与好奇,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御天行代替少年问出心中疑惑,“密室在何处?”

“回禀主上,密室正是在九莲瑶池附近一处山洞之中。”

“为本座带路。”

“这——”月非瑶看来有些犯难。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明早再去吧。”御紫炎在一旁为月非瑶解围道。

“也好。”

御天行点头,随后一挥手,月非瑶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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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御紫炎无眠,站在窗前。三月春雨在寂静无声的夜晚细密落下,雨云遮蔽了皎洁明月,黑暗中,窗外飘来阵阵泥土清香。

日间在月天面前的失态,至今仍令御紫炎耿耿于怀——他自问并非喜怒形于色之人,却不知为何,面对月天,便放松了心中紧绷的一根弦。

背手仰望夜空,御紫炎喃喃吟道:

“雾绾青丝夜染裳,阑珊春意沐清凉。

初疑故己优然至,一梦黄粱榖粟香。

飨稔壶觞邀霁月,蛾眉却作浩氤汤。

琼楼弄影寒知自,心有戚戚苍寂茫。”

——

“公子好兴致啊。”

月非医身穿一袭梅红衣衫飘然落于窗前,好整以暇的坐于窗棱上。

“医先生也是好雅兴,趁着夜色细雨,散步么?”

御紫炎挑眉,平日里总是见月非医一袭白衣飘飘,如此鲜艳颜色从未见月非医穿过。

“哈,公子真会说笑。如此深夜之中,我怎会闲得无聊随处乱跑?”

月非医满不在乎的扬头笑道。与他白日里在月天面前温和模样大相径庭。

“不是散步么?”

御紫炎故意偏着头作思索状,“那么医先生可是有事找我?”

从不知月非医功力竟然如此深厚,若非他主动现身,恐怕御紫炎绝难发现他的气息。是以御紫炎此时虽是浅笑从容,心中却未曾有半点松疏。

“无事便不能来看望公子了么?”

月非医此时一副哀婉模样,我见尤怜,只可惜任凭月非医再如何妖艳动人,对于御紫炎来说也不过是一朵外表美丽、却会嗜人骨血的食人花。

“医先生哪里的话?医先生来看望我,我高兴尚且不及。只是,不知天交代医先生的事情是否已然办妥,才有空闲来此一叙?”

“哼,那些琐事哪里需要我亲自动手?”月非医不屑的撇嘴说道。

“呵,是我此言不妥了。”御紫炎轻声笑着赔礼道。

“公子一首七律意境深远、才情横溢,教我好生佩服。”

月非医凤目斜挑,妖冶勾魂,全然没有白日那般清逸潇洒的意味,伸出的纤纤玉指犹自泛着药香,此时却是十足暧`昧的挑起御紫炎的下颚,“不过我如何都不明白,凭公子如此平凡姿色,主上缘何对公子青睐有加?莫非——”

“随口胡诌几句平仄不分的歪诗,实在配不上一句‘才情横溢’。还有,我与天不过是有些投缘罢了。”

心中随是厌恶月非医如此肆无忌惮动作与弦外之音,御紫炎却依旧对于月非医话中隐喻佯装不知。

“啧啧,你这小子真真有眼无珠!这么一个小美人儿站在眼前,你怎能说他姿色平平?”

未待月非医开口,一个富有磁性却又满是邪律戏谑的声音悠悠响起。

御紫炎姣好的眉微蹙——一个月非医还未曾打发走,怎生又冒出一名高人?此人默然出现在他背后,他竟丝毫没有知觉,江湖之中何时出了这许多高手?!

“怎么?阁下也是深夜散步么?”御紫炎轻松自如的说着,缓缓转回身。

有些不喜对方有些色色的目光上下打量,御紫炎不动声色退后了一步,手中也暗中滑出几枚暗器。

“小美人儿,我劝你衣袖内莫要轻举妄动才好。可知所谓暗器,是用来对付功力低于自己之人,否则便是自取灭亡。”

来人一袭暗红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胸膛,一朵硕大的彼岸花极其夸张的由腰间直到对面肩头,一个银光闪闪的“魑”仿佛活生生的鬼蜮魑魅一般妖娆飞舞于彼岸花端。邪魅更胜此时的月非医。

“——”御紫炎只是微笑,并未收起袖中指尖的暗器,也并未有所动作。

眯起一对勾魂桃花眼,来人斜着眼上下前后仔细打量一番御紫炎,随后啧啧说道,“怪了怪了,小美人儿明明已然洗经换髓却又不曾筑基、毫无修为,是为何故?”

御紫炎心中一震——此人竟也是修真者?!此时仔细分辨来人身上气息,似是有着一股极淡的甜腥味——难道此人便是施下“鱼腥草”毒之人?若果真如此,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呢~

“小美人儿,你难道一点也不怕我吗?”

注意到御紫炎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来人愈发有兴趣的问道。

“怕什么?”御紫炎浅笑反问道。

“呵,小美人儿难道没听说最近十岁上下的少女总是离奇失踪么?——”

“此事在下倒是略有耳闻。”

“既是如此,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看阁下深夜造访,又不像什么正人君子,想来便是肇事之人了吧?”

“哈哈哈,说得好,我魑裟邪(yé)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小美人儿,既然你已知道我是那专掳少女的‘大魔头’,那就陪我走一趟吧。”

话毕,不及御紫炎反应,魑裟邪与御紫炎的身影双双消失在房间之内。

月非医眼见着御紫炎被人掳走,却未曾有半点动作,不过是唇边挂着一抹得意的微笑,身形一闪,已消失在房间内。

翌日一早,当月非医“闻讯”赶到御紫炎房间时,房间内所有家具都已化作一堆粉末。至于下房间正中央一张梨木座椅上,端坐着满脸煞气的月天。

月非瑶默不作声静立一旁。

“主上。”

此时的月非医又是平日那白衣翩翩的一名儒医。

“去找!三日之内本座若是得不到慕紫幽的消息,我千月宫不养无用之人!”

“属下遵命。”月非瑶领命离去。

“慕公子吉人自有天佑,主上不必过于担心。”月非医软语宽慰道。

“出去!”月天冷冷说道。

“——”月非医衣袖之下紧攥双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是,属下告退。”

……

待室内再无聒噪之人,御天行冷眼俯视一地残骸,心中却早已将自己责备了千万遍——明知风瑶城内少女失踪事件早已满城风雨,自己却不曾坚持与紫幽同住。

一来,失踪之人皆为少女,本以为紫幽不会有碍。再者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以他的功力定能有所察觉。况且紫幽拜白尘为师也有大半年光景,昨日一见,自己也觉察出紫幽功力进步神速,是以自己才不曾拂逆紫幽心意,任由他独居一室,自己只是睡在隔壁。

早知“天外有天”,他断不该掉以轻心,如今不见了少年踪影,心中顿时空了一片,坐立难安。

“幽,不准有事。否则我定要将伤你之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空荡荡的房间内,御天行低沉嗜血的声音幽幽回荡……

第八十七章魔修

御紫炎被魑裟邪夹带着行走不过半柱香功夫便来到到一处密室。

由一阵晕眩感中渐渐恢复,御紫炎环顾四周,光线昏暗的密室之中,角落处歪歪扭扭靠着一群少女。想来便是之前被魑裟邪掳来的众人。

“她们还没死。”魑裟邪将御紫炎放下,凉凉的说道。

“我可以问一句阁下打算如何处置她们吗?”

“小美人儿这话有错哦——不是‘她们’,而是‘你们’。你总不会天真以为我掳你回来是请你来做客吧?”

伸手捏一捏御紫炎柔软富有弹性的脸蛋,魑裟邪眯起一对勾魂凤眼,“果然是极品,之前那些都抵不上你万分之一呢。”

有些嫌恶的微微侧开脸,御紫炎冷冷说道,“不要随便碰我。”

“哟——落到了我的手里,你以为还有资格及立场对我如此说话么?”

“既是难逃一死,那我又何必对你低声下气?”

御紫炎高傲的反问道。

“哈哈!好!说得好!这般品性,这般傲骨,我喜欢!我喜欢!”

御紫炎撇撇嘴,口中喃喃念着,“被你喜欢我可是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呵,你这小鬼,倒是有些胆色,只是你可知如此口无遮拦,惹怒了我,令你生不如死的办法没有万种也有千种?”

“看那些人的模样,没见比‘生不如死’好了多少。”

“她们么?”

魑裟邪勾魂凤眼微微上挑,暧昧的笑道,“她们不过是被我‘用’得过度有些体力不支罢了。”

“——”御紫炎无言。

“呵呵,小美人儿,你要不要也试一试?虽说平日我一向不碰男孩儿,不过若是你这般姿色,我不介意换换口味。你放心,我定不会令你有任何不适,反而会让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很不巧,我却很介意。”

御紫炎偏过头,表情厌恶的说道。

“你可不要当真惹恼了我。”

魑裟邪冷声说道,“不要以为我当真不会伤你,甚至——杀了你。”

“杀了我?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么?”

他御紫炎从过去到现在,皆是孤家寡人一个,从来就生无可恋、死无可俱。

“——”

魑裟邪再一次仔细打量眼前这名服了易容丹隐了真面目的少年,他从不认为天下竟当真又不怕死之人,“你若连死都不怕,又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就是为了不要被似阁下这般好色之徒百般纠缠。”御紫炎凉凉说道。

“错错错——”

魑裟邪连连摇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可说是‘好色之徒’,俗了,俗了!”

“——”

御紫炎冷冷的瞥了一眼不远处一群**,语含嘲讽的问道,“阁下所谓的‘不俗’,便是如此么?便是做些强抢幼`女之事,且嫁祸于人?”

“强抢不假,至于‘嫁祸’,我不过是看那千月宫主太过嚣张,想给他找些乐子罢了。”

“——”御紫炎不语。

注意到御紫炎不屑的目光,魑裟邪暧昧一笑,“听方才那小子言下之意,你似乎与那千月宫主关系匪浅啊——”

“月非医发疯,阁下也要陪着一起发疯么?”

听魑裟邪此言,御紫炎蓦地沉下脸来。

“那小子会错意了么?”魑裟邪若有所思的低喃道。

“阁下与月非医相识?既是相识,又为何蓄意嫁祸千月宫?”

“哼,那般修为尚浅的小辈,我哪里会认识?”

“‘修为’?”

御紫炎反问,“月非医亦为修真者么?”

“小美人果然知晓修真之事。”

魑裟邪挑眉抛个媚眼过来,“不过那小辈与我却不是人修,而是——魔,修。”

“原来是魔修。”

御紫炎心中了悟——无怪今夜所见月非医与平日里大不相同,似有一份邪律妖冶,若是魔修,便好理解,“那你掳这些幼`女回来是为练功?”

“哼!”

魑裟邪冷哼一声,不屑道,“我魑裟邪修炼魔功,哪里需要借助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况且就算我要双修以求修为精进,这般凡人肉胎家的女孩儿哪里会有半点用处?”

“那你为何将她们掳回来?”

“——”

感受到魑裟邪戏谑的目光,御紫炎顿时觉得面上发烧,才发觉自己所问之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况且他又非当真不通人事的黄口小儿,此时想想,方才一问,实在多此一举。

“啧啧,看来小美人儿也并非全然不懂嘛——”

魑裟邪再次挑起御紫炎下颚,故意靠近他耳边呼气,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愈发诱惑说道,“不过看你这般羞涩反应,想来定是并未经过云雨之事,你今日便从了我,让我来教教你其中那极上欢愉滋味……”

“——”御紫炎默不作声。

正当魑裟邪唇边勾起一抹邪笑之时,却听御紫炎依旧清亮的声音悠悠说道,“阁下的魅惑之术,对我似乎并无作用。”

魑裟邪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有趣,有趣!你果然是个有趣的玩具!我决定了,先留下你这条小命,慢慢玩,尽情玩——”

“你想要做什么?”莫名感到一阵危机感,御紫炎提高警惕沉声问道。

“做什么?”

魑裟邪深棕色的双瞳此时放射出暗红色光芒,唇角上扬,明明笑得灿烂,却是带着一丝冷意,“你这双清透明亮的眸子,我偏要让它染上污浊淫秽之色。我**不得你,不知软玉在怀,你是否依然还能这般心如止水?”

不待御紫炎反应闪躲,魑裟邪轻易定住御紫炎身形,手臂一扬,两名姿色最佳的少女瞬间被掌风招至御紫炎身边。

魑裟邪右手又是一挥,少女身上衣衫瞬间变成一堆碎布。吹弹可破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身段,因除去衣物而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再加上激情过后的点点斑驳痕迹,显得楚楚可怜、分外诱`人。

因身上的凉意幽幽转醒的二人,张开氤氲水雾的眼,未及看清眼前事物,便听到几日来仿若魔咒一般的声音说道,“好好伺候眼前这位小公子。”

“——”

二人未曾出声,只是好似牵线木偶一般机械的点点头,随后木然的脸上换上美艳如花的容颜,如两条水蛇一般柔若无骨的身子缠上御紫炎两只手臂。

带着一丝凉意的两对柔夷盘上御紫炎白皙的脖颈,纤纤玉指轻抚御紫炎脸庞。隔着并不单薄的层层衣衫,御紫炎依然可以感受到两具软玉温香的身子传来的阵阵热气以及柔软触感。

魑裟邪好整以暇的捡了旁边一张石凳坐下,手托腮斜睨着眼前一切。

有些出乎魑裟邪意料,御紫炎方才明明提及欢爱之事表现得极其生涩害羞,此时两具姣好的身子缠在身上,却又丝毫不为所动。

顿时,魑裟邪对于御紫炎的好奇心愈发重了些。

这旁魑裟邪看得饶有兴致,那旁御紫炎却是心中大大不悦。

“魑裟邪,你还要无聊到何时?”感受到少女的纤手竟有逐渐下滑的趋势,御紫炎终于冷冷开口。

一字一顿冰冷刺骨的语气,一股上位者不可侵犯的骄傲与气势瞬间迸发而出。魑裟邪心中微惊——此时他所感受到的威慑感,全然不同于方才。仿佛完全是另一人在对他讲话一般,且此人令人肃然起敬,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我便是想要,也绝不会去碰别人用剩下的。更何况——”

打量左右二人,御紫炎不屑说道,“这般货色,还入不得我的眼。”

御紫炎老气横秋的发言使得魑裟邪又是一阵大笑,“好,好!既是小美人儿如此说,我便不能再这般小气拿些‘吃’剩下得送给你。你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去便回。”

见魑裟邪竟然当真离去为他寻找“新鲜货色”,御紫炎淡淡出了一口气。

不去理会左右早已瘫软失去意识的两名少女,御紫炎蹙起姣好的眉,不禁望向密室出口。

“不知——天是否正在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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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

月瑶客栈之中,天字号上房内的温度早已降至冰点以下。月非瑶瞥了一眼地上香樟木桌的残骸,这已是第几张桌子了?

“属下无能,派遣几批听风堂部众,均无法靠近密室所在。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上责罚。”

“本座亲自去。”御天行冷冷说道,语调并无起伏,却是隐隐翻腾着一股难以抑制平息的杀气。

“主上请三思!”月非瑶听月天如此说,连忙跪倒叩头,“对方高深莫测、底细不明,主上万万不可为了一个少年涉险。”

“带路!”御天行低声喝道。

月非瑶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加阻拦,话还未说出口,便已身首异处。无奈,月非瑶只得招来刚刚解去鱼腥草之毒清醒过来的部众,准备带月天出发赶往密室。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八十八章 正邪之间 (改后)
章节字数:3201 更新时间:10-06-14 22:57
第八十八章正邪之间

……

御紫炎在密室之中不知待了多久,耳畔除了两名少女平稳的呼吸声,再无半点声响。

御紫炎几次尝试破解魑裟邪的定身术,却始终无法动弹。

想来这便是白尘之前提过的修为高过自己的修真者可以凭借自己高过一筹的灵魂境界直接控制对方灵识,无论魑裟邪现下是何修为,控制不曾修真的御紫炎想来皆是易如反掌。

看来只要魑裟邪灵识不撤,自己便无计可施——御紫炎悠悠叹息一声。

昨夜是他太过轻敌,一时好奇,才任凭魑裟邪将自己掳了去。如今,虽是师傅交与他的玉符就在怀中,只可惜尺寸之距,却无可奈何。

御紫炎侧头看看瘫软在地的两名少女,心中盘算是否该唤醒她们帮自己取出玉符,捏碎了唤师傅前来。

“小美人儿,看看这两个如何?”

