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御璃天 || 39.9万字

关于修真,为了有些没怎么看过修真文的亲,梦梦先介绍一下基本的名词:
一,修真界分为“人修”、“魔修”以及“妖修”。
文中白尘正是属于“人修”;第七十九章出现的雪狐小凝是灵兽,属于“妖修”;第八十五章时登场的魑裟邪则是属于“魔修”。人修和魔修的区别只在于修炼功法的性质,好像普通武侠小说里面“名门正派”和“邪教”的区别。
二,修真界境界区分由低到高:
筑基,开光,融合,辟谷,灵寂,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
每个境界又分初期、中期以及后期。境界越高,实力越强。而且因为一个境界分为三段,所以如果相差一个境界,实力差距相当明显。
铸成金丹可以使用三昧真火,就可以炼制灵丹灵器。 破丹成婴之后只要元婴不灭,修真者就不算真正死亡。反之,元婴被灭,就意味修真者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文中白尘的情人泫夜当初元婴未灭,不过他并没有保留元婴重塑肉身,而是直接转世投胎去了。后文对于这件事还会再交代。或者写成番外也可以?呵呵。
像小凝这样的灵兽结成元婴之后就可以开口说话了。结婴之前就只能靠灵识交流(类似于心灵感应吧。。。)
三,修真界之后还有修仙界、修神界。等到后面写到时再作介绍吧~

梦回几年长 作品相关 预告!热腾腾的第三卷即将奉上
章节字数:525 更新时间:10-04-24 11:03
预告~热腾腾的第三卷即将奉上~~~
小炎对于天天的感情终于有了进展~~~~
在外漂泊了几年的小炎心中慢慢沉淀对于“父皇”的想念。眼见一对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禁思量自己今世是否也能寻得“心之归处”。
危急时刻“月天”愿与他同生共死的决心令他心痛之余更多是感动,心中感念催生情根初种。
“父皇”得知小炎皇子身份时却又生出一番猜忌试探,使得小炎再次受伤、心中隐隐难过。
最后启仙遭遇某人,前世零星记忆冲破曼珠封印化作梦魇。夜禹乔心中伤疤终于揭开。此时恰巧天天恢复记忆。小炎再没有理由坚持执拗,决定摒弃过往,试着去“爱”。
但是但是,两人感情依旧考验重重,是误会?是背叛?是虚伪?动了情,却又殇了心,是与曼珠缔结永世契约、彻底丢弃爱人之心,抑或趁着此刻封印松动、将曼珠逐出体外?
小炎是该相信?还是该放弃?心,并非坚硬顽强,再次尝受痛彻心扉的滋味,小炎是否还愿“相信”?小炎到底何去何从?天天又该如何抚平小炎的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第三卷“彼岸心华”——敬请期待~~~~
o(+v+)o
亲亲们要继续守护小炎与天天的感情历程哦~mua~~~~~~~

梦回几年长 作品相关 呜呜,新的章节总是传不上来。。。。
章节字数:53 更新时间:10-04-28 12:42

梦回几年长 作品相关 写文感想两三事
章节字数:1672 更新时间:10-04-30 12:49
在连城上面更文继续进行中,头脑一热同时开了三个坑,昨天考完试第一次三坑同更,脑袋里面的回路差点错乱打结儿,呵呵,不过上午一起来,看到“银墨”上面突然多出三条留言,开心的我嘴都合不拢了~
朋友“某人”见我每天一遍又一遍的刷新界面看有没有新留言,都快魔障了(偷笑)。
怎么说呢,“紫御”刚开始只是写来聊以**的,我本就是个习惯写字胜于诉说的人。心里太多的想法、太多的片段,用说的,很难讲清楚。“紫御”最初就是加入了主观情感才塑造了小炎,所以小炎的性格才会显得很复杂、不鲜明。关于这样的小炎,也有亲说太纠结、没事找事又自欺欺人,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活脱脱的小炎,或者,也是活脱脱的梦梦。
“紫御”是梦梦第一次正式写文,投入了很多感情,最初也是想以“紫御”解开盘旋在心中许多年的心结。老实说,亲们对于小炎的不喜,最初梦梦心中是真的有些纠结的,因为描写着小炎的时候,梦梦的感情是和他同步的。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纠结和没事找事,但是被人指出来,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的,呵呵。不过仔细想想,或许一直以来的执拗真的有些无谓。不过这才是现实、这才是生活吧?毕竟还是一步一步这样走来的。
想通了,似乎“紫御”的发展也豁然开朗了一些。从开这个坑起,我就在跟“某人”说,我一直在担心等到小炎和天天之间的感情该要发生质变的时候,梦梦会没有办法转变的自然——毕竟这是梦梦写“紫御”整篇文的初衷,也是最关键的地方。想要借着小炎找到相信真爱的理由,或许就是梦梦的私心吧?
所以这两天小炎性格的转型,并不完全是回应亲们不喜的声音,也是因为时机到了,拧成一团的结,该解了。
最初构思“幻夜”的时候,本来是想把“暻寒”写成一个超妖艳的“诱”受滴,嘿嘿,不过后来想想决定让他腹黑一点。“暻寒”的心里是黑暗的,人是精明强干的。但是心智,却是停留在小时候的。而尹大律师当然也不是弱者(好歹他才是正牌的小攻嘛~),原本是把尹枭鹏写得更加有势力一点的,但是给了他律师的职业,梦梦很难想象出他该怎么有势力(555,梦梦是个跟有钱人世界无缘滴大平民。。。。)
不过关于这一点,梦梦就想在性格上、为人处事上多多体现“强攻”的气势,嗯~还有就是梦梦在考虑后面给尹枭鹏安排一点黑道背景,不知道到时候亲亲们会有啥反应,嘻嘻,“幻夜”到现在都没有人留言,梦梦望眼欲穿中……果然连城还是父子文的天下么(从梦梦仨坑里有俩是父子文就能看出来了)……
最后是偶们家“银墨”呵呵,老实说这一篇真的是临开坑的时候才萌生的构想。本来只是想占个坑考完试再开始更文的,结果只有个题目的时候木偶亲就过来支持,让梦梦感动之余决心开始填坑~
因为构思还很不完整,关于“银墨”接下来的发展,梦梦其实也还没有定论,只是想着这一次一定要写一个甜文,让墨墨和爹爹可以相亲相爱在一起。果然幻想世界还是要给人脱离现实做美梦的地方么~o(^3^)o~
不过貌似有了前面两坑的经验,描写墨墨和爹爹的时候感觉熟练了许多,也可能是因为不像“紫御”和“幻夜”,墨墨和爹爹完全是梦梦凭空想象出来的,没有梦梦的痕迹,所以很简单、很直接、很鲜明。嗯……说没有梦梦的痕迹也不完全恰当吧——这个或许是梦梦的理想——简单直接的墨墨,还有疼爱墨墨的爹爹。喜欢就是喜欢,能直截了当的说出口。就算呆呆的不懂人情世故也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捧在手心里面呵护着。梦梦从以前就一直说“阿呆”对上温柔又有一点坏的爱人,才是梦梦的王道
~呵呵。
啊啊~罗嗦了一大堆,也不知道有没有亲会看,貌似很少有大大会把写文感想放在上面哦,不过不过梦梦是新手菜鸟,写文感慨良多哦,戳手指。。。。。
呵呵,总之梦梦从三篇文中都得到了很多新鲜的感悟和快乐,虽然三坑齐开很挑战,八过梦梦会努力坚持滴~希望有更多亲亲们的评论或支持或鼓励或反馈指不足,梦梦后面文力也可以有所提高,塑造人物起来更加随心所欲一点。
也保佑我快点找到工作吧,碎碎念中……

梦回几年长 作品相关 终于被编辑领回家后下的决定
章节字数:889 更新时间:10-05-06 12:40
梦梦3月21号开的坑,然后来联系梦梦的编辑正好辞职了,所以梦梦就一直“孤军奋战”中,昨天晚上被北北编辑领回家,一眼看到群里面竟然有梦梦最喜欢的火狸大人在,激动得梦梦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嘿嘿。
不过激动之余,也在北北编辑的告诫下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现况,尤其是关于开了三个坑之后很难坚持下去的问题。
最初写“紫御”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只是一门心思在码文。“紫御”写到现在,第三卷也快完结了。当中自然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亲亲们的反应同样也显示出梦梦在情节处理和人物把握上的缺陷,梦梦一直也有在反思并且努力在接下来的文里面寻求改进。
今天在群里,梦梦看过前辈们介绍的经验以后更是在反省。不过“紫御”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亲亲在支持,而且后面的发展梦梦也有在计划了,所以这一篇,梦梦是不会弃坑的。
然后是“银墨”,因为在亲亲们的大力支持下,梦梦决定了参赛,结果梦梦真的是没有想到会一下子有这么好的成绩。梦梦在偷想,北北编辑领梦梦回家也素因为这一篇现在做得还不错吧,呵呵,梦梦感到了压力但是同时也让梦梦斗志满满想要做得更好

所以今天梦梦决定好好的把墨墨发展起来。
最后是“幻夜”,老实说,做这个决定,梦梦实在是心痛得要死,三个都是梦梦的宝宝,实在是谁也不想冷落。但是为了能够给亲亲们质量更高的文文,梦梦只好决定暂时先把“幻夜”雪藏了。不过不过,梦梦有空的时候也是会存一些文给“幻夜”的。虽然很对不起一直在关注“幻夜”的亲亲,但是梦梦只有先做一个取舍,才能更好的前进。
总之一句话,梦梦真的很感谢一直以来亲亲们的支持和关注。为了写出更好的作品报答亲亲们的支持,梦梦一定会加倍努力的O(∩_∩)O
p。s。火狸大人在群里叫偶“窝窝”也~~~呵呵,还有群里其他大人们也粉亲切,梦梦直到现在还在偷笑。跟了一个这么厉害的编辑,和这么多大前辈在一个群里面,梦梦既紧张、又激动、又感到压力、又有了动力……心情粉复杂滴~
现在只希望感冒快点好,梦梦才好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各位大人为目标,奉献给诸位亲亲更好的作品!!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楔子 (改后)
章节字数:3640 更新时间:10-05-25 13:51
佛曰: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楔子:
“妈,爸爸去世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阳台走进客厅,对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妇人语气平淡的说道。
“嗯。”老妇人点点头,问道,“你爸爸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傻瓜。说谢谢的该是我,说对不起的也该是我。他这个人,到最后还是这样生分——”老妇人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爸爸这一生都是这个脾气,有时候像个孩子一样顽皮任性,有时候又倔强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女人说起她的“爸爸”时,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唉——”不知为什么,老妇人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是他的坏毛病啊……”
老妇人并没有对女人说起。那是那个人的坏毛病,总喜欢用插科打诨的玩笑话掩盖心底的寂寞感。就像刚才,他明明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却坚持不要她过去陪他,说什么“生离死别”太煽情,她看了对身体不好。结果,活着的人还不是要经历“死别”。已死去的人,却是已经毫无知觉了。那个人,真是到死了还是那么天真、任性又逞强。
“去打个电话通知一下你的阿姨和姨父,看他们要不要过来。”老妇人收回心绪,淡淡的说道。
“他们不会想要过来吧。我们在澳洲,他们在美国。差的这么远,而且他们年岁也大了。”
“说的也是,算了,你就打个电话过去通知一声吧。再怎么说,你阿姨也算是你爸爸在这世上唯一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了。”老妇人想了想,说道。
“好的。”女人答应了一声一边走出去打电话,一边口里还说着,“爸爸和阿姨好像几乎都没有联系过呢。”
……
老妇人见中年女人走出去,才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阳台,看到太师椅里,一个老人安详的闭着眼睛,乍一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说是老人,只是指他的年龄。但看容貌,会让人以为他不过四十多岁、五十刚出头的模样,作为一个男人,一个老者,实在好看的有些过分了。更不用说这是个癌症晚期的病人。
“小桥,好好睡吧。这一辈子,你太死心眼了。游遍了大江南北、看遍了世界各地,在你心里结了几十年的疙瘩,为什么还是没有解开呢?他们,大概不会过来看你最后一眼了。这样也好。你,大概也不想再见他们吧……”
星光柔和的投射在老人脸上,脸上残留的泪痕,和嘴角剩下的一抹笑意,看起来是那么格格不入,却又那么的和谐。就像此时这座房子里面萦绕着的氛围——没有太多悲伤,没有太多感念,一切都只是浅浅的,淡淡的,却又好像挥之不去。
老妇人两眼余光扫过脚下,只见地面上零星散落着一些碎片。老妇人缓缓低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走回客厅,推开摆在茶几上吃了一半的生日蛋糕,在茶几上将碎片拼好,一张照片呈现在眼前。
老妇人端详着照片良久,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小桥,你不是说把所有和他们一起照的照片都烧了吗?真是,叫我该说你什么好?”
老妇人视线定格在照片上一个穿着米色西服的年轻男人。年轻男人笑得阳光灿烂,只是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微微斜视的视线指向身旁一个有着慵懒笑容、穿着白色礼服的年轻男人。米色西服的男人眼中,只有深深的无奈与伤感,甚至,还有一丝——绝望。米色西服男人另外一边是一个穿着婚纱的可爱女人亲密的挽着他的手臂。甜美的笑容不知为何,看起来却好像透着一抹扎眼的洋洋得意和一丝,极浅淡的,厌恶。
窗外一阵风吹过,茶几上刚刚拼好的照片再一次散落一地。老妇人再次抬起头时,眼中闪烁着晶莹,口中喃喃念叨着,“小桥,这样一张照片,你何苦留到今天啊——”

阎府——
“下站何人?”——如钟鸣的声音嗡嗡作响,说话之人正是阎君。
“夜禹桥。”平静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脸上,却挂着一抹浅笑。似乎结束了生命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影响。
“嗯……”阎君微微挑挑眉,拿起夜禹桥的生死簿,“夜禹桥,男。30岁娶妻,育有一女,但并非亲生。一生经营小衣饰店45年,平日行善虽小却也不断,无大过。76岁天命终,阳寿尽。”
不错,夜禹桥,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人,平凡的过了一生,平凡的在76岁生日的时候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哈雷彗星,然后,微笑着记起半个多世纪前在伦敦游玩的时候跟好友佐霄桐通电话说到自己要在76岁的时候看哈雷彗星,最后,“了无遗憾”的在养女的陪伴下,阖上了双眼。
这平凡不能再平凡的一生,如果非要找出一点不平凡之处,那就是,夜禹桥,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而那个人,和他一样,也是个男人。那个人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他养父母的女儿的丈夫,也就是他名义上的“妹夫”。
好吧,或许他还有一点不平凡之处,那就是,他的妻子,其实和他之间并不是因爱结合。夜禹桥结婚,只是为了帮他原本的义姐、后来的妻子,清,抚养遗腹子。否则,他大概会终生不娶。
“嗯哼。”看下面的人似与平日里见的不同些,阎君干咳一声。堂下之人却好像并未在意,依旧未曾出声,只是已经抬起了方才低着的头,带着一丝丝玩味的四下看着。岁月留在脸上的痕迹并不是很明显,两只眼睛里面也好像从未染上半点风霜,依然是十几二十岁时的光彩。
阎君觉得有趣。平日到了这里的人不是叫冤喊屈说自己不该如此短命,便是两眼呆滞好像不知自己为何身在阎府,更有那不珍惜生命自己急急跑来报到的人。像夜禹桥这般平静却又带着一点好奇,若无其事的欣赏阎府的,倒是少之又少。恰巧今日阎君心情不差,于是开口便问,“夜禹桥,你来世想选在怎样人家,愿过何种人生?”
听到阎君的话,夜禹桥那光彩玩味的双眼中似闪过一瞬黯然,尔后淡淡的看向阎君,“出身怎样我并不在意,只是来世想做杀手。”
阎君一愣,没想到这一世如此平凡的一个男人来世居然想作杀手,“为何?”
“杀手,无爱。”四个字,辨不出情绪。
“——”阎君顿了一顿,在夜禹桥的轮回册上写下几笔,招手令身边小鬼附耳下来吩咐几句,便着小鬼带人去了轮回道。
走到奈何桥边,看桥下彼岸花开得红艳异常,夜禹桥口中低声喃喃,“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一旁孟婆叹气,“可怜见的那花和叶。”
夜禹桥侧首浅笑。
“去吧。”孟婆点点头对夜禹桥说。
那个平凡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轮回道中。阎君案上,一句朱批:
夜禹桥,转世为杀手,无爱。
“啧啧,阎君,他说要做杀手,你还当真依了他?他若真的成了无爱杀手,那只臭狐狸哪里还能和他主子再续前缘?”虚空中,一个俏皮的声音响起。
随后,奇异的事情发生,阎君案上,本已写好的朱批,改了内容——
夜禹桥,转世为皇子,真爱难得。
“顽皮。”同样在虚空中,一个尽显王者贵气、透着成熟稳重的声音响起,却是带着丝丝笑意。
“我哪里是顽皮?好不容易找到他的灵魂。哪能让他这辈子再浪费掉?!”
“……那你还偏要留着夜禹桥的记忆?带着那些记忆,他还如何去爱?”声音中有着一丝无奈。
“那当然!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欺负我的了?这会儿不让我讨回来,更待何时?”
“你啊——”沉沉叹息一声。
“没关系。他家主子答应过他的,这一次他会是被爱的那一个。”
“呵,还说要报仇,结果你还不是站在他那一边。”
“那是自然。他到底是我的义弟。而且当初若不是我——”俏皮的声音蓦地低沉下去。
“好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他们人妖疏途,想要相恋,本就不易。当初神界群起而攻之,又岂是你一人之力可以回转?”成熟声音温柔的安慰道。
“但是当初文景那老贼诅他轮回百世,天煞孤星之命,我却没能阻止。最后让他们二人虽是双双殉情,却是天各一方,千年没能相见。我——”
“这也无法。你我当初由兽神宫赶到瑛暝星时,文景的咒术已然完成。我们事后不也是手刃文景,才勉强将天煞孤星之命改了一点。你就不要再一直放在心上了。”
“嗯。”俏皮声音似乎认同了对方的说辞,声音重新恢复活力,“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四处捡东西的毛病还是没变啊——”
“他这一次,可是捡了个棘手的东西回去呢。”
“哼,他自找的~”俏皮声音不负责任的说道。
“你这会儿袖手旁观,小心他回来后找你算总账。”成熟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
“呃……有你在,他也不敢怎样吧?”俏皮声音有些迟疑地问道。
“这个嘛——”成熟声音故意拖长音,说道,“难讲。”
“……”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一章 再世为人 (改后)
章节字数:3639 更新时间:10-06-19 00:07
第一章再世为人
待夜禹桥再次恢复意识时,却是觉得四周一片黑暗,暖暖的,像是在水中。心下想着,莫非自己此时正是腹中胎儿?
只是转世投胎,不该忘却前尘吗?明明见着了孟婆,也喝下了她递来的汤。难不成这也有所谓“抗药性”一说?夜禹桥有些自嘲的想到。
想前世确实没少吃药,倒不是身体不好。只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心理状态一直不是很稳定。虽然没有到借助安眠药入睡的程度,但是却也着实用了不少年头安抚心中旧疤。今生……终于不必再为了别人过活了吧?
正想着,夜禹桥只觉周围一阵大力挤压,周围似是一亮,有人拍他,他知道婴儿出世要哭才可换气,于是便也配合,一张嘴,清脆响亮的哭声响彻大厅。
“恭喜娘娘,是位皇子。”一个苍老的声音一边说着,一边抱起夜禹桥。
夜禹桥听闻,眉头皱了一皱——为什么是皇子?他明明同阎君说来世愿做杀手。
“是吗,抱来给我瞧瞧。”夜禹桥正自心中不豫,只听一个甚是虚弱却又很温柔的声音说着。
“是,娘娘。”夜禹桥感到自己被另一双手接过抱在怀中。怀里传来淡淡的兰花香,倒也颇令人觉得惬意。夜禹桥本就是个随波逐流的人,于是转念一想,“算了,皇子又如何。皇家亦是无情,没差。”
正想着,只听外面有人喊道,“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齐喊道。
“嗯。”只听来人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灵妃生了?”那声音好似幽洞中可以穿石的滴水,冰凉、似在耳边又似遥远,温润,却又力道十足。
“回皇上,是位皇子。”方才苍老的声音一边说着一边将夜禹桥抱到来人面前。
夜禹桥感觉自己被来人接过,同那冰冷的声音一样冰冷的怀抱,隐隐传来淡淡的幽香,分不清是什么香气,只是觉得那香气同那人的声音、体温一样,淡淡的透着疏冷。
御天行,也就是众人口中的皇上,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孩。只见怀里的小人儿的脸还是新生婴儿的皱瘪,手脚安静的没有一丝动作,只是粉`嫩的鼻翼微微颤动昭示怀里的小生命真真切切存在着。
婴孩头顶的胎毛松松软软的,乍看之下是墨黑色,仔细瞧瞧,竟是泛着淡淡的紫芒。就连眉毛和睫毛也是带着影影绰绰的紫色。
而正在御天行打量夜禹桥的同时,夜禹桥也想努力整个开眼睛端详一下自己所谓的“父皇”。然而新生婴儿的无力,让夜禹桥再三努力几次都无法张开眼睛,反是因体力不支而沉沉的睡去。
临睡之前,只听御天行依然疏冷的声音,“三月后,三皇子,抓周……”而夜禹桥并不知道满屋的人听到那一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话之后倒吸冷气惊讶万分的反应。

这一睡便是大半天。等夜禹桥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半夜。静谧的月光洒在他躺着的小床上。映得那闪着紫芒的毛发,盈着微蓝的波光。除了从远处传来的隐隐的打更声,再没有半点声响。安静,刚好给了夜禹桥足够的时间慢慢理清思绪——
是的,他转世了。以前夜禹桥虽觉得神鬼之说有趣,却不曾很虔诚相信过——毕竟他也是21世纪科学教育下的产物。所以在他到阎府的时候,很是新奇的小激动了一下。只是,若是转生,为什么还有前世的记忆呢?倒更像是传说中的“穿越”?
夜禹桥苦笑了一下,婴孩的唇角却只是微微动了一动——人家小说里面穿越的都是青少年一代,怎么他这个享天命的小老头儿也会跟着凑起热闹来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心理年龄太小么?清,也就是他的妻子也总是说他长也长不大,活了几十年,心性还像个十几、二十的孩子。
其实,哪里是他心性像个孩子,只不过是他的记忆——定格在了那年夏天——
夜禹桥甩甩自己的头——不过一个新生婴儿做起这“甩头”的动作,实在是收效甚微。总之夜禹桥是试图从脑中挥去那段怎么也不想再去面对的记忆,只是,同样收效甚微——夜禹桥不禁在心中长叹一声前世已经背着这段记忆活了几十年,这辈子带着那些凌乱不堪的记忆再重新活起,实在是……
“哎——”就在夜禹桥张开小嘴刚想叹气的时候,里间屋先响起了叹气声。
谁在叹气?——夜禹桥心想。
“娘娘,照规矩皇子该是满三岁才行这抓周礼。为何皇上这次竟然要让三殿下出生三月后便去抓周?”是日间的那个苍老的声音。
“皇上天赋异禀,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你我只需谨守本分。”说话的正是夜禹桥这一世的“母妃”。
“这倒是。只是娘娘毕竟还是皇上的影卫。三殿下的身份在外人看来只是单纯的皇子,可是……”
“晏灵既是皇上的影卫自当恪尽职守,这贵妃娘娘的头衔不过是过眼云烟,皇上准我生子已是天大的恩典。晏灵只望皇儿可以平安长大,共享天伦,便是晏灵与皇儿的福气。”

皇上天赋异禀?——夜禹桥暗自思忖,难道这皇上还有什么特异功能不成?这里也不知是哪朝哪代?或者该问,这还是不是他过去生活的时空?
听那娘娘言下之意,似乎并没有要他争宠的意思。如此正好,他没有那个本事争,更懒得争。深宫之内,只求自保。这个母亲既然是“影卫”,武功应该不差。母子平安想来不是难事。
说起影卫,不是应该都像小说上一样,平时都隐在暗处保护主人的吗?不知道这个贵妃母亲是怎么身兼二职的,平时总不见人影不会引人起疑么……
想着,睡意又涌了上来。夜禹桥用力眨了眨眼,终抵不过睡意,“这一次或许可以找到活着的意义,不再是夜禹桥,而是重生后的“三皇子”……”

皇帝寝宫,御华殿。

修长的身影倚靠在龙床上透过屋顶的琉璃看向繁星密布的夜空,此人,正是御天行。

今夜本该是月圆之夜,月食却使得原本的圆月只剩一弯蛾眉。点点星光无声的轻抚着那张俊美非常却又满是疏冷的面庞。霸气十足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松散的月白色锦缎睡衣敞开着领子,墨黑的头发如缕缕青烟随意的倾洒在胸前,发丝下隐隐可以看到男人蜜色的皮肤。由于长年习武的原因,骨架生得煞是宽阔,身上没有半丝赘肉,皮肤,更是紧致光泽。

只见男人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膝头,另一只手则垂在卧榻之上,修长的手指似有意无意的轻弹着。那姿态似慵懒,却没给敌人留有半点可乘之机。四周的气息平和安静,却又让人不由得有一丝冷意,不敢靠近。

往那细长的双眼望去,墨黑的眼球周围竟环着一圈浅浅的金色的光芒。而这双眼睛里透出的本该是傲世天下的王者威严,此刻,却似乎隐隐的带着一丝不解。

“改变朕的命格的——是那今日刚刚诞下的三皇子?……他的命格,朕竟参不出半点端倪。”

为什么?自懂事以来御天行便可随意知晓众人命格。只要他想,无论一人过去,或是未来,他皆可了若指掌。然而这一回,对于刚刚诞生的三皇子,却是半点都看不透。

不仅如此,御天行发现,今日便是连晏灵以及凌烟宫所有人的命格,他亦是统统变得不得而知。

不知何时,月食已渐渐散去,银盘似的月亮再次在夜空中现出圆满形状,点点星光顿时逊色不少。御天行流金黑眸中划过一道意义不明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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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时光,如指间沙,转瞬而逝。

三个月来,夜禹桥做足了“白日梦”,前生支离破碎的片段不受他意识控制的一幕又一幕如走马灯般上演。

前世看了许多年心理医生之后,他已经有许久不曾梦见过过去的事情了。现在重生了,却又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曼珠。”夜禹桥在心中呼唤出一个名字。

“怎么?”一个温柔可人的声音在夜禹桥脑中响起。

“这话该是我问你吧?”夜禹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和不耐,“为何我脑中总是闪过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而且,那些记忆,开始变得残缺不全起来——”

“三途岸边,你不是许愿将爱人之心送给了曼珠吗?”

“所以,关于林健和夜禹溪的记忆,我就要全部失去了是么?也是,那是我唯一仅有关于‘爱’的记忆呢……”夜禹乔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三个月来,被那段时间的记忆所折磨,几乎不得好眠,使得新生婴儿本就孱弱的身子更加无力,夜禹桥费力的张开眼睛,眼中透着一丝迷惘。

“怎么?你后悔了?”曼珠的声音微微上扬。

“没什么所谓。”夜禹桥淡淡说道,“反正想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吧?反正,我从没拥有过爱,反正我已不想爱。不如说,我希望你干脆一点,将那些记忆一次性全部取走,也免得我用这副婴儿的身体平白再受一次折磨。”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二章 异世抓周 (改后)
章节字数:4949 更新时间:10-06-19 00:20
第二章异世抓周

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夜禹桥再次清醒时人已在大殿之上。微微睁开双眼,尚蒙着水雾的双眼余光扫过两旁垂首站立的文武大臣。又微微抬眼见抱着自己的,正是母妃晏灵。复又垂下眼睑,默然。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晏灵福身下跪。她的声音很耐听,轻柔却没有后宫粉黛常有的扭捏作态。夜禹桥心下满意——若母妃是惺惺作态、内心狠毒、每天只知道争宠夺权的蠢女人,便惹人生厌了。

前生没能享受到的母子亲情,不知今生,是否能够得偿所愿。而至于父爱——帝王无情,那一日听到的疏冷声音——他的“父皇”,很难给他一份父子亲情吧……

“平身。看座。”上位传来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依然疏冷,只是比那一日更多几分深沉,夹带着无法忽略的上位者的霸气。被那冰冷的压力威迫着,夜禹桥刚出生三个月的小身体自然承受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似是觉察到怀里人儿的不适,晏灵轻轻拍拍夜禹桥的身体,并缓缓地注入了一丝内力。口中却道,“谢皇上。”

此时夜禹桥已不似方才那般难耐,方才那丝内力让他感到周身一股暖`流不停流转。

夜禹桥向大殿中央的地上扫去,只见玄色的地毯是巧夺天工的九云锦绣,边缘的暗金流苏无论如何翻动都不会纠缠在一起,丝丝分明,看似朴素,却尽显华贵。再看地毯之上,文房四宝、琴棋书画、上古宝刃、珍珠玉石,应有尽有。看样子,这些便是供他“抓周”的工具了,夜禹桥心想。

待晏灵坐下,礼部尚书王成寿出列跪倒,“启禀皇上,吉时已到,请三殿下行抓周礼。”

御天行点头道,“嗯。”

夜禹桥听言,嘴角轻动——这才惊觉,一个刚出生三月的婴孩,脖子尚软着,如何“抓周”?!!

御天行凤目微眯,瞄到夜禹桥的表情,却只是冷冷说道,“放上去。”

晏灵愣了一下。只是皇帝金口开,所出之言便是圣旨,哪可不从。于是,下一刻,晏灵已是起身抱着夜禹桥向大殿中央走去。

躺在九云锦绣之上,夜禹桥无奈苦笑,粉`嫩的小嘴上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线。既来之则安之,遇上没常识的“父皇”,他只得认命。这样想着的夜禹桥,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上方那双流金的黑眸似不经意间投来的探究目光。

费力摸索,夜禹桥心知不揽些物件,他怕就要一直这样没形象的四脚朝天躺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夜禹桥四下一瞄,可好,一架瑶琴正在手边。他前世便一直想学却不得机会。藕臂轻扬,掠过琴弦,如玉落珠盘,余音绕梁,夜禹桥满意的眯起双眼。再看看,另一只手边便是一支毛笔。伸手握住。

拿着笔的小手再一滑,碰到一本书,费力拖到身边,一看,还好是一本医书,若是四书五经之类定扔出去。最后,夜禹桥脚底一踢,一块玉佩入怀。

动了许久,夜禹桥已觉乏累,抬眼,巧遇探究的眼神,正是“父皇”,夜禹桥这时才得了空闲看了看他的父皇。这一看不要紧,夜禹桥竟是看得有些失了神。

夜禹桥活了七十多年,从没见过长得如此有型的男人,他今世的“父皇”,不仅人长得线条分明,那集冰冷与王者之风于一身的气质,那睥睨天下的姿态,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都让夜禹乔心底猛的一震。

夜禹桥不禁在心里感慨一声,想他前世偏阴柔的容颜,还是张夸张到不像话的娃娃脸,竟然到了七十多岁时还被几岁的孩子疑惑的叫着,“叔叔?还是阿姨?”。

收回回忆,夜禹桥突然惊觉自己竟和他的“父皇”对视了良久,急忙换上婴儿应该有的纯真笑脸,却忘记眼中并没有笑意。

御天行收回玩味的目光,淡淡的语气说道,“三皇子,三岁过后习瑶琴,书法、医术——”

御天行话至此处,略微顿了一瞬,转而继续说道,“赐名,御紫炎。”

夜禹桥听到这个名字时,不禁又抬眼看了看端坐于龙座之上的“父皇”,却见他的父皇也在看着他。

御天行注意到他的三皇子一双与众不同的紫色瞳眸与他对视的一瞬间,似乎迟疑片刻,终是没有将视线移开。御天行这才慢慢收回视线,瞥了一眼下首站立之人。

内侍总管李祁朗声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事启奏……”见有人出列,御天行瞄了一眼还在殿下仰躺着的婴孩。李祁了然,下到大殿中央,将夜禹桥抱起回到御天行面前。于是,夜禹桥便又进了冷香的怀抱。

“说。”抱过夜禹桥后,御天行又开口说道。

近距离接触御天行,夜禹桥再一次被巨大的压迫感震慑的有些不耐,周身紧绷,头皮发痒。

感觉到怀中小人儿的脆弱,御天行剑眉微蹙,却还是将微冷的手掌覆在这三皇子丹田之上。

不同于大手的低温,夜禹桥只觉一股暖`流由腹部进入体内,较之方才晏灵的内力更令夜禹桥觉得浑身舒畅。阖目遮住紫色的流光,一对羽扇微微颤动,夜禹桥不自觉地轻吟一声。

低低的嘤咛声微不可闻,功力深厚的御天行却听得一清二楚。满意的拍拍这三皇儿的脊背,御天行微微调整姿势,以便二人都更舒服些。

这个皇帝,似乎并非如想象中冷漠——夜禹桥意识有些朦胧的想着,却浑然不知底下一班大臣看到御天行抱过他时眼中无法掩饰的惊讶。

就连跟了御天行十余年的晏灵也在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随时瞬间便又恢复如常,却依然在心底染上一丝担忧。

……许是三个月来一直不得充分休息,许是方才抓周一番折腾历时良久愈发消耗尽了本就不多的体力,又许是那自“父皇”身上传来的冷香气味让人觉得镇静,也许是殿下摇头晃脑的大臣讲话太催眠——不多时,夜禹桥又感觉意识开始模糊。

他有了新的名字呢——御紫炎,这名字,不赖——夜禹桥,不,现在该叫御紫炎,直到此刻才稍稍有了“重获新生”的感觉,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梦中好像还听到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皇儿明日……朕……御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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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御华殿内却寂静无声。只有龙床之上一个明黄的高大身影环着一点紫色。

正午的阳光叫嚣着冲进这个静得有些诡异的宫殿,却在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时间也仿佛已经静止了流淌,那完美无缺的容颜此时除了睥视天下的绝傲,似乎还有一丝疑惑。那墨黑的双眸中依然泛着点点金光,只是此刻,那眼中的光彩全部凝聚在一张安静的睡脸上。

过了三个月,眼前婴孩的面容已不似初生时皱瘪,而是如羊脂玉一般盈白透明,就连皮肤下纵横交错的血脉,也看得分明。虽然时节已是入秋,正午却还是热的紧,御紫炎白白的小脸蛋上还多了一抹隐约的粉红。睡梦中微微嘟起的樱`唇闪着点点晶光。因为正午的阳光由琉璃顶倾洒而下,晃得小人儿两扇睫羽忽忽颤动,小巧的眉也拧在了一处,无论是软软的毛发、睫毛梢、抑或眉间,无不跳跃着紫色的幽光。

御天行看着眼前安静的睡颜与普通婴孩无异,只是大殿之上他看到的那瞬息万变的目光,却绝不是普通婴孩该有。御天行再次试图解读婴孩命格,依然未果。御天行眯起狭长凤目——这个特别的小家伙,他该如何处置呢……

“嗯~”——淡淡的轻吟声打断了御天行的思绪。

“嗯——”软软的声音再一次从小巧的唇瓣之间发出。

御天行只见怀中婴孩下意识的用力绷紧全身、努力伸展拳脚,然后瞬间放松下来,一对睫羽加快了颤动,下一刻,已悠悠然张开了双眼。

看来睡得很舒服,御紫炎此刻嘴角挂着淡淡的弧度。三个月来一直困扰着他的破碎记忆,终于没有再来打扰,御紫炎开始怀疑,去世、阎府、转生……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只为一场梦。

还未来及享受睡醒后的清爽感觉,一张放大的俊颜出现在御紫炎眼前。

“醒了?”疏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御紫炎终于看清眼前人,正是他的“父皇”。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而他——真的不再是夜禹桥,而是,御紫炎……

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御紫炎一对紫眸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父皇”。他还依稀记得方才大殿之上这人不住投来的探究目光,又想起之前听到母妃提起他的父皇“天赋异禀”。御紫炎不禁有些好奇,这个父皇,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想从他身上知道什么。

这对一切充满好奇的眼神分明与初生婴孩无异,使得御天行对御紫炎方才大殿上变化多端的各种表情顿时失了实感。

御天行仔细端详,御紫炎除过眼瞳的颜色与大皇子二皇子不同、较普通婴儿生得稍白净一些外,并无其它特别。不知为何,却又让御天行觉得这对紫瞳,似曾相识。

“今日起,随朕住在御华殿。”看到怀中婴孩好奇的目光近乎审视,御天行的好奇心又被激发几分——一个无知婴孩,竟然在“审视”他?

御紫炎小小的身体闻言,微微一震,双眉微蹙。

看到怀中婴孩眼中除去惊讶还有几分戒备和紧张,却又好像在极力掩饰。御天行下意识的拍了拍小家伙,略微收敛周身气息,轻轻说了一声,“无需紧张。”

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疏冷依然,只是不再令人感到极度压迫。声音自上方传来,缓缓地,一字一字仿佛敲打着御紫炎的灵魂,带着几分蛊惑、几分安抚。

抬头望向御天行,看到那平静无波的双眸也在看着自己,墨黑的眸子闪动着金色的流光,一时间,御紫炎再一次,看呆了。

片刻,察觉御天行的手依然停留在自己的身体上,御紫炎有些不豫,明明一直不喜与人过多接触的,三个月来,被迫忍受陌生的体温和气息,虽道无奈这婴儿身子,依然极不情愿——即是母妃也一样。

思及此,头一偏,额头却碰到御天行微敞了领口的胸膛。冷冷的,这人的体温亦如他人一般透着疏冷。可是此刻,竟莫名的令御紫炎稍稍安心。

似察觉到自己的胸怀让小人儿安静了些,御天行索性稍使力使得御紫炎整个趴在自己的胸膛。丝丝凉意驱走了初秋尚未褪尽的暑气,御紫炎身体僵了一下,却并未挣扎。

见小人儿并未反抗,御天行的嘴角微微上扬,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莹白的脸颊,似是一碰便可滴出水来,隐隐的传来一丝奶香。御天行颇是享受这触感,却见小人儿微微皱着娇小的眉,似乎在躲闪自己的手指,微微扬起视线,闪过一丝不耐。无视那丝毫没有力度的抗议,御天行低声唤到,“灵。”

没有任何预兆的,一个身影飘到龙床边,垂首而立,“主子。”来人正是御紫炎的母妃——不,现在应该说是御天行的影卫,晏灵。

“——主子,玉佩——并非属下之物。”犹豫了一下,晏灵还是开了口。

“嗯。”御天行手里还在把玩着刚刚御紫炎在大殿上踢中的玉佩。中间一“影”字折射出七彩光芒,正是影卫的信物。他自然知道谨言慎行的晏灵不可能将此物遗失。照理皇子抓周礼上也不可能出现这个物件。

“玉佩朕暂且留下。”注意到晏灵正以余光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御天行说道,“他,留下。”

“——是。”怀胎十月,刚刚辛苦生下的亲儿,晏灵自是不舍。只是主子的命令便是绝对,她也不便过问理由。

再看一眼御紫炎,正对她浅笑,晏灵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三月来,皇儿确是安静得不似平常婴儿。再看此时这一浅笑——与其说是婴孩的笑颜,不若说像是老者满富慈善的笑容。最奇异的是,她并不觉得这笑容佩着一张婴孩的脸有任何违和感。

晏灵退下后,御天行注意到怀中小人儿小脑袋又在不住点着,昏昏欲睡。

“炎儿若是乏了,便再睡会儿。”声音不自觉放柔,御天行说道。

“嗯——”御紫炎模模糊糊出了一声。燥热天气一向为他所不喜。但是此刻紧贴着的胸膛传来的阵阵凉意,令他不耐的心稍稍得到些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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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珠。”半梦半醒中,御紫炎在脑中呼唤着曼珠的名字。

“何事?”温柔可人的声音响起。

“记忆,拿去。”御紫炎说着意义不明的断句。

“十五年。曼珠为你保存十五年。若想得回爱人之心,你还有机会。”说完这一句,曼珠再不做声。御紫炎沉沉睡去。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三章 君臣有别 (改后)
章节字数:3203 更新时间:10-06-19 00:25
第三章君臣有别

或许想要御紫炎尽早学会说话,御天行安排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宫女照顾御紫炎。

从众宫女口中御紫炎得知,此处,人大多寿命较长,基本在150岁左右,皇亲贵族更可以活到200岁开外。而且人出生之后成熟很快但是衰老相对较慢。是以,不满周岁的御紫炎,乳牙已生齐,自然咿呀能言。

“三殿下,今天的桂花藕粉可好?”一个小宫女银铃般的声音在御华殿内响起。

“嗯。”吃了一口小宫女喂的桂花藕粉,御紫炎淡淡应了一声。只一个字,软软的奶音就让整个大殿里的宫女们在心里将御紫炎喜欢到了心坎儿里。

“三殿下,待会儿午膳您想用些什么?”不一会儿,又一个小宫女羞答答的上前问道。

“随便。”御紫炎又丢出两个字。有点含糊不清的吐字让御紫炎皱了皱眉。

那些小宫女们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御紫炎的不耐,只想着怎样能多听听这人儿的天籁之音。

“殿下,今日天气不错,奴婢领您去御花园玩玩可好?”

“……”

“殿下,昨日灵妃娘娘送来了纸鸢,奴婢给您放放看?”

“……”

“殿下——”

“——”终于被宫女们七嘴八舌的烦到忍无可忍的御紫炎刚要开口大喊一声。忽听门外疏冷声音响起。

“炎儿,朕派这些宫女与你,便是希望你早些言谈自如。看她们这么卖力逗你说话,你为何如此不给面子啊?”刚刚下朝的御天行看到床上小人儿精致的五官都快扭成一团儿了,不禁心情大好,疏冷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笑意。

见御天行回宫,众宫女纷纷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父皇。”吐字仍是不清,御紫炎娇小的眉拧得更深了些。话音未落,他却已是被抱在冷香的怀抱里。

“嗯。”御天行抱着御紫炎,对下面跪了一地的宫女们淡淡应了一声,声音中再没有半点笑意。

众宫女知道皇上喜静,于是一齐自觉地退了下去。

看着怀里皱着眉揉着太阳穴的御紫炎,明明是个孩子,却是一副老成无奈的表情,冷情的薄唇此时又勾起一道浅浅的弧线。

“怎么?谁惹炎儿不高兴了?”一例疏冷的声音,却好似多了一份温柔。

“女子一人顶五百只鸭,十几个女人每日围在这里,换作父皇,可是高兴得起来?”御紫炎撇着嘴低声嘟囔道。

经过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御紫炎已渐渐习惯了御天行的怀抱——反正以他这副小身子也反抗不得。况且自上回梦中与曼珠交谈之后,曼珠再也不曾出现过。而御紫炎脑中的记忆却少了许多。现在的他,脑中还记得大概的,只有十四岁之前的部分。是以,被“父皇”抱着,也不算太过吧……

“嗯?朕本是令她们教你说话,但是不知节制烦到炎儿,便是该罚。来——”御天行佯怒,扭头对门外唤道。

“哎——”听到御天行要罚那些宫女,御紫炎一时情急捂住御天行的嘴。

软软的小手覆在唇上的感觉很舒服,手上还留着淡淡的桂花香,虽已是春末夏初,但大央城的空气候,依旧带着几分清凉,是以御紫炎那双小手,也透着一丝凉意。

御天行挑眉,冷眼看向御紫炎。

“啊,请恕紫炎冒犯。”察觉到自己“以下犯上”的行为,御紫炎急忙把小手移开,“但是父皇,她们本无过,只是紫炎喜静,才觉得有些不耐。紫炎会说话,只是不满自己含糊不清的吐字才不想说。若父皇要怪罪,请罚紫炎一人,与她们无关。”

咿咿呀呀的说了半天,御紫炎也不知道御天行听清楚了没有。

心下怨着自己年幼口齿不清,又恐御天行当真龙颜大怒,不想连累那些宫女无辜受苦,御紫炎极认真地盯着御天行的双眼,等着他开口。

看着怀里小人儿紧张努力解释着,奶奶的声音又轻又软,好像一片羽毛不停搔得心底发痒,一对漂亮的紫瞳里面满满的是自己的身影,御天行心中又是一阵莫名愉悦。

“炎儿莫急,”抬手拭去紫炎因紧张而渗出薄汗的额头,再绷不住,闷笑着安慰道,“父皇说笑呢。”

察觉到抱着他的人猛烈起伏的胸膛,御紫炎有些无力。说笑——

“紫炎代众宫女谢父皇不罚之恩。”礼数不能少,他只得无奈道。

“——”

御天行正欲开口,李祁走上前施礼道,“启禀皇上,礼部尚书王成寿在殿外求见。”

“宣。”话被打断,御天行剑眉微蹙,照旧抱着御紫炎,走至书案前坐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三殿下。”不消一刻王成寿便走入大殿,下跪行礼。

“免。”只见御天行凤目微睁,一副慵懒随意的样子,却不怒自威。哪里还见方才那谈笑风生的模样。

“谢皇上。”王成寿闻言起身。这位年岁近百的白发老臣眼观鼻、鼻观口的肃穆而立。

这王成寿,御紫炎依稀记得当日的抓周礼便是他负责的。此次燕昭国太子来访,兹事体大,王成寿全权负责接待事宜,看来颇受御天行倚重。

“何事?”御天行淡淡问道。

“启禀皇上,燕昭太子三日后到达大央。照例需我朝太子于城外迎接。可是……”御寰国现下并无太子。几个皇子年纪尚小。

“朕亲往。”

“皇上!”王成寿一惊,“皇上三思,燕昭太子来访,几位皇子虽是年幼,尚有几位亲王可以出城迎接。何须皇上亲驾——”言下之意,如此折损了御寰的身价。

凤目一挑,冷眼瞥去,王成寿噤声,再行一礼道,“是,微臣便去安排。”

“嗯。”御天行不欲再说。

“微臣告退。”

“灵。”王成寿退下后,御天行低声唤到。

“主子。”晏灵应声身形闪出。

“如何?”

“回主子,燕昭太子尚未派人与穆王爷、云王爷及平王爷联系。另外,昨日几名尚水武人进入大央,在盛云马行落脚。”

根据前几日晏灵的报告,她提到的几个御寰亲王的王妃本是燕昭皇族。因此不禁令人猜测,燕昭太子此次来访,明为商谈两国贸易之事,实则是初入东宫的太子来到御寰拉拢势力。

而盛云马行其实是尚水安插在御寰的暗桩。

“继续监视。”御天行淡淡吩咐道。

御紫炎心中暗想,尚水此时派人过来,怕是想借燕昭太子来访之际挑生事端。

“是。”晏灵再次掩去身形。

御天行此时低头看看御紫炎,小人儿好似并未曾听到刚才的对话。淡淡的看着桌案上摊开的奏折,面无表情。

“炎儿可看得懂?”御天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御紫炎轻轻摇头。这里的文字有些像繁体字,他大概可以看懂。只是不想承认。

“等燕昭太子离开,父皇教炎儿识字。”

桌上摊着的几本奏折,有上报尚水兵将挑衅边关欲起战事的;有陈书燕昭太子来访恐有阴谋的;有呈报南方多城鼠疫灾情严重的;有请求御天行接受有启仙第一美女之称的五公主祈怜逐月前来联姻的;更有上书劝谏御天行尽快立后的。

“父皇国事繁忙,此等小事紫炎不敢劳烦父皇。”又瞥了一眼奏折,御紫炎微微躬身施礼道。

“在父皇面前炎儿不需这般多礼。”

“君臣有序,长幼有别,紫炎还是懂的。”所谓伴君如伴虎,御紫炎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本可以在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面前没大没小,“父皇,紫炎尚有一事相求。”

“什么?”御天行有些无奈,明明在这孩子面前并未刻意摆出君王的架势,他却时时对他敬而远之。

“紫炎可否只留霜月与霜洁二人?”御紫炎不喜欢身边围着太多人。

御紫炎心中盘算,霜月霜洁二人是双生姊妹。霜月生性活泼爽朗、医毒双修,而霜洁则仔细沉稳、精通音律,他的琴和医理都不必再另请师傅了。

“看来炎儿同朕一样喜静。既是如此,就依炎儿吧。”

“谢父皇恩准。”御紫炎拱手,行礼。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淡淡的样子,御天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小人儿,才多大,便如此一板一眼。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四章 燕昭来访 (改后)
章节字数:3511 更新时间:10-06-19 00:32
第四章燕昭来访

三日后,燕昭太子如期抵达大央。

辰时三刻,城门大开,燕昭车马门外停驻,御寰仪仗门内排开。

御天行身着龙袍从仪仗最前面的御辇中缓步走出。高大的身影背对阳光,掩饰不住的王者之气。仪仗两旁围观的百姓上一刻还熙熙攘攘,此刻则随着御天行的出现齐齐下跪,震天的呼喊声仿佛在向燕昭一行人显示着国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城外燕昭车队中央一辆装饰考究的马车,车内人听到城内的呼喊声,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下一刻,车中人已走出,雌雄难辨的容颜立时令姣好的阳光黯然失色。此人正是燕昭太子燕琉晖。更令人称奇的是,右眼斜过一道闪电模样的疤痕令那如水的容貌多了一抹煞气,却又丝毫无损那世上无双的容颜。

只见燕琉晖身形一闪轻轻飘下马车,徐徐走向城内的御辇。悠然自如的神情好像他只是在午膳前随意散步而已,完全无视城内城外两班讶异非常的人。

御辇之上的御天行则笑得更加高深莫测,冷眼静静看着燕琉晖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车辇。不过一瞬,御天行早已将燕琉晖的过去未来看个透彻——这个燕昭太子……呵,倒是有点意思。

燕昭的随行侍卫一个个面无表情,御寰的卫队的手下却暗自扣上剑柄。燕琉晖虽是只身一人慢慢靠近,却早听说此人武功高深莫测,为人阴险狠戾,月前入主东宫,不知多少人成了他脚下亡魂。这一路由燕昭来到御寰也是屡遭刺客,据说来袭之人全部惨死,而燕琉晖则毫发无伤。

正当众人屏住呼吸,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燕琉晖身上之时,人群中突然冲出几名蒙面黑衣人,一道寒光直奔御天行刺去。

“默。”御天行单音出口。只见一抹黑影凭空出现。几道银光划过,闷哼齐响,黑衣人悉数应声倒下。

众人一惊,待回过神来,一切已然结束。若不是地上横躺几具尸体,根本无人知晓前一刻有人欲取御天行的性命。

偷眼看向御天行,一副俊颜看不出半丝情绪,一双凤目则似笑非笑的看向对面的人。

众人顺着御天行的眼光看去,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御天行身上明明滴血未沾,方才已走到他面前的燕琉晖身上却占满了鲜血,血水顺着右眼的疤痕无声滴下,使得那幅姣好的容颜显得愈发妖冶魔艳。

“太子受惊了。朕大意疏忽使得殿下初到我御寰便受此惊扰,还望殿下莫要怪罪。”御天行疏冷的声音慵懒的响起,恭谦客套的话里却听不出半点关心,反而满是居高临下的高傲。

“陛下言重了。琉晖受宠若惊,所幸琉晖并无大碍,劳陛下挂心。”燕琉晖一笑倾城,天籁之音由樱桃小口中缓缓吐出,却莫名的带着杀伐之气,只见他纤细的胳膊轻巧的举起手中半死不活的一具身体,“琉晖才该赔罪,初见陛下便惹出如此事端。琉晖特意留下一个活口,还望陛下明察,莫要错怪琉晖派人图谋不轨才好。”

暗处的默微微一惊。刚刚他的暗器应已将刺客全数抹杀才是。这燕琉晖居然在他的暗器之下留了一个活口且自己毫发无损。看来这位太子殿下果然如传言般身手了得。

“呵,殿下果然年轻有为。”御天行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旁边的御前侍卫总管林墨炀。林墨炀领会,命人接过燕琉晖手中的刺客。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定已乏累。不如先行到驿馆休息。晚上朕亲自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两日之后恰逢御寰宗庙百年大祭,还望殿下赏光出席。”

“蒙陛下厚爱,琉晖自当从命。”燕琉晖柔笑道,哪里还有方才的血光戾气。

“摆架回宫。”待御天行转身进到御辇,一旁的李祁扬声说道。

此时的燕琉晖身形一闪也已回到自己的藏蓝马车中。两队人马合成一队,浩浩荡荡朝皇宫前进。

午膳时分,御天行已回到御华殿。

大殿之内,只见御紫炎正独自坐于长桌之前。桌上摆着各色菜肴,看来御紫炎在等御天行一同用膳。

御天行大步走到御紫炎跟前。渐渐逼近的淡淡血腥味使得御紫炎微微蹙眉。御天行也意识到自己周身的血腥气使得御紫炎不悦,便转身吩咐道,“沐浴。”

“父皇不必在意,你忙碌半日,还是先行用膳吧。”御紫炎虽不喜血腥气,却不想御天行误了用膳。

明了御紫炎的用意,御天行心中顿感熨帖,伸手想要将他抱起,却还是缩回了手,只是含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无妨,朕还不饿,炎儿若是饿了便先行用膳。”

“紫炎等父皇一起。”御紫炎淡淡说道。

御天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如此炎儿便再等上片刻。”

……

用过午膳,斜靠在龙榻之上,御天行带着一丝冷笑,玩弄着手上的扳指。“燕琉晖,不自量力。”

而在御天行怀里本该酣睡的御紫炎,一对泛着紫芒的羽睫不为人所知的轻颤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燕琉晖一行抵达大央两日后,正是御寰百年一次的宗祭大典。

辰时御天行率文武百官依序进入宗庙。

宗庙正中央一鼎巨型香炉,手臂粗细的三柱香青烟袅袅。

宗庙正殿供奉历代君王灵位。殿中四根蟠龙玉柱,同御华殿相同,是七彩琉璃的屋顶。紫云石铺就的地板上由门口向内铺着猩红地毯。地毯尽头一方千年不朽金丝楠木供桌,上面供着御寰历代皇帝的灵位。

正中央最大的一尊牌位上面写着御氏伯宸,正是御寰开国祖皇帝。周围三十余尊排位依次陈放,承载着御寰千余年的历史。

宗庙左侧殿供奉的则是御寰历代功勋卓越的亲王郡王,而右侧殿则是静心斋。

前世,夜禹桥虽然四处旅游,却并不是很喜欢各种寺庙宗祠。在夜禹桥眼中,中国宗教圣地的圣洁灵气早已被鼎沸的人声淹没。在那里,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宁。不过曾经到过其他国家的宗教圣地倒也不尽如此。比如泰国的佛教庙宇,马来的伊斯兰教堂,还有英国的基督教堂。这些就更像是宗教的圣祈之处。步入其中,尘嚣俗气瞬时摒除于外,静谧的气息,令人肃然起敬。

而此时御紫炎对于御寰的宗庙还是颇欣赏的。虽说宗祭大典中出席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少说也有百八千人,但是如此郑重的场合,是任谁也不敢喧哗扰攘的。

宗庙内的香火气不似想象中浓烈刺鼻,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竹香。闻起来甚是清雅。宗庙的整体建筑风格也不似故宫的富丽堂皇,反而有些像秦前文明的古朴、落落大方。

因宗庙建在大央城郊外的山林之巅,四周云雾缭绕,更添了几分仙谪之意。前世对五行八卦略知一二,此时站在晏灵身旁,御紫炎放眼望去,地势依山傍水,又属聚灵福眼。看来当初选此址建造宗庙之人定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蓦地,司仪一声高呼唤回了御紫炎的视线和思绪。御紫炎侧首,正巧视线与御天行相对。御紫炎心中一惊——不知父皇是从何时开始注意着他的。

与御紫炎四目相对的,御天行才收回一直观察着小人儿的视线。刚才,那个小人儿四下张望,品评的视线不住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一会儿颔首似是认同些什么,一会儿微阖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

——那一个不满周岁的孩童,为何却好像一位见识广阔的老者一般透出那般满载沧桑的气息?御天行对于这个自己看不透命格的孩子,越来越好奇了。

敛下心中好奇,御天行只道来日方长,总有时间一点一点挖掘这孩子身上的秘密。

司仪再一声高呼,宗祭尚未正式开始,御天行需先行入静心斋焚香沐浴。

辰时一刻,御天行出静心斋,入正殿。

“礼——”祭司令。

御天行跪上殿中蒲团,余下百官殿外下跪。

“稽首——”

御天行叩首,百官随之叩首。

“顿首、空首、振动、吉拜、凶拜、奇拜、褒拜、肃拜——”

“清明勤政,君臣齐心。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年宗祭,千载史泱。保我御寰,永世荣昌。”御天行手持三祝祭香,浑厚嗓音,拱手告道。

“保我御寰,永世荣昌。”百官齐叩首。

震天的喊声,让第一次见识到如此阵仗的御紫炎不禁随着心潮澎湃——过去只是由电视中见过的情景如今亲眼得见。此刻,御紫炎忽然觉得,他的父皇看起来是那样高大威武……

宗祭大典整整大半日才结束。回到御华殿,御天行接过晏灵怀里的御紫炎,轻声问道,“炎儿累了么?”

“紫炎无妨。”御紫炎示意御天行放他下去。忙碌半日,便是御天行也面露乏色,御紫炎体贴提醒道,“父皇才是,小憩一下才好。”

“嗯,也好。炎儿陪父皇一起。”下意识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御天行想要小人儿陪在身边,似乎只是小人儿静静守在身旁,便觉得莫名心安。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五章 美人太子 (改后)
章节字数:3916 更新时间:10-06-19 00:39
第五章美人太子

照惯例,宗祭结束之后各人散去稍事休息,傍晚开始御花园内大宴群臣。戌时刚到,文武百官齐集御花园内,列坐两旁。稍后燕昭一行人到场,上座贵宾席。待众人坐定,片刻,只听李祁宣道,“皇上驾到。”

众人闻声起身施礼,“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刚落,只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御花园内。御天行缓缓走来,此时已是退去明黄龙袍,换上一身玄衣,领口袖口暗绣金丝龙纹,灯火映耀,一双流金的黑眸神采奕奕。待他走上高台,衣袂翻飞,姿态优雅地落座于龙椅之上。微微扬手,众人才起身回座。

御天行坐定后目光向下寻去,晏灵已坐在下位,御紫炎则在晏灵身旁静坐。羊脂玉般的精致脸被青莲紫的丝袍映衬得愈发纯净。

御紫炎端起桌上的杯盏,却见是葡萄酒酿,不由得皱皱眉,心里暗想,备宴之人还真是欠考虑,不知道皇子们尚且年幼,不可饮酒么?抬头看看三岁的大皇子和两岁的二皇子,却若无其事的端起杯盏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御紫炎见状不禁咋舌,放下酒杯,心想——皇家之后果然早熟。他前世虽说无事之时也偶尔小酌一杯,正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想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眼下年龄太小,度数再低,酒毕竟是酒,喝了便是伤身。

见御紫炎端起酒杯复又放下,御天行转头看看李祁。李祁了然,下去吩咐片刻。不久,一名宫女端着一杯果汁放于御紫炎桌上。

御紫炎微愣片刻,侧头看向御天行,微微点头示意。御天行的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线。

注意到一道凝视的视线,御紫炎和御天行同时看去,燕琉晖正举杯向御天行浅笑。

御天行亦举杯,微微仰首,杯中酒一饮而尽。回视燕琉晖笑得妩媚,御天行亦笑得十足魅惑挑`逗。惹得燕琉晖姣好的脸颊飞过一抹绯霞,右眼的疤痕戾气全无,娇态尽显。

御紫炎见状浅笑,不语,默默抿一口杯中果汁——听说这世上男风不算盛行,却也并非稀奇怪事,倒是比原先的世界更开放些。如今看来,果真不假。这位美人太子,确是勾魂的紧。

御紫炎回想半年多来,御天行除了早朝之外几乎时刻带着他,就连御书房议事也不例外,是以虽只有几个月,御紫炎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个世界不属于御紫炎所知道的历史的任何一段。世界分为五片大陆。每一片大陆上都有一个相对强盛的大国,东为燕昭,西为尚水,南为启仙,北为临风,而居中的,便是御紫炎所在的御寰。其余的在五大国周围零散的有一些番邦小国。

燕昭国农业发达,民风淳朴温和;尚水国游牧为生,全国尚武好斗;启仙国药材水产丰富,海军强大;临风国终年积雪,自然风光甚好;而御寰国由于占着地利,商业发达,国富民强,四面八方车来人往,虽是鱼龙混杂,但是由于御氏历代皇帝皆勉于政事,而五年前登基的御天行更是百年来难得的开明之主,于是御寰国非但不乱反而是一片繁华之景。

五大国的皇族都有一些特异功能。大多是和本国的国情有关。燕昭皇族多可预知天气;尚水皇族多可驾驭动物;启仙皇族多可百毒不侵;临风皇族多可控制元素;而御寰的皇族,大都可影响人心,但具体能力各异,有些是读心术,有些是摄魂术,有些是催眠术,等等。

只是御天行有些例外,他的特殊能力是读取人的命格。这一异能,说来简单,却是令人不禁心生敬畏。看那些大臣在御天行面前毕恭毕敬谨小慎微便可知一二。想想也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威慑力已是十足,再加上可看透人的一生,无论过去、抑或未来,那与无所不知的神祗,又有何差别?

不过就御紫炎数月来的观察,发现他的父皇似乎并不是时时刻刻运用着这项异能。不,应该说,极少运用这项异能。

收回思绪,御紫炎眼中划过一抹兴味——难怪燕琉晖进京之后并不急于拉拢三王,原来他瞄准的是御天行本人。只是不知他的“父皇大人”是否愿意醉倒在“温柔乡”。

筵席接近尾声,燕琉晖悄然起身,离席前飘给御天行一抹倾城笑容。御天行亦挑起一抹意义未明的笑容,玄衣一闪,龙椅之上已徒留一抹残影。

“琉璃见过陛下。”娇滴滴的声音在御华殿内响起。别无有他,正是燕昭太子燕琉晖悠悠然拜倒在地,“欺瞒陛下,琉璃罪该万死。”

“琉晖固然不错,然娇`媚如你,琉璃之名却更适合。”御天行单指挑起燕琉璃娇小的脸轻声调笑道。

“陛下——”姣好的面容显得愈发娇艳欲滴。

“果然是绝景——”御天行修长的手指轻抚燕琉璃的右眼,燕琉璃则极顺从的垂下眼睑。

对燕琉璃的妩媚模样无动于衷,御天行冷冷问出一句其实本就知道答案的话,“现在告诉朕,你有何目的?”

“陛下此言何意?琉璃只是仰慕陛下许久,今日终有机会得见,情不自禁想要与陛下多亲近些。”燕琉璃低声说道。

“情不自禁?”御天行挑眉,疏冷的声音渐渐压低,此时竟带着一丝魅惑,“好一个情不自禁。得琉璃垂青,朕甚是欢喜啊——”

“唔嗯——”不等燕琉璃开口,水润的唇已被御天行含在口中。

“——呵,嗯。”燕琉璃被吻得有些失神,半眯着一对如水的眸子,却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

“哼。”本以为已是情动的御天行却在此时冷哼一声,反手擒住燕琉璃的双手,燕琉璃的衣衫不知何时已被褪尽,珠莹玉润的身体在昏暗的烛光之下显得分外娇`媚动人。仔细看去,这位美人太子,并非男子,而是女儿之身。

“琉璃倒是未曾小瞧了朕。”一双凤目斜挑看向随着衣衫抖落一地的暗器,“只是,你以为以你那一半的御寰血脉,当真可以控制朕的神志么?”