魑裟邪的声音恰巧在此时响起,御紫炎只得在心中默叹一声,罢了,静观其变吧。

“——”

御紫炎淡淡瞥了一眼魑裟邪丢过来的两名少女。较之之前却是清秀了许多。只可惜无论魑裟邪如何搜罗绝色女子,到底是民间女子,他御紫炎在皇城之中住了这许多年,见过的国色天香又岂止千百。更何况,御紫炎自己的性向——

无论如何绝色女子,他,恐怕也不会动心。

“哦?这些也如不得你的眼吗?”

注意到御紫炎全然不为所动,魑裟邪挑眉,说道,说“不过倒也是,小美人自己便是绝代佳人,平凡货色哪里能让你侧目。你等着,我再去找几个好的去。”

还不等御紫炎开口说话,魑裟邪的身影便再次消失在密室之中。

——

一来二去,魑裟邪先后总共带来十七八名少女,时间也大约过去了一日半。见御紫炎眼神依旧平淡如水,魑裟邪有些着恼,倔强脾气也上了来。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眼光倒是高。好!便是为了赌这一口气,老子也要找来让你惊艳的女子才算罢休!”

眼见魑裟邪气急败坏离去的身影,御紫炎不禁觉得好笑——这魑裟邪的脾气,怎生好似个小孩子一般?也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最初的目的到底为何?

腹中觉得有些空,想来也有许久不曾进食了。御紫炎此刻觉得身子有些虚脱,头也有些发昏——无论武功如何高,到底是少年的身子,经不起饿。

如何才能出去呢?御紫炎心中想着。第二次魑裟邪离去后,他便曾试图唤醒面前的少女,只可惜徒劳无功。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腥甜气息,御紫炎猜想这些少女概或皆是中了鱼腥草之毒。

决定保存体力,御紫炎放弃唤醒少女们的打算。

又过了许久,魑裟邪再次回来,手中拎着二人。待御紫炎看清二人面目,眼中神色一凛。

“你这是何意?”

手中二人,一男一女,女子,正是御寰二公主御凝湘,而一旁少年,则是日前风白阳手下那名御紫炎总觉面善的小侍。

“这回你总算是有反应了?”

魑裟邪满意的眯起一双勾魂眼,左右打量凝湘与小侍,一脸戏谑地说道,“只是不知,令你动容的是这女的呢——还是那男的?”

“你说呢?”御紫炎冷冷的声音宣告着主人心中隐隐的怒气。

“呵——原本想着在临风皇宫中找些皇帝老儿的妃子来,又一想,那些也都是些‘用’剩下的,该是不对你胃口,转念一想,太子风白阳刚刚娶了太子妃,或许还是朵未开苞的鲜花,便去瞧瞧。没想到这一瞧不打紧,倒是让我瞧出你——小美人儿,似乎与这位太子妃,不,该说是御寰二公主关系匪浅呢。”

“哼,既是知道我与她的关系,还带她来做什么?寻我开心么?”

“生气了?”

魑裟邪笑靥如花,邪魅的凑到御紫炎身前,手指拂过御紫炎脸庞柔嫩的肌`肤,带着几分娇嗔的说道,“看到你变脸,我便高兴了。谁教你一直都是一张平静无波的面孔,看得我生厌。”

“我说过,你的媚术,对我——没,用。”

御紫炎姣好的眉深深锁起。

“不过我也有新发现——”

毫不理会御紫炎的怒气,魑裟邪好整以暇的自说自话,“那小厮本是顺手带来的,没想到倒是有意外收获。”

“——”御紫炎默不作声。

“本想着或许你是对女子没有兴趣,才随手带了个少年回来。不过——”

未曾注意到御紫炎的沉默,魑裟邪斜睨着御紫炎眼前的清秀少年,继续说道,“看你的反应,似乎因这少年而起的情绪波动更胜过因凝湘公主而起的波动。看来,小美人果然是好男色呢。这可不好哦,小小年纪便不学好。”

“我好男好女,与你无关。”御紫炎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旁人对他所作所为指手画脚。御紫炎骨子里带着的执拗与高傲,绝不容许旁人对他随意置评。

“是与我无关呢。”

见御紫炎当真动了怒,魑裟邪反而愈发乐在其中,继续挑衅着御紫炎的极限,“我只是给你多几种选择——凝湘公主,或是清秀小厮,小美人儿,你选哪一边?”

“嗯……两边都很好玩呢。”

魑裟邪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道,“若是你选凝湘公主,便是兄妹乱伦;若是选那小厮……小美人儿你是要在上还是要在下?嗯——小美人儿这么美,还是在下面比较好。我更喜欢看你承欢人下意乱情迷的模样。”

“我若谁也不选呢?”御紫炎气极反笑,冰冷的视线,恨不能将魑裟邪冻成冰雕。

“那我可就没有乐子可看了,我可不依——”

魑裟邪故作为难状,而后突然笑道,“小美人儿若是谁都不选,那我就让这小厮与你亲妹在你面前同我共赴云`雨,这也不错,这也不错!”

“——”御紫炎斜睨着魑裟邪不发一言。

“怎样?小美人儿,可是选好了?是选你的凝湘妹子,还是清秀小厮?”以为御紫炎心中正在挣扎,魑裟邪笑意吟吟的问道。

“我谁也不要,你若喜欢,尽管两个一并拿去‘用’,反正他们也不是我的东西,与我毫,不,相,干!”

御紫炎冷冷的回话反而令魑裟邪一愣,旋即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还当小美人儿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竟也是我邪魔歪道一列。看你师傅当是正统人修,若是知你如此这般枉顾血亲伦常,莫不是要伤透了心,将你逐出师门?”

“哼。”

御紫炎冷哼一声,“何谓正邪?不过是俗人分的俗界。所谓正邪,不过一念间,无关是人是魔。我不过顺着心意,不肯委屈了自己。至于旁的人,能帮自然帮,帮不到,对不起,自谋多福!”

更何况,他可不认为此刻委屈了他自己,对那二人便少了伤害。

“好一个‘正邪不过一念间’。”

魑裟邪敛了笑,将御凝湘与小厮丢去一边。解了御紫炎的禁制,问道,“好久不曾遇见如此令我中意之人。小美人儿,不如你转拜于我门下,我定当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如何?”

“你将我的好徒儿抢走,我可是不依啊——”

虚空之中,熟悉的声音悠悠响起,御紫炎面露喜色,低声唤了一句,“师傅——”

“为师来晚了,害炎儿受委屈了。”

一袭白衣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白尘飘然笑意,令御紫炎一时恍惚,仿若隔世。

“炎儿?”

御紫炎正欲开口,却听得白尘身后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只是声音不复平日里冷润低沉,而是带着一丝沙哑。

御紫炎惊得循声望去,单字艰难出口,“——天。”

“呵——小美人儿,千月宫主原来是你爹爹,御寰的皇帝老儿啊,没想到没想到。”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骇了御紫炎一跳——不为魑裟邪突然传音入耳,而是为魑裟邪这一句惊人之语——月天……是父皇?!

御紫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面带倦容的男人——那对眼眸,那对眼眸,如何能掩去流金光芒,如何能瞒了他这许久?

他早知我的身份么?为何他不曾言明?看着我在他面前一无所知、又哭又笑,很有趣么?很有趣么?——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八十九章 对峙 (改后)
章节字数:3840 更新时间:10-06-14 23:25
第八十九章对峙

另一边御天行自是不知御紫炎心中一片翻江倒海。

自从少年失踪,御天行便派出千月宫在临风的所有部众四处搜寻,却迟迟不的消息。不到万不得已,御天行不想动用影卫势力——只因心知少年身份,正是自己手下影卫。

不想被少年得知自己御寰帝王的身份,不想他如同在御寰宫中时一般冷声唤自己一声“主子”,却又因遍寻不得少年踪影心急如焚。

正当御天行心中百般挣扎之时,突然忆起少年曾提及白尘亦在此处,对自己暗骂一句“当局者迷!”,便丢下一干千月宫部众只身潜入临风太子府。

当时白尘见了他虽是愣了片刻,却未曾当着临风太子的面点破他真实身份。而他还不曾讲明来意,白尘却突然说了两个字——“魔修?”便捉了他的手臂,御天行只觉眼前景致一变,待他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已随着白尘瞬间移动至一间密室之中。

刚刚稳住身形,只听白尘口中又说了一句,“为师来晚了,害炎儿受委屈了。”

御天行心中疑惑白尘口中“炎儿”是为何人,却听到那熟悉的软软声音似乎有些艰难的唤着自己的名——“天”。

御天行被重见少年的狂喜冲昏理智,全然不曾发现少年眼中闪烁着的深深不解与一丝怨愤。

“——”

魑裟邪见白尘竟能使出瞬移,修为远远高于自己,心中虽是一阵惊奇,却也并未露出惧色,妙眉一挑,万种风情的邪魅一笑,“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御紫炎挑眉看了一眼魑裟邪。

修真世界,无论人、魔、妖修,不论入道早晚,只论实力高低。白尘修为高于魑裟邪,魑裟邪恭敬唤一句“前辈”,理所应当。

“好说。”

白尘淡然笑道,依旧白衣胜雪、气质出尘,“我只是来寻我那久久未归的徒儿,还有凝湘公主也请阁下一并奉还。”

“原来小美人儿是前辈的高徒。小美人儿如此品性气度,一番相处下来,晚辈喜欢得紧。”

魑裟邪一本正经的用着引人发笑、不正经的称谓。只可惜在场的人却无人有那闲情逸致笑得出来。

“所以你就将我‘掳’了来,好好‘联络感情’么?”

御紫炎冷冷的声音,狠狠咬重“掳”与“联络感情”,却不知这怒气,到底是冲着魑裟邪,抑或月——,不,御天行,又或者——此时脑中不断闪过模糊记忆过往。

咬紧银牙,御紫炎此时倒有些恨极夜禹桥的软懦无用,到底如何心灰意冷,才令他甘愿抛弃爱人之心,使得他如今竟是对自己的情绪起伏感到如此无力与无奈。

“我不过是想和你多亲近亲近,瞧你怎得如此这般小气。”魑裟邪再次佯嗔道。

最初确是抱着玩耍之心才将“小美人儿”掳了回来。

然,就为他那一句“所谓正邪,不过一念间”,从心底认同了这名少年的心性气度。

说要收少年为徒,魑裟邪乃是出自本心,并无半点虚假玩笑。只可惜现下人家正牌师傅登场,且修为远胜于自己,魑裟邪也能只叹一声“相见恨晚”。

“阁下一番盛情,我实在承受不起,也没兴趣承受!”

御紫炎心中无名火起,遣词措句自是硬了几分。

御紫炎火药味十足的言语使得魑裟邪渐沉下脸来——已有多少年不曾有人敢于在他面前这般肆意妄为了。他欣赏少年心性,却并不代表可以容忍他的放肆。

便是少年的师傅修为高过他又如何?他入了魔修一道,本就不是甘愿忍辱,鼠胆之辈。

况且他修炼的“魔佛诀”乃是魔修界中顶尖功法,若非他因缘机遇的高人传授,恐怕穷其一生也难得见如此精妙功法。

是以,魑裟邪自信便是凭自己如今分神中期修为,与那至少合体期的“师傅”缠斗起来,也未必落于下风。

对来人称一声“前辈”不过是看在他乃是小美人儿之师,否则,他魑裟邪又岂是将世俗等级放在眼里之人?!

御紫炎此刻失了平常心口不择言,更加不曾察觉魑裟邪周身气氛早已变得凌厉嗜血,白尘却是清楚察觉魑裟邪的变化,心中暗自一惊——此人方才释放出的境界不过是出窍后期,此刻却变成分神中期。

白尘所修炼的,乃是祖上门派流传下来的“醉梦诀”,虽也是精妙非常,却也无法将自身修为随意更改掩饰。

不待白尘展开气势,一抹月白衣袍拦在白尘与魑裟邪之间。

“怎么?千月宫月大宫主想要跟我切磋一番么?”

魑裟邪见是御天行站出来,反而收敛气势,抱臂在胸,懒懒问道——任御天行武功再高,俗世中人想要与修真者抗衡,好似以卵撞石,不堪一击。

御天行也不答言,只冷冷看着魑裟邪,棕黑色眼眸中闪过一两点流金光芒。

又是一个有趣的小辈——魑裟邪心中暗自生出一分兴趣。方才便已注意到白尘的眸色不同寻常,竟是墨黑中闪烁点点金光。这御氏小辈虽是服了精心调制的易容丹遮了眸色,却瞒不过魑裟邪的双眼。

“——”

不过兴趣归兴趣,御天行此时散发的敌意与杀意却不会令魑裟邪感到半点愉悦。今日怎得小辈们尽是不将他放在眼中,各个都来挑衅。

“哼!无礼小辈,老子今日便要教你好好学学如何尊敬前辈。”

魑裟邪口里不干不净的讲着粗言粗语,周身气息一凛,密室之中顿时弥漫一股腥甜气息。

“快些闭气。”白尘知是鱼腥草的味道,忙吩咐御天行闭气。

御天行早先已听御紫炎提过鱼腥草厉害。

此时嗅到腥甜气息,自是不敢有所怠慢,屏住呼吸,与此同时,脚下轻动,逼身至魑裟邪面前。岂料不待他运功出手,眼前早已不见魑裟邪殷红身影。

御天行狭长凤眼微眯,侧身意欲避过身后袭来一掌,却已是迟了。这才明了双方差距有如天壤之别。若非白尘及时利用瞬移将他带去一旁,现在他恐怕已如方才所站之处的地面,变成一道深坑。

“前辈终于出手了么?”魑裟邪定住殷红色身形,高傲的问道。

“若非阁下先行欺负俗世小辈,我并不曾想要与阁下交恶。看得出阁下真心喜欢炎儿,这两日并未亏待于他。”

“哼!我喜欢小美人儿是我与他二人之间的事,犯不着你来承这人情。我帮你管教那不懂规矩的俗世小辈,你更该谢我才对。”

魑裟邪狂妄本性露出,再不与白尘以前辈晚辈相称。

言语之间,魑裟邪由体内祭出一柄法杖,法杖离体,瞬间染上血红颜色。

“魔佛诀?”白尘见魑裟邪祭出法宝,不禁脱口而出。

“算你识货!”魑裟邪冷笑一声逼身向前,举杖袭向白尘。

白尘不慌不忙,仍自一脸从容写意,只是脚下轻动,所站之处唯留一抹白色残影。

心中早有准备要对付能够瞬移之人并非轻与之事,但放眼此片大陆,修真者已少之又少,修炼至魑裟邪这般分神中期修为,若无法与高手挑战切磋,修为上很难再有所精进。

是以此时与白尘交手过招,魑裟邪并无半点惧怕,反而心中期盼向往得很。或许经此一战,他便能够一举突破进入分神后期顶峰,若是运气好,能够进入合体期也未可知。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他怎能轻易错过!

只见白尘亦由体内祭出一袭白绫,绫尾穿着串串镶着翠玉的银铃,白绫舞动,银铃“叮呤”作响,甚是清脆悦耳。

“早便听闻‘醉梦诀’传人皆以一缎绫锦作为灵器,今日总算见上一见。”见白尘祭出灵器,魑裟邪笑得愈发灿烂,“想来这便是鼎鼎有名的‘吟月绫’吧?果然是灵器中的极品。”

“阁下谬赞了。”白尘儒风雅质的自谦道。

见白尘如此轻松自在,魑裟邪有些不依,体内好战因子叫嚣着直冲头顶,迫不及待说道,“此处地方太窄,若你我当真动起手来,怕是一瞬便将这密室化为乌有。让我们找块空地好好比上一回!”