“呵,琉璃失算。”那燕琉璃倒也并不慌张,仍旧百媚千娇的说道。

“灵。”对燕琉璃的勾魂风情视若无睹,御天行冷冷唤到。

“主子。”一道黑影闪出,怀里抱着一团紫衣小人,走到御天行跟前,伸手欲将小人儿交于他。

“炎儿——”见小人儿竟躲开他伸出的双手,御天行微微一怔。

只见御紫炎径自溜到地上,冷冷的背起手,却又犹豫了一瞬,将手放下,随后走到不远处的龙榻之上,正欲上床,却又皱了皱眉再次停下动作,瞥了一眼另一边的桌案,最终还是费力的爬上龙榻,却只是挨了边坐着,一对紫瞳半睁半闭的似是看着燕琉璃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在看。

看着御紫炎一系列的举动,御天行剑眉微蹙——从没有人敢无视他这个皇帝——即便御紫炎平时冷淡些,却并未曾当面拒绝过他。隐约察觉紫炎今日反常似与燕琉璃有关,御天行对燕琉璃说话的口气瞬时冷了下来。

“目的。”

瞥了一眼燕琉璃,御天行剑眉微蹙——此刻,燕琉璃的命格,他又是看不分明了——是因为那小人儿的出现么?御天行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龙塌上晃着小腿似笑非笑朝这边看来的御紫炎,心中莫名不悦。

方才燕琉璃魅惑御天行心神不成反被御天行的力量所噬,已是受了内伤,此时被突兀而至的迫力慑得难耐,一丝`不挂的身体更是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瑟瑟发抖。

“——”

“不说?”御天行挑挑眉,声音又冷了几分。

不待燕琉璃开口,却见御紫炎费力的拖着一条丝被缓缓走到燕琉璃身旁,伸出小脚将散落一地的暗器踢到一旁,然后将丝被披在燕琉璃身上。

“‘太子殿下’小心着凉。”故意咬重“太子殿下”四个字,御紫炎笑容满面的说着。

明明燕琉璃自诩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动物,明明眼前只是一个未满周岁的孩童,此时她却被眼前孩童空洞虚无的紫色双瞳震撼的无法言语。

御紫炎仿佛并未看到燕琉璃的反应,又转头对御天行淡淡笑道,“下次父皇若是要在御华殿里面‘花前月下’,还请提前通知母妃带紫炎回避啊。”

还不及御天行反应,御紫炎又来到晏灵面前,依旧浅笑着,“母妃,带紫炎回凌烟宫可好?紫炎有些乏了。”

“——”晏灵愣了一愣,为难的看向御天行——毕竟那是她的主子,炎儿的父皇。

御天行并未说话,却向前走了两步,弯腰抱起御紫炎,感到怀里人儿并未反抗,却不似每次放松的依偎在他的怀里。身上那股淡淡的疏离的冷香气明明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此时却觉得分外陌生。

“说。”御天行语气有些不耐,再次看向燕琉璃。

“……实不相瞒,琉璃日前观星天象,得知燕昭年末将有百年难遇之雪灾,琉璃刚刚入主东宫本就根基不稳,如再遇天灾,恐人心不服。因下才欲与陛下缔结邦交,助我燕昭、亦助琉璃渡过难关。”

虽是有求于人,燕琉璃却依旧一派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若是换了平日,御紫炎大概会对这个女子赞赏不已。只是此刻,御紫炎莫名的有些心情不佳。

“画蛇添足。”御天行冷冷说道,心里却是有些疑惑——燕琉璃的回答,确与他之前解读出的无差。只是为何方才却又忽然看不到她的命格了?

“李祁去办。”掩下心中疑惑,御天行对门外淡淡吩咐道。

“是。”门外李祁应了一声,离去。

“还有,不自量力,便该付出代价。”说罢,御天行便再不发一言,抱起御紫炎径直走向龙床。

素闻御寰帝冷酷无情,听到御天行方才的言语,燕琉璃不禁身子一僵,却并未开口求饶,只是苦笑,认命受罚。

这边御紫炎听御天行说要燕琉璃付出代价,心下有些不忍,毕竟是个女儿家,如今又是为民请命才会使出些不入流的花招。张了张嘴想为燕琉璃求情,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立场如此做。况且方才之事确也使得御紫炎心中不快,便不再打算出声。

待晏灵领命带着燕琉璃退下。御天行则斜靠在龙榻之上,静静地轻抚御紫炎的脊背。

“炎儿生气了?”御天行用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语调问道。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六章 挑灯理政 (改后)
章节字数:3512 更新时间:10-06-19 00:46
第六章挑灯理政

“——紫炎不敢。”御紫炎抬起头,小巧的唇勾起一抹弧线,摇头否认道。

“你不敢?”御天行见御紫炎矢口否认,心中又是不悦。

从不见有人敢对他有半点隐瞒,只因他是无所不知的御寰帝。思及此,御天行不由冷笑一声,“你那叫不敢?”

他抬起御紫炎的下颚,看进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紫瞳。

“——紫炎只是有些不习惯。”感受到御天行的不悦,御紫炎微叹口气,缓缓说道。

虽说他明白晏灵不是普通的嫔妃,而是御天行的影卫;虽说他明白御天行并未对那燕琉璃动情。但是想到他的父皇明知晏灵隐在暗处却还毫不在乎的和燕琉璃亲昵,他还是忍不住觉得不悦。或许不只因为晏灵,也因为现在的御华殿也是他住的地方,那龙榻也是他睡的地方。

只不过,也仅是有些不悦,对御紫炎而言,尚算不上什么大事。他也并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惹得御天行不快——毕竟,几个月来,这位父皇待他不薄。

“没有下次。”见御紫炎首先让步,御天行心中淡淡不悦随之散去,又由那双紫瞳中闪过的隐隐情绪,明了了小人儿不悦的原因,似是起誓一般在御紫炎耳边轻轻说道,那带有磁性的声音像有下了魔咒一般蛊惑人心。

“——谢父皇。”御紫炎低声回了一句。

“嗯。”御天行得了御紫炎一句回答,才满意的放开挑起小人儿下颚的手,站起身来。

“天色已晚,父皇不休息,要去哪里?”御紫炎不自觉问出一句话。

“嗯?”御天行回头挑眉看向御紫炎。

他去哪里,似乎还没有人敢来过问。

“呃——”御紫炎感受到御天行的眼神,也发觉自己管得有些太多了,但话已出口,无奈,只得解释道,“父皇今日应该也乏了。有什么事,不若明日再说。”

“今日事,今日毕,为帝王者,怎可懈怠?”御天行听到御紫炎这一番话,心中莫名一阵暖意,回答着,眼中亦不再似平日一般疏冷。

“那……不若这样,父皇命李大人将奏折取来,父皇在这里看,累了,便休息,可好?”御紫炎对御天行一番话,心中敬服,却终究不愿御天行如此辛苦,遂提议道。

“如此一来,炎儿不是不得休息了?”御天行为御紫炎的体贴倍感欣慰,却又不忍搅扰御紫炎休息。

“紫炎整日闲来无事,随时都可休息。”御紫炎淡然一笑,白嫩的小脸上,晶莹的唇勾起一抹弧线,满是包容与慈爱,仿佛误入人间的仙童。

“嗯……也好。炎儿若是累了,便对父皇讲。”似是被御紫炎的笑容感染,御天行不禁点头应允。

“李祁,取奏折来。”御天行淡淡对门外吩咐一声。

“是。”门外李祁应了一声,正要离去。

“慢着。”李祁正要离开,又被御天行叫住。

隔着纸窗,御紫炎看见门外李祁身影停住。

“再拿几本简短些的书籍,给炎儿看来解闷。”御天行淡淡吩咐着,视线却有意无意扫过正走到书架旁的御紫炎。

“——”御紫炎并没有做声,放下刚刚随手抱起的一本厚重的书册。

说是“抱”,实在是因为寝殿书架上摆放的书籍,尽是些又厚又重的大方块。

御天行吩咐完,李祁转身离去,不一时,便又折返,手中托着一叠奏折,还有几本薄薄的书册。

“有劳李大人。”御紫炎接过李祁手中的书,浅笑着答谢。

“三殿下言重了。”李祁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又退下,守在门外。

见御紫炎捧着书坐回龙床上,侧身靠在床头,形容闲散的随手捡起一本书翻阅起来,御天行唇边再次勾起一抹浅淡的弧线,遂低头凝神批阅起奏折。

御紫炎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一看,语句倒是简单,却好似前世有的“三字经”之类启蒙书籍。御紫炎微微一笑,放下这一本,又拿起另外一本,翻开一看,同样,也是讲一些礼义廉耻之类的书。放下一本,再拿起一本,御紫炎不禁失笑——这位李大人,是不知他这么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能看些什么、该看些什么吗?怎么“国策”分卷都一并拿了来?

再放下第三本,御紫炎干脆不再随手乱拿,低下头将几册书全部摊开来。仔细看了看题目,经商、为臣、算术……最后,御紫炎的目光落在一本看起来已有许多年头的书——《伯宸手札》。

“伯宸”?御紫炎心中疑惑——那不是御寰开国祖皇帝的名讳吗?祖皇帝的手札,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心中好奇,御紫炎便伸手拿起那本书,随手翻开。

“……”翻开头几页,写的竟是些五行八卦之类,还有似乎是某处地形图纸。御紫炎仔细瞧瞧,觉得似曾相识,突然发觉,这好像正是今日刚刚去过的宗庙以及周围山谷的地形图。

莫非那宗庙,竟是祖皇帝亲自设计不成?

正想着,御紫炎目光瞟到书页一角正楷小字写着两字,“泫夜”。

“泫夜”?这又是何意?人名?还是地名?还是其他?御紫炎正疑惑,手中自是向后又翻了几页,只见书册上龙飞凤舞不知写了些什么。御紫炎正感慨祖皇帝的草书写得实在太过潇洒,却听到不远处书案前传来御天行一声冷哼。

“何事惹得父皇不悦?”放下手中的书册,御紫炎疑惑抬头,全然不觉自己过问政事有何不妥。

“有人启奏请父皇允诺启仙五公主祈怜逐月前来联姻之事。”御天行“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奏折,不快的说道。

“联姻而已,父皇何以如此不悦?况且那逐月公主不是有启仙第一美女之称么?”御紫炎想起之前确也在众多奏折之中见过类似话题。

“炎儿如何得知这启仙五公主有‘第一美女之称’的?”御天行并未放过御紫炎无心的一句话,眯起狭长凤目问道。

“呃……”被御天行这么一问御紫炎才想起自己似乎之前是说自己看不懂那些奏折的。

此时,御紫炎又突然想到,那么刚才父皇叫李大人拿些书来给他看,又是为何?一般想来,不满周岁的孩子,可能看懂这满页是字的书么?

思及此,御紫炎看向御天行的视线不禁平添了几分寒意——父皇,这是在试探他?

“平时听宫女们提起过启仙第一美女是他们的五公主,名叫祁连逐月。父皇不是命她们每日为紫炎讲些各国轶事,好让紫炎早日开口说话么?”御紫炎语气平淡的解释着,脸上挂着纯纯笑颜。

“——”御天行哪里会看不出,床上微微坐起身的小人儿,虽是满脸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

“炎儿可知你心中不快时有个习惯?”御天行放柔了声音问道。

“……”御紫炎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颤。

“习惯”?过去清也说过,他闹脾气的时候有个习惯——如今他的父皇也发现了吗?清可是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发现的。如今,他的父皇只用了几个月,就发现了吗?

御天行见床上的小人儿默不作声,便由座椅中站起身,踱到龙床之前,弯腰抱起床上嘟着小嘴的小人儿,低声说道,“炎儿心中不快时,总爱以说笑来掩饰,你道父皇不知么?”

“……”御紫炎并未回答。心中原本还有的一丝不悦,只因此时御天行满是宠溺的眼神而烟消云散。

感受着冷香的怀抱,御紫炎心中想着——这,就是所谓的“父爱”吗?

“父皇还没有回答紫炎,启仙公主提出联姻,父皇为何不喜?”掩下心中思绪,御紫炎这一回真心一笑。

“父皇为何要欢喜?”见御紫炎也不去回答先前问话,只是又提起启仙联姻一事,御天行也不再深究“习惯”。只是,对于御紫炎的问话,御天行不答反问。

“这——”御天行一句话将御紫炎问住。他本是想说自古英雄爱美人,但又转念一想,他父皇后宫佳丽何止三千,再多一个、或少一个,似乎对他父皇也无甚差别。

“呵,父皇问得好。听说宫内各位娘娘近日为了后位已是争得面红耳赤,再来一位启仙第一美人,父皇的后宫,恐怕会更加热闹了。”

似乎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御紫炎忽然咯咯笑道。

“看来父皇帮炎儿备下的一干宫女,确实太过多嘴了些——”御天行冷冷说道。

“父皇!”御紫炎听御天行如此说,忙扬声说道,“是紫炎想要听些宫内的琐事,若是父皇要责罚,还请责罚紫炎一人便是。”

“父皇为何要责罚炎儿?”御天行挑眉问道。

“这……紫炎身为皇子,却过问父皇后宫之事,是为逾矩。”御紫炎此时心情难免有些紧张,近一年来,御天行对他过于和颜悦色,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是身处真正的皇家宫苑,再不能像过去坐在家中看电视一般轻松自在。

所谓伴君如伴虎——耳熟能详的一句俗语,为何却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父皇哪里是在责怪炎儿这些琐事——”御天行捏了捏御紫炎白嫩的脸颊,辨不出情绪的说道,“若要因此而责罚炎儿,父皇一早不知罚了你多少回了。”

“呃——”御紫炎被御天行这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也是,他确是在父皇面前没大没小的紧——这也难怪,虽说他如今也只还记得十四岁以前的事情,但到底,他也是活过七十多年的人。

便是御天行待人再如何威严、冷漠,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晚辈——呃,至少算是平辈吧?

更毋说,御天行在御紫炎面前,并未刻意摆出威严、冷漠模样。

“紫炎知错。”

思及此,御紫炎不禁一笑——无论如何,父皇到底是父皇,不敬,便是有过。

“好了,父皇也不曾认真责怪与你。”御天行托起拱手施礼的御紫炎,“只是这一回炎儿胆敢那后宫之事取笑父皇,可当真是要受罚的。”

御天行眯起一双凤眼,喜怒难辨的说道。

“这……父皇要如何责罚紫炎?”

御紫炎低头看看自己不满一岁的小身板,才不禁觉得有些心虚——刚才还说得大义凛然,愿一人受罚,现在想想,打板子?怕是一板子下去就能要了他的命。面壁思过?就看他如今一日要睡去大半日的架势,面壁思过,恐怕也是面壁瞌睡……

“呵。”

御天行见御紫炎一张小脸,一下舒展,一下皱缩,也不知都想了些什么,一双紫瞳之中不住闪过各种色彩,让他又想起几个月前的抓周礼上见到这小人儿仰面躺在一堆物品中间,不时变化着的表情。

欣赏着御紫炎陷入个人世界时变幻多端的表情,御天行不禁轻笑出声,“炎儿又在想些什么?”

“——”抬头看到御天行带着些戏谑的眼神,御紫炎不禁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紫炎没想什么。父皇可是想好要如何责罚紫炎了?”

“就罚炎儿帮父皇解决这奏折上的问题吧。”

御天行一面说着,一面抱起床上的御紫炎,回到书案前,指着一张奏折说道,“炎儿看看,可是有何妙法?”

“……”

御紫炎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他的父皇,见御天行眼中全无玩笑意味。

“唉——”御紫炎不禁叹了口气,索性不再伪装——反正方才他自己也是由书架上要取书来看,是以无论父皇是否有意试探于他,他自己并未费心掩藏已是事实。

想通这一点,御紫炎心中郁结才算解开,是以低头看向奏折。

“……”与前几日看到的无异,乃是呈报南方多城鼠疫灾情。

“父皇,奏折中受灾几城,可都是御涟江沿岸城镇?”御紫炎端详奏折半晌,突然问出一句。

“正是。炎儿如何得知?”

御天行原本只是随口说说,只因看奏折太过枯燥才将御紫炎抱了过来。谁知此时御紫炎倒像未卜先知一般,问出这样一句话。御天行眼中又是闪过一抹精光。

“嗯,这便是了。”御紫炎点点头,继续说道,“洪水过后多有疫情发生。父皇,这几城,怕是不止鼠疫,其他疫症同样盛行吧?”

“炎儿既是知之甚详,想来也定有解决之法吧?”

“解决之法倒也谈不上,紫炎只是建议,洪水过后,各城应及时清理牲畜尸体,并非掩埋,而是焚烧。不仅如此,当地官员对于灾后百姓的安顿问题也应当多费些心思,百姓临时居所卫生状况最为重要,不可饮生水,饮用水定要煮沸后再喝,更加不可食用牲畜尸体。此外,官员应准备预防疫病的药材,定时定量发放给受灾百姓,尤以老幼体弱之人,应予加倍照护——”

御紫炎一张口便是一番长篇大论,待要喘口气歇一歇时,猛的发现父皇的一张俊颜近在咫尺,一双狭长凤目流金溢彩,灼灼的视线正紧紧锁住他的脸庞。

“父皇?紫炎可有哪里说得不妥吗?”被御天行的视线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御紫炎试探性的问道。

“并无不妥,炎儿继续讲。”御天行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却仍旧不曾移开半分。

“就是这些。紫炎并不懂得医理,只是以常识而论,泛泛而谈。具体防治疫病事宜,应当讯问太医院众位名医圣手才是。”御紫炎如实说道。

“嗯。那么,这本奏章,又当如何?”御天行点点头,却并未就此放过御紫炎,打开另一本奏折,问着御紫炎。

“……”御紫炎只得再次低头看看。

“立后之事,乃是父皇家事,为何还要来问紫炎?”御紫炎撇撇嘴,他的父皇,这是故意的么?

“怎么?炎儿是父皇的皇儿,立后这等家事,当然也与炎儿有关,不是么?”御天行眼中似是带着一抹淡淡的戏谑笑意。

“……”御紫炎不禁在心中翻个白眼——他的父皇,这是在报复自己刚才取笑于他,还是在惩戒自己方才因燕昭太子之事给他脸色看?——原来他的父皇也是如此睚眦必报之人……

“父皇登基前便立有正妃。正妃为后,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么?”御紫炎淡淡说道。

由众宫女口中,御紫炎得知,他出生之时,他的父皇也不过刚刚登基一载。是以,现在的大皇子、二皇子,皆是御天行登基前,仍是皇子时所出。

思及此,御紫炎又想起一事,遂点头称道,“不过大皇兄并非正妃所出,所谓子凭母贵,大皇兄生母,而今的莲妃,却也是国母人选之一。”

“炎儿可是忘记,你也是皇子,你母妃同样是国母人选之一?”御天行一句话,语气平淡,辨不出情绪。

御紫炎闻言却是小巧的眉毛一翘,“紫炎的母妃,父皇的影卫,如今还要再多一个‘皇后’的身份么?”

“有何不可?”御天行同样挑眉反问道。

“父皇此言若是在试探紫炎,则大可不必。紫炎相信,母妃从未有多余心思,紫炎亦然。”

御紫炎话刚出口,又忽然想起一事,眼中忽然闪烁着光彩,“父皇天赋异禀,可看破人的命格。哪一位娘娘是国母之命,父皇早该得知,何必再来问紫炎?”

“父皇平日并不常用那异能。”御天行淡淡说道。

“为何?”御紫炎不解,通晓一切,不是很便利?尤其是一届帝王,更是可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若是当初他也能提前得知结果——咦?若是知晓,又当如何?

御紫炎甩甩头,脑中记忆果然是残缺不全了。

“用多了太无趣。”御天行语气平淡的说着,却似乎隐隐带着一丝晦暗之气。

“……”御紫炎并没有放过御天行话中极淡的情绪,微微一愣,转念一想,似是明白了什么,歉然一笑,“是紫炎失言了。”

“——”

心中本是由于御紫炎这一问引起的不快,此时却又因御紫炎满是包容的笑意而抹平,御天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声长长叹息。

“唉——”

不知为何,御天行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不满周岁的孩童,竟是给人一种安定祥和的感觉,这份安详,常会令御天行忘记眼前小人儿的年岁,而是觉得在与一个成人对话。

“呵。”眼见御天行一脸无奈又莫名的表情,御紫炎不禁失声轻笑。

“炎儿可又是在嘲笑父皇?”御天行剑眉微蹙,状似不悦的问道。

“呵,紫炎只是觉得,父皇也不过是凡人一个。”御紫炎收起笑意,抬头望向御天行流金的黑眸。

“这话倒是父皇头一次听说。”御天行挑眉。

“是啊。紫炎以为看透一切可以活得轻松些,却不曾想,知晓一切,或许更辛苦。”御紫炎若有所思的目光远眺,悠悠说着,“呵,难怪古人说‘难得糊涂’,紫炎倒是现在才明白了些。”

“……”

灯火下,御紫炎白皙的小脸染上一层淡淡的橙色光芒,淡然豁达的气氛萦绕在周身,令人无端生出几分向往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御天行望着这样的御紫炎,眼中的神采再次复杂起来——当初决定留这个小人儿在御华殿,他,到底意欲何为呢?越是观察越是看不分明的小人儿,身上又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不过这立后一事,父皇心中早有主意了,不是么?虽是‘难得糊涂’,紫炎却也不认为,父皇当真‘糊涂’着——”

蓦地,御紫炎收回视线,歪着头看向御天行,一字一句悠悠地说着。

“——”

御紫炎那有些无奈、又有些怜惜的视线,让御天行,再一次,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炎儿明日可愿随父皇一同去早朝?”莫名吐出一句话,御天行眼中写满期盼。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八章 “垂帘听政” (改后)
章节字数:3166 更新时间:10-06-19 01:01
第八章“垂帘听政”

“早朝?”刚还轻言浅笑的御紫炎,却被御天行语气平淡的一句问话惊得睁大了眼。

“不错,早朝。”御天行点头。

“为何?”御紫炎有些不解,“父皇早朝,紫炎一个周岁的孩童跟随,似乎于礼不合吧?”

“炎儿治理鼠患的建议甚是有理,父皇想要那班无用的大臣们也一道听一听啊。”御天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御紫炎低头沉吟片刻,却是摇摇头,“不妥。”

“嗯?”御天行微微蹙起眉。二十几年来,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忤逆了心思。

感受到御天行隐隐的不悦,御紫炎并未显出半点惊慌,而是淡然一笑道,“父皇也不想紫炎如此稚龄,变成了众矢之的吧?”

“——”御天行先是被御紫炎的话说得愣了片刻,随后傲然一笑,“呵,炎儿以为,以父皇之力,不能保炎儿周全么?”

“紫炎自是相信父皇。”御紫炎抬起一只小手,手指轻点脸颊,赧然一笑,“只是,紫炎不想太过惹眼啊——”

“……”

平日里总是见惯了这御紫炎沉稳淡然的笑容,此时竟见御紫炎露出如此青涩的笑容,御天行才稍稍觉得这小人儿是个孩童。只不过,一例淡淡的话语,却依然令御天行无法将眼前人儿与周岁孩童联系在一起。

“既是炎儿不想被人瞧见,那父皇在龙座背后垂下珠帘,炎儿坐在珠帘之后,就不怕被人瞧见了,如此可好?”

“呃……”御紫炎没想到御天行竟是提出“垂帘听政”的建议,一时感到为难。

“怎么?父皇如此,炎儿仍是不愿?”

御天行突然冷了下来的语气,使得御紫炎不禁打了的冷颤。

“父皇为何如此坚持要紫炎一同听政?”御紫炎勉强保持住笑容,尽量放柔声音问道。

这也是一种试探么?——御紫炎心中蓦然想起。他的父皇,到底是为何如此连番试探于他?父皇若是想知道什么,只需动用异能便可得知一切,不是么?

“父皇只是想要炎儿陪在身边。”

简单的一句低沉的话语,却是让御紫炎半晌不曾回过神来。

“——”御紫炎心中一阵麻痒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何时经历过。

“这便是父爱的感觉么?”御紫炎自言自语低声呢喃着。

“嗯?”御天行眯起双眼,状似无意问出一声。

“没什么。”御紫炎抬起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笑着点头应允道,“既是父皇对紫炎错爱,紫炎便却之不恭了。”

“好。”御天行只应了一个字,随后抱起御紫炎,走向龙床。

“父皇?”御紫炎疑惑出声。

“天色已晚,炎儿该睡了。”御天行低头柔声说着,昏黄的灯光投射在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平日里看起来疏冷有余的脸上,此时,却是多了几分柔和的颜色。

“呵,父皇说的是。”御紫炎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暖意,点头笑笑,任由御天行将他抱回到床上,轻轻放下,小心掩好被角。

“父皇晚安。”御紫炎口中只呢喃了一句,便再也抵不住早已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睡意,唇角挂着一抹浅笑,进入了梦乡。

“炎儿,做个好梦。”御天行注视着御紫炎毫无防备的睡脸,轻声说道,“炎儿若是想要父爱,父皇会试着给你一份父爱。”

御天行看到御紫炎唇边的笑意似是更深了些,仿佛被那笑意感染,御天行眼中同样染上一抹柔和笑意。

只是想要他陪在身边——么?为何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御天行并不十分明了。既是这小人儿将那句话理解为父慈子孝,那么,他也如他所愿给他一份父爱又如何呢?

——虽然那份父爱该如何给,御天行也并不十分清楚,毕竟他的童年、他的父皇……

注视御紫炎许久,御天行才轻轻站起身,转回书案前,继续批阅剩余奏折。

==============================================================

第二日当御紫炎醒来时,只隐隐听到父皇的声音较平日更添几分疏冷与威严。

“哼。”

御天行只一声冷哼,却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御紫炎努力让模糊的意识清醒过来。虽是只有一声,他却清楚地知道,那是他的父皇。

眼下是什么情况?父皇又为了何事在生气?

御紫炎抬起手揉揉眼睛,缓缓张开双眼,紫色流光乍现。

坐在龙椅之上的御天行察觉到背后动静,周身冷气才稍稍收敛了些,眼中一闪而过一抹笑意——看来要小人儿随他早朝,是有些勉强了。任凭小人儿再如何显得稳重,到底是周岁孩童,嗜睡的习惯,确是与寻常孩童无异——

骨碌翻了个身,御紫炎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算真的清醒过来,开始打量四周景色。

“嗯?”御紫炎疑惑出声。

御天行听到身后软软一声,心中更是愉悦,看来那小人儿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呐——

“……”

大殿之上站着的大臣们却是一片静默,心中不免忐忑。

刚刚礼部王成寿大人关于启仙五公主欲与御寰联姻之事请皇上示下,皇上已是有些不悦。

此时偏又赶巧右相站出来请示皇上立后之事,皇上一声冷哼之后便一直沉默着,众大臣实在猜不透皇上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更加不用提斗胆抬头一窥圣颜。

“炎儿醒了?”

御紫炎正在四处打量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前方传来低低一声,声音之中似是带着些笑意。

“父皇?”御紫炎同样压低声音,此时,透过珠帘,他已看清,自己正在大殿之上、龙椅之后。

“炎儿还没有睡醒么?昨晚炎儿可是答应了父皇一同早朝的,怎么,这会儿忘了?”

御天行依然压低声音说着,话中笑意更浓,只是脸上却依旧是一片冰冷。底下一班大臣离上方龙椅甚是遥远,自是听不到御天行的声音,只是莫名觉得殿内气氛似乎不若之前那般冰冷压抑,却依然没有人敢于抬头冒犯圣颜。

这位刚刚登基两年的年轻帝王,就算是一些年岁近百的老臣也不敢轻慢待之——没有一个人能够忘记,当年宫廷之中皇位之争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几近失控,正是这位年轻帝王,当初的十三皇子突然站出,单凭一人之力便控制了局面、稳定了人心。

是以争斗过后,如今的皇上才以众望所归登上皇座,也自那时起,成了众人心中的神祗。

皇上令人心生敬畏的并非只是可看透人命格的异能,还有让所有人都猜不透心思的深沉,和那仿佛漠视一切的疏冷视线——

“众位爱卿倒是对朕的家事十分关心啊——”

御紫炎忽然听到珠帘前面御天行冷声说出一句话,哪里还有刚才的语含笑意。

这会儿御紫炎才恍惚记起,昨夜睡前,似乎是提起过“垂帘听政”的事,他原本以为不过是父皇一时兴起的玩话,没想到却是当真的。

“臣等不敢。”众大臣听皇上沉默许久,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顿时个个吓得将头埋得更低,拱手说道。

“不敢?——”御天行冷哼一声,视线淡淡扫过右相宇文轩。

宇文轩感受到御天行的视线,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是为了自己亲妹的后位,也为了他这个做兄长的可以“与有荣焉”,宇文轩还是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强打精神一跪到底说道,“皇上英明,立后之事,虽是皇上家事,但事关我御寰国母人选,是以臣等才斗胆恭请圣裁。”

“右相真是忧国忧民的忠臣啊——”御天行疏冷的声音,辨不出是真心称赞抑或冷嘲热讽。

珠帘背后的御紫炎听到御天行的话却是挑挑眉,险些笑出声——这样的父皇,倒是有些新鲜。

右相啊,右相可是大皇兄的母妃,宇文莲华的兄长。怪不得对于父皇立后一事如此关心。

只是,这些大臣明知他的父皇可以看透任何人的命格,为何还是如此执迷、对那功名利禄趋之若鹜呢?——御紫炎摇摇头,淡然一笑。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九章 冤家路窄 (改后)
章节字数:3139 更新时间:10-06-19 01:06
第九章冤家路窄

“人心不足蛇吞象。”

御紫炎想到殿下站着的那些文官武将,一个个明知御天行可以看透人的命格,却还是执着于那些好似过眼云烟的功名利禄,不禁低声说出一句俗语。

御紫炎声音虽是极低,却仍不曾逃过御天行的耳朵。

听到背后小人儿悠悠叹息一声,低低呢喃着的话,虽是通俗,却极为有理,御天行眼中兴味更浓。

“立后之事,诸位爱卿不必劳心,朕自有定夺。朕累了。退朝。”

御天行听到背后小人儿连连的哈欠声,知道小人儿虽是醒了却依旧渴睡,便再也无心听这般俗人继续聒噪下去,不耐的说道。

“皇上。”王成寿向前站出一步,从容的施礼唤道。

“——”御天行想起方才启仙公主之事尚不曾交待,略沉吟片刻,丢下一句话,“祈怜逐月一事,王爱卿去办吧。”

“微臣领旨。”王成寿一揖到底,领旨。

“嗯。”御天行一挥手,便起身消失在大殿之上。

御紫炎只听到李祁朗声宣到“退朝——”,紧接着就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御天行抱起离开了大殿。

“炎儿还是觉得困乏么?”御天行抱着御紫炎朝御华殿走去,路上,御天行低声问道。

“还好。”御紫炎笑了笑,回道。

“回去用过早膳,再睡会儿,是父皇疏忽了,炎儿年岁太小,是该多睡些。”御天行语含歉意的说道。

“好——”御紫炎看到御天行此时柔和了许多的面容,心中不禁暖暖的。恍惚记得昨夜睡熟之前,似是听到父皇说过“炎儿若是想要父爱,父皇会试着给你一份父爱”。

如今父皇对他的悉心关怀,便是前世从未体验过的“父爱”么——思及此,御紫炎脸上笑容悄悄扩大。

注意到御紫炎的表情,御天行心中亦是一阵熨帖,这小人儿此时的笑容,才有些像个孩童。莫名的,御天行很希望御紫炎能够一直露出这般舒心的笑容。

“父皇,刚刚听王大人提起启仙公主联姻一事了?”御紫炎突然想起方才在珠帘背后听到的事情。

“嗯。”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

“——”见御天行似乎并不欲多说,御紫炎也不再做声。

而御天行此时心中却是在想,上回燕昭太子来访,令他发现了御紫炎不快时反而以说笑掩饰心绪的习惯。这一回,不知那祈怜逐月若是进了后宫,又会让他发掘出如何模样的御紫炎——

对于御天行的心思,御紫炎当然不知,只是在想,立后一事尚未有定论,又来了个启仙第一美女,真不知父皇后宫之中翘首企盼隆恩圣宠的妃嫔们,又将是如何的明争暗斗。

“炎儿在想什么?”御天行注意到御紫炎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禁柔声相问。

“没什么。”御紫炎抬起头淡淡笑道。

“——”御天行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默默看着怀中小人儿再一次陷入沉思。

父子二人各怀心事,却不知远处,两道视线正紧紧追随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更加不知,那道视线落在明黄身影怀中一点紫色上面时,不断变换着的复杂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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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洁,随我出去走走可好?”