“——”

不待白尘开口,御紫炎冷冷说道,“师傅不必陪他打发时间、派遣无聊。我们回去吧。紫幽两日不曾进食,此时早已饿得发昏了。”

“我竟忘了!”

被御紫炎如此一说,魑裟邪竟手拍脑门,惊呼一声,比试之事便被抛到脑后,有些抱歉的说道,“是我一时与你斗气,一心只顾着搜刮清秀少女,忘了你尚需要进食。罢了罢了,今日便让你们先行离去。日后我定要登门讨教。那个——”

“白尘。”

“不错,白尘。下次我们可一定要寻一处宽敞地界,大战三天三夜。我可还指望与你一战冲破关卡,提升境界呢。”

白尘笑意吟吟点头——此人虽为魔修,却是快人快语,倒有几分天真直接,并不令人十分讨厌。

况且自始至终,白尘不曾有他身上感到半点恶意。想来炎儿也正是因此才对他态度如此随意熟稔吧?

不动声色看向站在一旁静默无言的御天行,白尘心中默叹——天行今日情绪反常,竟不顾理智情势,意欲挑战分神中期魔修,看来虽是记忆中不再记得炎儿,然而,情缘已定,如何能舍得下?

只叹这父子二人总是错过,真不知二人何时才能修得正果。

“小美人儿,回头见——”

魑裟邪见御紫炎转身便要离去,仍不忘不正经的招呼道。

“——”御紫炎背对着魑裟邪看不到神情,抬脚向门口走不到两步,却见蓦地顿住。

一直注视着他的御天行先是觉出不对,抢前一步来到御紫炎身旁,有些急切的问道,“紫幽,你怎——”

话音未落,只见御紫炎直直向后倒去。

“炎儿!”

脱口而出的称谓,御天行并未察觉此时口中唤的并非“紫幽”,亦非“幽”,而是那个早已被他遗忘的名,那个早已由记忆中抹去的名……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九十章 幻梦 (改后)
章节字数:4112 更新时间:10-06-14 23:43
第九十章幻梦

“炎儿!”

接住御紫炎直直向后倒去的身子,脱口而出的称谓,御天行并未察觉此时口中唤的并非“紫幽”,亦非“幽”,而是那个早已被他遗忘的名,那个早已由记忆中抹去的名。

“两日不曾进食,饿晕了么?”魑裟邪站在一旁有些奇怪的说道。

白尘上前一步端起御紫炎手腕,诊视片刻,神情逐渐转为严肃。

“前辈——”御天行有些僵硬的开口。

“嗜心蛊——”

白尘口中幽幽吐出三字,御天行不知其中厉害,魑裟邪却是头皮一麻。

是他大意了!到底何人、何时对小美人儿下了此蛊?照嗜心蛊发作的时间,正该是他二人初见时……莫非……

无暇多去思考下蛊之人是谁,魑裟邪现在更加关心这一只蛊虫是以何种毒药喂成。

“可知是哪种毒?”魑裟邪问道。

“——”白尘紧蹙眉。

御紫炎虚弱无比的声音细若蚊鸣,吐出的三个字却足以令在场的三人同时攥紧双拳——“鱼腥草。”

“‘鱼腥草’?!”

魑裟邪反问道,“小美人儿,难道方才我放出鱼腥草之毒时,你不曾闭气么?”

“——”

御紫炎说出三个字后,便再没有力气出半声,虽然对于自己此时被“月天”抱在怀里这一事实有些不满,但似乎此时已不是再去计较此时的情况。

“阁下鱼腥草的用量不至致人死地。但是炎儿体内此时激发的鱼腥草毒素,早已超过致死剂量。不仅如此,除了鱼腥草,喂养这只蛊虫的,还有其他数十种剧毒,可以说,若是换做任何一个旁人,毒发之时便已注定回天乏术。”

“前辈既如此说,便是小美人儿尚有救了?”

“鱼腥草解药,月瑶客栈内有。”

御天行的声音虽是平静没有半点起伏,但是一双黑眸之中不断闪烁的金光昭示着他此时心情绝不似面上表现出的一般平静无波。

“好!”

白尘听月瑶客栈竟有鱼腥草解药,顿时愁容散去大半,“去月瑶客栈!”

不再多言,白尘手搭在御天行与御紫炎肩头,一个瞬移回到客栈卧房之内。

“来人!”御天行冷声唤道。

客栈之内下人皆为千月宫部众,无端听到主上卧房内呼唤,心中大惑,明明记得主上今日一早便出门、未见回转,为何此时竟在卧房之中?

心中虽是疑惑,却不敢又半点怠慢,忙进得房来。

“主上。”

“取冰海幼鲨鱼胆来,准备滚水熏蒸。唤月非医来。”御天行简短扼要的吩咐道。

千月宫部众个个训练有素。不必御天行赘言,早已领会御天行意图,心中虽是不解为何又冒出需要解毒之人,却仍是领命行事。

“是。主上。”

来人退下,片刻回转,手中托着一镇冰玉盒。

“主上,冰海幼鲨鱼胆在此。滚水熏蒸已备好。只是医堂主不知身在何处。”

“去找!”

随后赶至的魑裟邪恶狠狠说道。原本只是怀疑,如今听那小子不见人影,更加可疑。那一晚感受到的杀意与敌意——原来那时那“月非医”便已暗中对小美人儿下了毒手!

“照办。”御天行见魑裟邪如此恨恨,心中亦有些模糊猜测,遂吩咐来人依言行事。

御天行手中亦不曾有片刻耽搁,随后抱起早已失去意识的“紫幽”,径直来到熏蒸房。

好在日前为一干部众解毒之后便一直忙于寻找“紫幽”下落,因此这间熏蒸房设好后便一直未曾拆去。如今立时可用,倒是少了许多周折。

御天行亲自为“紫幽”宽衣解带,只剩一条亵裤,才将小小少年放在巨大蒸笼之上。打开镇冰玉盒,取出冰海幼鲨鱼胆,放入少年口中。见喉头微微一动,知是鱼胆已吞下。

御天行微微扶起少年上身,将手置于他小腹处,运功催发鱼胆药性,随后又将他重新放平。

小人儿此时光洁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暗紫纹路,看得御天行直一阵心肠纠结——他知道,此乃毒素蔓延渗入全身经脉之兆,看身上满布的青紫细纹,毒素扩散之快,已然遍布四肢百骸。

确实如白尘所说,若是换做任何一人,早已去阎府报道了。虽是不知少年如何能拖延至今,却在心中稍感宽慰——无论如何,御天行都不希望眼前人儿殒命于此。

“你且守在此处。其他几种剧毒需要另行调配解药。我先去料理此事。前些时日赤朱果也被仁儿用去了,如今还需到雪山之中再寻一颗。”

白尘对御天行交待道。

“赤朱果我这里有。”魑裟邪由怀中掏出一只玉匣,交给白尘。

“多谢。”白尘接过玉匣。

“那小子动手时我本就该察觉,既是我的疏忽,送一颗赤朱果算得什么?”

魑裟邪甩甩衣袖,转身离去,“看我亲手将那一副媚颜贱骨、满腹坏水的小子揪出来,非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几人的对话,已陷入昏迷之中的御紫言自是无从得知。

记忆停留在密室之中,御紫炎只记得见到“月天”与魑裟邪对峙,他心底担心“月天”安危,却又因“月天”一直对他隐瞒身份而心中郁结。好在师傅将“月天”救下。安心之余,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

模模糊糊听到些只言片语,什么“前辈晚辈”,什么“魔佛诀”、“醉梦诀”。御紫炎觉得自己意识愈发模糊不清,只道是因两日不曾饮水进食。不想让众人继续纠缠下去,才突兀一言,随后转身想要离去。

谁知刚刚走出两步,只觉腹中一阵绞痛,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中了毒,并且是几种剧毒混杂。不过瞬息功夫,心脏便已麻痹,御紫炎心知毒素已迅速流遍全身经脉。

来不及多思索识毒懂药的自己是如何被人下了这许多种多名毒药,身体已不听使唤,僵直着失去重心,向后倒去。

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的那一刻,听到“月天”脱口而出唤出一句“炎儿”,御紫炎心中闪过一丝困惑,只道是他随着师傅称呼。

那一刻,御紫炎心中自问,是自己对他隐瞒真实身份在先,不是吗?为何此刻自己反而怪起他对自己隐瞒身份了呢?

御紫炎不知自己是一直被御天行抱着、并宽衣解带、服下冰海幼鲨鱼胆。也不知师傅白尘一阵忙碌为自己配制解药。更加不知魑裟邪叫骂着离去追寻月非医踪迹。

御紫炎只觉周身忽冷忽热,心脏已几乎停止了跳动。眼前只是一片黑暗,像极了前世自己辞世前的感觉。好痛,心痛的快要失去知觉,如千把刀划在上面,又如吸血鬼直接附在心脏上要吸干心头每一滴血——

“嗜心蛊”啊——御紫炎在心中感叹道。难怪他不知自己何时中了毒。呵,月非医……你果然是魔修么?自己在“月天”身边,当真如此令你无法容忍么?自己的存在——当真如此惹人不快么?

又要死了么?——御紫炎在一片黑暗之中问着自己。

“不想活下去么?”黑暗中,一个飘逸虚幻的声音问道。

“活下去——意义何在?”御紫炎顺着声音反问道。

“这一问,我无法解答。但是,答案难道不是早已存于你心中了么?”

“我?心中?”

“不错。扪心自问,你心中此刻残存的一丝牵挂又是为谁?”

“……”

御紫炎没有回答。但是他心底隐隐的觉得,有些事,放不下……

“看来你心中已有答案。”

“但是——”御紫炎欲言又止。

“唉——”

“为何叹息?”

“你心中此时纠结之事,皆是前世因果。与那人,却是无关呐。”

“你知道?”

并未去问“那人”意指何人,御紫炎只是有些讶异,声音的主人,似乎知道些什么。或许——此时若能问清所谓前世因果,他是否就会放下心中芥蒂,不会介怀他与御天行之间愈发错综复杂的关系。

“知道,却不能说。”

“因为曼珠么?”

“抱歉。”

“你是何人?”

御紫炎再次追问道,“为何对我说抱歉?”

“日后你自当知晓。”

“你既是知道,那,可否告诉我——”

御紫炎犹豫再三。

“父子,主仆,亲人,路人……你与那人,到底是哪一种,想不分明吗?”

声音仿佛能得知御紫炎心中所想一般,接着他的话说道。

“——”御紫炎静默。

“呵,现下想不分明,总有一**会明了一切前因后果的。”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回去吧。”

这一回,声音并未回答御紫炎的问话,只是说道,“现世,你不会再是‘天煞孤星’之绝命。‘他’陪在你身边。只是你需要给‘他’些时间,来实现‘他’当初的诺言。而你,同样需要些时间,学会如何相信‘他’对你许下的诺言。

去相信,去接受,而非一味遵从,更非躲在背后守着卑微的期盼却又不给自己半点希望。你不该是如此小心翼翼之人,更加不是如此甘于卑微之人。”

“——”

御紫炎似懂非懂,仿佛那声音所说的“你”是前世的夜禹桥,又更像是更加久远以前的谁,‘他’又是谁?似是指御天行,又似是指的旁人——

“天机不可泄露——”

似乎又一次明了御紫炎心中所想,声音带着一丝俏皮的说道,“随着你自己的心,不要太过执著于过往。你认定的‘过去’与‘事实’未必便是真相。”

“……上回在寰午湖底你是否也曾现身?”

“咦?想起来了么?我明明——”声音透着一丝小小的懊恼与不甘。

“呵。”虽然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得到声音,御紫炎依然觉得与声音主人如此亲近熟悉,仿佛很早之前便已是一体。

“笑我?哼!笑我还不就是笑你自己?!回去啦,快回去!不要有事没事就来阎府走一遭!”

“——”御紫炎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当真险些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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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家中有变。”

熏蒸房中,一个声音虚空中响起。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九十一章 疑惑 (改后)
章节字数:3628 更新时间:10-06-14 23:54
第九十一章疑惑

就在御紫炎沉浸在幻梦之中时,守在一旁的御天行却是心急如焚。眼见得少年的身子愈发青紫,四肢也逐渐冰冷,脉搏愈来愈弱,却无计可施。

注意到少年苍白的双唇微微颤抖,不知口中呢喃着些什么,仔细分辨却又听不到半点声音。

偏又此时,默报告朝中有变。

御天行心中满心不愿离去,却又不能不顾朝政。心知若非万分紧急状况,默断不会特地选在此时禀报。

“嗯。”

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再一次朝昏迷不醒的少年望了一眼,吩咐道,“待他醒了立刻回报。”

“——”

默难得迟疑片刻,而后回道,“是。”

心中虽是有些疑惑默的迟疑,却未曾多想。御天行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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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幻梦之中醒来,御紫炎缓缓张开酸胀的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一双流金黑眸正注视着自己。心中恍惚忆起梦中之人所言。

动了动干涩的唇,喉中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

“天——”

“炎儿可是醒了?”

和煦如风的声音轻轻问道。

眼前情景渐渐清晰,仔细分辨过去,原来那双流金黑眸并非父皇,而是师傅。

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失落。未褪尽最后一丝迷蒙的一双紫瞳不经意的扫视房内。原来他早已由熏蒸房内被移回客房的床榻之上。

床边坐着一人,白衣胜雪,正是白尘。床前站立二人,乃是萧逸仁与离莫言。

他……不在。

“他”——可是他?

白尘见御紫炎醒来,便扶他起身,拿过一杯水,喂御紫炎喝下。

御紫炎刚刚苏醒,浑身乏力,便也不推托,顺着白尘递来的茶杯,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炎儿此刻感觉如何?”

“已无大碍,只是觉得有些乏。”

听到自己无力的声音,御紫炎微微蹙起眉。近日来,他实在是显得太没用了些。

“你昏睡了七日,粒米未进,滴水未沾,自然觉得乏力。”

一旁萧逸仁开口说道。

“——”没想到自己这一睡竟睡了这许久。

“既是醒了便好了。”白尘点头微笑道,“让仁儿帮你去准备些稀粥。炎儿体内毒素尚未清除干净,稍后还需再服下几剂汤药才好。”

“这回又劳师傅与逸仁、莫言费心了。”

“炎儿说哪里话?”

白尘不满御紫炎的客套,“此处几人皆非外人,为你操劳岂非理所应当?”

“是——”

御紫炎浅笑颔首,“是徒儿失言了——”

前世的养父母似乎也曾对夜禹桥说过“不是外人”,但他却不曾当自己与谁“并非外人”,是以他从不曾认为旁人对他的关照是理所应当。

如今眼前几人对他的关心发自肺腑,一句“并非外人”,更是令御紫炎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或许,此处,才是他容身之所;或许他现世,当真“不会再是‘天煞孤星’之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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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尘等人出了房间后,空气中一阵波动,一黑衣人出现在御紫炎床前。

刚刚阖上酸胀的双眼,御紫炎此刻又费力张开。

“默不曾随主子一同离去么?”

御紫炎平淡的语调,心中却是莫名的翻动着一丝隐隐的期盼——默,从未离开过父皇左右。

“朝中有变故。主子不得已先行离去。”

“——”从未见默一次说过如此长句,御紫炎静默。

“默不必同幽解释些什么。主子如何,幽无权过问。”

御紫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这话,不知是说给默听,抑或说给自己听。

“主子命我守在此处,待你苏醒再行返回。”

“我已无碍。默回去主子身边罢。”

“——”默转身刚要隐去身形,又停下。

“?”御紫炎不解。

“你在介意什么?”

“——”没想到默竟会有此一言。

“幽不曾介意任何事。”御紫炎浅笑,一双紫瞳却是闪烁着流光。

“身份可以作假,面容可以更换,心,却不变。”

默不曾转身,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问问幽自己的心,为何会介意,为何有牵挂。”

“……”

眼见默隐去身形,御紫炎疲惫的阖上双眼,低声呢喃着,“父皇,默在帮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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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御紫炎身上毒素清净,身子终于大好。下床活动一番筋骨,御紫炎收拾行装离开了月瑶客栈。

“炎儿,明日我们启程去燕昭。”

御紫炎回到太子府,白尘在庭院中等他。

“是,师傅。”

骑马走在官道上,御紫炎提出心中的疑问,“师傅为何不留下?”