用过午膳,御天行去御书房继续批改奏折。御紫炎留在御华殿闲来无事,临时起意对一旁侍候的霜洁说道。

“今日天气甚好,殿下有此雅兴,霜洁自然是陪伴殿下左右。”

自从上回御紫炎对御天行提过宫女人数太多之后,御天行当真依着御紫炎,只留下霜月霜洁姊妹俩,其余的,均遣去了别处。

御紫炎见霜洁婉然一笑,轻声细语回着他的话,莫名又想起前世的妻子,清。

“——”

御紫炎端详着霜洁,沉默不语。

“殿下?奴婢脸上可有什么东西么?”霜洁被御紫炎盯得不明所以,疑惑问道。

“我`日后称你为‘洁’可好?霜月一样,称作‘月’。”御紫炎似是被霜洁的问话唤得回神一般,半晌才悠悠的询问道。

“三殿下是奴婢们的主子,殿下愿意如何称呼奴婢们,奴婢们自是愿意的。”霜洁微笑着回到。

“不,我没有将你们当做奴婢,你们姐妹二人日后在我面前,也不必自称奴婢。”御紫炎摇摇头,对霜洁说道。

随后御紫炎又想了想,补上一句,“若是你们怕父皇怪罪,在他面前照常便可。”

“呵,殿下为霜洁霜月考虑如此周全,奴婢们还有何不愿?”

“诶——既是没有不愿,为何又自称‘奴婢’?洁,该罚。”御紫炎说笑道。

“是,霜洁疏忽了。确实该罚。”霜洁微微欠身一礼,却依旧从容淡然。

“——”御紫炎目光一瞬间有些飘忽。

似乎第一次见到清时,也是被她那种淡然的气质所吸引吧?不像与其他异性相处时总觉得有种压迫感。又或许是因为清即便知道他不正常的性向,也不曾以有色眼光看待他。不知道,清在那边的世界,是否一切安好,还是说,也已经……

“殿下?”

霜洁轻声唤道。似乎自从一众宫女离开后,寂静无人时,殿下总是时不时现出这般的目光,仿佛思绪游移到另外的时空去了——思及此,霜洁不禁为自己天方夜谭一般的想法哑然失笑。

全是因为殿下的性情太过不像周岁孩童,才会令她生出这般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嗯。”御紫炎点点头,收敛思绪,站起身来,率先向门口走去,“走吧。”

“是。”霜洁见殿下又恢复了常态,也不去多问,跟在御紫炎身后走出御华殿。

“殿下想去哪里?”走出御华殿,霜洁才开口问道。

“呃……”霜洁这一问,倒是把御紫炎问住了。是啊,只是觉得日日待在御华殿之中有些憋闷,可是出了来,又该去哪里呢?

“凌烟宫?”御紫炎只得提议去看看母妃。

“这——”霜洁欲言又止。

“啊——”看到霜洁犹豫模样,御紫炎忽然记起,母妃此时应是正忙着,前日父皇派她去查探祈怜逐月此次来联姻的目的。

只是,为何霜洁一个普通的宫女,会在他提及去凌烟宫时,出现这般反应——御紫炎心头一闪而过的疑问,却很快被遗忘。

“今日天气甚好,我们还是四处随意逛逛,改日再去看望母妃吧。”御紫炎浅笑着迈开小腿向前走去。

“是。”霜洁似是轻出一口气,随后跟上御紫炎的步伐,一前一后渐行渐远。

御紫炎与霜洁一前一后随意走着,离开御华殿不多远,一团雪白突然窜出,正扑进御紫炎怀里,险些将御紫炎撞个趔趄。

“殿下——”霜洁忙唤道。

御紫炎稳了稳脚下,回头对霜洁报以安心一笑,才顾上低头看看顽皮的一团到底是什么。

“呵,原来是只白兔。”御紫炎轻声笑道。

御紫炎一边漫不经心抓弄着白兔雪白柔软的绒毛,一面恍惚觉得脑中闪过一个场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怀中似乎同样抱着一团雪白。模模糊糊的,那团雪白看不清是什么,但是直觉的,御紫炎认为那雪白并非白兔。

一瞬间,御紫炎仿佛看到那团雪白张开双眼,紫色流光一闪而过——

“白雪,白雪你去了哪里?”

不远处传来柔柔女声,将御紫炎的思绪拉了回来。

御紫炎循声望去,正是莲妃娘娘娉婷而至。就当御紫炎看到莲妃的同时,莲妃也同样看到了一个紫衣小人怀中正抱着她最心爱的雪兔。

一时间四目相对,御紫炎心知不可能此时再避开,低垂下眼睑,掩下眼中无奈,抱着白兔缓步迎上前。

“莲妃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我福鸾宫了?”

御紫炎刚走到莲妃面前,尚不及行礼,背后又一个娇柔女声蓦地响起。

御紫炎不禁一阵头疼——这便是所谓的“冤家路窄”么?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十章 二美相遇 (改后)
章节字数:3488 更新时间:10-06-19 01:13
第十章二美相遇

“莲妃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我福鸾宫了?”

一个女声惹得御紫炎一阵头疼。御紫炎没想到本打算出来随意走走,却是遇见了莲妃娘娘。御紫炎更加没想到的是,他竟是走到了芸妃娘娘的寝宫福鸾宫附近。

这芸妃,本名凤方芸,正是御天行尚是皇子时的正妃。御天行登基之时,正逢凤方芸喜添龙子。是以凤方芸在这后宫之中,虽无皇后之名,却早已是摆足了后宫之首的架势。

只是那宇文莲华也不是简单角色,仗着有个做右相的兄长撑腰,再加上她所出的乃是御天行的大皇儿,对皇后一位,同样势在必得。

这两位娘娘正是为了后位明争暗斗之时,今日叫他刚巧赶上二人“巧遇”,御紫炎愈发觉得头痛不已,只希望自己不要被莫名其妙卷入两个女人针锋相对之中。

御紫炎怀中抱着白兔站在原处,眼见着凤方芸翩然而至,来到宇文莲华面前。

“莲华见过姐姐。”宇文莲华见是凤方芸朝她走来,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却又立刻掩去,满面柔美笑容翩翩福身一礼。

“妹妹来福鸾宫,可是有事找我?”凤方芸余光扫过御紫炎,却是好似不曾看见御紫炎一般,对宇文莲华笑意吟吟说道。

“妹妹只是来寻雪兔,不经意间来到福鸾宫。若是扰了姐姐清净,还请姐姐恕罪啊——”

宇文莲华一边说着,一边才将视线下移落在御紫炎身上。

感受到宇文莲华的视线,御紫炎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恭谨的一揖到底行礼道,“紫炎见过芸妃娘娘,莲妃娘娘。二位娘娘安好。”

“哎哟,我还道是谁家的孩子生的这般白净精致,原来是灵妃姐姐的皇儿。”宇文莲华此时才好似恍然大悟的拍手说道。

“正是。”御紫炎一边浅笑着点头答着,一面伸手举起怀里的白兔,问向宇文莲华,“娘娘请瞧瞧这可是您要找的雪兔?”

“哎呀,正是呢!”宇文莲华又是一声低呼。

御紫炎本以为宇文莲华会伸手接过他递上的白兔,却没想宇文莲华伸出的手突然又收了回去,蹙着两弯柳叶眉,语带埋怨的对那白兔说着,“白雪,你到哪里疯玩,身上脏成这副模样了啊?真是的,怜沁!”

“是,娘娘。”宇文莲华出声,身后的宫女应了一声走上前接过御紫炎手中的白兔。

“回去帮白雪好好洗一洗,瞧她脏的——”宇文莲华虽是对那名唤作怜沁的宫女交代着,目光却是有意无意扫过仍站在原处浅笑着的御紫炎。

“——”霜洁并没有放过宇文莲华看向御紫炎时眼中满满的不屑,还有一丝,怨尤。

霜洁心中为她的三殿下觉得不平,却仍是识大体的没有做声。

“我说妹妹呀,你可是因为许久不曾见过皇上,实在寂寞的紧了,才去养什么雪兔?”这时,凤方芸凉凉的开口说道,“其实妹妹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常来我福鸾宫坐坐。姐姐我就是再忙,也定会陪妹妹说说话、解解闷的。对了,妹妹常来福鸾宫,或许还能碰上皇上也未可知呢。”

听了凤方芸一番话,宇文莲华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御紫炎此时站在二人之间,却是在心中一番矛盾挣扎——这二人言辞之间多是明里争锋,暗中也带刺。他心底很想就此告退,又恐不小心将二人矛头引到自己身上。

方才宇文莲华的目光,他可是并不曾漏看。御紫炎心中疑惑不知自己何时招惹了这位莲妃娘娘,却又隐隐的似乎想到了些缘由——

“呵,听说刚才右相大人在早朝之上惹得皇上不悦了呢。妹妹可要时时规劝一下兄长啊。皇上每日忙于朝政,右相大人身为国家栋梁,不能为君分忧,反而拿些琐碎家事烦扰圣上,这,可是不大好啊——”

见宇文莲华不做声,凤方芸愈发得意,故意提起早朝之事,言语之间,满是志得意满。

“呵。”谁想到宇文莲华这回怒极反笑,方才还游移不定的目光此时定定锁住凤方芸,“姐姐教训的极是。妹妹定当将姐姐的训示转告我家兄长。”

“……”凤方芸正为宇文莲华如此老实应承下她的冷嘲热讽而感到心中疑惑,却被宇文莲华接下来的话气得险些花容失色。

“不过妹妹昨日听说二皇子精力太过旺盛,昨日‘不小心’将一名宫女踢进福鸾宫前的池塘中,害得那宫女险些丧命。真不知皇上若是得知了此事,将会作何感想……”

御紫炎低着头,掩下脸上表情。

过去只道后宫中暗潮汹涌,如今可真是叫他切身领会到了“二美相遇”,是如何“礼尚往来”。

御紫炎不禁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后宫佳丽三千人,只为圣宠一夜恩。宫墙之内的女子,可悲、可叹、却也最可怕。

“妹妹这话说的——”

御紫炎正自在心中感叹,却又听到凤方芸柔声开口,“轩儿确是活泼过了些。哪里似三皇子这般乖巧懂事,深得皇上喜爱。”

突然听到凤方芸提起自己,御紫炎心中莫名一紧。好端端的,怎得将话头引到了他的身上。

并且那话里带着的一丝狠厉……活了七十多年,若是连这点情绪都听不出,他御紫炎也枉为一世人了。

“——”御紫炎只道此时还是默不作声为好,于是只将头埋得更低,垂首而立。

谁知事不从人愿,御紫炎低垂的小小头颅蓦地被一只葱白玉指轻轻挑起。被迫抬起头,御紫炎一双紫瞳正对上宇文莲华姣好的面容。

“姐姐啊,这也难怪三皇子深得皇上喜爱。姐姐瞧这张小脸,若是再过几年,怕是你我姐妹俩都要被比下去了。”

听到这话,御紫炎不动声色的微微挑眉。他明明是个男儿身,前世总被人嘲笑雌雄难辨也便罢了,怎得今生还是遭遇不变?

“啧啧,妹妹说的是呢。”听到宇文莲华的话,凤方芸亦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御紫炎,随后又说道,“听说有启仙第一美女之称的五公主欲与皇上联姻,姐姐我倒是有些好奇,那位逐月公主,与我们的三皇子,到底哪一位生得更标志些呢?”

听到凤方芸的话,御紫炎终于忍无可忍,头微微一侧,避开宇文莲华的玉指,退后一步,躬身施礼,道,“二位娘娘请容紫炎先行告退。”

“咦?”宇文莲华疑惑出声,“怎么?三皇子是因我姐妹的玩笑话生气了吗?”

“莲妃娘娘言重了,紫炎只是有些乏了。”御紫炎浅笑着回道,一例,笑意并未达眼底。

“还说没有生气?都到了我福鸾宫门口却不进去坐坐,与轩儿联络一下感情?灵妃妹妹便是个不爱理人的,生出来的儿子,果然也是如此孤芳傲骨么?”

凤方芸原本柔美的嗓音,此时在御紫炎听来却是刺耳非常。这后宫的女人当真可怕,前一刻还是针锋相对,下一刻便能“同仇敌忾”。

只是——他的母妃,晏灵,平日虽是“深居简出”,但也因为父皇并不曾表现出对她过分恩宠,是以倒也并不曾遭人嫉恨。如今凤方芸、宇文莲华同时将话锋经由他转到晏灵身上又是为了哪般?

正当御紫炎心中疑惑之时,头顶传来疏冷的声音,低沉说道,“炎儿,出来散步,为何也不叫上父皇,嗯?”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御天行声音刚落,凤方芸、宇文莲华又惊又喜的声音齐齐响起。

“……”御紫炎抬起头,一张放大的俊颜早已逼至眼前。

御紫炎看到二美眼中闪烁的光彩,心中疑团顿时得解——昨日父皇抱着他走在宫里,怕是被有心人瞧了去吧?

原来累得母妃遭人无端嫉恨的……正是他——

御天行注意到小人儿原本不带一丝感情的一双紫瞳中似是划过一抹歉疚的神色。

御天行心中念头一动,便知晓了缘由,弯腰抱起御紫炎,对盈盈跪倒在地,眼中却频频送来炽热目光的二位美人,看都不曾看上一眼,大步流星的离去。

“父皇,请让紫炎搬回凌烟宫去住吧。”

御紫炎任由御天行抱着他远离,却分明觉出身后久久不曾散去的阴狠视线。闷闷的声音由唇齿之间溢出。

“怎么?炎儿不喜住在御华殿么?还是——”御天行的声音骤然变冷,“有人多嘴惹得炎儿不悦了?”

“呵,父皇多虑了。”御紫炎轻笑一声,低头说道。

“——”

御天行剑眉微蹙,伸手挑起御紫炎下颚,心中不禁一紧——这人儿,又在笑,又是笑意未达眼底的笑,只是,这一回,那双紫瞳之中,并非全无感情,而是……带着一丝苦意。

“她们叫炎儿受了委屈,父皇会帮炎儿加倍讨回来。”御天行话中透着一丝杀气,寒意更胜。

“父皇这又何必呢?一点小事,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御紫炎依旧浅笑着,眼中苦意却是更甚。

“炎儿既说是一点小事,又为何突然想搬回凌烟宫?”御天行心中突然觉得阵阵隐痛,眼前小人儿此时虽是露出不同往日的神采,他却再没有半点得了新发现的满足感。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十一章 第一美女 (改后)
章节字数:3236 更新时间:10-06-19 01:19
第十一章第一美女

“炎儿既说是一点小事,又为何突然想搬回凌烟宫?”御天行并没有察觉出,自己的话语之中,竟是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安。

确是对小人儿心存好奇,甚至故意找些缘由连连试探。每每发现小人儿不同的反应与表情,御天行总会觉得好像孩子得了新玩具一般欣喜非常。

只是此刻,由御紫炎眼中见到了不同的神色,御天行却是半点喜悦与满足都没有。有的,只是心中这隐隐揪扯着的感觉。

“呵。父皇何必露出如此紧张的模样?紫炎是在与父皇说笑呢。”

谁知御紫炎并没有回答御天行的话,眼中的苦意也转瞬而逝,只是笑着敷衍道。

“——”

御天行见御紫炎不欲再提此事,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二人就这样沉默着走回了御华殿。

到了御华殿,御紫炎便由御天行怀中溜到地上,淡淡行了个礼,便转身独自离开了。

御天行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心中不禁一阵怅然若失。

霜洁见御紫炎离去,并不见半点慌张,向御天行福身一礼,正欲跟随御紫炎离去,却是被御天行伸手拦住。

御天行拦下霜洁,自己追随着御紫炎的身影而去。

霜洁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绕过正殿,朝后面凉亭走去,才掩下眼中意义不明的神采。

“陛下与殿下是怎么了?为何感觉气氛有些不寻常?”霜月不知何时来到霜洁身边,低声问道。

“不知。”霜洁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不知?”霜月疑惑,“方才远远看见,殿下似是有些不悦。是何人惹得如此好脾气的殿下不悦了?”

“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霜洁继续打着哑谜。

“啊?”这一回霜月愈发不明所以,“倒底是——”

“陛下自会处理,此事并非你我姊妹可以过问。”霜洁打断霜月的问话,神秘的回道。

“……”

御天行眼看着那一抹紫色的小小身影,来到殿后凉亭之中,虽想上前,却是莫名停住了脚步。

御天行只见那一抹紫色的身影,站定,立于凉亭之中,背着手,迎风而立。

明明是盛夏时节,周围繁花似锦,御天行却莫名被一股苍凉感占满心头。

看着那显得有些孤单和失落的小小背影,御天行莫名一阵心痛。便是连吹拂在脸上温热的风,都觉得带着一丝冰冷寒意。

随着风,一阵悠悠叹息声传入御天行耳中。软软的童音低低呢喃着话,令得御天行流金黑眸之中闪烁更加复杂的神采——

“清啊,我是说过想要一个温暖的家,想要一对慈母严父。只是……一位帝王付出的父爱,太沉重了,我,怕是承受不起啊……”

“清”?是什么?是人名吗?为何他不知那小人儿认识何人名中有个“清”字?

慈母严父?小人儿如今也不过刚满周岁,何时、何地、又对谁说过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一对“慈母严父”?

御天行心中正为御紫炎的话大惑不解,却又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占据了全副精神——他的父爱,对那小人儿,很沉重么?那小人儿,为何说怕会承受不起呢?是那小人儿自己说想要一份父爱,他才会给他父爱的,不是么?

身为帝王,他想要给出一份“爱”,竟也是如此难么?

……

半年之后,御书房。

“陛下,正月时,启仙五公主将抵达大央。”王成寿垂首站立,语气平淡的向御天行禀报着。

“嗯。”

御天行应了一声,挥一挥手,王成寿躬身一礼,退下。

“主子。”王成寿退出后,御书房中闪出一抹黑影。

“说。”御天行放下手中的笔,说道。

“属下已查遍全体影卫,无人遗失影卫玉佩。”

“嗯——”御天行若有所思的应着,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正是当年抓周礼时御紫炎踢中的那一枚。

“尚水、燕昭可有何动静?”半晌,御天行突然说出一句话。

“回主子,盛云马行并无动静。”

“嗯。想来上回之事,尚水帝已得了些教训,不会再轻举妄动。”

御天行点点头。

“燕昭也并未见有所行动。不过——”默犹豫了片刻。

“嗯?”御天行见默难得说话吞吞吐吐,微挑眉抬眼看向默。

“穆王爷、云王爷及平王爷近日似是经常聚首。”

“哼。”御天行冷哼一声。

那三个赋闲王爷,若不是当年知晓他们命不该绝,王位之争时,御天行便会将三人卷入势力争夺的漩涡之中了。

“先放着。”御天行流金黑眸中精光闪过,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默愣了片刻,随即低头说道,“是。”

“参见三殿下。”

忽然,门外传来李祁声音,御天行手中把玩玉佩的动作一顿。

御天行扫了默一眼,默躬身行礼,掩去身影。

“天冷了,李大人辛苦。”

御天行听到门外软软童音淡而有礼的说着,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弧线。

“三殿下言重,此乃李祁职责所在。”

门外李祁对裹着厚厚冬衣的小人儿欠身笑道,“不知三殿下这会儿来此,可是有事找陛下?”

“没什么事儿。紫炎只是见天似是要下雪了,帮父皇送一柄伞来。”御紫炎说着由斗篷之下伸出一只小手,手中将将握住一柄伞。

李祁接过伞,正要转身敲门禀告御天行,却被御紫炎叫住,“李大人不必打扰父皇。”

“——”听到御紫炎如此说,李祁有些疑惑的转回身。若只是送伞,遣下人来便好,何须自己跑这一趟。若换了别的皇子,此时定是要高调出场,生怕陛下不知自己的好。

似是看透了李祁的疑惑,御紫炎微微一笑,却并不曾解释些什么,只是又从怀中拿出一柄油伞。

“这是——”这一回,李祁愈发疑惑。

“这一柄,是为李大人准备的。”御紫炎淡然一笑,说罢转身离去了。

跟在御紫炎身后的霜洁自始至终并未说一个字,只是对李祁微微欠身示意,随后跟在御紫炎身后翩然离去。

御紫炎刚走,御天行却是自己推开了御书房的房门,走了出来。

见御天行出来,李祁行礼道,“陛下。”

“……”眼见着那抹紫色渐行渐远,御天行沉默无言。

见御天行沉默不语,李祁亦是不再言语。不多时,细细的白色雪花翩然而至,这一年的第一场冬雪,降临御寰大地……

霜洁见天上飘下雪花,撑起一柄伞,欲举至御紫炎头顶,却是被御紫炎回头一笑止住动作。

“殿下?”霜洁疑惑出声。这么冷的天,殿下出门,她已是劝说许久无果。此时殿下又不愿撑伞,若是受了风寒病倒了,该如何是好。

“洁不必担心,我这斗篷上不是有帽子么?洁自己撑起伞来,仔细莫要受了凉。”御紫炎笑着将斗篷上的帽子扣上,对霜洁嘱咐道。

“……”霜洁听到御紫炎的话,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御紫炎微微点点头,转过身继续行路,却是不禁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祈怜逐月将至大央,宇文莲华与凤方芸的半年禁足令亦将终了。不知,到时又将会是如何的一番风起云涌。

御紫炎轻叹一口气,摇摇头。他居于御华殿之事虽不曾张扬,但是那日宇文莲华与凤方芸对待他的态度,怕是嫉妒之心已然种下。他一直住在御华殿内……是否真的恰当、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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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爆竹声充斥着整个大央城,热闹正月,新年氛围正浓。大央比往年正月都还热闹些,只因启仙第一美女,五公主祈怜逐月,来到御寰都城,欲与他们御寰年轻的新帝联姻,嫁入御寰皇宫。

启仙送亲队伍经过大央主街道时,马车窗帘随风舞动,惊鸿一瞥窥视到的祈怜逐月容颜的行人们,无一不被那惊为天人的美貌摄去了心神……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十二章 心意不明 (改后)
章节字数:3395 更新时间:10-06-19 01:24
第十二章心意不明

当启仙的送亲队伍抵达御寰皇宫南门时,大红地毯由南门一直铺到金銮大殿。

玫红色顶棚的马车在南门前停稳,随行侍女轻挑车帘,只见自打车厢内伸出纤纤玉足,随后一名年轻女子出现在车厢门口,霎时间,周围的景致似是褪去了色彩一般,便是连地上大红的地毯都黯然失色。

出现在御寰文武百官面前的,正是半年前便奏请与御寰联姻的启仙五公主,祈怜逐月。

祈怜逐月身上一件玫红金丝绣花的斗篷,走在大红的地毯上,映着两旁莹白的冬雪,仿佛一朵傲雪红梅,配上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无暇面容,排在道路两旁的文武百官都不禁看入了神。

正殿前,御天行迎风而立,背手俯瞰汉白玉台阶下祈怜逐月迈着盈盈玉步一点一点靠近。御天行流金的黑眸中看不出半点情绪,仿佛眼前那一抹惊世绝艳的玫红,与周围的皑皑白雪并无任何分别。

御天行身后,站立着大皇子御颙岚,二皇子御涟轩,以及三皇子,御紫炎。

四皇子御雪寒年纪尚幼,由其母妃凤方芸的贴身丫鬟彭兰照看着。

御天行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御紫炎身上。只见那小人儿神色淡然的站在台阶上,身上一例披着一件紫色毛绒斗篷,映着那张精致的小脸。

御天行突然觉得,一直与他朝夕相处的那个小人儿,可是比正走在大红地毯上的祈怜逐月耀眼夺目得多,却未意识到,他心中正在将自己的亲儿与一个即将成为他后宫妃子的女子做着比较。并且,胜者,还是他的皇儿——御紫炎。

“逐月参见御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多时,祈怜逐月已是走到御天行面前。

祈怜逐月盈盈跪倒在地,堪比夜莺的声音婉转悠扬,响彻御寰皇宫上空。

御天行闻此一声,眯起一双狭长凤目——这个女子,可并非只是启仙第一美女而已——

“平身。”御天行淡淡的语气,全无半点喜悦或是欣喜。

祈怜逐月闻言悠悠站起身来。一直低垂着的头也随着抬了起来,如花似玉的面容,使得近在咫尺的御天行看得更加分明。

注意到祈怜逐月浓情蜜意的投来满是倾慕的视线,御天行心中却是没有半点心动感觉,反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邪邪一笑。

站在御天行面前的祈怜逐月自是看见了御天行这一魅惑众生的笑容,本是白里透红的脸上更是两抹绯云烧得更胜。

世人只道这位年轻的御寰新帝天赋异禀,冷漠无情,几年前御寰之内风云变色的一场皇位之争,害得御寰皇族险些绝后,正是这位新帝,当时的十三皇子在背后翻云覆雨作壁上观。

如今,除了御寰帝外,上一代御寰帝的骨血,就只剩下三位赋闲王爷。

然而,今日她祈怜逐月一出现,御寰帝总是带着疏冷、威严的面容之上竟是展露出如此惑人的笑容——思及此,祈怜逐月心中自是得意非常。

御天行自是没有注意到祈怜逐月的心绪,更是不屑去注意。他的视线,此时正不着痕迹的扫过那三位“赋闲王爷”——穆王、云王及平王。

御天行帅气的眉,微蹙——这三人的命格……也变模糊了?

收回视线,御天行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祁。

李祁会意,拿出早已备好的圣旨,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启仙第五公主,蕙质兰心,天香国色,即日起封为玉妃,钦赐。”

“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祁圣旨宣完,祈怜逐月再次跪倒行礼谢恩,语音之中更是多了几分喜悦之意。

祈怜逐月心中欢喜还不曾褪去,正想再与御天行说上几句话,却不想御天行已是转回身,衣袂翻飞,翩然而去。

见御天行竟是毫无留恋之意的转身离去,祈怜逐月心中自是一阵隐隐的失落。但是李祁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心情再次高涨起来。

“皇上有旨,今夜大宴群臣,为启仙送亲使臣接风洗尘,更是庆贺新贵妃娘娘初到御寰皇宫。”

“谢陛下。”祈怜逐月听见御天行竟是为了她特地宴请群臣,心中又是一阵欢喜,直对着御天行早已远去的背影扬声道谢。

跟在御天行身后一同离去的御紫炎,唇边则是勾起一抹莫名的弧线。

“炎儿在笑什么?”

御天行疏冷圆润的声音突然响起。

御紫炎抬头看去,原来他们已是走回了御华殿。

“紫炎只是在想,今晚该是回去凌烟宫过夜。”御紫炎坏笑着说道。

“不必。”御天行淡淡的说道。

“呵,父皇,美人初到,便冷落了,可是不该啊。”御紫炎戏谑的说道。

“——”御天行端详御紫炎半晌。

“嗯?”御紫炎自然是感受到御天行的目光,被御天行盯得有些不自在,御紫炎不禁出了一声。

“唉——”

谁知御天行并未言语,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御天行这般反应,使得御紫炎心中愈发疑惑,却并未注意到御天行眼中复杂的光彩。

应允祈怜逐月前来,本是为了看看这小人儿会有何不同的反应。如今——他倒是看到了,这小人儿也会坏笑、戏谑打趣了。

只是……他的心中,为何又是不曾觉得欣喜,更多的,反而是种隐隐的遗憾呢?

注意到御紫炎的局促,御天行缓缓的收回视线,却并未对自己的反常表现解释半句——事实上,怕是他自己都说不清此时这般隐隐约约的心情是为哪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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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武芸厅中歌舞升平,御寰百官与启仙送亲使臣分坐两旁坐定,御天行才出现在大厅门口。

御天行扫视一眼厅内,对着御紫炎的方向微微抬手。

御紫炎见御天行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招他上前,先是一愣,犹豫了片刻,终是站起身走上近前。

御紫炎一起身,就听周围一阵吸气声。御紫炎心中便是有些后悔——成为众人焦点,非他所愿。前世的经历,令他受够了异样的眼光。

如今他依旧对别人各富深意的目光感到抵触。

御紫炎微微蹙眉,踌躇一阵,却是由各种或猜测、或嫉妒、或好奇、或紧张、或自危的视线之中,蓦地感受到一股令人安定、温柔至极的视线。

循着那道视线,御紫炎微微抬眼,一双流金黑眸映入紫瞳之中。

“——”御紫炎愣了愣,终是浅笑着摇摇头,迈开了一度停下的脚步。

见到御紫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不再去顾及旁人的反应,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御天行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流金的黑眸冷冷扫过众人。无论是御寰百官,抑或启仙使臣,悉数不禁噤声低下了头。

缓缓收回视线,御天行向御紫炎伸出一只手。

御紫炎看着那只向他伸出的手,仿佛在向他宣告着些什么似的,心中好似被什么击打着,莫名的,御紫炎同样向御天行伸出一只手。

“……”

沉默着任“父皇”牵着自己的手,御紫炎觉得自己的手心微微渗着汗,却并没有粘腻的感觉。

是因为父皇的体温偏低么?——御紫炎心中莫名的想道。

御天行牵着御紫炎的手上位坐定。祈怜逐月翩翩上前,福身一礼。

“今日陛下为逐月如此费心,逐月无以为报,愿送上剑舞一段,以为陛下助兴。”

“嗯。”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

祈怜逐月心中虽是为着御天行冷淡的反应有些不豫,却并未表露出半分。依旧展露完美笑颜,接过侍从送来一柄鸳鸯双剑,随着音乐声起,祈怜逐月翩翩起舞。

“——”御紫炎并未去欣赏祈怜逐月一场赏心悦目的剑舞,却是转头看向御天行。

这祈怜逐月,来意不明,此时献上一段剑舞,他的父皇难道就不怕此女借机行刺么?

从一双紫瞳之中读出疑惑与担心,御天行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这个小人儿,是担心他的……

御紫炎正要沉浸于御天行那满是柔软的目光,忽然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父皇小心!”御紫炎一声惊呼脱口而出,握着御天行的手一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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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有话要说:

这个星期参加学校的招聘会,今天一整天泡在学校,好累。深夜送上改后一章。

预祝大家儿童节快乐(:slight_smile:)嘻嘻……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十三章 亲疏有别 (改后)
章节字数:3300 更新时间:10-06-19 01:38
第十三章亲疏有别

“父皇小心!”御紫炎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手上使力。

御天行此时亦有所察觉,正欲侧身躲开来袭的剑锋,不想祈怜逐月同时上前一步,剑锋一挑,正是削断直刺向御天行的宝剑。

御紫炎见竟是祈怜逐月帮御天行拦下这一剑,心中讶异之余也为御天行安然无恙松一口气。然而此时,御紫炎却是惊觉断剑因外力改变了行进的方向,正直直朝着他的眉心飞来。

御紫炎想要躲开,只是全无武功的他,哪里快得过近在眼前的飞剑。一双紫瞳圆睁眼见着断剑逐渐逼近,御紫炎却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阴影遮蔽。

“皇上!”

“陛下!”

“万岁!”

在场众人齐声惊呼。

“——”御紫炎一时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父……皇。”御紫炎小巧的眉拧做一团,心底,亦是紧缩成了一团,一双紫瞳之中再看不到其他,只有殷红鲜血,迅速染红了御天行明黄色的皇袍。

“炎儿不必担心,父皇无事。”

冷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御紫炎混沌的意识唤回。

“……”

缓缓抬起头,御紫炎有些失神的双眼正对上流金的黑眸,看到其中的安抚之意,御紫炎的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宣太医。”李祁此时一面吩咐,一面上前查看御天行伤势。

“陛下,您的伤——”

御天行一个眼神阻止了李祁的话。

李祁顿时领会到御天行的心思,噤声,沉默——陛下他,对于三殿下当真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啊……

御天行见李祁不再提及他的伤势,随后淡淡扫了一眼下首,偷袭他的人已被闪身出现的默擒住。偷袭之人并非旁人,正是三散王之一的平王。

看到平王因行刺失败而沮丧与不甘交错出现的表情,御天行黑眸之中金光更胜。

“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么?”御天行平淡而缓慢的语调,听不出半点情绪与喜怒,却是令在场的每一个御寰官员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今朝中,虽有半数官员乃是御天行登基以来新近提拔,但是无论是旧人,抑或新人,对于当年御寰朝内的那一场腥风血雨,却是记忆犹新。

当年的幕后阎王,如今的御寰陛下,面对兄弟的行刺——面无表情的一句回应,却让人莫名嗅到了血腥味。

“与其做个窝囊王爷,本王宁愿抵死一拼!”平王被默制住,动弹不得,眼中却是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御天行淡淡瞥了平王一眼。此人,当年的命格并非如此。如今……又是为何起了变化?

一切……皆由他而起么?——

御天行的视线不由自主飘向身旁的紫衣小人。

依旧看不出半分端倪的命格,影响着与他有关联的人命格一齐发生变化——这个小人儿,总是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总是给他制造着“意外”。这样的一个小人儿,这样的一个变数与不确定,不该留在帝王身边的罢?

然而……眼前人儿此时眼中满满的担忧与内疚,却又无论如何无法让御天行对其置之不理——若是能够不去在意,方才他也不必上前为了御紫炎挡上这一剑了,不是吗?

思及此,御天行眼中掠过一抹笑意。

一直注视着御天行的御紫炎自然是不曾错过御天行眼中一阵复杂的光彩,却是他未能明晰的深意。

“你三人密谋了许久,结果便只是宴会行刺这般必败无疑的伎俩么?”御天行收回流连在御紫炎身上的眼光,问着平王,目光却是凉凉的扫过一旁坐立不安的二人。

穆王与云王见平王失败,本就担心御天行会识穿此事乃是他三人共同密谋,却又心存一丝侥幸,或者,他们的十三皇弟平日并未将他三人的存在放于心上。如此,他们平日聚首之事,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不会得知。

然而,事不从人愿,当御天行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嘲讽看向他二人之时,穆王与云王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名为“绝望”的心情袭上心头。

“皇帝陛下,除了行刺这般‘必败无疑’的伎俩,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我三人,要兵权无兵权,要势力无势力。十三皇弟,你赐我三人‘王爷’称号,听起来倒是响亮,却是对我们碌碌无为最无情的讽刺!”

穆王见御天行毫不遮掩的点出他三人联合之事,索性也不再对他恭恭敬敬、谨言慎行,积攒了几年的怨气,倾泻而出。

“讽刺?”御天行冷冷的回了一句,随即哼笑道,“你们的命,本就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讽刺’?穆王认为朕是如此无聊之人么?”

御天行冰冷如冰的话语,夹杂着不屑,深深的刺激着三王的自尊心。

“十三皇弟!大家兄弟一场,当年皇位之争我们不曾难为过你,你登上皇位,便是不重用我兄弟三人,也不该如此无视我们。

一个两岁的娃娃能与你平起平坐,我们这些帝兄,却是连三品官员都不如!若非你太过目中无人,我们今日又岂会铤而走险?!”

云王见平王被擒,穆王一番抱怨又换回御天行更深的不屑,更是怒火中烧,竟是将矛头转向一旁的御紫炎,气急败坏的低吼道。

“他是朕的皇儿,朕疼爱他,需要别人同意么?”这一回,御天行依旧冷润的声音中,却似是带着一丝不悦。

随着御天行话音响起,不仅是平王、穆王、云王,以凤方芸、宇文莲华为首的一众嫔妃,以宇文轩为首的一班大臣,甚至是刚刚到来的祈怜逐月都收到御天行夹带着警告与质问意味的目光。

“——”

一旁的御紫炎不禁抬眼看了身旁的御天行一眼,他的父皇,这是在因上次两位贵妃对他出言不逊以示警告么?两位贵妃娘娘禁足半年,他以为已是足够了惩罚。

那么,他的父皇是在众臣面前为他立威么?——虽说他眼下确是住在御华殿,却也只是极少几个人知晓,对旁人,此事一直是个秘密。况且他又并非东宫储君,何来立威之说?

那么——他的父皇,只是在回应云王一句没来由的诘责么?若是如此,那么,那满是警告意味的目光,又是为何?……

御紫炎心中只觉越来越看不懂他的这位父皇。

“父皇,你有伤在身,歇一歇,待太医前来诊断,其他事,不如稍后再谈罢?”

眼见着御天行背后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御紫炎心中一阵不忍,再没有多余心思顾及其他,一句话脱口而出。

御紫炎话音刚落,众人心中又是一惊——虽说陛下是在为了三殿下之事警告众人,但这位三殿下竟是在陛下生出怒意之时贸然开口说话,且说话的语气,并非请求,亦非商量,而是带着些平辈之间建议的意味,不——甚至是……有些像……长辈对晚辈的关照之言。

便是三殿下如何受宠,陛下也不会容忍——

“嗯。”

就当众人无一例外以为御天行至少会责备御紫炎几句“尊卑不分”、“长幼无序”时,御天行却是再一次出人意料的顺着御紫炎的话应了一声。

御天行看了一眼李祁,李祁会意,令默与早已进入大厅内候命的御前侍卫总管林墨炀将三王暂时收监,随后遣散一众大臣。待一切整理停当,御医才汗如雨下的赶到。

“……”

太医轻手轻脚将御天行身上的衣物剪开,露出伤口,皮开肉绽的景象再一次令御紫炎心中一阵揪扯。

“为,什么?”御紫炎艰难的由唇齿之间挤出一句破碎的问话。

“嗯?”御天行冷润的声音此时再无一丝不悦,轻柔的仿佛情人之间的低语。

“为什么?有默在,父皇不必以身犯险。为紫炎挡下一剑,却让你受伤,倒还不如——”

“炎儿!”御天行厉声喝住御紫炎的话,随后再次放柔声音,温凉的手掌轻轻抚过御紫炎带着一丝凉意的小脸,缓缓说道,“你是父皇的皇儿,父皇为了保护皇儿受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御天行淡然一笑,说出的话,却是令御紫炎心中一阵翻腾。一双紫瞳之中闪过无数复杂光彩,小巧的樱`唇动了几动,终是没有吐出半个字。

太医仿佛对父子二人的对话置若罔闻,只是沉默着仔细为御天行诊视,许久,太医才拭去额头薄汗,恭敬的对御天行说到,“陛下洪福齐天,这断剑,若是再刺深一寸,怕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太医莫要危言耸听!”御天行冷冷警告太医一句,御紫炎刚刚松开些的手却已是因太医的一句话再次攥紧。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十四章 疑惑重重 (改后)
章节字数:3353 更新时间:10-06-19 01:44
第十四章疑惑重重

“太医莫要危言耸听!伤在朕身上,伤势如何,朕会不知?”御天行沉声说道。

老太医闻声浑身一颤,却只是沉默不语。

御紫炎自是知晓并非太医危言耸听,而是御天行不愿他再担心自责,才会强作精神,顺带冤枉了老太医。

“父皇,老太医为你诊视,你便好好歇着,才是让紫炎安心。”收敛心中不断跳跃的莫名火焰,御紫炎强作镇定的说道。

“呵。炎儿说的是。”御天行明了这小人儿领会到了他的用心,一笑回道。

太医这才觉着周身一轻,压迫感褪去了些,赶忙加紧帮御天行止血包扎。

“陛下,血已止住。老臣这边去开些滋补的药。只需陛下静心调养,立春过后,陛下伤势即可痊愈。”

“嗯。”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御紫炎却是代替御天行开口,“那就有劳太医费心了。李大人,还请你劳神先着人送父皇回宫,再走一趟随着太医去煎药。”

李祁见御天行并未因御紫炎逾矩发号施令而表现出半点不悦,也便神情自然的领命下去。

回到御华殿,御紫炎扶着御天行坐到龙床上,细心的垫好靠枕,令御天行靠的舒服些,随后才事无巨细的安排着养伤所需的事由。

“……”

御天行静默看着烛火下一张精致小脸表情严肃的对一众人吩咐叮嘱着。

虽是严冬时节,但因御天行的伤,御紫炎特意吩咐霜洁将御华殿火炉中的炭火烧得甚旺,又命霜月端来一盆温水,御紫炎亲自小心翼翼帮御天行褪下早已染满血渍的衣袍,然后拿起布巾,轻柔的帮御天行擦拭身子。

到底是两岁的孩童,不一会儿,御紫炎便为了照料御天行,浸湿了单薄衣衫。

御紫炎不动声色的微蹙起眉,抿着唇帮御天行打理完毕,换上干净的衣衫,这才说道,“父皇稍事休息,紫炎先去沐浴。”

“炎儿似乎不喜燥热?”御天行忽而记起,去年夏季,御紫炎似乎也是常常露出不耐的神色,夜间,睡的也不似冬季安稳。

“……”御紫炎沉默片刻,转而笑道,“谈不上不喜,只是身上粘腻,总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罢了。”

“——”

御天行并没有再作声,只是眼见着小人儿的身影转过屏风,走去内室浴池。

流金的黑眸之中再次划过意义不明的神采——那小人儿,眼底深处分明有着一抹晦暗,却迟迟不肯提及。

便是他为了保护小人儿受了重伤,那小人儿对他,依然有所保留么?——御天行心中有些不悦的想道。

只是……

到底是何时、何事,能令一个两岁孩童眼中深埋如此深邃晦暗之色?对于御紫炎的特别之处,御天行心中隐隐生出一个模糊的假设——

“主子。”御紫炎刚刚离去,默闪身出现在龙床之前。

“结论?”御天行收敛起心绪,淡淡问道。

“回主子,属下认为,此次三王行刺,并非燕昭太子授意。”

“——”御天行听闻此言再次陷入沉思。

宴会行刺,本是拙劣非常一着,但恰巧发生在启仙公主的接风宴上,却是很难令人不去深思一番。

如今,既是默言定与燕昭太子无关,便当是无关。只是,若非燕昭太子挑拨,三王又为何突然之间有所行动?且是如此无谋之举?

太多疑点令得御天行心中莫名烦躁。尤其想到方才眼见一截断剑直冲御紫炎飞去,他的心,便是一阵紧缩,刚换上的干爽衣衫也被冷汗浸湿了大片。

便在此时,御紫炎由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见到御天行脸色发白,一双性感薄唇此时却是微微颤抖着,御紫炎顿时骇了一跳,急忙上前两步,关切的问道,“父皇是怎么了?哪里觉得不妥么?紫炎这便去唤太医——”

“炎儿莫要紧张,父皇无事。”御天行叫住正欲转身出去唤人的御紫炎,低声说道,“父皇无事。只要炎儿无事,父皇便无事。只要炎儿无事便好,便好——”

一遍一遍重复着喃喃自语,御天行的低语声仿佛在御紫炎脑中炸开一个又一个响雷。

紫瞳中一片晶莹,御紫炎微微低下头。

父皇的话,令他觉得如此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陌生的是,前世从未有人如此待他,视他胜于一切,更不必说为了保护他甘愿自己受到伤害。

但是,熟悉的是……?为何他会觉得熟悉呢?这般喃喃低语声,这般柔和的语调,这般满是怜惜的情丝——到底是他前世无数次的在梦中期冀着,抑或……

“真无趣。”虚空中,俏皮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二人又不是供你取乐的。”威严的声音中满是无奈与宠溺。

“狐狸也是,他家主子也是,怎么整日朝夕相处,却还是对于过往,忆不起半点?”俏皮的声音百无聊赖一般埋怨着。

“只怕是他当日在三途岸边捡回的‘那个’有些影响。还有——”

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扬声说道,“就是你这顽皮鬼,不是也从中作梗着?”

“是那只狐狸自己功力退步了。我不过是略施些小小的法术,他便受了影响,怪不得我。”俏皮声音理直气壮的说道。

“呵,你啊……”威严的声音轻笑着,“罢了,他当初苦苦恋了他主子千年,才算修成正果。如今,不过是过了两年,你我只管静静瞧着罢——”

“静静瞧着很无趣啊。”俏皮声音带着一丝娇嗔意味的说着。

“你控制那三人的意识,挑起这一场事端,还不够么?若是当真伤了他们任凭哪一个,看将来他二人回归原位时,如何寻你算账。”威严声音带着一丝威胁恐吓的说道。

“等他们回归原位时?那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了。他们还会记得这些?”俏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信。

“呵,你莫要忘记,你那义弟,可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威严声音这会儿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说着。

“呃——”俏皮声音一阵语塞,随后试探的问着,“他若是来找我寻仇,你不会不管的对吧?”

“……”

“你不会忍心眼见我被他欺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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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华殿中,御紫炎缓缓睁开双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方才睡梦之中,似是听到谁在对话,仔细回想,却又记不起对话的内容了。

感受到覆在自己手上的温度,御紫炎抬头看去,御天行安稳的睡脸映入御紫炎的眼帘。

低头看看御天行宽阔手掌将他的小手整个包裹起来,御紫炎唇边不禁勾起一道弧线——这便是他的父皇,是他的生身父亲。虽然带着前世的记忆,这父与子的关系似乎处处透着些不自然,但是,对于从未得到过父爱的御紫炎而言,却已是足够。

或许,他可以在父皇身边再待久一点,不必去在意后宫嫔妃们隐隐带着一丝狠毒的视线,不必去在意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的猜疑推测,更加不必去在意……父皇那双流金黑眸之中偶尔透出的试探与探究的意味……吧?

毕竟,父皇说了,他是他的皇儿;毕竟,父皇说了,他会保护他;毕竟,这回父皇受伤,全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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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情况相同?”

御华殿中,御紫炎疲惫的再次合上眼睛。御天行却是阖着双目低声说着。

“正是。”,默单膝跪倒淡淡应道,“被带入天牢后,平王爷突然昏睡过去,又突然醒转,醒来后,却是对宴会上自己行刺之事全无印象,反倒是不断大声斥责诘问着。穆王爷、云王爷同样如此。”

“……”御天行沉吟片刻,随后说道,“你且令人继续监视,有何异常再行禀报。”

“是。”默应了一声隐去身形。

御华殿中再次恢复平静,御天行心中却是再一次引起波澜——自从这个三皇儿降世,便似乎处处透着不寻常。影卫玉佩,三王行刺……御天行感到,他的命格,似乎在一点一点偏离过去既定的轨迹。

只是……对于这种偏离,他却隐隐的带着一丝期待——不知那早已熟悉得令他生厌的命格,到底会因这个身世成谜的小人儿,带给他多少意外与“惊喜”呢?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十五章 父子亲情 (改后)
章节字数:3694 更新时间:10-06-19 01:53
第十五章父子亲情

冬去春来。转眼间御紫炎在御华殿中已是住了将近三载。

夏季日落的晚,暑气尚未散尽,御天行知道御紫炎不喜夏天燥热,特意命人在御华殿中央摆着千年寒冰降暑。御紫炎觉得很浪费,这里比前世的夏天凉快一些,在地上撒些水足矣。可是他提了一次御天行不听,御紫炎也就作罢。

停下抚琴的手,御紫炎问坐在一旁看乐谱的霜洁,“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是酉时三刻。”霜洁放下手里的书回道,“殿下可是饿了?刚刚陛下派人过来说今天事务繁忙会晚些。叫殿下先行用膳。”

霜洁如今已是十四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淡淡的性子,如水温柔,骨子里却透着倔强。看着霜洁,御紫炎总是不由得想起清——他的干姐姐,他的妻。

“是啊,殿下,您抚琴已经抚了一个时辰了。该歇歇了。用完膳奴婢才好给您讲下一段《仙草集》啊。”霜月端着一碗酸梅汤走了进来,说道。

御紫炎听言笑了一笑,起身离开琴,接过霜月手里的碗。两年了,霜月还是一样,活泼爽朗,就像他前世另一个好友,筱阳。

“是是,月神医~~~”收起回忆,御紫炎打趣道。

放下空碗,看看窗外,御紫炎转身对霜月仔细的吩咐道,“月,帮我再备一碗酸梅汤可好?还有几样爽口小菜和包点,和一碗莲子雪耳羹,一并放在食盒里,记得盒底多镇些冰。”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霜月和霜洁相视而笑,知道这是要送去给皇上用的。三殿下小小年纪宽待下人从不摆主子排场,又如此体贴父皇、乖巧懂事,心底对御紫炎的怜爱自又多了几分。

不消一刻,御书房外面已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后两名秀丽宫女,一人提着食盒,一人端着茶盘。

看到御紫炎来,李祁正要行礼,“见过三殿下。”

“李大人不必多礼。”稚嫩童音,却淡淡的;谦和温雅,却又有一丝疏离。

“谢殿下。”

“父皇还在忙吗?”御紫炎精致的眉微微皱起。最近尚水蠢蠢欲动,边疆有些不太平。加之南边因连日大雨御涟江水线猛涨,随时有暴洪的危险。所以御天行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天气燥热本就易伤身,这两天他更是不眠不休,身体怎么受得了。

“回殿下,兵部的大人们刚刚散去。稍后工部和户部的大人会过来。这会儿皇上正在小憩。殿下稍候片刻,下官这就去请皇上起身。”跟随御天行多年,李祁知道,这三殿下来看他,可比小憩让他心情好得多。

他还知道休息一下。听李祁这样说,御紫炎的脸色才稍缓了些,“不必了。既是如此,让他歇着吧。茶点放下,等他起了,务必让他用些再——”

“炎儿来了?”还没交待完,只听房里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轻轻叹息一声——难得空暇,御紫炎本不欲打扰他,可是既然醒了,也好监督他用些膳食。不然谁知他何时才会想起用膳。别人又不敢提醒他,况且就算说了他那位父皇也不会听。

推门进去,御紫炎走到睡榻旁,“父皇,吵到你了?”

御紫炎按下御天行欲坐起的身子,由香囊中掏出一瓶薄兰精油,在双手中指上各点了一滴。

“无妨。炎儿来看父皇,比就寝更能放松提神。”

御天行满足的闭上双眼,任那两只小手轻轻的揉着他的太阳穴。

“边疆的战事可平息了?”待提神醒脑的精油被吸收了,御紫炎接过李祁早已备下的湿帕,擦擦手,才要转身重新洗了再递给御天行,谁知御天行已拿过他手里的帕子想要擦脸。

“不行,帕上有精油伤眼。”御紫炎一把抢过帕子。重新在温水里面洗过,才又递给御天行。

御天行笑了笑,接过湿帕,说道,“刚刚接到捷报,尚水已经投降请和了。”

御紫炎接过帕子,又递给他冰好的酸梅汤,“解解暑。”

三年的时间,虽不足以长到让御紫炎对这个父皇付出全部的信任与依赖,却也不似初见时那般疏离与生分。三年的朝夕相处,御紫炎稍稍认识到这个威严而冷漠的“皇帝”在他面前却是一个和颜悦色、对他宠爱有加的“父皇”。

“哼,好大喜功,劳民伤财。自找麻烦不算,还麻烦别人。”御紫炎撇撇嘴,很不满尚水那个好斗的武夫皇帝没事找事连累御天行整天操劳。

“呵,若是君王皆似炎儿一般英明贤德,天下人则大幸矣。”

“天下人如何紫炎不想管,也管不到。紫炎只知,御寰有父皇这般明主则幸矣。”

“哦?父皇可以认为炎儿这是在称赞父皇么?”

御紫炎挑眉侧目,“难道父皇认为紫炎不会称赞父皇么?”

御天行自信一笑,“朕自认上无愧天地下无愧朝臣百姓,是个绝不会有辱御寰千年基业的君主。”

御天行自信的模样使得御紫炎嘴角微微上扬,这个自信的男人是他今世的父皇呵。

“不过——”御天行将御紫炎小小的身体揽到身前,愉悦的说道,“平日难得见炎儿称赞何人,父皇得了炎儿的赞赏可是欢喜得很呢。”

“嗯,若是父皇忙于国事之余多分神关照一下自己的身子,紫炎会更加赞赏父皇。父皇没有听过‘劳逸结合’么?父皇哪里都好,惟独这一点总是做不到。”

“唉,炎儿长大了,胆子也愈发大了,这会儿居然教训起父皇来了?”御天行说笑着,坐起身来看看桌案上摆好的包点和小菜。

轻轻拭去御紫炎精致的小脸上挂着的汗珠,御天行夹了一点小菜放到小碟里递到御紫炎唇边,心疼地说,“这么热的天跑来做什么。这些事情吩咐奴才们做就好了。”

“紫炎还不饿。整个下午都在抚琴,活动一下待会儿用膳也香甜些。况且,紫炎若不来,他们可能劝动父皇百忙之中记得用膳?”吞下送到眼前的小菜,御紫炎心知御天行方才只是玩话,亦不去理睬,更未想过若是放在旁人如此口气对一国之君讲话怕早已身首异处。

听着小人儿不紧不慢的解释着,又明嘲暗讽自己不顾身体且不听人劝告的事实,御天行苦笑着就着他递过来的包点咬下去。包点很是清淡爽口,口中散开的汁水里透着的药香,解暑滋补。御天行知道三年来他对炎儿的疼爱没有白费,这个淡漠的孩子,开始和自己慢慢亲近起来。

御紫炎不动声色在细微处用下的心思,对自己忙起国事来不照顾身体的不满,让御天行感到深深的欣慰。冰冷了多年的心,似乎慢慢的有了些许温度。

“既是战事有所缓和,便请父皇忙里抽闲多休息。听您的声音——”命人收了用过的东西,又端上莲子雪耳羹,看着御天行喝下。

“战事虽暂时有所缓和,却仍然大意不得。尚水边关守将看似有勇无谋实则粗中有细。所谓兵不厌诈,需防他明里请和,实则缓兵之计。便是当真求和,议和的条件也尚需明细。他尚水连番挑衅生事,若不给他些教训,我边境便当真永无宁日。”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便有贪欲,有贪欲便有纷争。若是有何一劳永逸之法便好了。”御紫炎悠悠叹道,全然觉此时自己说出的话根本不是一个两、三岁孩童说得出的。

御天行则似乎早已习惯了如此模样的御紫炎,不仅不去追问御紫炎从何学得这番话,反而问道,“炎儿可有何良策?”

御紫炎轻摇头,苦笑道,“紫炎只知历史上平息战事最常用之法便是联姻。若以大局为重,则其不失为一良策。只是紫炎私心觉得被送去联姻的公主太过可悲,为了国家利益牺牲个人的幸福。

退而次之,尚水屡次进犯全因其土地荒废,国库屯粮不足,百姓食不果腹。若是能授以农耕之术或以粮换取其他资源,或许亦可稍稍缓解其进犯之心。只是,无奈当今尚水帝太过昏庸,骄奢淫逸,且鼠目寸光,恐怕无论联姻抑或助农通商都难以卓见成效——”

说至此御紫炎忽而坏笑道,“或者,父皇干脆在尚水物色一位懂得审时度势,且会与御寰互惠相帮的皇子,暗中扶持,而后取代现在的昏君,如何?”

御天行捏了捏御紫炎白嫩的小脸,笑意吟吟说道,“炎儿可知你此刻的表情有多么可爱?”

御紫炎撇撇嘴,“紫炎知道自己只是痴人说梦。”

御天行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看似全未将御紫炎的话当回事,心中却在暗自惊讶——他未想到,他在心中不过初见雏形的设想,如今年仅三岁的御紫炎竟也会提出。

“好了,父皇。”御紫炎打断御天行的沉思,郁郁道,“父皇何苦事必躬亲?父皇手下那般文武大臣白白领着国家俸禄不成?所谓食君禄、分君忧。若是他们只会听命行事,那父皇不如早些换些有能之人。”

“呵,炎儿可是在心疼父皇?”御天行轻笑着问道。

御紫炎翻了个白眼,“你为父,我为子,皇儿关心父皇,不对么?”

“呵。”御天行又是一笑,并未回答御紫炎的问话。

自从这小家伙住进御华殿,他的笑容似乎一直不曾断过呢——御天行心底想着。本是想要将这个看不出命格的孩子留在身边方便观察,却不想成了他的开心果。

“这是上好的普洱。父皇虽平日爱喝龙井。只是天气燥热,您近日又肝火偏旺,龙井大凉,怕伤了龙体,苦了一班太医。”

“炎儿这般体贴细心,日后你封王出宫建府,叫父皇怎么过啊?”御天行没来由的叹息一声,好似语重心长——若是能忽略他故意在御紫炎耳边吐着热气的动作。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十六章 交待身世 (改后)
章节字数:3554 更新时间:10-06-19 02:00
第十六章交待身世

“还有十二年的时间不是?足够父皇学会如何照顾好自己了。”御紫炎不动声色的偏了一下头躲过那股搔得耳朵发痒的热气,低着头淡淡回道。

看着剔透的小耳朵染了淡淡的粉,御天行满意的躺回睡榻之上,任御紫炎用温热的帕子为他敷眼。

“唉,父皇太多国事操劳,无暇照顾自己,炎儿一直留在父皇身边可好?”御天行轻轻地说着,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

御紫炎这一次并没有答话,只是撤掉已经凉下的帕子,用干布巾轻轻吸了御天行脸上的湿气,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在两手拇指各点了一滴菊薰精油,轻轻为御天行按压着眼睛周围的穴位。

“皇上,工部和户部的各位大人已在外面候着了。”李祁走过来,说道。

“嗯,叫他们进来吧。”

“紫炎先行告退。”

“炎儿。”御天行拉着御紫炎的小手,莫名有些不舍小人儿离开身边。

“父皇,紫炎回去用膳。”御紫炎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奈。君臣议事,他一个三岁幼童怎可留下。前年太小才任由御天行抱着他到处走。如今说什么他断不肯再这样惹人注意了。平日里御天行对他百般宠爱已是招来无数白眼红眼。他不想招来太多麻烦。

“是父皇疏忽了。炎儿快些回去吧。天气热,早些歇了。”

“父皇才是,方才虽用了些茶点,议事过后定要记得用膳。”

“父皇知道了,炎儿不要总是为了这些小事伤神。”

“若要让紫炎不伤神,就请父皇您自己多上些心。”淡淡的笑着,御紫炎转身退了出来。

李祁跟着御紫炎一起退出书房请各位大人进去。

御紫炎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对李祁说道,“李大人,等下烦您吩咐御膳房准备些爽口滋补的膳食。父皇喜欢吃清蒸鲈鱼。这会儿正是鲈鱼新鲜的时候,叫他们蒸一条。还有黄瓜先用凉水拔过,丝切细些,上桌之前再淋香醋,那样好吃。

对了,上回那个水晶蒸饺父皇甚是喜欢,也请他们备一些。蘸料里面不要放姜丝了,天热,吃着烧胃;香油也不要,父皇不喜油腻。只加少许蒜蓉便好——”

说着说着,抬头看见李祁似笑非笑又有些许惊讶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一个三岁的孩子,还是尊贵的皇子,哪里会懂得这些生活琐事。

御紫炎苦笑着摇摇头,“就是这些了。其他的,您看着安排吧。”

说着,御紫炎刚准备要走,又回过头,“还有——罢了,父皇还有那些大臣会想到收购粮药的。”

看着御紫炎转身悠悠离去,李祁笑意更深了些,难怪皇上如此宠爱这位三殿下。如此七巧玲珑心,任谁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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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行处理完政事,由御书房回到御华殿时已是三更天。四下寂静无声,却见殿内忽明忽暗的闪着灯火。

走进去,才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桌案后的梨木椅上举着毛笔不知写些什么。

御天行走上前去,抱起御紫炎放在自己的腿上坐下,“夜已深,炎儿为何还未睡?霜月和霜洁呢?”

“紫炎早先就寝时让他们下去休息了。刚刚醒了,睡不着,才起来了。父皇才是,又忙到这么晚。”见御天行来了,御紫炎也放下毛笔,抖了抖案上的宣纸,想要收起。

“炎儿在写什么?”看看纸上的字,虽然跟他们的文字相像,却又简略些。字体倒不难看,只是笔锋毛毛草草很不整齐,用力也极不稳。

“腕力不足,手总是抖。”御紫炎尴尬的笑了笑。就想把纸藏起来。前世用惯了钢笔,毛笔字偶尔写了玩,却不曾下过功夫。

“无妨,等过阵子得了闲,父皇亲自教炎儿书法。”

“嗯。”

“这书案太高,炎儿若是想习字,不如明日父皇命李祁为你准备一套专用桌椅可好?”

“紫炎多谢父皇。”御紫炎躬身施礼道。

“父皇说过多少次,炎儿对父皇不必如此多礼。”扳正小人儿的身子,御天行无奈的说道。

“基本的礼法总该有的。”御紫炎固执的回道——他认为自己已经很是不守规矩了。寻常皇子哪里可能安然坐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寻常皇子得了这个男人的“赏赐”又岂是微微躬身施礼便可了事的?

无奈御紫炎的坚持,御天行只得随他高兴。

“那,炎儿可否告诉父皇你在写些什么?”御天行大略扫了一眼,大概可以知道内容是在写今日所遇之事和感想之类。

“——算是,手札吧。”

看着御紫炎欲言又止的样子,御天行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炎儿陪父皇去沐浴可好?”

“——好。”刚开始的时候御紫炎还真是不习惯和御天行“坦诚相对”。不过三年的时间,他也渐渐习惯了。

泡在温暖的池水中,御紫炎稍稍放松了一些。考虑着该如何跟御天行开口。

与御天行朝夕相处近三年,他的宠爱御紫炎心知肚明。御紫炎的性情是,谁人对他好,他定会加倍奉还;不过,谁人对他不好,他却很难怨恨,只是温吞的埋在心底深处。是以,御紫炎已考虑了许多日,总觉得于情于理,他的离奇身世,该给御天行一个交待。

“其实——紫炎写的,该称做——日记。”御紫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日记?”知道御紫炎指的是刚才在书案前写的东西,御天行挑了挑眉。没听说过的名词。

“嗯。其实,紫炎出生时,带着前世的记忆……”

“嗯。”御天行淡淡的应道。

“父皇并不意外?”御紫炎挑眉歪着头看着御天行问道。

“炎儿不是早知父皇从未将炎儿当作三岁孩童看待?”

“那父皇对紫炎的过去了解到哪种程度了?”御紫炎释然一笑,问道。

果然,对于他的少年老成,御天行从不追问,只是放任他的“没大没小”。皆是因御天行早已参透他的过去未来,知他本是异世之人,才会将他的一切反常表现当做理所当然?

“父皇对炎儿的过去一无所知。”

“父皇?”御紫炎对御天行的回话有些惊讶。

“父皇对炎儿的命盘半点也参不透——无论过去,抑或未来。”是的,御紫炎,是唯一一个他完全无从了解的人儿。

“所以父皇才会对紫炎如此感兴趣——”御紫炎恍然。

所以初见以来,他就总是投来探究的视线。所以,三年来百般宠爱,或许只为等他自己开口`交待自己奇特身世。

“如今父皇对炎儿更多的是疼爱。”御天行轻轻的向御紫炎身上撩着温水。

他说的,是实情。

“——”

御紫炎并未作声。对于御天行的疼爱,御紫炎心里是留恋的。前世,他从没见过亲生父母的面。养父母其实是他的舅舅、舅母。养父母对他的好,与其说是父母对儿女的疼宠,不如说是在培养一个继承家中医院接班人。加之父亲“大家长”气质的独断,以及母亲的好强内向,是以御紫炎记忆中的亲子关系,并非轻松与心安,而是淡淡的疏离与压力。

如今御天行对御紫炎的疼爱太过,甚至可以称作溺爱,却反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切、不可靠。帝王对皇子的疼爱,更有深意吧?即便这个疏冷的男人此刻正对他温柔的笑着,他还是觉得看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炎儿在想什么?”见小人儿低头不语,姣好的眉微微蹙着,御天行轻声问道。

“父皇为何对紫炎如此厚待?为何直到今日都不曾开口询问紫炎身世?”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御天行闻言沉沉笑道,“怎么?炎儿以为父皇现在能从你身上讨得什么好处?”