御紫炎不明白,既是如此不易才能相见,为何还要分开。

“留下诸多不便,时日久了,终是不妥。”白尘淡然笑道。

太子府中人多口杂,风白阳与白尘终日形影不离聚在一处,却对新近迎娶进门的太子妃不闻不问,时间久了,自然有些流言蜚语。

那一日在密室之中御紫炎也算与那凝湘皇妹有过一面之缘。模样也算清秀可人、雍容金贵,只可惜政治联姻的产物,风白阳本就无意于她,如今更加是与白尘再见。皇家女子,又有多少无奈、无处话凄凉?

风白阳本是个儒雅之人,负了太子妃,不知他心中是否有过扎挣?

泫夜,白阳——日与夜,于御紫炎,本是名为“擦肩而过”的永不相见——命运?缘分?他也曾相信过,只是如今……本以为无心最是轻松,却又似乎,并非如此……

见御紫炎低头不语,白尘并不多言,有些事,需本人参透,否则旁人费尽口舌,也只是徒劳。

身子初愈,白尘师徒二人并不急于赶路,一路游山玩水,写意自在。

因御紫炎的经脉体质已改造完全,白尘将他的武学倾囊相授。不同于御天行霸道冰冷的招式,白尘的武功透着儒雅与淡定。而御紫炎则融合了两人的风格,成了自己的独有的剑气——清冷,而孤傲。

“原来夜儿的天炎锦认了炎儿为主。看来我师徒当真有缘。”

见御紫炎抽出天炎锦练功,白尘先是有些意外,随后释然的笑笑,最后竟觉一丝惊喜。

“原来天炎锦竟是泫夜前辈之物。君子不夺人所好,早知如此徒儿该原物奉还才是。”

那日在密室之中恍惚间曾听魑裟邪提起白尘的“吟月绫”乃是灵器,而“醉梦诀”传人皆以一缎绫锦作为灵器,御紫炎问道,“这天炎锦莫非与师傅的‘吟月绫’一样,同是修真灵器?”

“不错。”白尘颔首。

“如此贵重之物,徒儿怎可擅自使用?”

“无妨无妨,炎儿也该知道,天炎锦虽是灵器,却也可当作平常武器使用。如今天炎锦已择新主,何况夜儿已不在人世,如今只有阳儿。天炎锦认了你便是你的,谈不上夺人所好,又何来原物奉还。炎儿,天炎锦我师徒如此有缘,师傅怕等不到十年之期便想助你修真了。”

“……师傅,徒儿——”

“炎儿莫要为难,十年之约仅过一年,九年之后你再答复为师便可。”

“师傅,九年之后徒儿是否能够明白自己是为何而活呢?”御紫炎收起天炎锦,一双紫瞳望向远方。

“炎儿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了么?”

“——”不知白尘为何有此一言。想起中毒沉睡不醒之际、幻梦之中,声音主人亦曾如此说。

他心中有了答案?为何他不曾知道?旁人倒好似比他更加了解他的心思——

“咦?小凝?”

行至临风最外围的雪山纤月峰时,雪狐小凝忽然自御紫炎的怀中跳出。一跃已是几丈开外。

“师傅,小凝它?——”御紫炎看着雪白的身影渐渐成了一个白点,疑惑的转头看向白尘。

“小凝这几日随着我们吞了不少灵果灵草,如今体内灵气充沛,看来是要入定提升修为的关口了。随它去吧。这雪山之上灵气充盈,且雪狐本性属寒,在雪上修炼最合适不过。

小凝对炎儿甚是喜欢,他**们若有缘定会再见。到时候,或许小凝已结成元婴,可通人语。到时候炎儿便是不修真,也可与小凝正常交流了。”

白尘不曾对御紫炎提起,自御紫炎中毒昏迷,小凝便一直心焦如焚、坐立不安。它也知炎哥哥中毒乃是魔修者对他下了嗜心蛊,否则以炎哥哥识毒的异能,决不会令毒物近身。

此番魔修现世,小凝只怪自己修为尚浅,无法为最喜欢的炎哥哥“报仇雪恨”,于是待御紫炎清醒,小凝心中再无牵挂,决定自行闭关修炼。

“当真?”

御紫炎听白尘如此说也是满心期待,转头望向远处,心中暗暗说道,“小凝,有缘再见。”

第九十二章再得线索

三年后,大央城,夜华绸缎庄。

“紫幽哥哥,你回来啦?这次会呆多久?”

快满十岁的镜澜已是半大少年,也不再似初见时腼腆怕羞。言谈举止,颇有几分当年御紫炎初见慕华峰时的纯朴踏实。

“澜儿,许久不见,你又长高了许多呢。”

御紫炎掀开内室门帘,走了进去,镜澜亦跟随在身后走进内室,御紫炎边解着白色披风口中边说道,“这回我是来接缘枫、墨雨出去见见世面。不几日便要离开了。”

“天如此冷,外面还下着雪,你也不曾多添件衣衫,仔细受了寒病倒。”

慕华峰早已站起身等在室内,笑意盈盈的说道。

“不妨事。我刚打北边回来,大央的气候比起临风暖得很。”

御紫炎同样笑着回道。

接过御紫炎手中的披风,慕华峰故作埋怨的说道,“嗯——在外面晃够了?还知道回来?外面兵荒马乱的,这三年也不知你在忙些什么,整日东奔西跑。这绸缎庄的生意你是要还是不要了?”

“呵,抱歉抱歉,实在是家中有些事要办脱不开身。辛苦了小峰。”

御紫炎满心歉意的拍拍慕华峰的肩。

“慕公子。”

霜月霜洁随着御紫炎身后走进屋内,齐声向慕华峰问好。

“月姐姐,洁姐姐,你们也来啦。”见到霜月霜洁,镜澜笑逐颜开的问好。

“呵,澜儿小小年纪,见了漂亮姐姐就不理你的华哥哥了?”见镜澜笑得开怀,御紫炎忍不住打趣道。

听御紫炎如此揶揄的玩笑话,镜澜又恢复腼腆怕羞的模样,一头扎进慕华峰怀里,将整张脸埋了起来。

“澜儿——”差点被镜澜撞个趔趄,慕华峰有些无奈的唤道。

“呵,澜儿这许多年,仍旧与慕公子最是亲近呢。”霜洁笑意吟吟的说道。

“霜洁姐,你快莫要再取笑澜儿与我了。再说,澜儿今日一整晚又要赖在我怀里不走了。”慕华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华哥哥!”闷在慕华峰怀里的镜澜不依的低声抗议。

“怎么,我可是哪里说错了?”

慕华峰硬将镜澜的头由怀中拉起,宠溺的刮着镜澜的小鼻子,带着笑意问道。

镜澜涨红了脸庞,紧抿双唇,一对大眼中转着晶莹泪水,“华哥哥嫌我烦了吗?”

“傻澜儿——”

慕华峰将镜澜重新轻柔的拥入怀中,“华哥哥疼你尚且疼不及,哪里会嫌你烦?澜儿便是要赖在我怀里一辈子,华哥哥也不会烦的。”

自顾自寻了一处坐下,御紫炎微抿着唇,托着腮看着眼前一幕温情——镜澜对于慕华峰,如今仍旧只是孺慕之情。

但是,慕华峰对于镜澜的这份宠爱,是否真的只是手足亲情呢?慕华峰眼中的那份怜惜、那份疼宠、那份柔情,仿佛怀中拥着的,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是值得他穷其一生守护的财富。

会是又一对有情人么?——御紫炎漫不经心的想到——父皇他……三年来不知过得如何。

三年前御紫炎中毒昏迷之际,御天行不告而别。事后御紫炎才接到霜洁飞鸽传书,御天行急着赶回大央,是因尚水王“病危”,各位皇子忙于争权,边疆战事再起。需他坐镇朝纲,稳定局势、主持大局,并暗中扶持十七皇子水尛湸登上大宝。

尚水三年内乱,尚水、启仙、临风以及御寰边境混战也进行了三年。局势如此混乱,也难怪御天行当时匆匆回朝。

白尘亦记挂风白阳在临风的情形,一直盘桓于临风与尚水交界,一面帮助边境受战火所累的百姓,另一面亦是暗中关注临风朝中局势,以防有人趁乱势对风白阳这位太子不利。

而御紫炎,则是与白尘暂时分别,以幽的身份执行着影卫的职责。

多亏御天行治理有方,任凭边境如何乱,御寰内的百姓依然安居乐业,眼前这一幕温情便是最佳证明。

镜澜自然而然的窝在慕华峰怀里,惬意的表情仿佛那怀抱便是他一生的归宿与立命之所。

御紫炎心中莫名想起御天行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父皇不逼你,只是希望炎儿记得,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亦无论炎儿走到何处,有父皇之处,便是炎儿可以安心停驻之处。”

当初,他不曾将这句话真的放进心里,只因他不信这世上何处是他真正可以安心停驻之处。

此时,在外奔波了三、四年,御紫炎的心乏了、倦了、想要停下来歇歇了,只可惜,当年许给他一处安心立命之所的人,如今已不再记得当初誓言了。

不禁在心中苦笑一声——失去了才知可惜么?如今的自己,心中当真无情无爱么?若是无爱,心中这般软弱又是为何?累了、倦了,处处无家处处家便好了,哪里需要寻得什么安心立命之所?

“曼珠——”

再次在心中呼唤着三、四年来在心中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却依旧没有回音。

有几回,御紫炎甚至以为曼珠已经不在他体内,而他的情爱之心,或许也已回来。

然而,每每想起御天行,御紫炎心中却只是闷闷的,那种悸动,总未到来,令御紫炎心知,他便是想爱,也无力去爱。隐隐的牵挂,如何能回报那男人的深情?

再次想起几年前在临风时的种种,心中郁结更胜——

“父皇”?“月天”?于他,那人到底是谁?他欺瞒了“父皇”;“月天”欺瞒了他,为何与那男人总是如此这般牵扯不清?为何……那男人不能只是给他一份简单的“父爱”?

如此,至少也是一种爱,而他,也可还给那男人一份情——他给得起的情,“孺慕之情”

是他太过贪心么?不敢去相信,不愿去面对,一味选择逃避、选择远离。如今在外漂泊倦了、累了,却又想寻回已然失去的宠——错过的便永远找不回——难道不是早知这道理么?

“紫幽?”

注意到御紫炎的沉默,慕华峰唤道。

“何事?”

御紫炎勉强压抑心中百转千回,抿了口茶,若无其事的问道。

“该是我问你何事吧?”慕华峰莫名,“为何如此沉默?”

“嗯——”

御紫炎歪头状似思考,“在想差不多又该推出新的衣衫样式了。”

“原来小美人儿在大央还有这么一间绸缎庄,不错,不错啊——”

御紫炎话音未落,大堂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依旧带着三分邪律、七分慵懒。

听到那个许久不曾听过的称呼,御紫炎唇角微微翘起——当日虽与魑裟邪相处时日不多,却是有几分喜欢魑裟邪的顽皮直爽。

那日御紫炎被月非医下了嗜心蛊引发剧毒,也是魑裟邪相赠赤朱果,并扬言捉拿月非医。结果这三年魑裟邪当真一直四处翻找月非医行踪,二人飞鸿传书,不曾断了联系。一来二往,二人就成了意趣相投的朋友。

“你是何时来的大央?倒是知道我正巧在此了?”

御紫炎话中含着笑意,使得众人一番好奇——是何人的到来,竟能令御紫炎如此愉悦。

魑裟邪倒也不曾客气,仿佛到了自家一般,也不等人让,随手挑了门帘进了内室。

魑裟邪依旧一袭殷红单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胸前一朵妖艳无比的彼岸花之中银光闪闪一个“魑”字龙飞凤舞、肆意潇洒。

“你倒是从不懂‘客气’二字如何写。”

丢给魑裟邪一盏茶杯,御紫炎没好气的说道。

“彼此彼此。”

稳稳接住茶杯,魑裟邪翘腿捡了御紫炎身旁一张椅子坐下,环视一周,啧啧称赞道,“来找小美人儿果然对极!你身边也尽是些大小美人儿啊!”

“少来!你的那点嗜好我还不知?收起你那副色相。讲正事!”

御紫炎随着魑裟邪**不羁的气氛,言语之间也粗鲁了许多,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淡然谦和。

头一遭见御紫炎如此言行,一旁的慕华峰、镜澜以及霜月全都愣在当场。唯有霜洁一副见怪不怪模样。

将几人反应尽收眼底,魑裟邪对一对双生姊妹其中之一倒是多看了几眼——不似平日里见多了的少女,正如御紫炎所说,此女早过了他“喜好”的年纪,只是此女身上有着一份与众不同的气质,深深的吸引着魑裟邪。莫名的,魑裟邪总觉此女并非表面看来恬静温柔,而是隐隐透着一股别样的气息……

“看够了吗?”霜洁感受到魑裟邪探究的眼神,凉凉问道。

扬眉,魑裟邪挑起一双勾魂眼,“没看够——怎么?我要继续看,你又当如何?”

“不如何——”

霜洁拖长音,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只不过——要,收,费。”

“——”霜洁此言一出,不仅魑裟邪,便是霜月亦是一愣。

御紫炎则仿佛司空见惯一般,继续喝茶。

“哈哈,小美人儿,你家这丫头有意思!让我掳回去玩一玩。”

“我只怕你玩不起。”

御紫炎放下茶杯,将霜洁拉至身边,随后岔开话题,“说了要你讲正事。你特意来寻我,不是只为逞口舌之快吧?”

“不错,那臭小子的下落,有线索了。”

提起月非医,魑裟邪也不再玩笑,咬牙切齿的说道。

“记得你上回传书与我,提及你人在尚水。”御紫炎回忆道。

“正是。我循着他的踪迹一路追至尚水大漠之中,结果在大漠深处发现一座类似上古遗迹之处——”

言及此,魑裟邪不动声色打量室内几人。

“澜儿,随我去准备些茶点。”慕华峰感受到魑裟邪的视线,带着镜澜退了出去。

霜月霜洁亦行礼退下。

“继续。”

御紫炎重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尚水大漠啊……这几年倒是没少去尚水,却从未深入,此次或许可以去瞧瞧。

“没了。”不想魑裟邪却干脆的回道。

梦回几年长 第三卷 彼岸心华 第九十三章 初到尚水 (改后)
章节字数:3149 更新时间:10-06-15 00:14
第九十三章初到尚水

“——”

御紫炎挑眉看向魑裟邪,“不,好,笑。”

“谁与你说笑!”

魑裟邪不豫的耸耸肩,干脆将腿搭上身侧茶桌,向后仰头反观御紫炎说道,“说了是上古遗迹,你该知道所谓上古遗迹,多为修真者各大门派保护传送大阵之处,定是设下重重保护阵法,以我目前修为,单身闯入,到底有些勉强。何况,我可不想打草惊蛇。那小子,修为不怎样,却贼得很,像条泥鳅,抓也抓不住。”

“阵法?”

御紫炎若有所思,“过去倒是听师傅提起过。看来越来越有亲自去瞧瞧的价值了。”

“怎么?你要去?”

“你来寻我,不是要我去么?”御紫炎亦翘起一条腿,好整以暇反问道。

“我原本是来寻你师傅的,岂料他却不曾与你一起。”

“原来你是请我师傅去破那守护大阵。”

“非也,非也,我是要来寻他比划比划。上回被你中毒之事搅了兴致,这回本打算痛快打上一场,结果又扑了个空。”

“师傅如今人在风瑶。你可去那里寻他。不过他现下定不会理睬你。”

“你那师傅也真是痴情,情人都再世为人了,他仍自全心投入。”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御紫炎随口念道。

“不懂——”

魑裟邪摇摇头,“男欢女爱,不过及时行乐,讲什么生死相许,如此沉重,哪里还有乐子?”