见御紫炎因他的笑言显出一丝羞恼之色,觉得小人儿可爱非常,却又担心他当真动怒,遂决定不再逗他,微微叹气,缓缓说道,“父皇怕问得急了炎儿会将父皇拒之千里之外,所以只好慢慢等待炎儿愿意信任父皇,愿意自己告诉父皇。”

“父皇——”一时间,御紫炎无言以对。是啊,若是一开始就问他的话,他恐怕会立刻在自己周围筑起一道厚厚的围墙,绝不会和御天行亲近。

“炎儿现在可是愿意相信父皇了?”

“父皇如今知道自己的皇儿是个‘异类’,难道心中当真不会有半点芥蒂么?”御紫炎并未立刻回答御天行的问话,而是反过来询问御天行。

“无论炎儿过去如何,现在,炎儿只是父皇的皇儿。”

“……”

前世不曾真正享受过父子亲情的御紫炎,为了御天行一句包容一切的话,心底悄悄裂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依旧不曾正面回答御天行先前的问话,御紫炎只是径自开口讲起故事,“在另一个时空中,有个极平凡的男人,名唤夜禹桥……”

池中缓缓升腾的雾气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向身边的男人讲述着21世纪中国的模样,讲述着一个男人平凡的76年生命,还有他死后在阎府和阎君的对话……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十七章 有情无爱 (改后)
章节字数:3466 更新时间:10-06-19 02:06
第十七章有情无爱

静静地听完御紫炎平淡而简短的描述,仿佛他口中的夜禹桥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御天行俊朗的剑眉中间拧出几道深痕。

“……”御紫炎有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御天行的脸色。现在父皇知道了自己前世不正常的性向,不知是否会瞧不起他。在这世上活了三年,御紫炎早已知晓此世之人好男色并不稀奇,却也多为有钱人家豢养娈宠,并非何等光荣之事。

“夜禹桥为何选择想要做杀手?”并未注意到御紫炎的谨慎神情,御天行问出使他紧蹙双眉的问题。

见御天行问的是此事,御紫炎不禁松了口气,虽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同性,但是他不想隐瞒父皇。若是父皇因此看低他,他虽是会遗憾再次失去了享受父爱的机会,却也到底无法。

谁知他的父皇,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杀手无爱——”稍稍安下心来的御紫炎重复着当初给阎君的回答。

“无爱?”深锁着眉,御天行的心一沉。一个平凡的男子,即便喜欢同性,但是后来到底建立了正常的家庭,正常的终老,为何来世不想要爱?

“嗯——父母手足朋友之情尚可,夜禹桥好像只是不想要爱情吧。”

“向往爱情,该是人之常情不是么?无论喜好同性抑或异性。”

“呵,没想到父皇竟是如此开明之人。”御紫炎轻笑,一直紧紧握着的手才稍稍松开了些。

此时御天行才注意到御紫炎的动作,心中不禁一阵怜惜之情——这个小人儿,是在担心自己对他前世喜好男子之事怀有偏见么?这个倔强的小人儿,明明心中担心的紧,却是依旧轻言浅笑着……

“对啊,——夜禹桥为何希望无爱呢?”似在与御天行说话,又似自言自语,御紫炎双手轻揉太阳穴,似是要回忆起自己为什么提这样的要求,但是当御紫炎试图回想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头痛,心里也闷闷的。

“父皇,紫炎——紫炎不大记得了……”皱着眉头,越回想他就越觉得很不舒服。原本好像还很清晰的记忆,似乎也模糊起来。

“炎儿不要再想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了。”看到小人儿不舒服的样子,御天行轻轻把御紫炎抱在怀里,轻抚他的头发。那发稍的紫芒似乎较平时深了些。

待小人儿渐渐平静下来,御天行抱着御紫炎出了浴池,帮他擦干身体,穿好衣服。

“父皇,紫炎不是孩子——”他前世已经76岁了。虽然似乎十四岁以后的记忆都已模糊得很,但在御紫炎记忆中,只有他照顾别人,从未被别人细心照料过。

“炎儿现在就是父皇的小皇儿,炎儿只要心安理得的接受父皇的宠爱便好。”御天行的话虽温柔,却又让人无法抗拒。

“……”

御天行见怀里的人儿不知想到什么,淡然的紫瞳中方才似掠过一丝寂寥。御天行心里一紧,即便是前世活了七十六年,一个人眼里也很难显出这样深刻的寂寥。

那种刻在灵魂深处的寂寥,就是二十几年来一直高处不胜寒的御天行都有一瞬间被撼动了。

“呵,父皇至少先将身子擦干吧,虽已入夏,也要小心受凉。”

御紫炎忽而抬头,一面说笑着,一面拿过一块干爽的布巾,帮御天行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刚刚眼中寂寥,仿佛从未出现过。

早已熟知御紫炎如此一笑而过时,定是心中感到不快时。只是这一回,御天行看着御紫炎,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莫名的,御天行总觉得眼前这人儿总在自己面前竖起一道高墙,总也跨不过……

“炎儿,下月初七是你的生辰,父皇想要为你好好庆祝一下。”穿戴完毕回到寝殿,御天行方才悠悠说道。

“父皇知道紫炎喜静,何况边疆战事刚刚平息,已是劳民伤财。再加上御涟江近日水位连连上涨,到时候赈灾防疫重建,一项一项都是开销。何必为紫炎生辰浪费?”御紫炎摇摇头,笑道。

“但生辰总是要庆贺的,战事再紧,水患再急,父皇也断不会委屈了炎儿——”御天行淡然一笑,眼中却全是化不开的宠溺,说出的是肺腑之言。

“那……”听了御天行的一番话,御紫炎心中不无感动,于是思索再三,终是开口说道,“紫炎只和父皇、母妃一起吃顿家常便饭就好。若是父皇允许的话,紫炎很想叫上霜月霜洁姐妹,还有李大人,他们平日里都很照顾紫炎。”

“好,既是炎儿所请,父皇自是应允。”御天行点头允道,又抬起手轻抚御紫炎脸庞,“炎儿如此善良温和,怎能去做杀手?谢天谢地阎君并未依你。”

听到御天行低沉话语,御紫炎心中一暖——他的父皇,是真的疼爱他的呵——

“多谢父皇恩准紫炎的任性要求。”掩下心中思绪,御紫炎浅笑。

“父皇说过,在父皇面前炎儿不需这般多礼。这些是父皇对炎儿的疼爱,炎儿只管心安理得的接受便可。”御天行轻轻叹了口气,翻身上床,轻轻将御紫炎带到怀里,拉过丝被,“已经很晚了,炎儿休息吧。”

“嗯。”

御紫炎确已困乏不堪。想想前世明明都是习惯自己一个人睡的。房间里有别人他绝对睡不好,且一向浅眠。可不知怎的,自从作了御紫炎之后,每天和御天行同食同寝,竟不知不觉习惯了那个带着冷香的怀抱。父皇若不在身旁,他反而睡不着了。苦笑了一下,御紫炎很快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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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正是御紫炎的生辰,照他所说只是在灵妃的凌烟宫摆了一桌家宴。说是“宴”,不过是些御紫炎平日喜欢的菜肴。

当御紫炎要求霜月霜洁还有李祁一起坐下用膳时,几个人先是狠狠地吓到,说什么都不肯坐,后来还是御天行亲自发话他们才小心翼翼的坐下。御紫炎费了好半天力气才让三个人放松下来。

看着几个与自己亲近的人团坐为他庆生,御紫炎感到很满足。

看着御紫炎开心的笑脸,御天行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儿有一点点像个孩子了。

李祁更是对三殿下更加赞赏有加,默默认下这位小主人。

霜月霜洁姐妹更是感动不已,暗下决心从此追随御紫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而晏灵跟随御天行多年,第一次见到那冰冷的总是高高在上的人露出柔和的笑容,惊讶之余也为自己有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感到骄傲。

御紫炎却浑然不知桌上几人心里翻涌的情绪。他决定不告诉其他人自己有着前世的记忆。不是他不信任这几人,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想跟太多人分享。

而御天行则很高兴御紫炎没有告诉其他人。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这是否证明了对于炎儿来说他是特别的存在?只是御天行此时并未意识到,他竟如此在意自己在炎儿心中的地位。

晚膳过后,回到御华殿,微醉的御天行心情极好,“炎儿过来,陪父皇下盘棋。”

御紫炎顿时一个头变两个大,苦笑地说,“父皇,您饶了紫炎吧,您明知紫炎那个棋艺——”说着,他自己都有些羞,低笑道,“厄,那能叫棋艺吗?”

看着紫炎一对紫瞳俏皮的闪着光,御天行霎那间有些失神,忽觉一阵口干舌燥。

“父皇?”半晌不见对方出声,御紫炎疑惑的抬起头来看向御天行。

“咳,父皇身上酒气太重了,先去沐浴。”

“哦——”见御天行匆匆离去,御紫炎觉得今天的父皇有些反常。不过心里庆幸不用被逼着下棋,便也没多想——要知道,那种攻城谋略、步步为营实在不适合他,他也没有那个天赋。

摇摇头,御紫炎随意晃了一会,便走到书案前,踮脚自桌上提起紫砂茶壶,自斟一杯茶水,刚要喝。凑到唇边的茶杯又停了下来。御紫炎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却冰冷异常。

端着茶杯坐在桌案之上,晃着两条短短的小腿,玩味的看着杯中之物半晌。终于,他浅笑着将茶杯翻过,任茶水缓缓流到地上。碧绿的茶水在月光的映衬下竟闪着莹莹的诡异光泽。

“到底还是坐不住了么?”御紫炎平静的声音低低呢喃着,话音中却是渐渐转冷。

而御天行沐浴后出来,看到的正是月光之下御紫炎冷洌的笑容。

那笑带着睥视天下的孤傲,带着看破世事的冷嘲。

那笑是御天行从未在御紫炎脸上见过的。不同于御紫炎平日里淡淡的笑,也不同于他平日里温和的笑,更不同于他偶尔俏皮的笑。那笑容在那张稚嫩的笑脸上显得很不协调,却又是那么的蛊惑人心。刚刚压下的躁动又涌了上来。

“炎儿?”清泉般疏冷的声音此时却隐着一丝喑哑。

听到御天行的呼唤,御紫炎斜着一双桃花眼看向他。

“父皇洗好了?”稚嫩的童音里却含着一丝未退的寒意。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十八章 皇子影卫 (改后)
章节字数:4858 更新时间:10-06-19 02:15
第十八章皇子影卫

“炎儿,何事惹你不高兴了?”强压住心中的麻痒之感,御天行问道。

“惹我不高兴?呵,是呢,紫炎倒是应该不高兴~”也不解释,御紫炎又缓缓扬手斟了一杯茶,递到御天行面前。挑着眉看着他。

闻了闻杯中的茶,御天行的眼神逐渐暗了,俊朗的脸上也蒙了一层冰霜,“看来有人活得不耐烦了。”

“呵,只是不知这愚人到底是想折腾父皇还是想折腾紫炎呢?小算盘打得倒不错。只可惜她算计错了人。”

御紫炎的能力是在跟霜月学药的时发现的。虽是奇怪为何与控制人心无关,不过如今看来,天生识毒对他来说绝对只有好处——尤其是在三尺宫墙之内。

“炎儿——”看着小人儿此时有些得意又有些讽意的样子,御天行一时间有些恍惚。

“哼,她这心思用得倒巧。醉仙魂——普通男子服了不过是极品春药,可若是小儿服了却会血脉逆行,不傻也癫。她倒是两头都舍不得耽误。”

“默。”听了紫炎的话,御天行的眼眸又是暗了几分,冷声唤道。

“主子。”默应声现出身形。

“茶是谁送来的?”御天行冰冷的声音问道。

“回主子,早些时候莲妃娘娘着人送来的。”

“原来是大皇兄的母妃。”御紫炎点点头,笑道,“眼见又过去一年,父皇的后位依然空着。也难怪莲妃娘娘坐不住了。”

这三尺宫墙之内,暗潮汹涌,各派势力盘根错节,每天不停上演着此长彼消、勾心斗角的戏码。

在异世生活了三年,御紫炎也渐渐习惯了这皇子的身份,只是那些勾心斗角,依旧离他有些遥远。抑或,只是因为一直有他的父皇照拂庇护,他才得以一直无忧吧——思及此,御紫炎心中又一次莫名腾起一阵暖意。

“她找死。”御天行的声音此时冷得让默都禁不住后背直冒冷汗。

见御天行当真动了怒,御紫炎浅笑着说道,“上一回父皇为了紫炎之事,已是重重责罚过了莲妃与芸妃二位娘娘。不过一年,若父皇再责罚莲妃娘娘,引得右相心生不满便不好了。”

“怎么?父皇一直不去理会宇文兄妹,炎儿便以为父皇怕了他们不成?”御天行听御紫炎这话虽是好似劝说,却带着一丝看戏的意味,不禁挑眉半真半假的问道。

“呵,父皇又怎会怕了谁?是紫炎失言了——”御紫炎同样轻松写意的浅笑道。

“此事父皇自有主张,炎儿不必多虑。”管他什么小伎俩,想伤炎儿,便该死。

“是。”见御天行当真动了怒,御紫炎也不再多说。他虽不是什么嗜血狠毒之人,但如今有人妄图设计于他,御紫炎也不介意看到某些人自食其果。他也相信御天行的手段,不会因些小事乱了分寸。

“炎儿可想做太子?”过了半晌,御天行又开了口。

挑了挑眉,御紫炎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采,口中却是淡淡问道,“父皇不怕人家说你朝令夕改?”

这里的皇族可以活到200岁,就算被立为太子,想要安分守己的等到皇上仙逝自己再登上帝位,恐怕连黄花菜都能当劈柴烧了。所以御天行初登大位便称不会立太子,言下之意立了也是摆设,谁有本事有胆子就从他手里直接夺了去。

“为了不让那些不自量力的人觊觎额外之物以至烦到炎儿,出尔反尔又如何?”

知道他对御紫炎的宠日后势必引起不必要的纷扰,御天行却不想因此而对御紫炎减了一丝一毫的好。

御紫炎悠悠笑了,“紫炎无此能力,更无此大志。况且太子之位,徒增别人对紫炎的关注,并不好。”

“炎儿——”叹息一口气,御天行把紫炎抱在怀里靠在龙榻上,仰头看着夜空,“有什么事情才能引起你的兴致呢?”

“——”御紫炎听到御天行的问话,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炎儿?”这个人儿又是想到了什么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父皇,紫炎想跟母妃学功夫,日后做您的影卫。”

很快收敛了眼中的情绪,御紫炎浅笑着说道。

御天行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探问道,“为何?”

御紫炎想要学功夫御天行并不觉得意外,他也早打算过些时日亲自指点小人儿武功。只是,为何要做影卫?因为灵的关系?

蓦地,御天行忽而记起当日抓周之时御紫炎踢到的影卫令牌。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自己淡漠的性情适合做影卫。况且——母妃不也是父皇的影卫么?”

“……”御天行沉默了很久,忽而想起一种可能性,于是问道,“炎儿此时提出要做影卫,可是因为父皇方才提及储君之事?”

“……”一双紫瞳蓦地睁大,却又瞬间掩下眼中情绪。

“炎儿以为父皇在怀疑你,试探你么?”御天行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悦。虽说最初确是他一而再的试探这小人儿。但是如今,他却是发自真心想要给这小人儿一个至高无上的权位。

“父皇莫要生气。紫炎也只是偶尔想起。父皇对紫炎如何,紫炎心中自明。”

“……”听着御紫炎的语气好像安抚任性发脾气孩子一般,御天行心中的不快再找不到理由发作。

注意到御天行闷闷不豫的表情,御紫炎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他的父皇也会露出这般的神情。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御紫炎恢复平日的神情,甚至还带着点狡黠的说道,“父皇,您现在不想答应让我做影卫,但是至少我可以跟母妃学功夫吧?”

御紫炎明白,凭着御天行那高深莫测的武功和心思,还有能参破人命盘的异能,只要他不想让位,无人有本事、有迫力胆敢篡他的位。

只不过,扳不倒本人,多去除几块绊脚石也是好的。御紫炎对那把“破椅子”没兴趣,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把他当成威胁。为了自保,他不得不让自己变强。

况且有了自保能力,年前父皇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的事也不会再发生了——御紫炎每每想起当时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心中便不自禁一阵绞痛。让别人为了他受伤,只一次,便够了。

“好吧。既是如此,下个月开始炎儿每日辰时到巳时去凌烟宫跟着灵练功吧。待打好根基,父皇亲自教你内功和招式。”

御天行转念想想,御紫炎的话不无道理,不论炎儿以后做影卫与否,练得了上乘功夫,总是好的。

“何必等到下个月?明日便开始!!”刚刚还一本正经的小脸儿顿时因为兴奋而光芒四射。

可是刚刚说完,御紫炎突然叫道,“啊???辰时??”

兴奋的脸又瞬时垮了下来,御紫炎干笑几声,“啊哈哈,也对,哪本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不是苦练武功、起早贪黑。”

无奈的摇着头一手扶额,御紫炎咬牙切齿道,“我的懒觉,我的低血压,我的起床气——呃~~~”

看着小家伙一反常态的样子,听着不太能懂的怪词,御天行大概猜到他是在感叹要早起吃苦,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宠溺的点点小家伙的鼻尖,“小懒蛋,一直闹着练功做影卫,你道神功盖世像喝杯凉水那般容易么?”

不满御天行的言行,御紫炎用力撇过头去躲闪御天行的魔爪,怪声怪调的说道,“哼,霜月和霜洁体贴入微,我想喝杯凉水还就没那么简单~~”

说罢还不忘挑衅的看看御天行,那意思自己身边跟着两个温柔可人的美娇娘,气死你~

难得看到御紫炎多变的表情,御天行也玩兴大发,“敢挑衅父皇?”

说着,御天行便对御紫炎搔起痒来。

恰巧御紫炎跟前世一样怕痒得不得了。

挡也挡不下,躲又躲不开,御紫炎实在耐不住,只得连声讨饶,“父皇饶命,父皇——呵呵,要出人命了——不行,呵呵——错——我错了——呵呵,还不行吗?要,要岔气儿了——”

看小家伙脸涨得通红,怕他当真岔气儿,御天行才停下手来。拍着御紫炎的后背帮他顺气。

“父皇好过分。”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抱怨着,“若让外人看到你这坏样还不吓晕过去。”平日里那么冰冷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和别人嬉笑闹成一团。

“炎儿也知道说那是外人。”

你可知道能让朕如此开怀大笑的只有你一个人。

“父皇——”一瞬间,御紫炎听到御天行的的言语中浓的化不开的孤寂。

顿了一下,似下定决心,御紫炎在床上站起身来,努力用两只不长的小胳膊环过御天行的脖颈,轻轻拍拍他的背,“——御天行,这许多年,辛苦你了。”

御紫炎明白,二十三年来,御天行背负的不只是皇族之人必定拥有的“高处不胜寒”,更背负着因为那与生俱来的能力而挥之不去的被疏离感以及看透一切的无趣感。

御天行心底猛地一震——他的名字,他有多久没有听过了?还是,从来没有人真正叫过他的名字?

又有多久没有人真正心疼过他、安慰过他了?而他心里积压了多少年的寂寥和无趣感,竟一瞬间就被抱着他的这对纤细弱小的臂弯轻易粉碎了。

御天行反过手来想要抱住眼前的小人儿,却终究放下了抬在半空中的双臂。他怕自己一旦抱住便会舍不得放手,会千方百计把他拴在身边。

然而御天行却知道,这人儿心里筑起的墙远超过他的想象,或许比他心里的墙还要厚很多很多。这人儿可以打破他的心防,可是,他——又何时才能让这人儿彻底放下心防呢?

“父皇为何这样看着紫炎?”片刻过后,一大一小分开怀抱,爬下龙榻准备更衣,感觉到御天行的视线,御紫炎回过头来问他。

“之前父皇一直担心炎儿如此善良温和,就算父皇把你保护得再好,日后卷入宫廷纷争总是难免。到时怕你不忍伤人反而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如今看来,是父皇多虑了。朕的炎儿竟也有那样狠绝的一面。”

“父皇不喜紫炎狠绝?”御紫炎闻言挑了挑眉,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为何不喜?炎儿如此在宫中便多一分安全,父皇高兴还来不及。”

“父皇难道不担心紫炎绝情起来连你都不认?”

“呵呵,怎么办呢?父皇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呢。”

手中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下,御紫炎叹口气,系好衣带,转过身来凝视那双流金的黑眸,悠悠然说道,“父皇,为王者,不可轻信任何一人,更不能有软肋。强大如你,睿智如你,冷情如你,不可能不懂。”

“炎儿,”将小人儿拉近坐在床沿,轻轻将修长的手指插进柔软的秀发间,“你的玲珑心里到底还有多少道心思,你的性情到底还有多少面是父皇所不知的?要真正了解你是否要花上父皇一生的时间?”

御天行似是叹息一般的话语在御紫炎耳边久久不曾散去。

御紫炎的身子有些僵直,低声说道,“与人为善不过是举手之劳。紫炎本是讨厌争斗、抢夺、伤害、算计和憎恨之人。但紫炎也决不允许别人轻易伤害到我——尤其是不相干的人。身为皇族,紫炎自知身不由己,优柔寡断,只会令亲痛愁快。既是尚有怜我之人,我便不会轻易让他们因我而难过。”

御天行注视着眼前的小人儿,虽然这两年他处理国事从不避讳御紫炎,却一直不曾令御紫炎真正接触阴谋权术。他希望那双没有一丝算计与黑暗的紫瞳永远没有一丝杂质。却不想御紫炎心中自有一面明镜。若有一日这个人儿知晓了权势的诱`惑,他是否便会离自己远去了呢?

似乎洞悉御天行的顾虑般,紫色的双眸深深地看向流金的黑眸,“你对紫炎的好紫炎都记在这里。”

白嫩的小手指向心口,“紫炎既信了父皇,便不会先背叛父皇。所以,父皇并非一人,记得了?”

那只小手拍拍御天行的胸口。

“炎儿,父皇对你,亦然。”御天行的手握住自己胸口上的那只小手,一字一句的说道。

御紫炎淡淡一笑,点点头,爬上龙床,侧过身去躺下,睡去。

御天行并未错过御紫炎眼底的那一丝漠然。明明笑着,明明点头表示认同,却似乎从心底并未相信。看着身旁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即便他将自己的身世告知,却依然觉得他的心很遥远,不容人靠近。

但是,他当真如此排斥着旁人的接近么?

莫名的,御天行总是觉得那小小的脊背仿佛在诉说着它的主人其实在心底呼唤着一个依靠——

“炎儿,父皇要如何做才能真正得你全心信任呢?”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近闻众皇子骑射文章,勤勉不懈,大有精进,朕甚喜。下月初三岭南秋围,六岁以上皇子均可入围狩猎,余下年幼皇子同行。钦此。”凌烟宫内,李祁宣读圣旨。

“万岁万岁万万岁。”下跪之人正是刚刚年满六岁的御紫炎。

“李大人有劳。”领旨起身,御紫炎淡淡笑道。

“三殿下客气。若三殿下果真觉得李祁辛苦,不如搬回御华殿可好?”李祁伸手扶起御紫炎,半认真半玩笑道。

“李大人,‘树大招风’——紫炎不想徒增烦恼。”

自从四年前御紫炎开始习武,便坚持搬回了紫烟宫。

皇子住在御华殿于理不合,也惹得文武百官和后宫众多猜忌。三年前的下毒事件,虽伤他不得,御紫炎却再次意识到皇帝的恩宠是种负担。

他贪恋御天行的宠爱,却不愿因此而招惹纷扰,更加不愿重蹈前世覆辙,整日接受不善目光的洗礼。骨子里,御紫炎是骄傲的,却也因为骄傲,而加倍的敏感。

“没有三殿下的陪伴,陛下的身影显得孤单了许多。”李祁似是漫不经心一句话,却是实实在在传进了御紫炎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

愣了一下,御紫炎记起当日提出搬回凌烟宫时御天行眼中的掠过的一丝不舍和落寞,却也并未坚持挽留。而三年来,御天行也很少出现在凌烟宫。就算来,也不曾与御紫炎过分亲近。

是以御紫炎一直以为,父皇对他的“兴趣”,也不过如此。每每想到这点,御紫炎心中虽是有些失落,却也并未有过多的伤感——毕竟前世早已经历过的事情,如今再来感伤,实在有些无趣。

“李大人何出此言?”想起这些,御紫炎对李祁的话倒是有些不解了。

“李祁只是实话实说。下月秋围,陛下可是很期待三殿下的表现啊。李祁还要去其他几位殿下宫里宣旨,先行告退。”

“哦——”被李祁的话搞得愈发疑惑,等回过神时,御紫炎早已不见李祁人影,更没有看见李祁离去之时那意义不明的笑容。

八月初三,御紫炎奉旨出席岭南秋围。

六岁的御紫炎,身形已是八、九岁孩童的模样,依旧略带些婴儿肥的身材,看不出已是习武三年的人。白皙的皮肤如凝脂般干净透明。一双紫瞳在秋日的阳光照耀下流光闪烁,挡不住的风姿。

末梢泛着紫芒的齐腰长发高高束起,柔软的发丝随着微凉的秋风任意起舞。依旧一身紫色丝袍,胯下一匹白马迎风傲立,这般风采的御紫炎是御天行从未见过的。

右侧,依照次序,御紫炎排在大皇子御颙岚和二皇子御涟轩,他的后面则是小他一月的四皇子御雪寒,三日后满六岁,御天行特别准他参加秋围。御雪寒的下手则是一些会骑射的皇亲国戚。

小一些的五皇子御凌耀、六皇子御隽兖、以及双生皇子御沐玚、御祺玥坐于帐内。九皇子御靖霜尚在襁褓之中,因此并未出席。

左侧则是一排年轻武将及侍卫。

“三皇弟,平日不曾见你练习骑射。不想你居然会骑马啊。”一旁的御颙岚讪讪地说道。

“只是不会掉下去罢了。”御紫炎去年开始上书房读书,平日同御颙岚说话不多。想当初莲妃在茶水中下药之事,御天行并未声张,事后莲妃却莫名其妙病了整整一个月。本是花容月貌的美人,被折腾得不成人样,自此也便彻底失宠。这御颙岚因母妃失宠,生性又怯懦,御紫炎对他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这样啊。其实我也不是很会骑马。只是父皇下旨要我们参加秋围,我才来的。”确实,御颙岚喜文,平日总是抱着书本。御紫炎只是有些奇怪,为何平日少言寡语的御颙岚今日会特意找他说话。

“——”御紫炎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哼,皇兄身为大皇子如此怯懦,岂不叫人笑话了去!”说话之人正是二皇子御涟轩。

“二皇兄,大家早都快忘了有他这个大皇子了。我们不要管他。今日机会难得,咱兄弟俩一定要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搭腔的是四皇子御雪寒。

御颙岚抿着嘴敢怒不敢言。那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当今皇后之子,他们的舅舅又是兵部侍郎。二人体格都较同龄人健壮,又从小习武。自是不把性格怯懦的御颙岚放在眼里。

御紫炎依旧不语,心想,小小年纪便出言如此傲慢歹毒,看来这皇后也不会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再看看一旁的御颙岚,虽是抿唇不语,眼神里却不似平日得懦弱黯然,反而透着倔强。原来这个人也并非一无是处。御紫炎心想。

不过这几人如何御紫炎完全不关心。他心里盘算着随便猎些什么交差便好。平日和几个皇子读书习武,他都“表现平平”。这次也不例外。想着,流光溢彩的紫瞳顿时变得空旷无神,存在感,立时薄弱非常。

台上的御天行将一切尽收眼底。微挥挥手,中气十足地说道,“开始。”

一言即毕,只见一片尘土飞扬,众人兴致冲冲分头寻捕猎物。

等帐前再次恢复安静,只见那紫衣白马依然静立原地。又过了半刻,御紫炎才慢悠悠的轻踢马肚,缓缓出发。

漫无目的的策马徐行,想着打只兔子什么的就回去。本无心秋围之事,也因为身后跟着一个在马上摇摇欲坠的御颙岚。

这个人,干吗总是跟着我——心下想着,有些不耐,御紫炎双眉微蹙,他不喜生人气息,却又不好开口驱赶。

好在走没多久,见草丛中一只白兔。

“就是你吧。”御紫炎自言自语道,搭弓欲射白兔,却听不远处草随风动。

“噗。”另一支箭已射在白兔身上。

“哎呀,三皇弟真是抱歉,抢了你的猎物。”

“无妨。”明知御涟轩是故意的,御紫炎并未点破,只是淡淡地说到,“二皇兄好身手。”

“哈哈,好说。”

冷眼看着拎起战利品得意离去的御涟轩,御紫炎心里暗道,“幼稚。”

正欲策马离开,只见御颙岚却翻身下马。

御颙岚走到刚才那兔子中箭的地方,俯下身去,抱起一团雪白。仔细一看,是只初生的雏兔。见御颙岚露出温柔的笑容,御紫炎淡淡笑道,“大皇兄既是喜欢,便带回去吧。”

“嗯。我正有此意。”有些意外的听到御紫炎主动与他说话,御颙岚开心的说道。

话音未落,御紫炎眉头微蹙,视线越过御颙岚看向身后。御颙岚觉出御紫炎的异常,转身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一只一人多高的棕熊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仅有十步之遥。看到棕熊狰狞的面目,御颙岚顿时吓呆在原地。

迅速打量棕熊,发现他的右肩之上露着半截箭头,不知被谁所伤。看来这棕熊因伤发怒,御颙岚十分危险。

“啧,麻烦。”御紫炎迅速掩去气息,袖中滑出三只浸过烈性麻药的暗器。只见紫色身影一闪,已是转到棕熊背后,三支暗器迅速出手,瞄准棕熊血脉刺进再迅速拔出藏回衣袖之中。等御颙岚反应过来之时,棕熊已血流如注,倒地不动。御紫炎却已闪回全身瘫软的御颙岚背后扶住他,“大皇兄没事吧?”

“厄——啊。我,我没事。三,三皇弟,这,这熊为何自己倒了?”御紫炎动作太快,御颙岚如何看得到。只道是棕熊自己倒地。

“看那熊肩上有箭,怕是伤重不支吧。”

“如此啊,我们,我们运气还真不错。”

御紫炎瞟了他一眼,紫瞳中散发的冷光使得御颙岚不禁打了个寒颤。

“运气?”御紫炎冷哼一声说道,“记下,若不想死的太快,要么变强,要么不逞强。”

“嗯,嗯——”御颙岚下意识的应承着。

众人听到响声也纷纷赶来。御紫炎收回方才冷冷的表情,转而淡淡的对众人笑道,“大皇兄与紫炎被棕熊袭击,好在棕熊被流箭所伤,我二人才得平安无事。只是受些惊吓。”紫瞳中的冷冽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一片云淡风轻。

“二位殿下平安无事,实乃大幸。殿下们受惊了,先回去帐内休息吧。”

“也好。”御紫炎说道,便头也不回的上马离去。

御颙岚也急忙上马随御紫炎离去。方才噤若寒蝉的他,此刻眼中却多了一抹坚定的神色。

回到大帐,御颙岚、御紫炎见过御天行。

“嗯,回去后勤加习武。”

“是,谨遵父皇教诲。”

“炎儿留下。”

偷瞄一眼御紫炎,御颙岚躬身施礼,“儿臣告退。”

“——”御紫炎不语。心下疑惑为何御天行要他留下。

“过来。”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淡淡的两个字,悠悠响起。依旧是清泉般凌洌,依旧是带着疏冷。

御紫炎前行几步。来到御天行面前,垂首站立。

片刻静默,御紫炎只觉得一只大手轻抚他的头,“炎儿长大了。”

依然是清泉般的声音,却多了一丝起伏。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二十章 未曾放手 (改后)
章节字数:3405 更新时间:10-06-19 13:42
第二十章未曾放手

“——”一时间,御紫炎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炎儿不认识父皇了?还是被那棕熊吓呆了?”御天行挑眉轻笑道。

“父——皇。”御紫炎咬牙切齿道。这人,三年没见,何时起说话变得如此——

“呵呵,炎儿终于肯说话了?”

“父皇要紫炎留下,所为何事?”

平淡的声音——御紫炎不想和御天行再过多的亲近。到了上书房的年龄,言行举动愈加引来多少人的注意。他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否则今日他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解决那头棕熊。

“炎儿,”听到御紫炎冷淡的声音,御天行眉头微蹙,声音却柔了几分,“回来御华殿与父皇同住。”

“父皇,紫炎如今已六岁,居住御华殿于理不合,还望父皇三思。”

“父皇要你住,谁敢不服。”御天行冷声说道,“炎儿不愿与父皇一起吗?”

“紫炎只是不想平白无故树敌太多。”御紫炎抿抿唇,到底还是开口说道。

三年前炎儿执意搬出,父皇并未阻拦,便是是为莲妃下毒之事。”御天行叹口气,声音再次放柔道,“那时你年纪尚幼,即便父皇自信不会让人伤你半分,却也不想那些人搅了炎儿清静。”

御天行说着将面前的小人儿揽到怀里。感到那人儿身体僵硬,御天行眼神黯淡了几分,这个人儿,分开三年,又对他疏远了。

依然熟悉的冷香,却让御紫炎对这般的亲密觉得有些生疏和不自在——三年了,抱着他的这个人于他,只是一位“君王”,高高在上的君王,遥远的君王。即便心底还有些许残存的亲切感,但是之于御紫炎,也不过是对那一抹冷香淡淡的记忆。

正自出神,却听上方疏冷的声音微微叹气,“可是,身边少了炎儿,父皇这三年无趣得很。”

没想到御天行说出此言——“过得无趣”?何意?难道自己是他解闷的玩具不成?

御紫炎心中有些不豫的抬头望向上方之人,一对紫瞳却映出一双眼神黯淡的流金黑眸。

“——”

他记得了,这个人原本是个高傲却寂寞的人。

“父皇你是君。君臣有别,紫炎不可能一直陪在您身边。”

御紫炎叹息一声,心中默念,即便你是最需要陪伴的人,却无奈高处不胜寒。

“父皇要你陪在身边,你便可以一直陪着父皇。”

“——”

面前之人霸道任性,面前之人蛮不讲理,面前之人,当真是御寰百官口中那性情疏冷的皇帝?

“炎儿不是曾说过想做影卫么?”御天行狡黠的笑道,“方才炎儿制服棕熊的手段,看来灵教得不错。隐藏气息,轻功,暗器,皆已是高手。”

御紫炎只道是影卫向御天行报告的事情的经过,却不知实是方才御天行亲自跟随在他身旁所见。只是此时听得御天行赞扬,御紫炎欣喜,嘴角微微上扬,僵硬的身体也自然了些。

“不过——”御天行故意拖长音。

“不过什么?”御紫炎搭言,还有不足么?

“不过炎儿的内力还不够,招式也太过阴柔。况且说炎儿是高手,却还不是顶尖高手。所以,父皇要亲自调教你。”

“——”说来说去,还是要留他在身边。

“炎儿不作声,父皇便当你答应了?”御天行的声音中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期待与喜悦。

“紫炎可以选择么?”御紫炎叹了口气,莫名的,有些不忍拒绝他,“只是紫炎有两个条件。”

“嗯?”御天行轻挑眉,敢跟他谈条件?还“两个”?

御天行凌厉的眼神让御紫炎不禁浑身紧绷,硬着头皮说道,“第一,不让外人知晓紫炎居于御华殿之事。”

“……”御天行有些不悦,他留谁在身边,谁敢说个“不”?

“第二,在御华殿另置一睡榻。”见御天行面露不豫,御紫炎又轻声解释一句,“这三年,紫炎已习惯独睡,有人在,紫炎睡不好。况且紫炎已经大了,不适合与父皇同睡。”

“说完了?”御天行冷冷的说道。

“是。”御紫炎暗叹一声——帝王到底是帝王,稍有不顺心之事,便会动怒。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毕竟,年纪渐渐大了,前世不正常的性向,总让御紫炎心中隐隐有种不愿再与旁人过分亲密的隔阂。

虽然父皇过去曾经说过无妨,但是言语——总是世上最不可靠之物。

况且心底深处,御紫炎似乎觉得还有旁的原因,令他愈来愈排斥别人的碰触……

“你可知你是第一个,怕也是最后一个敢和父皇谈条件的人?”御天行见眼前人儿再次陷入自己的世界,话语中愈发冷了几分。

强大的魄力使得御紫炎感觉有些不自在。御紫炎苦笑,看来自己内力当真是不够,却不肯服输的与御天行对视,毫无退让之意。

对视片刻,御天行冰冷的眼神突然柔和了下来,轻叹口气,“炎儿,两个条件,只能任你选其一。”

“父皇——”

“无端在御华殿多置一个睡榻,便是意味着殿内多了一人。你要人们如何猜测这人身份?”

“——”御紫炎一时语塞。

“炎儿,不要考验父皇的耐性和容忍力。”这一回,疏冷的声音中却有深深的无奈。

“不要外人知晓紫炎住在御华殿——”

御紫炎终是妥协——让一位帝王如此放低姿态,他到底于心不忍再做坚持。

“今日便随父皇回御华殿。余下事情,父皇会着人通知霜月和霜洁。”

看着御天行开怀的笑颜,御紫炎有些疑惑,何时起这个男人的表情变得如此丰富了?还有,刚才自己有种掉入陷阱的感觉——

见御紫炎答应住回御华殿,御天行顿时无心秋闱,借口大皇子与三皇子遇袭受惊,带着二人提前离开了围场。

御颙岚自是回莲清宫不提。

御紫炎无奈随御天行直接回了御华殿。

“炎儿,这几年过得可好?”马车上,御天行依旧像从前一般轻轻抱着御紫炎。

“……”御紫炎微愣,有些不解御天行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回父皇,紫炎甚好。”

莲妃用药,御天行暗中处理了下手的宫女怜沁。对于莲妃,御天行亦是形同打入了冷宫,再不过问。这一来,凤方芸也便毫无悬念的登上了国母之位。

对于这些后宫琐事,御紫炎也不过是听过便罢。离开了御天行身边,他,不过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三皇子,却是因此,过了三年平静生活。

“嗯。”其实御紫炎过得如何御天行怎会不知。虽说放了他三年,但是对他的关注,一刻都不曾少过。此刻有此一问,全因御紫炎一路无话。

“——”

“炎儿如今已有自保能力,父皇希望你依旧回到御华殿,陪在父皇身边。”

“父皇厚爱,紫炎受之有愧。紫炎自问只是凡人一个。”

御紫炎实在不懂为何御天行对他如此执着。若是当初一时好奇也便罢了,为何三年不闻不问,如今又要把他留在身边。

“父皇亦是凡人一个。”

“父皇乃真龙天子,又天赋异禀,哪里是凡人——”御紫炎话说一半,却看到御天行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心中有些不忍,又一时拗不过口,只得小声嘟囔道,“——至少比大多数凡人出色很多……”

“呵,还算你聪明。”御天行低声嗤笑,“方才父皇说了要亲自调教你武功,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御天行故意拖长尾音,惹得御紫炎头皮一阵发麻,“父皇——紫炎要做何准备?”

见御紫炎渐渐放松了些,御天行心情渐好,“明日起随父皇早朝,只是你要隐去气息,同时记诵父皇给你的内功心法。午膳过后父皇会亲自同你过招。”

“是”想到日后又要每日早起,御紫炎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深知小东西赖床的习惯,满意的看到御紫炎的表情,御天行暗想——炎儿,这一次父皇定会要你对朕卸下心防。

“不必沮丧,若是炎儿勤奋用功,过两年父皇带你出京游玩可好?”

“咦?可以吗?父皇国事繁忙,怎可轻易离京——”御紫炎六年来从未离开过皇宫半步,自然想要出去,更何况前世他便最爱四处旅行。若是父皇答应,不必父皇带他,他能自己出宫也是好的。

“巡视地方是可以的。炎儿不想出去么?”御天行故意问道。

“想!当然想!”御紫炎急切说道,生怕御天行反悔不准他出宫。

虽然明知御紫炎对宫内并无太多留恋,但如今见他如此急切想要出宫御天行心里难免有些失落。脸上却并未表现出半点情绪,只是轻笑道,“如此,炎儿便要好好用功才是。”

“……是。”

第二十一章密室获宝

第二日,御紫炎便随御天行一同早朝。只是御天行是端坐在龙椅之上,而御紫炎则是隐于房梁之上。梁柱只有五指宽,趴卧在上面实在不甚自在。况且还要隐去气息,同时又得记诵心法。

早朝过后,饶是已经练武三年的御紫炎也觉得有些无力。

“炎儿可是累了?”御天行低声说道。

“无妨。”御紫炎并未现身,只淡淡回了一句。

“嗯。”御天行应了一声便走向御书房。

快近晌午时,御天行撂下笔,对外面吩咐道,“用膳。”

话音刚落,只见李祁带着几名宫女推门进来。宫女们手中托着各色菜肴,步履轻盈行至偏厅,无声放下手中菜肴,对御天行倾身施礼,随后垂首站在一旁。

“退下。”

御天行一声令下,宫女们纷纷退出御书房。只留下李祁一旁侍候。

“炎儿。”

从南书房回来的御紫炎闻声身影一闪,单膝跪倒在御天行面前,淡淡说道,“主子。”

“父皇叫的是幽么?”听御紫炎称他为“主子”,御天行心里有些不悦,剑眉微挑,冷声问道。

御紫炎一愣,随即起身改口,“父皇。”

“嗯,”御天行语气渐缓,“陪父皇用膳。”

“好。”

一眼瞥见御紫炎小手上一道淡淡的红印,御天行停住筷子。

注意到御天行的视线,御紫炎低头看看手上的红印,微微笑道,“上课时有些瞌睡,太傅略施小惩而已。”

许久不曾这般早起,御紫炎精神有些不济。

“用过膳去歇一歇。待父皇批罢奏折陪你练功。”

“好。”御紫炎依旧淡淡地笑着。三年前是他在照看御天行的起居,从未见过御天行关照过他。御天行不曾关心过别人,也不懂该如何关心。

待御天行批好奏折,回到御华殿。在龙榻上摸索,然后在一处停下,并未见有何特别之处,御天行稍运内力,只听一声细微的响动。

御天行又走至一旁的书案,轻轻转动书案上的一块金龙镇纸。书案旁的书架随之移动,书架之后一道暗门赫然出现。

跟着御天行进入暗门,书架又自行归回原位。刚要抬脚,御天行说道,“炎儿小心脚下。”

闻言,御紫炎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进了暗门,只有半米见方的一个空洞。

“炎儿抓紧。”御紫炎还不及反应,直觉身子一轻,正是御天行拥着他由空洞跳下,片刻,二人便悠悠落地。

本以为暗门关上里面会漆黑一片,却不想室内一片光光亮,循着光源望去,原来是几个夜明珠分别置于各个角落。

“这里是?”

“父皇的练功房。”

御紫炎闻言四下打量,密室之内竟比想象中宽敞许多,不想御华殿的地下竟另有乾坤。两旁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均是世上难得的宝器,两排兵器架之间各种人桩箭耙,却未曾令密室显得狭窄半分。

密室一边一张寒玉冰床上腾起徐徐白烟,使得室内四季恒温,在寒玉床上修习内功更是事半功倍。床边一套上等楠木桌椅,桌上鲁窑世家烧制的紫砂茶具。桌椅背后常常一排书架,摆满武林秘籍以及各种珍稀圣药。

再看另一边隔着屏风听到缓缓水声,看去竟是一池精巧的活水温泉。

“如何?”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御紫炎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御天行怀里。

“——很豪华。”其实他想说奢侈。明明宫里好几处练功房和武场,何必费力又布置一处密室。

似是知晓御紫炎心中所想,御天行淡淡说道,“这里原本是开国祖皇帝闭关修炼之所。”

“原来如此。”

“喜欢吗?”御天行依旧在御紫炎耳边轻轻说着,微热的气息使得御紫炎有些挣扎着想要下来。却无奈御天行不肯放手。对于这般亲近,御紫炎有些不自在,御天行却很留恋这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触感。

“好了,挑样你喜欢的兵器,让父皇瞧瞧你的功夫如何。”

“是。”终于离开御天行的怀抱,御紫炎只觉一阵轻松,御天行却觉得怀里空荡荡的竟有些冷意。

御紫炎大略扫过室内的兵器,最后眼光落在一条紫绫身上。看起来只是一条普通的紫绫,却微微闪烁着莹蓝的金属光泽,不知是否是夜明珠的影响,正自疑惑着,御紫炎的小手已覆上紫绫,只觉紫绫质地丝滑柔软,心下想着难道这便是类似于软剑之类的东西,试着注入内力,却不见有何变化。

疑惑着转头看向御天行。

“炎儿想要这个?”

“是。”看来果真是兵器。

“这紫绫名唤天炎锦。乃血蚕丝浸过密制禁药,以地底熔岩熏蒸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平时比极品丝绸柔软丝滑百倍,着于身上冬暖夏凉。”

“不是兵器么?”御紫炎不解。

“说是兵器,却会认主。若是它认可的主人,将血滴于天炎锦上,便会在暗处发出荧光,此后便可注入内力做软剑使用了。”

“认主——”御紫炎低声沉吟,“那它之前的主人呢?”

“不知所踪。听说是与祖皇帝颇有渊源之人。如今已有几百年不曾有人得此天炎锦。炎儿既对它有意,不若试上一试?”看这天炎锦的色泽还有名字,或许果真与炎儿有缘也未可知。

“好。”御紫炎答应一声,袖中划出一枚暗器,在指尖轻轻一刺,轻压手指几滴鲜血滴在天炎锦上。

御天行挥手收了角落里的几颗夜明珠,揣于怀中。室内顿时暗了。

两人一齐朝天炎锦瞧去,果然那紫绫影影绰绰泛着淡银的荧光。

御天行带着一丝愉悦,“炎儿果然与这天炎锦有缘。”

御天行掏出夜明珠,扬袖一挥,室内恢复光亮。御紫炎得了天炎锦,心里也甚是欢喜,注入两成内力,柔软的紫绫此刻却锋利非常,还发出嗡嗡鸣响,像是有所感知,御紫炎似乎觉得这天炎锦也因得了新主人而有些开心。

阖眼仔细感知,御紫炎竟自知晓了天炎锦的用法,原来注入内力之后这天炎锦不仅成了削铁如泥的宝刃,更可随了主人的心意任意变换形状。

身随念动,密室之中,御紫炎则抖开天炎锦舞了起来。

御天行站在一旁眯着一双凤目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人儿随着天炎锦身形翻飞。一段紫绫在小人儿的手中一下变成宝剑直刺云霄,一下变成软索游刃有余,一下又变成一面盾牌如一朵紫莲在手中盛开。

御紫炎白皙的脸因心情激动而染了一抹绯红,嘴角亦扬起淡淡的笑意,紫瞳中流光溢彩,带着御天行从未见过的兴奋与热情。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令御天行一时呆愣在一旁。

“——皇,父皇?”御紫炎带着几分雀跃的声音将御天行的思绪拉回。

“看来炎儿与这天炎锦甚是投缘。”御天行轻缓的话音中带着一抹温柔。

“是,紫炎甚是喜欢这天炎锦。”

“炎儿喜欢便好。今日便到此为止吧。父皇带你回去,用了晚膳早些歇着。明日起父皇再监督你修习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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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弟,三皇弟等等我。”这一日书房下课后,御紫炎出了书房正欲返回御华殿,只听后面有人呼喊。

“殿下。”前来接御紫炎下课的霜洁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唉。”御紫炎叹了口气,低声对霜洁说,“你先回去吧。看看若是父皇还未用膳。请他不必等我。我不会耽搁太久。”

“是。”霜洁应了一声便先行离去。

御紫炎心中再次暗叹一口气,转过身来躬身施礼,“大皇兄。”

“三皇弟你走的太快,我差点赶不及。”来者正是大皇子御颙岚。看他不过疾走了几步便连呼代喘,御紫炎不禁觉得好笑。想起前世夜禹桥也是个喜静远胜于动的人,是以相当抵触剧烈运动呢。

当初的夜禹桥,可曾想过如今的御紫炎会是这般模样呢?或许夜禹桥当真想象过若有来生会是如何过活吧?他本就是个爱幻想的人,或者现在的御紫炎正是活在夜禹桥的梦境中。

思及此御紫炎不觉失笑——六年了,他还是走不脱过去的记忆么?有时候,记忆力太好并非一件好事——

“三皇弟,你笑起来真好看。”御颙岚有些天真的看着御紫炎,单纯的说道。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二十二章 兄弟手足 (改后)
章节字数:3651 更新时间:10-06-19 16:13
第二十二章兄弟手足

“大皇兄,紫炎是男孩子,请大皇兄不要用好看来形容紫炎。”御紫炎有些无奈。都说皇族中人多早熟。这御颙岚是故作天真,还是当真如此不懂事?这个世界,便是普通人家,九岁的男孩也该是半个大人了吧?他为何还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哦。我知道了。”御颙岚点头答道。似乎御紫炎的话便是圣旨,却从未想过明明自己才是大对方三岁的长兄。

见御颙岚如此顺从模样,御紫炎再次在心中暗自叹息。自秋闱之事已过去半年。御颙岚比之从前显得开朗了些。不再似过去逢人便目光闪躲、言辞闪烁。御紫炎并不关心御颙岚到底有何变化。当日一句话不过是因看不惯他一副无知的无用模样。

谁知自那日之后,御颙岚便常常寻机找御紫炎搭话。每次御紫炎总是爱答不理,能躲便躲,可无奈御颙岚似乎对御紫炎的冷淡毫无知觉,依旧锲而不舍伺机搭讪。

“大皇兄唤紫炎可是有事?”

“也——没有什么。”

御颙岚支支吾吾的样子使得御紫炎有些不耐的微微皱起眉头。没事?没事叫他做什么。今日太傅下课已是晚了,此刻他又被耽搁在这里,不知父皇是否像平常一样定要等他回去才肯用膳。

“大皇兄若是无事那紫炎——”

见御紫炎便欲离去,御颙岚连忙叫住他,“等等,有事有事。”

“何事?”御紫炎的语气愈发不善。此人说话怎会如此吞吞吐吐。

“那个——那个,我想请紫炎教我武功。”御颙岚终于憋红了脸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

御紫炎不解的说道,“大皇兄若是想要习武,该请父皇恩准选位专门的师傅,或是直接同二皇兄四皇弟他们一道去武场与武师们相互切磋。为何找上紫炎?”

“因为——因为三皇弟的武功很高。”

“大皇兄此话从何而来?紫炎虽偶尔也会到武场去,却也多是去旁观。紫炎的身手,实在只是些花拳绣腿,实在不能对大皇兄的武艺有所助益。”

“不,那日秋闱之事,我思前想后,总觉得那棕熊倒得有些离奇。定是三皇弟武功高超,制服了那棕熊救了我的命。”

“呵,大皇兄玩笑了。紫炎当时不是一直在大皇兄身后么?哪里可能分身去对付棕熊。”看来这御颙岚看似无知,却并非愚笨。只是,他这样太过缠人,实在令人厌烦。

“可是——”御颙岚还欲再辩,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啧啧,二皇兄,你看,我们的大皇兄又在纠缠三皇弟了。”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御雪寒。

“唉,大皇兄,你整日跟着一个早已‘失宠’的皇子又有什么意思?”二皇子御涟轩趾高气昂的扬起头一副居高临下模样看着御颙岚说道。

御紫炎心中愈加无奈,与这二人扯上关系便更烦了。这二人平日里便言辞之间对御颙岚明嘲暗讽。御颙岚倒也能忍,平日无论他二人如何恶言相向,从来也不还嘴,只是借口离去,实在走不开,便一边默默听着。今日本以为御颙岚也会忍气吞声,御紫炎亦欲抽身离开,谁知御颙岚竟然一反常态还起嘴来。

“谁说三皇弟早已失宠?三皇弟如此出色的人,父皇疼爱他都来不及。”

“哈哈,四皇弟,你听到了么?大皇兄几时变得如此能言善辩了?还是他以为身边站着一个同样不得宠的三皇弟,便有人为他壮胆了?”御涟轩刺耳的笑声刺激着御紫炎的耳膜,使得他真想找两团棉花塞住耳朵。

御颙岚本就不善争吵,刚才还过一句已是极限,如今只得憋得满脸通红,低下头,还不时偷眼打量一旁的御紫炎。

御紫炎倒是对二人的冷嘲热讽毫无知觉,仿佛说的不是他。他只是心里盘算着眼下的情况他该找个怎样的借口才能脱身。

看到御紫炎心不在焉的模样,御涟轩心中恼火,弯腰抓起地上的积雪便向御紫炎扔去。昨日的降雪,今日积在地上融了又冻已是有些硬实了成了冰,若是当真仍在身上虽不会受伤,却也少不了疼上一疼。

御紫炎见眼前飞来的雪团并不闪躲,雪团砸个正着,只是接触身体的一瞬,御紫炎以运用内力将雪团融化了大半,砸到身上的力道自然所剩无几。当然凭其他几人的修为,很难看出端倪。

毕竟御紫炎的内功是晏灵亲自调教的,御天行又悉心指导了半年。

见御紫炎不躲不闪也不叫疼,御涟轩更是气恼,小小的脸上却满是暴戾之气。御紫炎见状心里暗暗叹息,小小年纪已是如此煞气腾腾,长大之后定非善类。可惜了他一个器宇轩昂的名,却生了颗粗劣污浊的心。

“三皇弟!”御紫炎正自感慨,御颙岚才后知后觉的惊叫失色,忙抓住御紫炎的手上下打量他是否受伤。湿粘的手传来的湿热温度令御紫炎愈发不豫,他正欲甩开紧抓着他的手,却在此时,李祁走到几人面前。

“李祁见过几位殿下。”

见来人是李祁,御涟轩与御雪寒也安分了下来,陪着笑脸躬身施礼,“原来是李大人。不知来南书房可有何要事?”方才二人的凶恶模样仿佛只是幻觉,此时全然已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御紫炎不禁觉得好笑,似乎在他心里这才是皇室子弟该有的“素质”。

李祁语气恭敬的回道,“回二位殿下的话,陛下听说近日三殿下背书不甚用功,欲亲自督导,特命微臣前来接三殿下移步御华殿。”

听李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着谎御紫炎暗自抽动嘴角,心底差点乐翻了天。没想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李大人扯起谎来连草稿都不必打。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破绽,装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委屈的说道,“李大人,父皇可是生气了?紫炎回去定会用功念书的,李大人帮紫炎求求情,不必劳烦父皇亲自监督紫炎念书了吧。”

看着御紫炎这般模样,李祁心中也在暗自抽筋——三殿下,你还在心里嘲笑微臣。微臣不过只是扯谎不打草稿,三殿下可是演戏都不必剧本呢。(梦梦恶搞一下)脸上却一丝不苟的说道,“陛下金口玉言,哪里是微臣劝说得动的,还请殿下速速移步御华殿吧,若是迟了,怕陛下当真动怒了。”

听李祁如此说,御紫炎仿佛泄了气般,任命的随李祁离开,只剩御颙岚等三人呆立在原处,各怀心思。

御颙岚心想,每次我去凌烟宫寻三皇弟,他总是不在。也不知他每日忙些什么。今日都怪我太无能才连累三皇弟被二皇弟四皇弟欺负。李大人一来他二人便立刻安生了。我要变的更强,总有一日,我会强到凭自己的力量保护三皇弟,到时任谁都休想欺负了他去。

御涟轩心想,母后不是说三皇弟早已失宠么?怎么父皇如今竟亲自督导他念书?

御雪寒心想,凭什么父皇如此关注那个学业没有半点可取之处的家伙。我背书可是太傅最为赞赏的。父皇却从未夸奖过我一句,甚至连过问都极少过问。为何同是皇子,待遇却差如此之多?难道要笨拙一点才能争得父皇的注意么?可是母后不是一直叫我们凡事都要争强拔尖,惹人注目才好么?

——

另一边,御紫炎一边疾步走着一边回头询问身后的李祁,“李大人怎会来南书房寻我?是不是父皇不肯用膳?我不是命霜洁先行回去传话了么?”

李祁跟在御紫炎身后笑意盈盈的回道,“殿下还是亲自问陛下吧。”

“嗯?此话何意?”御紫炎正自疑惑,身体却腾空而起,疏冷的气息,疏冷的怀抱。

“为何如此迟?”疏冷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父皇?!”有些讶异的转回头来,入目的正是那双流金的黑眸,“父皇为何在此?”

“父皇来亲自迎接你这位‘早已失宠’的三皇子啊。”御天行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御紫炎伸出微微发凉的小手,轻轻抚平御天行眉间的皱褶,淡淡笑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父皇何必为一句无知之言动怒。何况这定义紫炎倒是满意得很呢。”

“——回去吧。”将小人儿再抱紧些,御天行淡淡说出三个字。

“好。”御紫炎答应着,两只藕臂绕过御天行的脖颈,将方才御颙岚抓过的手偷偷在御天行背后的衣物上蹭了几蹭。

这小动作哪里逃得过御天行的感觉,“嗯?”

“消毒。”御紫炎眨眨眼,只回了两个字。

“顽皮。”御天行看似责备,略微弯起的嘴角却出卖了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父皇,下次不要再等紫炎一道用膳了。”

“下次不要再让父皇等你了。”

“——”

御紫炎沉默的妥协使得御天行的笑容再次扩大。身后的李祁则倍感欣慰。自三殿下住回御华殿之后,陛下的笑容越来越多了呢。追随陛下这许多年,还从未见过陛下如此轻松惬意的表情。三殿下,您当真是陛下的福星啊——

==============================================================

“再来!”

御华殿地下密室中,御紫炎正与御天行过招。住回御华殿一年,虽与御天行日日过招,御紫炎却依旧连御天行的衣襟都碰不到。屡败屡战的御紫炎一双紫瞳中闪烁着的明亮斗志似乎使得整间密室随之一亮。

方才传来启仙海军蠢蠢欲动的消息本使得他心情烦躁,此时看着这般神采奕奕的御紫炎,御天行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二十三章 切磋技艺 (改后)
章节字数:3719 更新时间:10-06-19 16:21
第二十三章切磋技艺

“炎儿切莫心急。醉梦心法讲究随心所欲、飘逸洒脱,醉梦剑法更是飘忽无形,方可攻其不意。”御天行一边躲闪着御紫炎新一轮的进攻,一边为御紫炎指点不足之处,“好了炎儿,休息一下,须知欲速则不达。”

“呼。”御紫炎闻言收招,点头答道,“紫炎明白,只是眼见与父皇之间差距如此迥异,实在有些心有不甘。”

难得见到御紫炎露出些许羞赧之色,御天行心情倍感愉悦,“炎儿如今的实力,放眼江湖已很少有人可与你为敌了。”

“却依旧对父皇的修为望尘莫及。”御紫炎叹道,“并非只是内功不比父皇深厚使得紫炎如此不甘。只因父皇使出的醉梦剑法中自蕴藏着一份身为上位者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霸气与豪气,令得紫炎相形见绌,自惭形秽。”

“炎儿又何必妄自菲薄?”御天行拿过丝帕为御紫炎轻轻拭去额角的薄汗,说道,“炎儿的剑法虽少了一份霸气,却多了一份通彻世事的写意与豁达,可是令父皇羡慕的紧呢。”

“呵,父皇莫要拿这话来哄紫炎。紫炎又不是三岁孩童。平白多活了几十年,若不通彻些才真真两世枉为人。”

御天行修长的手指轻弹御紫炎鼻尖,“又装老成。”

“父皇!”对御天行近半年这新养成的习惯动作,御紫炎再一次抗议无果,郁郁说道,“哪里是装,紫炎的心原本就是几十岁了。”

“在父皇眼里你只是父皇可爱的炎儿。”

“父皇。”御紫炎无奈想到,御颙岚才是御天行的亲儿,怎得就是爱用些“可爱”、“漂亮”之类的字眼形容他,思及此,御紫炎愈发不豫说道,“父皇,紫炎是男子,请不要用‘可爱’来形容紫炎。”

“呵呵。”御天行闻言莞尔,“炎儿,你如今充其量只得算是男孩,男子,需得等到你十五岁行加冠礼之后。”

那时的炎儿,定会更加攫人视线。

“——”放弃同御天行咬文嚼字,御紫炎转而问道,“父皇,紫炎每日与父皇过招,是否真有进步呢?”

“怎么?炎儿觉得自己的武功没有精进么?”

“与父皇的差距太大,紫炎实在很难估计自己的实力到底增长了多少。”

“那么炎儿想要怎样?”

“不知如今紫炎同母妃相比,如何?”此时的御紫炎眼中灼灼的亮光令御天行移不开视线。

“哦?想挑战灵?”

“没有胜算么?”御紫炎扬起骄傲的小头颅,仿佛一只羽翼初丰的小鹰,意欲振翅飞翔。

一瞬间,御天行有种错觉,待到御紫炎羽翼丰满之日,定会毫不犹豫直冲云霄,飞到他遥不可及的地方。若是如此,那他宁可亲手折断炎儿的羽翼,哪怕从此将炎儿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也不想放任他离开。

下一刻,御天行被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出一身冷汗,他怎会生出如此念头?炎儿生性洒脱自由,不喜约束,他怎能因一己之私令这双神采奕奕的迷人紫瞳蒙上尘埃。

七年了,他好不容易才使得那双紫瞳中时时流露出的漠然变为灼灼闪光,好不容易令那总是望向不知名远方的视线转向自己。他怎能亲手毁掉得来不易的一切?

只是——当他的炎儿长大成人,当他的炎儿再也掩饰不住慑人的光华,他的炎儿是否还能只是属于他一人的炎儿呢?他的炎儿不经意间熨帖人心的关怀与体贴是否还能专属于他一人呢?

“父皇!”对于御天行的心不在焉,御紫炎显然有些不满。

御紫炎不满的呼唤中断了御天行愈来愈深的疑惑。

“既是你有信心,父皇便唤灵来与你比试一番如何?”

“可以吗?”