“我也不懂,莫问我。”御紫炎甩甩衣袖,心中莫名一阵烦躁。

“算了,既是你师傅没空。我便陪你走这一趟吧。当初难得救回你一条小命,这会儿总不能看你白白去送死。”

“我哪有这般脆弱——”御紫炎不满反驳道。

“对上修真者,你那点武功修为哪里还够瞧?”魑裟邪侧目上下打量御紫炎。

心中虽是不悦被人瞧扁,却也不得不承认魑裟邪所言非虚,沉吟片刻,御紫炎点头应允,“既是如此,便让你陪我走上一趟罢。”

“哟——瞧你这口气,我陪你去还为难你了不成?要知换了旁人,求老子同行,老子还未必答应呢!”

“是,是,有劳魑裟邪大人陪紫幽辛苦一趟——”御紫炎含笑欠身一礼。

“当初怎没发现小美人儿是如此狐狸一般的人物。”魑裟邪恨当初被御紫炎一派冷若冰霜的模样骗了去。

“万般皆是我,何须旁人知。”御紫炎冷漠的语气不知是讲给魑裟邪抑或讲给自己听。

“何时出发?”心知御紫炎不欲多说,魑裟邪倒也不去自讨没趣,问及正事。

御紫炎低头计算一番,随后抬头唤道,“月。”

“少爷。”霜月闻声进入。

“方才我与你提起带着缘枫、墨雨离家历练之事怕是要推后了。稍后我修书一封,你带了书信,领着缘枫、墨雨到贤剑山庄面见庄主南宫禹乔,请南宫庄主代为教导缘枫、墨雨一段时日。”

“少爷有事?”霜月问道。

“去趟西边大漠。”御紫炎答道。

“大漠气候恶劣,月还是跟随少爷左右为好。”霜洁听到御紫炎的话亦进了来,说道。

“不必。我自己也懂医术,霜月照看着缘枫、墨雨便好。”

“那霜洁跟随少爷去大漠。”

“主——”御紫炎一字唤出口,却又收住,顿了一瞬才改口道,“爹爹身边需要留人。”

“老爷身边自有夫人和默。若是少爷不让洁随行,洁这便去禀告夫人,请夫人来与少爷说。”

“——”

御紫炎无法,只得应承下来,“罢了,洁要跟,便跟吧。”

“是。”

决定好,当日御紫炎便遣霜月回宫,他则是带了霜洁与魑裟邪即刻出发。

三人日夜兼程,一个月后,已是到达尚水大漠边境。

拭去额头细汗,御紫炎接过霜洁细心递来的一壶水。

一月前在大央还是二月雨雪霏霏、阵阵凉意,如今不过一月时间,却已是到了火焰山一般。

“今夜便在此落脚吧。”

御紫炎抬头看看落日的余晖,一望无垠的沙漠上依旧蒸腾着股股热气,烤得远方景物有些扭曲模糊。

“也好。这鬼天气,想要热死个活人了。”

魑裟邪本就大敞着的衣襟,这会儿更加褪到腰间,胸前的彼岸花刺青衬着点点晶莹汗珠,显得愈发妖艳灼人眼。

对于魑裟邪毫无形象的模样,御紫炎早已见怪不怪,霜洁更加视若无睹——从小眼见殿下那般风姿人物,陛下更是神祗一般的尊贵无比,眼前这个妖艳过分的男人,实在有些不够瞧。

霜洁翻身下马,由包裹中取出帐篷。御紫炎上前欲帮忙。

“这般粗活哪里能让少爷动手。”霜洁忙阻住御紫炎动作。

“洁也说是粗活,我如何能让你一女子独自去做?”

御紫炎轻轻推开霜洁阻拦在面前的纤纤玉手,笑道,“累得你随我到这渺无人烟之境,我心中已是过意不去。”

心知御紫炎并非客套装样,亦知御紫炎待她姊妹二人一直如同手足,霜洁抿唇一笑,亦不再与御紫炎争执。

“少爷这些年变了许多。”霜洁一边与御紫炎支起帐篷,一边感慨道。

“——”

御紫炎手中微微一顿……记得那一年,父皇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变了,不好么?”御紫炎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心底,似乎希望由霜洁口中寻得一个答案——

“只要少爷觉得好,便好。”

“洁……”

御紫炎无奈一笑,“洁倒还是老样子,话总留半句在心中。”

“霜洁觉得如此便好。”霜洁俏皮的冲御紫炎眨眨眼,嫣然一笑。

“——”

躲在不远处仅有的一片树荫下乘凉的魑裟邪,不经意间一眼瞥见霜洁不同平日淡泊恬静的笑颜,心中暗道,“嗯——原来那丫头还有这般表情……”

……

“喂!”

就在魑裟邪迷迷糊糊将要睡着之时,霜洁毫不客气的声音唤醒了他。

魑裟邪懒懒的将眼皮掀开两条细缝,斜眼朝帐篷处瞥去。

“准备好了?”

“少爷与我的。”

霜洁亭亭玉立于风卷扬沙之中,一袭浅绿衣裙迎风飘舞,仿佛茫茫瀚漠之中一只绿色精灵,一汪清透湖水,一片宜人绿荫。

“——”闻言,魑裟邪坐起身挑眉,“怎么?不管我?”

“霜洁的少爷只有一人。”霜洁也不管魑裟邪是何反应,凉凉丢下一句话,便径自转身离去。

“呵,你的少爷只有小美人儿一人?”

魑裟邪低声呢喃道,“你也不愧是你家少爷的人——一样的牙尖嘴利。”

背对着魑裟邪,霜洁露出一抹笑容——那个妖艳得过分的男人,逗一逗倒也有趣……

一切准备妥当,御紫炎走出帐篷,纵身一跃,跳上方才魑裟邪纳凉的高树。寻了一处粗壮树枝坐下,背靠着树干,御紫炎望向远方。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御紫炎喃喃念道——前世第一次看到这句诗时,便一直想象诗中描述到究是何种景象。当初也曾幻想能与心爱之人共同走遍天涯海角,看遍世界美景。只可惜最后,到底是一人成行。

由怀中掏出影卫玉佩,带着体温的紫玉——那是当初自己做了影卫之时,父皇特意叫人准备的,换下他当年抓周时得的那块,说是此玉可吸收人体浊气,清心明志。

由一块玉佩,御紫炎再次想起那人当初百般温柔宠溺……

“——”

摇摇头,晃去心中思绪。既是无爱,又为何总是莫名牵挂着?既是总也放不下,却又为何无法倾心去爱?

这当真是所谓“天意弄人”么?……

自嘲的笑一笑,紫瞳之中划过一抹亮光——夕阳掩去最后一抹光辉,消失在无限远处天地相接处。

“少爷。”霜洁在树下唤道。

御紫炎听见霜洁呼唤,将玉佩收入怀中,翻身下树。

梦回几年长 第三卷 彼岸心华 第九十四章 天母招亲 (改后)
章节字数:3769 更新时间:10-06-15 00:48
第九十四章天母招亲

翌日清早,御紫炎一行三人赶在日头升起之前动身启程,希望烈日当空时可赶到大漠中心的尚水都城水芜城。

骑在马上朝着水芜方向而行,一路上,御紫炎一直蹙着一对姣好的眉。

“少爷——”觉察出御紫炎一路的沉默不语,霜洁驱马上前。

“无事。”御紫炎摆摆手,示意霜洁不必担心。

看着一路上衣衫褴褛的百姓三三两两朝着水芜城而去,霜洁说道,“边境战乱连年,百姓无以谋生,自是背井离乡,另寻居所。”

对于这般景象,霜洁虽不常见,却也不稀奇。战火年年都有,只是大小之分。五国各自雄霸一方,互有摩擦自不必说,余下小国番邦亦是为争夺土地财富,相互之间苦苦纠缠不休。

“想想赫元,同是边境,却是一片繁华,毫无半点衰退之象。那人确是御寰的天。”御紫炎轻声说道。

“少爷可是想念老爷了?”霜洁抿唇微笑。

“——”御紫炎不语。

“少爷许久不曾回过家,也该回去看看老爷。”

“再说吧。”

提起御天行,御紫炎言辞闪烁。三年前还曾见过他,只是那时的父皇顶着“月天”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掩去一双黑眸之中流金风华。

侧头刚好看到相互扶持的一对老夫老妻艰难前行。御紫炎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意。

一路之上这般亲友爱人相互扶持见得多了。穷困潦倒之人瞧着实在可怜,御紫炎却从未对任何一人伸出援手——苦难之人何其多,他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帮得了十人,帮不了百人、千人。

他御紫炎不是活佛在世,能普度众生,他御紫炎更加不想厚此薄彼。若是帮不了所有人,他宁可谁也不帮。

只是,看那老夫老妻满脸皱纹,衣衫破得只能勉强覆体。本就没有光泽的皮肤在连日暴晒之下愈发干裂不堪。尽管如此,二人却依然执手相携,不离不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曾经是夜禹桥心中永远的梦,最美的梦,不醒的梦。自从知道自己喜欢同性,那个梦,就愈发成了无法实现的梦。早就知道,梦,到底是梦。“子”无处寻,“子”不曾来寻他,却依旧一直痴痴期盼着。

抬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日头,御紫炎眯起双眼。

说不想念父皇,是假话。三年来,多少个月夜,想起御华殿一片琉璃顶。三年来,多少次接到父皇亲笔密函,想象他灯下批改奏折蹙眉思索的模样。三年来,多少次经过千月宫地界,忍不住回头张望,想起湖心小筑“月天”熟悉却又久违的怀抱。三年来,寥寥数次去到风瑶,总会不经意“路过”月瑶客栈,记起曾在“月天”面前失神流泪。

御紫炎低垂下头,握着马缰绳的手微微收紧——似乎三年前以那般形式匆匆而别,心中总是残留一抹浅浅遗憾,隐隐一丝牵挂,无法忘怀。想见面对他再喊一次“父皇”,想自己永远还是那个长不大的男孩,如此便可以放任自己享受父皇的宠爱,而不去面对那份宠爱背后的深意。

他只是没有“情爱”,他,却依旧眷恋那一份宠爱。他,前世缺少太多种“爱”,他,前世太渴“爱”却总是求之而不得。

“驾——”

阖上双眼,不再去看那幅令他心绪不宁的场面,口中低喝一声,策马飞蹄——又是一个前世留下的坏习惯,心情不好时总爱“飙车”,如今,则是御马狂奔。

任热浪狂风吹散心中思念。御紫炎才停下马。向前望去,已是隐约可见水芜城墙。

“小美人儿也有如此疯狂时候。”魑裟邪悠哉跟上前,戏谑说道。

“人生苦短。”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御紫炎仍自策马前行。

“好一句人生苦短!”魑裟邪赞一声好。

御紫炎勒住马缰,回头戏谑一笑,“不过对你,该说一句‘人生苦长’么?”

“——”

魑裟邪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狂妄不羁的笑声方圆十里可闻,惊得路上百姓四处寻找不知发生何事,“好一句‘人生苦长’,一句‘人生苦长’说得好!被小美人儿如此一说,教我愈发想要及时行乐了。”

御紫炎与霜洁不约而同送给魑裟邪一个白眼——此人顽劣成性,已是无药可救。满脑风花雪月之事,不知他心中可还有别的?

感受到二人的不屑,魑裟邪不怒反笑,附赠二人两个勾魂媚眼,又惹得二人不住寒战。

对于二人反应甚是不满,魑裟邪也不与他们计较——魔修之人本就恣意妄为,修炼之功法亦是讲求随心所欲、唯我独尊。而魑裟邪修炼的“魔佛诀”更加是亦正亦邪。

有道是“佛亦是魔,魔亦是佛”,佛心中有魔,魔心中有佛。贪嗔喜怒欲怨痴,五劳七伤、红尘情恨,既是看破红尘,亦是混迹红尘。魔佛难辨,正邪合一,是以“正邪,只在一念间”——

此乃魔佛诀之要义。此为魑裟邪中意于御紫炎之理由——魑裟邪用了五十年时间参破的一句箴言,却被御紫炎轻易道出,实在令他觉得这小小少年适合极了继承他“魔佛诀”衣钵。

只是如今看来,少年虽是将正邪看得通透,心中却是另有牵挂,捆缚住自身手脚,不得自由。这般的跳不脱心底念想,到底修不得恣意随性“魔佛诀”。

只期盼有朝一日少年放下心中执念,决意随心而行,到时,少年无上心境配上绝世容颜定是绝代芳华、艳倾天下。

……

正当日上中天之时,御紫炎三人赶到了水芜城。比预料之中快了些,只因一路上魑裟邪起了兴致非要缠着御紫炎赛马。

见一旁霜洁一路上同是策马疾驰却无半点娇气倦容,魑裟邪心中又是闪过一丝别样情绪。

“这水芜城中倒是格外热闹。”

御紫炎淡淡说了一句,完全不似大漠之中萧条景象,水芜城之中商贾店铺、车来人往,“到底是一方大国之都城,任凭国内再如何动荡,都城之内既是高官要员,如何会萧条到何处。”

御紫炎话语中极浅淡的一丝不屑惹得魑裟邪唇角弯起一抹弧线。

他一直以为小美人儿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没想到一路行来,倒让他刮目相看。小美人儿将百姓疾苦尽收眼底,却也并未像个初出茅庐的热血小子,摆出一副慷慨大义的模样,说什么要救百姓于水火。

少年只是静静的见证着一切,少年清楚明知一人之力底线为何,少年清楚明知世上不公平事比比皆是,并非他一人能全部照看过来。

通透、旁观——这便是少年的处世之道么?

妙则妙矣,只可惜,唯有一人,唯有一事,令少年心境总是起伏。少年便做不成脱尘出世之佛祖,更成不了游戏人间的魔罗。

到一间客栈门口停下,客栈门上高悬牌匾写着烫金大红的“芜月”二字。

御紫炎顿了片刻,终说道,“今日我们便在此下榻吧。”

三人由小二迎着上了二楼雅间,命小二收拾三间上房,准备些酒菜。小二领命离去。

刚刚坐定,御紫炎便听到隔壁人用尚水国语粗声粗气的热烈谈论着一个有趣的话题。

“听说了没?新皇帝今儿个酉时三刻要给他皇娘招亲呢。”

“听倒听说了,可是人家天母招亲,干咱们兄弟啥事?难不成这会子你还在做梦想当皇帝老子不成?”

“你说的啥废话嘛。天母是谁?能是咱高攀得了的?咱这不就是想去看个热闹呐!难道你不好奇天母长啥样?咱可听说天母长得国色天香,全不像个十五岁孩子的娘哟。”

“可是你说奇怪不奇怪?咱尚水习俗,哥哥薨,嫂嫂可是改嫁给幺叔的。这新皇帝咋不照老规矩办,非要整个啥招亲么。”

“这你都不知道!咱听说新皇帝和他幺叔亲得很,从小就整日黏着他叔。他皇娘要改嫁他叔,他自然是不乐意。”

“你净胡扯!新皇帝黏他叔,跟皇娘改嫁有啥关联么!”

“你这没脑的!你不知道新皇帝他……”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是却逃不过御紫炎的耳力。御紫炎低垂头饮茶,唇角一闪而逝不明笑意——这位十七皇子……呵,倒让他想要见识见识了。

“用过膳,我们也去见识见识‘天母招亲’。”

御紫炎带着几分笑意说道。

有热闹看,魑裟邪自是欢喜。

对于御紫炎的决定,霜洁更是没有意见。

于是三人简单用过午膳,各自回房梳洗一番便离开客栈前往皇城脚下。

招亲场地设在尚水皇宫南门外。

御紫炎三人赶到时,南门外早已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尽是人头攒动。

御紫炎四下看看,目光定在一处,唇角微扬,衣角翻飞瞬间消失在原地。热闹人群还不待察觉身边发生何事,又是一抹殷红残影与一道浅绿光痕闪瞬而逝。

“小美人儿倒是会挑地方。”

一紫、一红、一浅绿三抹身影南门对面偏东一处高阁屋顶。酉时三刻,日头西斜,南门城楼恰巧斜下一道阴影投在三人落脚处。

御紫炎掀起衣摆,优雅从容坐下,撇撇嘴,指向对面,满不在乎说道,“本想站到那城楼里,只可惜你那身红衣太过显眼,只好退而求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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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有话要说:

因为设定尚水是个以游牧为生的国家。游牧民族民风粗犷。所以梦梦才特意给他们的说话方式加入了一些方言色彩。可以想象一下裸着一边肩头另一边挂着兽皮粗衣,拿着老海碗一边喝酒一边扯话聊天的纯朴牧民的形象哦,嘿嘿。

第九十五章巧错

魑裟邪低头瞧瞧自己殷红衣衫,嘴角微微抽搐。他的红衣太过显眼?他可不曾觉得小美人儿一袭紫衣何时不显眼?

霜洁见魑裟邪一副想要发作却又无从发作的模样,唇角亦微微扬起。

越过人群看去,南门外摆设一片凉棚,棚下坐着的,皆是些富贾名商、抑或高官皇戚。

此刻虽是夕阳西斜,大漠之中却依旧暑气蒸腾。这般平日里享惯了福的富贾官员们便是有侍从从旁打扇,亦是一个个拿着丝帕不住拭汗。尽管如此,众人依旧耐心等待主角登场。

看来能与一国帝王攀上姻亲,诱`惑极大,才使得一班人宁肯这般委屈辛苦。

不去理睬脚下甚嚣尘上,三人各自坐定,闲聊一回,场下喧嚷声蓦地消失。心知当是尚水新帝与其母后出场,三人视线齐齐投向南门城楼之上。

果不其然,皇城之内,只见两顶华盖并肩向南门而来,后面两列宫娥穿着不似红妆娇柔更似戎装飒爽,随后两班侍卫更是个个显得骠强健壮。

见此阵仗,御紫炎心中暗叹,尚水虽是贫瘠之地,兵力却是不容小觑。

定睛瞧去,稍大的一顶华盖之下,一名刚及弱冠的少年皇袍在身,举手投足尽显王者贵气,眉宇间虽是稚气未脱,却也称得上俊美。最引人注意的,乃是那一双目光灼灼的双眼,内里透着明慧、智谋,精明内敛、收放自如。

御紫炎心底暗叹一声“英雄出少年”,父皇选中此人作为联盟,不难理解。只是……如此精明算计之人,岂会没有野心?眼下他初登大宝,势力未定或仍与御寰交好,待羽翼丰满,雄鹰长成,此人又岂是甘心委身盘踞于这一片荒芜漠地之辈?

父皇,你这一步棋,是早已全盘在控,抑或险赌一着?

水尛湸刚登上城楼,南门下众人整齐划一震天连呼“万岁”,看来水尛湸即位不过半年时间,却是深得人心。此人实力,愈发不可小觑。

御紫炎默不作声,目不转睛注视着城楼上水尛湸意气风发一扬手臂,门外顿时鸦雀无声。看来此人不止得民心,君威亦盛。御紫炎愈发关心此人到底能否与父皇长期和平相处。

“今日众位来到此处,相信皆知是为朕的皇母择选夫君。”

城楼上水尛湸嘹亮清脆的声音响彻方圆五里。

此人内功颇为深厚——御紫炎心中暗想。

“选择方式颇为简单,只待皇母相中何人,此人便是朕之皇父。”

水尛湸说罢,便恭敬地请上他口中所指皇母。

众人见“天母”站出,皆屏气凝神,想要一见“天母”凤颜,却不想天母却以一袭白纱掩面,只是看那婀娜娉婷身姿,便知是位美人。

况且听说新帝乃是“天母”十五岁时所出独子,是以今年“天母”也不过三十岁芳华,对于平均寿命长达五百岁的世人,尚算是年轻少妇。

御紫炎脑中回忆关于这位“天母”的信息。

水尛湸之母柔妍,本是尚水漠北一个小部落族长之幼`女。只因水尛湸之父,也就是上水前任皇帝水砂燎北上狩猎时偶然惊鸿一瞥,贪恋柔妍倾城美貌,才将其接回宫立为贵妃。柔妍进宫之时也不过十三岁少女,诞下水尛湸时也仅有十五岁。

想一个小部落族长之女,无权无势,妙龄少女一面要抚养皇儿,一面还要面对宫中三千佳丽明争暗斗,其中辛苦,恐怕亦不为外人道吧?

不过,此女可安然无恙活至今日,并且贵为一国天母,想来也并非寻常人物。无论是心计智谋,胆识韬略,怕都得高人一等。

就在御紫炎心中暗自品评柔妍为人之时,只见柔妍缓缓扫视场下一周,随后视线似飘向御紫炎三人所坐之处。

不知是否错觉,有一瞬间,御紫炎仿佛觉得自己的视线与柔妍的对上,并且由柔妍眼中,御紫炎似看到一抹笑意。

不待他仔细确认,柔妍却已收回视线,水尛湸附耳过去,与柔妍低语几句,随后一点头,亦看向御紫炎。

水尛湸似乎先是一愣,随后唇角亦擒起一抹笑意,拱手扬声说道,“皇母看中那位年少公子,还请公子报上家名,另外,请问公子是否家中已有妻室。”

御紫炎手肘一戳魑裟耶,“问你呢。”

“哈,小美人儿,说错了,人家是在问你呢。”

“——”

正在御紫炎想要嘲笑魑裟邪毫无常识之际,水尛湸声音再次响起,使得御紫炎顿时无言以对。

“阁上那位紫衣公子,还请公子报上家名。”

暗呼一声头痛,御紫炎却依旧起身回礼,亦扬声回道,“承蒙天母娘娘凤恩错爱,只是在下并非前来招亲,只是路过凑个热闹罢了。”

“相见即是有缘,公子不妨与哀家见上一面,再回绝这门亲事也不迟啊。”不待水尛湸开口,柔妍却是悠悠说道。

其余众人此时亦是将视线纷纷投向御紫炎,发现阁上之人竟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有不可思议的,有艳羡不已的,亦有心生嫉妒的。

但最多的,还是以为一未及弱冠的少年与三十岁的天母实在算不得般配,不知天母到底作何打算,竟选了一黄口小儿做新任夫婿。若是二人当真完婚,那新帝岂不是要对一个比自己还要年少的少年叫一声“皇父”?

御紫炎见下面人多口杂,亦不想站在远处任人观赏,况且这不失为一个可近距离观察水尛湸为人的机会。思及此,御紫炎不再赘言,身形微动,众人只见一抹紫色幽影翩然落至南门城楼之上。

“草民慕紫幽见过皇帝陛下。”御紫炎躬身施礼。

“大胆贱民!见了我皇帝陛下竟然不行跪拜之礼?”

不待水尛湸开口,他身后一名侍监尖声喊道。

御紫炎微微蹙起眉,却并未答言。

水尛湸是尚水皇帝,却不是他御紫炎头顶之“天”。

水尛湸不动声色瞥了身后侍监一眼,侍监顿时噤声,脸色惨白。

御紫炎注意到侍监神情变化,心中暗想,这水尛湸在宫中似乎手段极为厉害呢。

“公子不必理会那无知奴才大呼小叫。今后朕还要尊称公子一声‘皇父’,自然不能让公子对朕行此大礼。”

听了水尛湸之言,御紫炎微微抬眼瞧去。

不知为何,御紫炎总觉得眼前这位尚水新帝眼中尽是戏谑笑意。

“陛下、天母,请恕紫幽直言,紫幽尚且年幼,无才无德,实在配不上天母如此尊贵之人。陛下与天母英明,还望陛下与天母放紫幽离去。”

御紫炎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心中惦记着月非医以及“上古遗迹”之事,御紫炎可不想在此惹事上身。若是当初知道竟会被如此荒唐之事找上,他定不会一时兴起提议来看什么“天后招亲”。

“公子且慢。”

水尛湸身子微移,来到御紫炎近前,以传音入耳说道,“你家主子不曾交待你是该如此与朕接触么?”

水尛湸此言一出,御紫炎转身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

同样传音入耳,御紫炎说道,“陛下此言何意,紫幽不明。”

“呵,没想到御寰陛下竟派了个如此有趣的影卫来此。或者说,朕该称一声‘三皇子殿下’——”

“你为何……”御紫炎圆睁一双紫瞳,瞪视水尛湸。

水尛湸却是露出一个狡黠笑容,衣袖微扬,转身离去。

既是水尛湸提及父皇,御紫炎便无法轻易甩手离去。

见水尛湸转身走下城楼,御紫炎亦是心知此事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询问清楚。无法,御紫炎只得跟上。

见城楼之上皇帝陛下、天母以及紫衣少年一同离去,众人不知这“招亲”到底是已尘埃落定抑或另有变数。场下众商贾高官并不死心,不信堂堂天母竟会选一黄口小儿委身下嫁,于是默契的一齐静静等候下文。

其余人见凉棚之内众人不曾动弹,纷纷猜测是否后面仍有热闹可看,犹豫着是该各自散了还是继续等待。

撇下宫门外众人,水尛湸与柔妍已是领着御紫炎来到御书房。

水尛湸并未上座,而是捡了张待客的木椅坐了,柔妍也随意捡了一张椅子坐下。御紫炎见二人此时并未端出皇帝、天母架子,况且方才水尛湸已点破他皇子身份,于是他索性不再客气,自顾自坐下。

柔妍此时摘下白色面纱,惊鸿绝艳的容颜似乎使得整间御书房平添几分光辉。柔妍三分柔美、沉鱼落雁,七分峥嵘、英姿飒爽,竟是位女中豪杰,御紫炎心中忍不住暗赞一声绝世芳华。

“父皇可是曾与陛下约定遣人来与陛下会面么?”御紫炎开门见山问道。

“——”听御紫炎如此一问,水尛湸与柔妍皆是一愣。

“怎么?难道三殿下到此不是受御寰陛下所托么?”

“紫炎倒想知道,陛下是如何得知紫炎身份的。”

“三殿下这眸色发色,并不难认。”

水尛湸笑意吟吟上下打量御紫炎,随后说道,“只不过,听说御寰三殿下生的一副天人之姿,倒是令朕犹豫了片刻。”

“是紫炎失礼了。”御紫炎微微欠身说道,随后服下一颗还颜丹,顿时恢复本来面貌。

“好漂亮的孩子!”一旁柔妍不禁赞叹一声。

“现在,不知陛下是否可以告知,父皇是如何与陛下约定遣来之人会面方式的?”

“如你所知——”柔妍嫣然一笑,“以哀家招亲为名,将御寰陛下遣来之人招为湸儿‘皇父’。”

梦回几年长 第三卷 彼岸心华 第九十六章 水氏叔侄 (改后)
章节字数:3646 更新时间:10-06-15 01:06
第九十六章水氏叔侄

“如何?”

尚水一部落,布置华美的大帐内,默单膝跪倒在地。

“麟未能与尚水帝会面。”默回道。

“嗯?”御天行冷声反问一字单音。他手下,不留无用之人。

“招亲场上阴差阳错,幽先一步被尚水帝带走。麟恐节外生枝,未曾露面。”

“——”

闻言御天行微微抬眼,心中却是生出些疑惑——是他?他为何会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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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水皇宫,御书房。

“——”

御紫炎微微沉吟片刻,随即问道,“既是如此,娘娘又是如何判定紫炎便是父皇遣来之人的呢?”

“御寰陛下传来密函,提及来人便是一袭紫衣,招亲当日站于南门东侧高阁之上。”

“呵。”

御紫炎不禁失笑出声,“看来是紫炎凑巧占了别人的位子,才招来这般误会。”

“呵,看来应是如此了。”柔妍亦轻笑出声。

“——”

水尛湸双眼之中一抹精光闪过,不待开口,御书房门外侍监通传,“启禀陛下,禮王爷觐见。”

“传。”

听门外报上之名,水尛湸眼中精光乍逝,唇角现出一抹喜意。

侍监应声推开御书房门,走进房内便是侍监口中所说“禮王爷”。

御紫炎看向来人,“禮王爷”,正是午膳时隔壁那二人口中提及的水尛湸幺叔。

此人此时出现在御书房,或许——

“原,你来了?”

御紫炎心中正自猜测,水尛湸抢先一步迎向来人,双眸之中闪烁着的光芒,掩不住的喜悦,仿若得了糖果的孩童,哪里还有方才一脸精明算计的模样。

“尛儿——”来人反手关上房门,才一脸宠溺的唤道。

“你来得好慢。险些错过一场好戏。”水尛湸笑意吟吟的佯嗔道。

“族里有贵客到访,我花费些功夫安顿好客人,才来得晚了些。”

御紫炎见来人不似多数尚水人粗犷豪放,谈吐之间倒是添了几分文雅。年龄看起来比水尛湸长不过三五年,眉宇之间却是透着意气风发、尽显王者霸气。

若非事先知晓尚水新帝乃是水尛湸,或许御紫炎会误以为迟来之人才是尚水真正的帝王。

御紫炎打量来人之时,来人已注意到御紫炎存在,目光投来,问道,“这位——想必便是御寰陛下遣来助你之人了?”

听来人如此一言,水尛湸“咯咯”笑开,“不是不是,弄错了,不过,这位也是御寰陛下的人,而且还是那位陛下跟前的红人!”

被水尛湸清灵的笑声感染,御紫炎唇角亦勾起一抹笑意,不想水尛湸竟是如此直爽之人,抑或水尛湸只在这“禮王爷”面前才会如此活泼开朗。

无论为了那般,见了水尛湸这般率性模样,御紫炎也不再去计较水尛湸方才那最后那半句话。

“御紫炎见过禮王爷。”御紫炎由座椅之上起身,欠身说道。

“原来这位竟是御寰三殿下?!”

来人一愣,旋即勾唇微笑,豁然扬首道,“水砂原可是来迟了,怠慢了贵客。”

“王爷府中亦是贵客,何况蒙陛下与娘娘相迎,已是紫炎荣幸。”

心中并未对水砂原的强势生出反感,反而觉得有种英雄惜英雄的亲切感,御紫炎半玩笑客套道。

“哈哈,三殿下虚怀若谷,难怪御寰陛下对殿下宠爱有加。”水砂原倒也不客气,口无遮拦的说道。

对于这几人三番四次提及御天行,御紫炎眉梢不动声色的跳动几回,终是不曾解释。

当年在宫中各种流言蜚语凭水尛湸之能自然可以轻易得知。如今几番试探,不知意欲何为,御紫炎只道以静制动,默观其变。

“你们两个小子,莫要将人人都当做你们一伙。小心惹恼了三殿下,到时候我可不会帮你们求情。”

坐在一旁的柔妍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全然没有“天母”之威。

“三殿下岂是这般小气之人?”

水尛湸毫不在乎的回道,“想必三殿下进了尚水也听说一些传闻,自然见怪不怪。三殿下,是也不是?”

“陛下可是指有人传言陛下与禮王爷‘关系匪浅’?”

“什么‘关系匪浅’?”

水尛湸一双手臂环住水砂原的腰身,仰头笑意盈盈与身边之人对望,口中说道,“我们根本是——叔,侄,相,恋。”

“——”御紫炎一时语塞。

早知尚水民风开放,尚水人性情直爽,却也不曾想水尛湸——尚水皇帝竟然如此轻易在生人面前坦诚自己与亲叔恋情。

见二人坦然神色,深情对望的目光,眼中只有彼此身影,不知为何,御紫炎心中竟生出一丝向往。

水砂原亦反手拥住水尛湸,片刻后,转而戏谑的挑眉看向御紫炎,见御紫炎对他二人亲密举动并未露出半点鄙夷之色,反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神情,话音之中带着一丝笑意开口说道,“三殿下果然乃是‘同道中人’。”

御紫炎且笑不语,前世今生,在他眼中,两情相悦便好,无关道义、无关性别、无关血缘。

所谓爱恋,无论是非对错,只求问心无愧,手中幸福需得自己勇于争求,否则便永远只能不战而败——他一直都明白这道理,只是,冷眼旁观,通透豁达;身陷其中,却是一味逃避怯懦,若非如此,夜禹桥也不会……

心中暗叹一口气,到底想不起前世残缺记忆。这般不清不楚感触,使得御紫炎总是介怀。

若是为了一个记也记不起的缘由,他又何必于阎府许愿做个无爱之人?若是记不起缘由,何不干脆忘尽前尘,一片空白从头开始?世事弄人,真真可笑又可气。

“陛下既已登基,且今日紫炎见尚水百姓对陛下甚是拥戴,不知这‘相助’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御紫炎摒去心中浑噩,转而问道。

“哼!”

听御紫炎如此一问,水尛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还不是朝中那般迂腐老儿,对我与原相恋之事百般挑剔,使得有心人得以借题发挥,觊觎这帝位。

真是笑话!朕争那张破椅子正是为与原正大光明在一起,否则谁要整日批些无聊奏折、管些繁杂琐事?便是朕不坐这皇位,也是传与原来坐,哪里轮得到那些无知莽夫?!梦话须等睡了再说!”

“呵,尛儿。”

水砂原笑着轻弹水尛湸额头,“又耍些小孩子脾气。你不去坐这皇位,柔妍哪里能顺利与善呼洛相聚?为了柔妍,你也要忍耐。”

“知道啦!”

水尛湸不悦的扬声说道,“在你眼里皇母与你那结拜兄弟总是重要过我!”

“好了湸儿,你二人打情骂俏自去无人处,莫要再在三殿下面前扮些儿女情长,仔细被人取笑!”

柔妍笑着阻止二人继续旁若无人“深情款款”的对话。

“请恕紫炎冒昧一问,既是娘娘早已心有所属,为何又要办这招亲仪式?”御紫炎对几人戏言权作不知,径自问道。

“天母婚宴,普天同庆,自然是给那些蠢货找个机会出头惹事。”

水砂原仍自拥着水尛湸,满是不屑地说道。

“如今紫炎无意之间却是坏了三位计划,甚感抱歉。”

“殿下言重了。”

水砂原挥挥手,示意御紫炎不必介意,一面毫无顾忌的拥着水尛湸同坐在一张椅子之内。

“只是如今该如何是好?”御紫炎思索片刻,提议道,“不如紫炎设法联络父皇遣来之人,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殿下若是愿意出面相帮,朕自是欢喜。”

水尛湸懒懒倚在水砂原怀中,媚眼如丝,投给御紫炎一个暧昧眼神。

御紫炎注意到水尛湸话音刚落,身子便是微微一僵——水砂原环在水尛湸腰间的手暗中使力,可是不曾逃过御紫炎的眼力。

御紫炎心中暗叹这二人着实爱玩,却是苦了他只得佯装无知无觉。

“既是如此,紫炎就此告辞。迟些时候自有正选之人前来与陛下接洽。”

不想再作停留,御紫炎起身想要告辞离去。

“殿下难得来一趟,该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不如本王陪同殿下一道前去寻人,事情了结后,本王招待殿下到族中做客。”

水砂原说得轻松,御紫炎心中却是一声冷笑,怎么?想要监视他行动?抑或想要以他为人质牵制父皇?

只可惜他若想遁走,任凭谁也难拦得住。况且如今父皇早已不记得他这三皇子,便是擒住他,怕也是没有半点用处。

“宫中正事要紧,王爷不必费心招待紫炎。”

御紫炎心中虽是冷笑,面上却是依旧谦和有礼,婉言相拒道。

“诶——殿下太过客套,正巧族中贵客小住数日,相信月宫主与殿下定能融洽相处。”

听水砂原提到“月宫主”三字,御紫炎不动声色、衣袖中却已攥紧双拳。

“月宫主?”

御紫炎声音没有半点起伏,“王爷莫非与千月宫的月天月宫主相识?”

“不错,正是千月宫主,月天。”

水砂原探究的目光久久不曾从御紫炎身上撤去,只可惜不曾从御紫炎身上看出半点破绽。

第九十七章试探,质疑

“怎么?殿下与月宫主亦是旧识?”水砂原继续试探御紫炎。

虽说他与千月宫宫主一直保持来往,水尛湸争夺皇位之时,除了御寰帝,千月宫亦是一大助力。只是,千月宫主月天身份实在太过神秘。几次见面,月天皆以假面示人。

水砂原虽是暗中查探千月宫底细已久,却迟迟不得线索。

今日巧遇御寰三殿下,竟似是与月天相识,种种巧合,不得不令他起疑。

水砂原两番试探,御紫炎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原来父皇暗中还以“月天”身份牵制着水砂原。

看来对于水尛湸,父皇早已有了万全之策,他的担心,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只是此时,对于水砂原探究眼神,御紫炎心中有些不耐——他本是无心来看个热闹,却无端被人一番打量品评。

这般肆无忌惮审视目光,仿若想要将他由头至脚透视个遍。

为何到了何时,他总是脱不开这些审视目光?方才他再三选择无视,只为他以为初到人家地盘,被怀疑防备,也属正常,却不想如今却更是变本加厉了。

感受到御紫炎的不悦,水尛湸不动声色以手肘戳了戳身后那个习惯了审视怀疑一切的男人。

水尛湸的直觉告诉他,这位三殿下绝非如表面看来温润如水。若是此刻贸然惹恼了他,或许与御寰帝缔结的盟约会毁于一旦。

明了水尛湸之意,水砂原懒懒收回视线,有些邪魅的对着怀中人一笑,传音入耳说道,“尛儿可是怕了这三殿下?”

听水砂原竟如此挑衅,水尛湸亦挑眉传音入耳,“是啊,我可是怕三殿下如此妙人在眼前,将原的心思勾了去。”

“呵。”

水砂原唇边笑意更深,低声说道,“待会儿回去你便知道,我的心思是被谁勾了去——”

水砂原一句话虽是声音压得极低,只可惜御紫炎功力太高、耳力太好,想要装作听不见都难。

心中暗自翻个白眼,御紫炎只得再次说道,“王爷似乎还有事忙,紫炎便不再打扰,先行离去。入更之前,紫炎定当带回人来。王爷与陛下大可放心。”

丢下一句话,御紫炎便径自起身离去。

出了尚水皇宫,又服下一颗易容丹,御紫炎也不去理睬仍自等待围观在南门外的人群,一路施展轻功回到“芜月”。

一路上心中不豫稍稍散去,却依旧不快。待到了芜月门口,才想起不知霜洁与魑裟邪是否已先行回来。心中对自己骂了一声“糊涂”便要上楼看看二人是否在房里。

谁知不待他走进客栈,一抹月白色拦在面前。

御紫炎心中不快加倍,满面寒霜仰头看去,一张墨黑流金的假面映入眼帘。

御紫炎先是一愣,旋即,莫名的,心中不快一扫而尽。

“天——”

心中本是疑惑少年为何无端出现在尚水都城水芜。御天行特意与默确认过影卫一部并未派遣少年来此,且根据默回报,少年身边并未有白尘随行,反而是一邪律男子与一清秀女子随行。

心中反复不得安宁,御天行遂决定离开水砂原部族,来到少年下榻处。却不想如此巧合,刚刚来至门口,便与少年遇上。

少年抬头之时,还不知为何满满升腾着怒气,带抬头看向自己时,御天行却注意到少年满面寒霜瞬间消融。

少年心情的变化,可是因为自己?——这一认知使得御天行心中莫名一动。

“紫幽为何在此?”御天行开口问道。

“……”

御紫炎心中一顿,旋即一想,他唤的是“紫幽”,而非幽,那么,自己是否可以理解为这一问,只是一问?

“随魑裟邪追踪月非医到此。”

终是决定将他仍当做“月天”,御紫炎此刻,选择“相信”。

“可是有何结果?”

“暂且没有。”

“听说你刚才在尚水天母招亲仪式上被天母看中?”

带着一分质问口气的话刚出口,御天行便有些后悔。但话既已出口,再无收回可能。

“——”

御紫炎心中莫名一寒,声音转冷,“请问此刻对天而言,我是‘紫幽’,抑或‘幽’?”

“我……”

御天行不曾想到少年早已知晓他的身份,此时被少年一问,迟疑片刻,终是轻声叹息,“此刻,我只愿你唤我一声‘天’。”

“好,既是你如此说,紫幽便回‘天’一句——无可奉告。”

御紫炎露出一个笑颜,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

他御紫炎并非愚钝之人。御天行虽是如此说,御紫炎心中却是明了,他心中疑心已定,再难释怀。

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对他“知无不言”——更何况,事实为何,这男人是所有御寰影卫之主,自会有人与他禀报,但不会是“紫幽”。若是想由他口中得知,那也只会是以“幽”之名。

“——”

御天行自是听出,方才那一声“天”却是不同之前,一个字,却透着阵阵寒意。他……不该对他起了怀疑么?

“‘天’若是无事,紫幽便要办自己的事去了。”

御紫炎淡淡撇下一句,便绕过御天行进入客栈。

眼前再不见那一抹紫色身影,御天行心中怅然若失。熟悉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却说不分明这是为何。

为何?是月天,抑或御天行,对他,有区别么?当他是“紫幽”,抑或“幽”,对他,又有区别么?

为何少年如此执着称谓之事?抑或,是自己遗漏了什么?若是如此,自己又是遗漏了些什么?……

心中不豫更胜,御紫炎走上二楼客房,见霜洁与魑裟邪已是等在自己房间之内。淡淡交待了一句,御紫炎便又转身出门。

走到门口,见御天行依然立在原处,御紫炎心中又是一阵隐隐难辨的刺痛。不去思考那刺痛到底为何,对御天行视而不见,御紫炎低头离去,也便不曾看到背后御天行眼中那复杂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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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紫炎在一处古董店门口站定,抬头看去,苍劲有力“古兰轩”三个字赫然写在牌匾之上。御紫炎一眼辨认出,这是御天行的笔迹,并非惯用右手时的笔迹——世人只知御寰帝惯用右手,写得一手出神入化好书法,岂知御天行左手写就的书法,更加显出他本人傲视天下的王者霸气。

蓦然想起那时御华殿内御天行手把手教他研习书法的情景,御紫炎微微仰头阖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再张开眼时,一双紫瞳之中已是清明一片。

走进古董店,御紫炎径直走向正坐在柜台上算账的掌柜。

感到有人靠近,掌柜抬起头来。

造型独特的金丝眼镜背后,一双慈眉善目。

掌柜乐呵呵的说道,“小公子想要些什么?”

苍老的声音,透着慈祥和蔼。若是不知掌柜真实身份,御紫炎定不会想到眼前老者只是乔装,满是皱纹的面皮之下,乃是正值中年的尚水影卫掌事——麟。

“我想买块玉。”御紫炎状似不经心的在柜台上敲着手指。

注意到御紫炎手上轻击的节奏,掌柜又问道,“不知小公子想买什么样的玉?”

“刻着凤凰图样的翠玉。”

“哎呀,真是不巧,店里本是有一对玉,一块是凤,一块为凰,只可惜刚被人买了去。不知公子可愿看看刻了麒麟纹样的紫玉,已是本店珍藏之上品。”

“那我要先看一看做工如何再做决定。”

“既是如此,公子内室请。”

掌柜侧身一让,将御紫炎带入内室。

待麟关上房门,御紫炎欠身说道,“今日无意中坏了你的行动,抱歉。”

“无妨。我传信与默,才知你便是幽。默回信说要我静待你来寻我。”

“我今日见了水尛湸母子以及水砂原。”

御紫炎微微点头,继续说道,“那三人,你之前可是有过接触?”

“尚未见过。怎么?”

提起三人,麟眼中再无慈祥之色,变成一双慧眼如炬。

“三人皆不简单。小心与他们周旋。”

“幽言下之意,并不信任他们?”

“主子扶植水尛湸登上帝位,而后与他缔结盟约,自是也要防他羽翼丰满之日便是毁约之时。”

“麟明白了。自会多加小心。”

麟点头应道,“此次婚宴,幽一起参加么?”

“不。”御紫炎淡淡吐出一字,便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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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芜月,御紫炎却发现御天行竟坐在他的房内,一旁站立霜洁。魑裟邪则是无事人一般斜靠在御紫炎床头。

御紫炎先是心底一惊——他在此处见到霜洁,难道——

御天行坐在桌前,见少年走进门一眼看到自己先是一愣,随后又面无表情走到床前,伸出白嫩小手指指魑裟邪,又指指房门,冷声说道,“你,回自己房去。”

对于少年无视自己的行为,御天行心中腾起一阵怒火。

“紫幽!”

见少年不曾反应,御天行声音愈发冷了几分,“幽。”

“主子。”

御紫炎原本只是掩饰心中疑虑,才故意对御天行视而不见。然而此时听御天行如此厉声对他喊喝,加之忆起方才在客栈门口被质问一事,御紫炎倔强劲也冒了上来。

见少年应声转身单膝跪倒,御天行心中莫名一阵烦躁,冷声说道,“霜洁退下。”

梦回几年长 第三卷 彼岸心华 第九十八章 赌气 (改后)
章节字数:3846 更新时间:10-06-15 02:10
第九十八章赌气

“霜洁退下!”

起初见这位带着假面的男人出现,霜洁便觉得此人与殿下关系不寻常。那种高高在上不容人反抗的气势,亦是似曾相识。

假面男人进房之后便一直冷着一张面孔默不作声,霜洁不曾言语,却是奇怪那个平日聒噪得很的魑裟邪竟也不作声问东问西。

此刻听到假面男人唤殿下为“幽”,而殿下唤男人为“主子”,霜洁方才惊觉此人正是陛下。

感受到陛下怒气,霜洁自觉退出,只是心底为殿下捏一把冷汗——毕竟如今陛下心中已不记得殿下,于陛下,殿下不过只是一名影卫,是下属。

虽是心中疑惑陛下为何会特意现身此处等待殿下归来,亦是疑惑陛下为何会以这般打扮示人,却知一事——对于手下之人,陛下决不会心慈手软,更不会允许以下犯上。

偏生今日殿下似是心情不佳,虽说此次陪伴殿下出门发觉殿下较之从前情绪丰富了些,甚是令她欢喜,不过如今在陛下面前,还希望殿下不要一时忘了分寸冲撞了陛下招致皮肉之苦才好。

丢下手中扯着的魑裟邪,霜洁立在房门口,脸上现出一丝焦虑。

“不必担心小美人儿,他老爹不会将他怎样的。”

魑裟邪竟不去计较霜洁对他如此无礼行径,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霜洁闻言侧头瞥了魑裟邪一眼,“你早知殿下身份?”

“丫头,这世上之事,我不知的,极少。”魑裟邪一脸得意地说道。

“是,‘老人家’——”霜洁漫不经心的回道。

“——”

见霜洁此刻心思并未在自己身上,魑裟邪也不去与她继续斗嘴磨牙,指指自己房间,“奉劝你一句,不要待在这里碍眼。丫头,陪我这‘老人家’下盘棋去。”

心中虽是放心不下,霜洁却也明白陛下与殿下二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牵念只能靠那二人自行理顺。暗叹一声,霜洁头一遭顺从魑裟邪的建议随他一同离开。

门外无关人退去,门内,二人默然无声。

“……”御紫炎仍旧单膝跪着,不曾动上半分。

“……”御天行周身温度降了几分,怒视着地上跪着人儿。

“抬头。”御天行冷冷说道。

眼见少年虽是依言抬起头,却是依旧眼睑低垂不曾看自己一眼。御天行心中怒火更胜,放在座椅扶手之上的手一用力,扶手上陷进十个指印。

“看着朕!”

御天行注意到少年嘴角似是闪过一抹冷笑,随后缓缓抬起眼睑,一双紫瞳一如既往清澈透明,不,该是较平常冷了许多。御天行不曾错过少年眼中一抹怨尤颜色。

“你在气什么?”

本是怒气正胜,看到少年露出这般神情,话一出口,语气却又软了下来。

似是觉得十分难得,平日总是浅笑着的面容如水一般平静无波,一直辨不出真正喜怒的人儿,此刻却是流露出真实情感——正如上次少年在他怀中无声落泪。

御天行莫名觉得,此时,少年罩在心上的厚厚外壳现出一丝裂缝。

“——”

本以为御天行见到自己如此不敬放肆,定是一番狂风骤雨,说不定还会重重给自己一掌。却没想到御天行的语气却蓦的一软,甚至算得上低声下气。

其实不曾气,只是心中有些不豫——只为这人的怀疑,只为这人以主子的身份冷言冷语。

其实不曾气,只是心中有些……委屈。

然而,又是只为这人突然软下来的语气,心中便不再有不豫;只为这人突然软下来的语气,心中的委屈……更重。

抿了抿唇,御紫炎低声嘟囔到,“我没气。”

殊不知在御天行眼中这近似于撒娇的神情是多么可爱、令人怜惜。

待反应过来时,御天行已将跪在地上的人儿抱起在怀中。

一只手自然而然的轻抚着少年泛着紫芒的发,细腻柔软的触感,似乎已经历过千万次。怀中少年的温顺使得御天行莫名觉得舒心。

有多久不曾被这男人如此抱着了呢?——御紫炎闭上双眼掩住紫瞳之中不期然流露出的安心与怀念。

有多久不曾被人如此温柔的安抚了呢?——御紫炎努力回想上一次任性发脾气的时候……或许,从未有过……

仿佛听到什么在慢慢瓦解的声音,御紫炎突然觉得倦了、乏了。或许,他依旧渴爱;或许,他的心依旧不适合冷硬坚强……

“你在气什么?”

御天行再一次问道。少年的温顺,使得他心中隐隐存着份期待,或许,这一回,自己能懂得真正的他。

冷润悦耳的声音就在耳边,御紫炎下意识的将一颗头颅向“父皇”的怀中埋得更深些,发出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满含着撒娇的意味,“说了我没气——”

“气我怀疑你?”御天行说出心中所想。

话一出口,御天行便感到怀中人儿身子一僵。

“说中了?”

御天行叹息一声——少年果然在介意。

衣角一沉,御天行低头看到少年手中正攥着他的衣襟一角。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从不知少年竟是如此可爱。

拍拍少年的背,“对不起。”

怀中小脑袋似是动了一下,却并未抬起。

“你是‘紫幽’也好,是‘幽’也罢,你便是你。”

誓言一般,御天行缓缓说道。你便是你,只是你,可以令我如此软语轻言;你便是你,只是你,可以令我放下帝王尊严;你便是你,只是你,可以令我道出一声“对不起”。

攥着衣角的手又紧了紧。沉默了片刻,怀中的小脑袋上下动了两动,又不动了。

御天行暗暗长叹一声——此刻心中不断涌出的这般满足欣慰的感觉,为何总似怀中人儿的全心依赖已是迟来了许多年的等待?心中不断涌出的暖意,这般感触是否便是世人口中所谓“幸福”?只希望时间静止在此刻,只希望怀中人儿永远不再离去。

许久,当御天行听到怀中人儿渐趋平缓的呼吸声,才发现原来少年竟在他怀中睡着了。

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御天行不曾知觉,此时自己眼中满意的柔情能令百炼钢化为一滩春水。只可惜,他柔情以待之人,已是沉入梦乡。

轻轻拂过少年睡穴,好让他睡得更安稳些,御天行打横抱起少年,走至床边,抱着少年和衣躺下。发现少年身子一沾床,便向背后墙壁贴去,御天行剑眉微蹙,这人儿,睡觉时喜欢靠着冰冷的墙么?

伸手将少年揽回怀中,少年似乎还在寻找墙壁。

御天行转念一想,莫非他是喜欢背靠着什么睡觉?心下想着,便将少年翻转,使得他背靠向自己,果然少年顿时安分了下来不再乱动,只是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一双手臂交叉着抱着两边肩头,一双腿折起贴向小腹。

上次在湖心小筑之中不曾发现少年睡觉时竟是这般姿势。难道这才是他平日里睡着时的模样?御天行心中不禁疑惑——为何是这般奇怪的睡姿?

虽是不明,御天行却不曾放开环着少年腰身的手臂。摘下假面,御天行亦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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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之中,御紫炎只觉得背后不似平日一般冷硬,却是传来阵阵暖意,并且柔软非常,甚是舒服,不禁再向后用力靠一靠,尽情汲取着这难能可贵的热量。

睡梦之中,御紫炎仿佛看到了一个女人模糊的笑脸——那个女人……是夜禹桥的母亲吗?是那个他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吗?

心里一阵酸涩,却又隐隐有着一丝甜蜜。女人似乎在对他说要他幸福。那一刻,御紫炎有种错觉,或许,这一次,他真的可以拥有幸福……

“曼珠——”

脑海中,御紫炎再次呼唤着那个名字,却依旧,得不到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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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今天过生日,你也一起来庆祝吧?”

梦中,御紫炎恍惚看到一个初中生打扮的可爱女孩正满脸羞涩的对夜禹桥说话。

“——”

夜禹桥还不曾说话,便听到另外一个声音说道,“唉,学长不可能去啦。他要回家念书,还要帮阿姨做家务。学长可是个标准的好孩子呢。”

夜禹桥张了张嘴,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笑着说,“是啊,你们一起玩的开心点。”

“咦?学长不去吗?可是学长和……不是兄……吗?”

“快点,走啦……已经去订位子啦。”

夜禹桥微笑着看着一群学生有说有笑走出学校。

低头整理整理衣服,夜禹桥也走向回家的路。

“禹桥,回来了?你有没有看到我和你爸给……准备的生日礼物?”

刚进家门,夜禹桥的养母就站在门口对夜禹桥问道。

“没有啊。”

夜禹桥摇摇头。

“真的没有?”

夜母带着一丝质疑的再次问道。

“没有。”

夜禹桥心中冷了几分。说什么标准的好孩子。每次……找不到东西,母亲都会这样质问他——

“是什么样的东西?我帮您找找看。”

夜禹桥仰起脸,微笑着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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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御紫炎的手紧握成拳,双唇微微翕张着,无声呢喃。若是御天行此时醒着,便能看到,紧蹙着眉,睡得并不安稳的御紫炎,口中无声念叨着,“不是我,为什么总要怀疑我。明明是……故意——”

……

第九十九章天师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床上时,御紫炎便醒了过来。闭着眼叹息一声,昨夜似乎梦见了些令人高兴不起来的往事。

稍稍放松一下蜷缩着的身子,御紫炎原本还带着朦胧睡意的双眼蓦地睁大。

低头看去,果然腰间一只宽阔的手掌并非错觉。背后温暖的体温、萦绕鼻尖熟悉的冷香,御紫炎突然觉得有些头痛——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三番两次在“月天”面前不由自主流露出真实情绪。

“月天”、父皇,本就是同一人。可是,面对“月天”时,他为何总是情不自禁放松心里那一道防线,为何总是忍不住想要任性妄为?

背后人搭在自己腰间的重量忽然一轻,御紫炎心中一紧,以为御天行醒了。忙闭上双眼想要装睡。可是半天功夫,不见背后再有动静。

御紫炎缓缓张开双眼,小心翼翼转过身,面向御天行。

经过一晚,易容丹的药效已经过去。此时,御紫炎眼前的,正是那张曾经朝夕相处、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四年多过去,岁月却没有在父皇脸上留下半点痕迹。想想也是,这里的人如此长寿,父皇三十四岁的年纪根本还很年轻。

四年了,他已有四年不曾为父皇庆祝生辰了啊……

不自觉低头看看,当初他为父皇编的环佩,父皇果然已经不再戴在身上了。自己也真是的,既是父皇已不记得他,有哪里还会戴那个不值钱的物件儿。

忽略心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御紫炎抬头仰望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

父皇,如今紫炎只能在心底默默唤你一声父皇了。

父皇,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父皇,这些年你可是一直在为国事操劳?

父皇,这些年……你可曾……爱了别人?

御紫炎正自望着御天行的脸发呆,甚至不曾发现御天行的双眼早已睁开。

“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被上方传来的声音骇了一跳,御紫炎这才惊觉那人已醒了,而且看那双流金黑眸中没有半点睡意,不知在自己看着他出神时,他已是看了自己多久!

迅速将视线移开,御紫炎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那便是在看着我发呆?”御天行话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御紫炎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忽又想到一件事,“你装睡?!”

看着眼前少年气鼓鼓的模样,心情大好,不禁想要再多捉弄这人儿一回。

“你方才不也是想要装睡?”

“我——”御紫炎理屈词穷,想要起身,却被御天行一把揽回怀中。

慵懒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不复平日里的冷润,却更带着一丝别样的诱`惑,“再陪我躺一躺。”

听到御天行话音之中似是带着几分疲惫,御紫炎不禁躺回御天行怀里,十只手指不自觉搅在一处,声音低低的问道,“你……最近很忙、很累么?”

“怎么?你这是在关心我么?那么你这是在关心‘天’还是在关心‘主子’?”

故意学着昨日御紫炎赌气之下问出的话,御天行有样学样的问道。

御天行没想到这一问却将怀中少年问得僵在当场。

御紫炎心中的回答——既非“月天”,亦非“主子”,而是……

“我只会在‘天’面前如此任性放肆。”

御紫炎淡淡的笑着说道,“不过,若是主子不愿,幽自会谨守本分。”

“月天,抑或御天行,对你,不同么?”

御天行低沉冷润的声音,一字一句敲打进御紫炎的心底。

“——”

御紫炎迟疑片刻,终是沉默的点点头。

“这不同,对你很重要么?”

御紫炎听御天行这一问,蓦地抬头,对上一双流金黑眸,眸中神色,似曾相识。

“回答我,是主子,抑或不是,这不同,很重要么?”

御紫炎的思绪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便有人问过他同样的话。

“……”

御紫炎沉默片刻,终是悠悠开口问道,“对你,不重要么?”

“我昨日已说过,你是‘紫幽’也好,是‘幽’也罢,你便是你。”

“但是这对我……却很重要。”

御紫炎浅笑着,摇摇头,“若是主子,幽昨日的冒犯,便该重罚。若是天……”

“若是‘天’,如何?”

“若是天,紫幽便只是有些失态罢——”

御紫炎依旧浅笑着。

“那你是想受罚,抑或是想当做‘有些失态’?”

“……”

被御天行如此一问,御紫炎只得浅笑道,“天,紫幽自然是不愿平白受些皮肉之苦。”

“你到是会算。”

御天行笑道,流金黑眸中满是宠溺颜色。

“呵。”

御紫炎同样轻笑出声——罢了,就当他是“天”,就唤他作“天”,就认他为“天”。

注意到少年笑着,眼中却是一闪而过的黯然,御天行心中又是一阵疑惑——为何这人儿心底还有放不开之事?

意欲转移眼前人儿注意,御天行转口问道,“昨日`你曾提过有了月非医的下落。”

提到月非医,御紫炎神情亦严肃起来,“不错,魑裟邪说在尚水大漠中发现一处疑似上古遗迹之处,月非医便是到了那里。”

“我陪你同去。”

“你要去?”御紫炎不禁扬声反问道。

“怎么?不可?”

“这——你不在朝中……”

“自是安排好了的。”

“还有水尛湸之事——”

“麟自会料理。”

御天行有些不耐,从不知少年竟是如此罗嗦,“你不想我同去?”

“——”

眼见少年又低下头去,姣好的眉微微蹙起,声轻如蚊说道,“倒也不是。”

注意到少年的手又拉上自己的衣角,御天行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既是没有不愿,便不要再绞尽脑汁想些借口。月非医到底也算是千月宫之人。我不该去么?”

“……”

心中并非不愿,反而隐隐的有着一丝期待。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已然不记得他这个“三皇子”的男人;只是,害怕自己待在他身边太久,会越来越无法平静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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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床上由着御天行拥着躺了片刻,御紫炎才起身。

并未惊动霜洁,御紫炎自行梳洗完毕,又帮御天行梳洗更衣。

看着眼前人儿忙前忙后的身影、驾轻就熟的动作,御天行似乎觉得这一幕早已深深刻印在脑海里。

心中的疑惑愈累积愈多,却迟迟不曾使用异能查探少年的命盘——不愿以这种方式掌握少年的过去将来,只愿用心一点一点体会少年的喜怒哀乐。

正如自己所说,无论“紫幽”,抑或“幽”,他便是他,自己便会一直对他好。

御天行心中盘算着,此次事了,带少年回宫,想要留他在自己身边,想要时时刻刻看到少年的身影,听他唤自己一声“天”。

听到房内动静,霜洁在门外敲门问道,“陛下可是起身了?”

“嗯。”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

御紫炎三两下帮御天行整理好衣襟腰佩,才直起身走向房门。

打开门,霜洁刚开口唤道,“殿——”话音便在御紫炎一个眼神之下吞回口中。

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二人既已是如过去一般亲近,殿下为何依然迟迟不肯告知陛下自己的身份。

“幽。”霜洁无奈,只得开口唤道。

御紫炎向霜洁一笑,开口说道,“天与我们一同去探一探那上古遗迹。”

“是——”

听殿下口中提及“天”,霜洁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是指陛下。

虽是不明白殿下为何会直呼陛下名讳,但见陛下与殿下皆不曾在意,霜洁自是不会去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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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座城。”

傍晚时分,御天行一行便在魑裟邪的带领下来到一座古城之外。

说是一座古城,是因五里之外看去,城墙之上痕迹斑驳,透着一股沧桑之感。

“你说此城外围设有守护大阵?”御紫炎问道。

“不错。”

“天,我们进去瞧瞧。”

“凭你们?”魑裟邪面带嘲讽笑问道。

“怎么?不行么?”御紫炎挑眉高傲的反问道。

“连我都没有把握可以破得此阵,凭你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肉胎?你可知,你我如今看到的不过是一片幻象。阵中到底是何景象,谁也不知。”

“我问你,你看到的景象是怎样?”御紫炎神秘笑问道。

“多此一问!小美人儿,你不是一样看到,一座破破烂烂的空城。”

“错。”御紫炎摇头说道。

“啊?”

“我看到的,是万人正在朝拜高台之上一衣着古怪之人。”御紫炎笑意盈盈。

“那是尚水一些部落信奉的巫教之中被称为‘天师’之人。”御天行淡淡解释道。

梦回几年长 第三卷 彼岸心华 第一百章 祭天妖狐 (改后)
章节字数:3224 更新时间:10-06-15 02:35
第一百章祭天妖狐

“那是尚水一些部落信奉的巫教之中被称为‘天师’之人。”御天行说道。

“——”

魑裟邪一顿,过去他是否太过轻视这父子二人了?仔细瞧瞧,确实是没有半点修为的凡人没错。那又为何会看到连他都看不到的景象?

为证实自己并未眼花,魑裟邪转而询问霜洁道,“丫头看到的景象为何?”

“破烂空城。”霜洁如实说道。

“本座与紫幽进城一探。”御天行说道。

魑裟邪不作声,此时他倒是有些相信这二人能破了城外守护大阵。

寻了一处阴凉地,魑裟邪翻身下马,见不远处月白与紫衣停在城门下,魑裟邪斜眼瞧瞧霜洁,“丫头,你家两个主子到底是何人?”

“——”霜洁亦侧眼一瞥魑裟邪,不去理睬他。

见霜洁不语,魑裟邪无谓的耸耸肩,斜倚在树下,阖上了双眼。

另一面御天行与御紫炎二人来到城门外。

翻身下马,御紫炎向前一步,却觉被一道无形障壁拦住去路。

“怎么?”御天行问道。

“过不去。”御紫炎摇头说道。

御天行亦上前一试,同样被拦回。

那一回明明可以通过的——御紫炎心中暗想。

“师傅曾说过,要破守护大阵须得修为高过设阵之人,抑或被设阵之人认可。”

御紫炎一面对御天行解释道,一面在心中盘算着——如此说来,莫非上次可以轻易通过,乃是因为父皇与他皆是御氏血脉?

“嗯?”

御紫炎正说着,只见御天行搭在无形障壁之上的手穿透过去。

似是被一股无形力量牵扯,御紫炎被迫向前一步。

“……”二人无言对视一眼,此时已是站在城门内侧。

“看来有人特意引我们前来。”

御紫炎猜测道,“或许是月非医,又或许是——”

“神秘人。”御天行忽然想起那至今查探不到下落的神秘人。

听到御天行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御紫炎神情凝重了几分。

上次已是领教过自己与对方实力的差距,若果真在此遭遇……御紫炎看向身旁之人——至少要设法保他周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