“有何不可?相信灵也满心期待试试炎儿如今的进展。”御天行说着,对着虚空唤道,“默。”

“主子。”空气中一丝微弱的波动,一个人影闪出。默单膝跪倒。

“唤灵来。”

“是。”身影一闪,再次消失。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又是一丝波动,闪出两个身影。

“主子。”

“主子。”

晏灵与默一齐行礼道。

“免了。”

“母妃,紫炎想与母妃切磋一番,不知可否?”不等御天行开口,御紫炎便对晏灵躬身施礼到。

“灵与炎儿过过招吧。想必你也想知道炎儿一年的进展。”

没想到御天行唤自己来是为此事,已有一年不曾与儿子过招,有此机会,晏灵心中甚喜,“谢主子。”

“主子。”一旁的默出声唤道。

“嗯,留下吧。”难得默主动出声,御天行没理由不准。

“谢主子。”

默随御天行闪至一旁。御天行择了张椅子坐下,端起桌上的茶。默则站在御天行的身后。

“母妃,恕紫炎冒犯了。”御紫炎拱手一礼道,随后便起身上前,抽出天炎锦,化为软剑,施展醉梦剑法。

不想御紫炎竟学会偷袭,晏灵不敢怠慢,闪身形避过突然而至的攻势。见柔韧的天炎锦未能碰到晏灵,御紫炎撤掉一分内力,天炎锦又变了形状,形成钩状欲绕过晏灵背后制住晏灵身形。谁知未待天炎锦形成包围之势,晏灵身形一闪已于包围圈中消失。

见晏灵隐去身形,御紫炎凝神感应,只觉背后一丝极微弱的波动,御紫炎脚下微动,身形已是一丈开外。不及稳住身形,只觉紧接一阵寒风袭来,知是晏灵惯用暗器月灵锁,御紫炎单脚点地,一招蜻蜓点水却是重心后仰,接着少年特有的柔韧体质将腰身向后拉至极限,另一只脚侧钩抬起,气沉涌泉穴,瞬时脚底生风,链上满是倒刺的月灵锁环环缠绕在御紫炎侧勾的脚踝处,却因事先以内力相护,倒刺未伤他分毫。

手腕轻抖,晏灵收回月灵锁。御紫炎已转回身,双手轻推,天炎锦顿时平铺成一道紫色屏障,遮住晏灵的视线,御紫炎身影一晃绕至晏灵背后,掌心凝气袭向晏灵后心,却不想落掌之处只剩一道残影。左侧几只七星镖紧接而至,却穿过紫色残影,啄入对面墙中。

之前落于地上的天炎锦再次回到御紫炎手中,融入剑气,似有了生命缠住晏灵身形,二人一锦似翩翩起舞,却又处处暗藏杀招,周围的兵器架已被二人放出的内力划得痕迹斑斑,唯有那些古兵宝刃丝毫不曾受到损伤,却一个个嗡嗡发出共鸣声似在为二人曼妙的舞姿配乐。

“好了。到此为止。”御天行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道身影应声分至左右两旁,二人收敛气息。

“母妃,紫炎与您总算可以拼得百招平手了。”御紫炎轻拭额头薄汗,收起天炎锦。

“不,是炎儿更胜一筹。”晏灵平静的语调中却隐隐含着一丝淡淡的喜悦。

“咦?”御紫炎正敢疑惑,只听“当啷一声”,御天行三人循声望去,是晏灵腰间的影卫令牌绳断落地。

“炎儿进步了。”晏灵低头轻抚断掉的锦绳,秀气却不娇气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御紫炎亦是笑意盈盈的几步上前,弯腰拾起令牌,双手送至晏灵面前,说道,“紫炎只是胜在神兵宝器上,若是以平常兵器相搏,紫炎依旧不是母妃对手。”

“炎儿过谦了。”一旁御天行出声打断了母子二人的对话,“神兵宝器也须得善用方得尽其所能。炎儿将一段天炎锦舞得不拘一格,变化莫测,出人意表,否则晏灵岂会轻易败给一件兵器。”

“你父皇所言极是。”晏灵笑着对御紫炎点头肯定道,转而对御天行单膝跪倒,施礼道,“晏灵谢主子对炎儿悉心栽培之恩。”

“起来吧。炎儿亦是朕的皇儿。炎儿如此出色,灵亦功不可没。”

“好了,父皇。”不想看母妃再拜来拜去,御紫炎打断御天行的话。御天行会意令晏灵起身。

“父皇,如今紫炎与母妃战得平手,是否可以表明紫炎的实力已不低了?”

“不错。”御天行不明白御紫炎为何有此一问,只得如实回答。

“那么如今紫炎是否有资格担任影卫一职了?”

“——”原来炎儿今日的举动目的在于此。御天行有些无奈。为何这人儿不肯乖乖做个被他宠爱的三皇子,总是对影卫一事如此执着。

“父皇——”御紫炎难得向御天行下跪。

“炎儿你——”御天行无奈,心中暗想,难道当日抓周礼上炎儿抓得那本不该在其中的影卫令牌,是命中注定?只恨他自己为何偏就参不透这人儿的命格。影卫一职到底会有风险,御天行自心底不愿御紫炎以身犯险。但看到御紫炎满眼期盼的目光,千万种拒绝的理由又被生生吞回腹中,“罢了,灵。”

“属下在。”

“先派些简单任务给炎儿,你从旁指点协助。日后再酌情处理。”

“是。”

“谢主子!”

“好了,炎儿,你是父皇的炎儿,以后不准叫父皇主子。”御天行亲自弯下腰扶起御紫炎,“起来吧。还要跪多久?平日里从未见你如此守礼,果然是炎儿的礼不是这般容易受的呢。”

“呵,‘男儿膝下有黄金’么。”

“嗯——歪理数你最多……”

站在一旁的晏灵看着御天行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如此温柔的眼神,一阵欣慰。追随主子二十余年,只见过主子冷冰冰不怒自威的模样与满面萧杀迫人胆寒的模样。更不必说听到主子如闲话家常般与谁斗嘴打趣。

她的儿,为她最尊敬最爱戴的主子带来了欢乐,令主子识得了人情冷暖。晏灵心中欣慰亦欢喜——希望主子永远得以展颜欢笑,不再是冷冰冰的神祗一般的冷漠无情——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二十四章 九九重阳 (改后)
章节字数:4455 更新时间:10-06-19 16:30
第二十四章九九重阳

“洁,什么时辰了?”放下手中的书卷,御紫炎揉揉发涨的眼皮,转身问道。

“回殿下,刚过申时。殿下可要歇息一下?您已看了一个多时辰了。”为御紫炎倒了一杯茶,霜洁柔声问道。

“嗯,也好。”将书合好放在一边,御紫炎才接过霜洁手中的茶杯。

“是什么书殿下看得如此起兴?”

“不过是些野史传记。”御紫炎啜了一口茶,回道。

“咦?太傅交给殿下念的是野史么?”

“这本不是太傅要我念的。”御紫炎头痛的摇摇头,指着书案另一边高高叠起的一本本书册,“太傅要我念的在那边。”

“呵。”见御紫炎如此模样霜洁不禁失笑,“殿下,太傅布置的作业殿下若不能准时完成,怕到时候陛下又要‘亲自督导’了。”

心知霜洁暗指那次南书房前李祁以此为借口带他离去之事,加之平日里太傅确是因他怠于背书三番两次到御天行处告状,是以对于霜洁的取笑御紫炎只得装聋作哑一笑而过。

“罢了罢了,那些礼义廉孝晚些时候再去念吧。月在忙些什么?”

“她又跑到后山药园去了。”

“如此我们便去寻她可好?”

“殿下这会儿要去后山么?”

“怎么?有何不妥?”

“今日重阳节,陛下傍晚会在武芸厅宴请群臣,各位皇子公主殿下也要到场。殿下忘记了么?”

“没忘。不过现在时候还早,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傍晚前定可回来。”

“既是如此,奴婢这便伺候殿下更衣。”

“不必了,我自己来。洁去准备些点心可好?去年酿的菊花酒这会儿正是应景。我们就到药庐和月一起品酒吃点心,如何?”

“是,殿下。”

——

主仆二人准备妥当,便出发前去后山药园。御花园的后山原本只是一片地域甚广、郁郁葱葱的山林,人迹罕至。说是药园,并无界限,只是自御紫炎随霜月学医制毒起,二人便在山林深处栽满各式药材、奇花异草。又寻了一隐秘处盖了间药庐。

御紫炎甚是喜欢此处清幽雅致的环境,便在药庐旁边起了一间竹寮,闲暇之时便常常来此小憩,或焚香抚琴、或品茗作画、或侍弄花草。

“殿下,前年栽下的紫湘竹长得愈发好了呢。”霜月见御紫炎来,便放下手中活计迎上前,指着竹寮前一排高耸的紫色斑竹轻快的说道。

“多亏月精心培育呢。”御紫炎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排紫湘竹。这竹的品种很是少见。属湘妃竹的一种,只是竹身并非纯然的翠绿而是殷殷透着紫色,竹身之上的竹斑同样呈或深或浅的紫色,紫湘竹最特别之处在于竹色会随外界温度变化而改变。天热时整个竹身呈紫色,天寒时则是绿色竹身上隐约道道紫色纹路。当初霜月外出办事带回一株,御紫炎甚是喜欢,便移栽到竹寮之前。时过两年,当初的一株紫湘竹,已成了一小片竹林。

“殿下,进屋坐吧。已是入秋,外面风已渐寒,殿下还需仔细身子。”一旁的霜洁体贴提醒道。

“洁说的是,殿下请。”一经提醒,霜月连忙将御紫炎让入屋内。

御紫炎进屋坐定,转头对霜月说道,“可是忙完了?”

“回殿下,再收些茱萸,正准备下山呢。”

“茱萸等会儿我们一道收了回去。月先去将我们去年酿的菊花酒取出一瓶来,我们也来应个景,重阳登高望远、品酒吃点心。”

“是。奴婢去去便来。”霜月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的出门到隔壁药庐取酒。

“呵,月还是老样子,天真烂漫,可爱的紧。”御紫炎见状微笑道。

“是殿下太宠着她了。”霜洁自食盒中取出摆着各色糕点的碟盘,笑着回道。

“女孩儿家便该多宠着些。何况月与洁如此贴心可人。”御紫炎侧头望着霜洁说道,“而且紫炎知道,凡事轻重缓急,月与洁心中自有分寸。如此便够了。”

霜洁放好盘子,合上食盒盖子,心中暗叹,她家殿下不过七岁稚龄,言行举止却总是张弛有度,温文有礼,好似天生透着一股优雅与贵气。这般出色的殿下固然令她百般喜爱,只是总觉得殿下的脸上总是没有孩童本该拥有的真挚笑容,殿下的笑容总是淡淡的,有时甚至似乎带着一丝孤单。那一双晶莹透亮的紫瞳总是令人感觉深邃神秘,哪怕正在与你对视,却又好像在透过你看向不知名的时空。

这样的殿下令她觉得不知何时便会消失在眼前,如此虚幻、不真实,似乎他原本便不属于这个世界。好在殿下在陛下跟前时偶尔会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有时也会像平常孩童般顽皮撒娇。

假若殿下当真来自另一个世界,有一日又终将会到原本的世界,那么唯一可能牵绊住殿下离去的脚步、留下殿下的人,怕只有陛下了吧。

“好慢。”御紫炎带着宠溺佯装责备的声音打断了霜洁的思绪。

“殿下这是想酒喝了么?傍晚的宫宴上殿下还怕少了美酒么?何苦同霜月争这点小酒喝?”

“没规矩。”霜洁结果霜月手中的酒壶,纤纤玉指直戳着霜月的额头笑骂道

“呵。无妨。”御紫炎笑道,“此处又没有外人,无需拘泥这些。”

霜月俏皮的吐吐舌头,倒也乖乖坐下。霜月为御紫炎斟酒,随后又为自己与霜洁斟了酒。

“殿下,奴婢霜月(洁)敬殿下,愿殿下福寿绵延,天佑康健。”霜月霜洁举杯祝道。

“月和洁亦然。”御紫炎举杯与二人手中酒杯轻碰出声,随后一饮而尽。

“殿下?”见御紫炎放下酒杯,举步走到书案前,霜洁欲起身,被御紫炎制止。

“我突然兴起,随手画几笔,你们尽管坐着。待我画完,便收些茱萸回去了。”

“是。”

御紫炎铺开一张宣纸,也不坐下,只是拿起一支狼毫,蘸了墨,手腕轻动,寥寥数笔勾出连绵远山的轮廓。随后又换了一支白云小楷,在巍峨之巅,以笔尖轻轻勾出一抹隐约人形。最后在左上方空白处写下杜甫的《登高》绝句: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放下笔,御紫炎抬头见霜月霜洁早已收拾好碗碟,遂一笑道,“好了,去采茱萸。”

“月,先将这些送去凌烟宫,随后便直接去武芸厅吧。”采了茱萸,御紫炎一行三人自山上下来,御紫炎将茱萸分为四份,取出一份交与霜月。

“是,殿下。”霜月应了一声接过茱萸向凌烟宫走去。

“洁,随我回宫更衣。”

“是。”

“炎儿去哪里了?”御紫炎刚进了大殿,便听到殿内冷润的声音响起,正是御天行在殿内等候。

霜洁见御天行在殿内,福身一礼便告退了。霜洁知道,有御天行在,便不需她随侍一旁。

待霜洁关了殿门,御紫炎接过御天行递来的礼服,说道,“到后山药园去了。去年酿的菊花酒味道不错,紫炎带了些回来,父皇有空时不妨试试。另外紫炎又采了些茱萸回来,酿了酒,明年重阳的时候便可以喝了。”

“呵。炎儿何时起染了酒瘾的?父皇记得百年宗祭那次宫宴之上,你可是对那葡萄酒酿一滴未沾呢。”

“难为父皇还记得。”御紫炎边宽衣边笑道,“那时紫炎年纪尚幼,自然不会沾酒。便是眼下这酒也不是为紫炎准备的。”

“——”眼中带着笑意,御天行坐在一旁看着御紫炎除了紫色外裳,拿起纯白色水纹锦缎的礼服,领口袖口处以紫金丝线绣着竹叶。御紫炎胳膊上扬套上礼服,又低头整理衣襟,颈间柔嫩白皙的肌`肤被领口紫金的竹叶刺绣图案衬得愈发莹润剔透。

“九云锦绣的手艺果然精细非常。”

“炎儿对这些有兴趣?”

“嗯,前世夜禹桥也算半个同行。”

“炎儿今日为何不着紫衣,却选了白色礼服?”

“咦?照规矩,宫宴之上皇子公主不是该着白色礼服么?”

“炎儿喜欢紫衣便着紫衣,无妨。”所谓规矩,他一言令下,便可不再成规矩。

“众人皆是一样,紫炎又何必特立独行。”御紫炎理好衣襟,走到御天行面前说道,“况且白衣紫炎同样喜欢,只是更喜紫衣罢了。”

“炎儿喜欢便好。”御天行低头帮御紫炎再次上下整理一番,二人才一同走出大殿。李祁与霜洁已候在门外。

“父皇,紫炎先行一步。”

“炎儿随父皇同去便可,何必先行一步?”

“紫炎若是与父皇同时出现,怕又会引起无数猜疑揣测。”

“炎儿何必在意他人眼光?难道父皇宠爱哪个皇子还需谁来同意不成?”御天行微微有些怒意,“父皇实在不明白炎儿为何对这件事如此谨慎执著。”

难道这段时日的相处仍不足以令这个人儿安然接受他的宠爱么?从没有人令他如此全心全意对待,更加没有人如此三番两次拒绝他的宠。

“父皇何必动怒。”感受到御天行的怒气,御紫炎轻声安抚道,“紫炎只是不想招来太多注目与敌意,不止为了紫炎自己,也为了母妃。若是顶上圣恩隆宠的光环,我与母妃恐怕再不能平淡度日。母妃身份特殊,到时便很难自处。这绝非紫炎所愿。紫炎望父皇能够体谅。”

御紫炎浅笑着解释。心中却是在想,父皇你可知,你的宠爱在这三尺宫墙之内,是份很沉重的负担。

“——”听御紫炎所言不无道理,御天行强自压下怒火。

御紫炎见御天行分明是强压怒火,笑着继续宽慰道,“父皇莫要再气,待宫宴结束,紫炎今夜陪父皇秉烛手谈可好?紫炎这一年随李大人磨练棋艺,比从前大有进步呢。”

“——”对御紫炎的笑容无计可施,御天行暗叹口气,怒意渐平,说道,“不止下棋,回宫后陪父皇小酌几杯。”

“一切全凭父皇吩咐。只是如此父皇在宫宴上便要适可而止,莫要酒多伤身。”

“嗯,去吧。”

御紫炎安抚了御天行,便带了霜洁向凌烟宫走去。

“呜呜——”

“洁,可是听到什么声音了么?”御紫炎侧耳细听。

“殿下,似是那边草丛中传来的声响。”

“洁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不可,还请殿下留在此处,霜洁前去。”

“洁,听我的,乖乖留在这里。”御紫炎说罢便留下霜洁循着声音走去。

“——”拨开草丛,御紫炎愣在原地,草丛之中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衣衫凌乱,身上伤痕累累,趴在地上。自伤处淌出的血液遍布全身,和着尘土污渍,显得惨不忍睹。

听到响动,地上的孩童警惕的抬起头,虽是狼狈至极,少年的眼中却未流露出一丝怯懦与慌乱,反而散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坚定与傲气。

“洁,你先行一步通知月准备药材与热水。我随后便到。”不理孩童的挣扎与反抗,御紫炎强行将孩童抱起,转头对一旁的霜洁说道。

霜洁,见此情景并未见惊慌,亦未再做耽搁,领命离去。

“——你若再挣扎,我便将你打晕过去。”御紫炎对怀里不过三四岁的孩童说着明显带有威胁意味的话,淡淡的语气却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说完这一句话,御紫炎自己也是微愣一下,却是并未多想。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二十五章 宫宴百态 (改后)
章节字数:4192 更新时间:10-06-19 16:37
第二十五章宫宴百态

御紫炎的话似乎起了作用,怀里的孩童停止了挣扎,只是望向御紫炎的双眼中依旧充满了警惕与戒备。

“放心,我无意加害于你。现在我要带你去疗伤。你的伤口若不及时清理,怕会落下病根,明白吗?”

怀里的孩童的敌意似减轻了些,却并未出声,由着御紫炎抱着他向凌烟宫走去。

“殿下。”刚到凌烟宫,霜月霜洁便迎了出来。

御紫炎将怀中孩子轻轻放在床上,令霜月上前诊视。谁知霜月刚要碰到孩子的身子,明明已经安静下来的孩子再次剧烈挣扎起来。见这孩子如此排斥别人的碰触,御紫炎无奈对霜洁说道,“洁,你随母妃先行一步。我帮这孩子处理完伤口再赶去。”

“是。”霜洁应了一声离去。

“月去煎些活血化淤的药来吧。”

“是,殿下。”

全部吩咐妥当,御紫炎拿过药箱,坐在孩童对面,淡淡说道,“乖乖的,不要乱动,否则你的伤势会更重,知道吗?”

见孩子微点头,御紫炎才露出淡淡笑容,“好孩子。会有些痛,要忍着些。”

御紫炎用剪刀轻轻剪开挂在孩子身上的破衣布片,再仔细的为每一处伤口擦拭消毒,为了减轻孩子的疼痛,御紫炎一边擦拭一边对着伤口轻轻吹气。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将全部伤口清理干净。御紫炎额头已是布上一层薄汗。抬头看看孩子,虽疼得满头大汗,却倔强的紧咬嘴唇不肯吭声。御紫炎微微一笑,伸出柔软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小家伙紧咬着的唇,待孩子慢慢放松下来,他又拿过丝巾拭干孩子额头的汗珠。

“好孩子,真坚强。”御紫炎笑着称赞,使得孩子倔强的小脸上飞过一抹可爱的红霞。

御紫炎拍拍孩子的头,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为何不说话?”御紫炎疑惑道。

孩子指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御紫炎见状描眉微蹙,问道,“你,不会说话?”

孩子点点头。御紫炎伸出右手三只搭在孩子的手腕,片刻,又对他说,“张嘴。”

孩子依言张开嘴。御紫炎仔细查看一番,愈发疑惑道,“脉象无异,声带也不曾受损。照理不应不会说话。”

“殿下,药好了。”御紫炎正自思索之时,霜月端着药碗,走到御紫炎面前。

“嗯。”御紫炎接过药碗,递给孩子,“自己拿去喝。”

孩子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见这孩子独立坚强的模样,御紫炎心底漾起一丝淡淡的喜欢,接过药碗放在一旁,又递给他一杯清水,随后对霜月说道,“月,这孩子似是不能言语。可是我为他诊过脉,脉象并无异常,他的喉咙也并无损伤。你来看看,为何他无法发声。”

霜月闻言上前想要为孩子诊脉,孩子受惊般正欲闪躲。御紫炎将孩子抱起在怀中,声音不似先前冷淡,带着一丝隐隐的温柔,“好孩子,给月看一看,也许能有法子令你开口说话。”

御紫炎云淡风轻的声音似乎安抚了躁动不安的孩子。沉默片刻,孩子终于有些犹豫的伸出了手。

“如何?”御紫炎问道。

“诚如殿下所言,霜月也认为一切正常。据霜月推断,这孩子不会说话有两种可能:一,某种外来强烈刺激使其丧失言语能力;二,自幼无人与他说话,他自然不知如何出声。”

“——”御紫炎沉吟片刻,决定道,“月,你留在此处照顾他。宫宴快要开始,我去武芸厅露个面,晚些时候再回来安排这孩子的去处。”

待御紫炎到达武芸厅时,大部分人早已到场落座。御紫炎见上方正中龙椅依然空着,心知御天行未到,宴会便不会开始。御紫炎几步走入厅内,依照次序拣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殿下。”见御紫炎出现,霜洁禀报过晏灵来到御紫炎身后。

“嗯。我让月留在凌烟宫照看那孩子。”

“殿下——”霜洁欲言又止的模样令御紫炎心生疑惑。

“怎么了?有话但说无妨。”

霜洁犹豫再三,弯腰俯身在御紫炎耳边说道,“殿下,霜洁方才一直瞧那孩子眼熟,再三回想,终于想起,那孩子的生母正是莲妃娘娘亲信侍婢,也是大皇子殿下的乳母怜沁。”

御紫炎听得此言,顿时愣住。片刻后,苦笑摇头,这是否便是所谓的孽缘?

怜沁如何,御紫炎并未多感内疚。只是孩子何其无辜,一出生便没了母亲。

“他的其他亲人呢?”既然怜沁是御颙岚的乳母,那这孩子上面该另有兄姐才是。还有孩子的爹爹,为何任这孩子伤痕累累倒在草丛之中。

“怜沁之前确是另诞有一子,他的丈夫本是一名侍卫总长。但是那件事情之后,便被贬职,如今只是一名守门侍卫。听说此人生性粗暴。本就是凭借怜沁受到莲妃重用才得了侍卫总长一指,谁料后来怜沁犯事,他又因此连带被贬。被贬之后此人暴虐脾性变本加厉,嗜酒好赌,心情稍有不顺便拿两个孩子出气。今日这孩子如此惨状躺在宫内一隅,怕是被爹爹殴打所致。”霜洁语气平淡的解释道。

御紫炎愈听眉头锁得愈深,沉思片刻,对霜洁低声问道,“莲妃娘娘对此事可知情?”

霜洁微微一笑,“殿下,莲妃娘娘处境早已今非昔比,她哪里还会去过问一个死去侍婢的遗属如何。便是她知情也断不会去理会。”

“是啊。”御紫炎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若莲妃是此等慈善心肠之人当初也不会做出那般蠢事,“既是如此,洁去帮我查一查另一个孩子如今何在,并将他一并接到凌烟宫去。宫宴结束后,我自去凌烟宫安排他们的去处。”

“殿下?!”霜洁闻言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殿下会是如此反应,本想着这孩子立场实在不宜久留凌烟宫才对殿下交待他的身世,谁知——“殿下,恕霜洁斗胆,此事霜洁以为殿下实在不宜插手。”

“我心中有数,洁自去接了孩子来,一切待我回宫再议。”

霜洁还欲再言,只听厅外传报,“皇上驾到。”

众人闻言离席行礼,御紫炎亦随众人一同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天行阔步走入厅内直至上方御座,转身坐下,不怒自威。众人依旧埋头叩首,恭敬非常。御天行微微抬起右手又放下。李祁才朗声宣道,“免礼平身。”

御紫炎起身重坐回座位,理了理衣衫,低声对霜洁说道“去吧。”

“——是。”见御紫炎心意已决,霜洁领命退下。

二人的互动上方御天行尽收眼底。方才李祁回报御紫炎去凌烟宫途中捡了个伤痕累累的孩子回去。御天行想到御紫炎怕是会耽搁片刻才故意迟了些时候才到,以免御紫炎一人迟来太过引人注意。但是看情形,那孩子似乎另有内幕。想着早早结束这无聊透顶的宫宴回去仔细询问,御天行一挥手,宫宴正式开始。

宴席开始,群臣自是相互交谈。几位皇子年龄尚小,拉拢势力之事,自是交由各宫娘家去做。皇子们则端坐于席上,力图表现的精神饱`满、聪慧伶俐,以期可以引起御天行的注意。公主们则相对简单许多,正三三两两讲些家常女红之类。各宫嫔妃则各个妆容精致,衣着光鲜,只盼能得圣心青睐。男宠多为各国使臣进献,名为礼物,实则是各国安插在宫内的耳目。男宠地位更低于嫔妃,不得出席公开宴会。

御紫炎四下张望,一个武芸厅,里面包含着众生百态,种种贪嗔痴念汇于一堂,真真精彩纷呈。只可惜御紫炎对这百态人生兴趣缺缺,尤其是心中明知,在座的人,皆因一己贪欲而察言观色、曲意逢迎。在御紫炎看来,眼前一个个衣冠楚楚、口若悬河的文武百官,又有几个真心为国为民筹谋福祉,又有几个中饱私囊欺上瞒下;眼前一个个华衣美服、千娇百媚的嫔妃宫娥,又有几个真正关心体贴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又有几个心中打着如意算盘、想着荣华富贵,甚至幻想着自己的儿子有一日可以取代那个男人的位置。

就当御紫炎四下打量,眼中满是不屑与嘲讽之时,御天行的视线则久久停留在御紫炎的身上。他看到那个身着一袭白衣的人儿今日更比往日显得清新脱俗。

他看到那个人儿百无聊赖的打量着他的大臣与妃嫔。他看到那个人儿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冷眼旁观厅内上演的阿谀奉承的戏码。他看到那个人儿不经意将视线飘过他的身上,一瞬间那双紫瞳中流露出淡淡的心疼与怜惜。

那个人儿懂得他的寂寞与空虚。那个人儿懂得上位者必须面对的虚情与假意。那个人儿懂得歌舞升平背后的阴谋算计。那个人儿的心似明镜一般通透。那个人儿的心似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无一丝波澜。那个人儿的心也似跳出三界外的神明漠视人世间一切的悲欢喜怒。

他的炎儿对至高权位毫无兴趣,他的炎儿对荣华富贵毫无知觉,他的炎儿似乎对于他能给予的一切都满不在乎——便是连他的宠爱,似乎对那个人儿都是一种负担。到底有什么,到底有什么可以赢得那个人儿的注目,到底有什么可以令那个人儿的心为之停驻,到底有什么可以令那个人儿一双平静无波的紫瞳掀起波澜。

远远的,御天行看到御颙岚又在缠着御紫炎搭话。一双手正碍眼的抱着那人儿温软如玉的手臂。御天行的心莫名的有些烦躁,却又不知为何。泄愤般举起手里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强迫自己的视线不再去追随那抹无比熟悉的小小身影。

“三皇弟,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我每次到凌烟宫去寻你你总是不在。”御颙岚不剩其烦的问话已经令御紫炎有些不耐。

“紫炎每日都有一段时日会随师父学医或是抚琴。想来大皇兄该是不巧赶在那段时间去的凌烟宫。”

“三皇弟真是多才多艺呢。你会抚琴么?有机会能让我也听一听么?”

“紫炎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实在不敢在大皇兄面前献丑。”

“怎么会是皮毛呢?三皇弟太谦虚了。”

“——”正当御紫炎再考虑要不要直接撇下御颙岚独自离去时,霜洁来到他身边,福身见礼道,“奴婢见过大殿下。”

“免礼。”见霜洁在场,御颙岚终于停止聒噪,摆出皇子的架势说道。

“何事?”御紫炎转头问道。

“回殿下,娘娘身体略有不适,欲回宫休息,问殿下是否一同回宫。”

“既是母妃身子不适,我当然要陪她一道回去。”御紫炎转头又对御颙岚欠身说道,“大皇兄,母妃身子违和,请恕紫炎失陪。”

“嗯,灵妃娘娘凤体不适,你便快快去陪她吧。下次我去找你玩,你定要抚琴给我听啊。”

“好。那紫炎先行告退。”

出了武芸厅,御紫炎长呼一口气,边走边问,“母妃呢?”

“娘娘先行回宫了。”

“人接来了?”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二十六章 收留 (改后)
章节字数:3919 更新时间:10-06-19 16:47
第二十六章收留

“是。”霜洁回道。

“情况如何?”

“——”

“很糟?”御紫炎刚刚有些舒展的眉头再次锁起。

“殿下还是回去亲自看吧。”

“嗯。我们也回去。”

御紫炎刚踏入凌烟宫殿门,便听到霜月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太可恶了!对个十岁的孩子竟下得如此毒手,这可是他的亲儿啊!简直是人性泯灭!”

御紫炎见霜月反应如此激烈,恐怕这大儿情状较小儿更加惨烈。心中想着,脚下并未停歇,此刻已进得室内。

“——”虽是心中早有准备,御紫炎看到眼前孩子的模样,还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半晌,转头看向一双玉手正紧攥着裙摆的霜洁,淡淡叹了一声,“怪不得洁要我自己来看了。”

御紫炎只见地上站着一个孩子,之所以站着,是因为从头至脚实在无一处完好,此刻恐怕坐着对他都是种折磨。为了疗伤,霜月已将孩子的上衣全部除去,下身也只剩一条亵裤。明明该比御紫炎大三岁的孩子,却比御紫炎还要矮上半头。

半大的少年身上瘦得根根肋骨清晰可辨,皮肤一块块青紫连成一片,根本辨不出本来颜色,头发干黄蓬乱,显然长久营养不良。稚嫩的脸庞红肿不堪,眉梢还带着淤痕,右边鼻孔中塞着团棉花止血。

仔细看去,少年胸前背后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鞭痕、烧痕,各种伤疤,形状不一,有些地方甚至新伤旧疤叠在一处,怕是以后即便伤好,凹凸不平的疤痕也很难除去。

仅上半身便如此多的伤痕,看那亵裤上斑驳的血渍污渍,下身恐怕也少不了伤痕累累。细细看去,地上的孩子,似乎只有单脚着力,另一只脚微曲着,应是带着伤使不上力。

那孩子见御紫炎进来,正欲行礼,忙被霜月止住。孩子有些疑惑又有些胆怯的看向御紫炎。御紫炎微微一笑,说道,“你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

半大的少年眼中透露着超越年龄的成熟,虽是顺从御紫炎的话不再坚持行礼,神色却较方才恭谨了许多,因伤痛软垮的身子此时也硬是绷紧直。御紫炎心中稍稍柔软了些。

随晏灵出外执行影卫任务也有数次,打斗伤人并无稀奇。御紫炎也曾跟随晏灵去过训练影卫的基地。那里的孩子有年龄比这少年更小的,训练受的伤吃的苦却未必好过这少年。

御紫炎明白,这便是现实的残酷。无权无势、孤苦无依的幼童,若要生存便须依附于上位者,并付出代价为上位者出生入死。御紫炎并不想否定这种社会法则,毕竟对于君王,影卫的存在不可或缺。

只是这个孩子原本并非孤苦无依,他有爹爹,有兄弟,却依然受到如此折磨,况且令他如此凄惨的正是他的亲爹。御紫炎原本以为从他的眼中会看到不平与怨恨,然而这少年的双眼却如一汪深潭,沉静淡定。是什么令他经历如此遭遇却不会怨天尤人?御紫炎心中生出一丝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御紫炎坐在床边,问道。

“——”少年沉默不语。

御紫炎眉头微蹙,不会连这孩子也不会说话吧。

御紫炎正想开口询问,原本床上那个先前带回的孩子爬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扯扯他的衣袖。御紫炎低头看去,方才明明满是倔强的小脸此时却挂着两道明显的泪痕——是看到哥哥如此模样才会流泪么?

御紫炎心里想着。小家伙扯着御紫炎的衣袖眼中似有一丝乞求。御紫炎才想到方才自己看向少年的表情似乎过于严肃了,于是低下身子抱起小家伙,微微笑道,“不必担心,我并未生气。”

待转头再去看那少年,原本平静无澜的脸上似流露出一丝温柔的颜色——原来这孩子的早熟与沉稳皆是因为心爱的幼弟呢。

“可以说话么?”御紫炎耐心再问。

“回殿下,草民王明。”

御紫炎点点头,继续问道,“你的弟弟可是不能言语?”

“弟弟幼时原是可以发声,只是每次爹爹毒打我们总不准我们哭闹,若是哭闹,便会打得更凶。久而久之,弟弟便再也不出声了。”

“弟弟的名字?”

“——”小小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暗淡。

“王明?”

“爹爹不曾为弟弟取名。草民……草民平日也只是唤弟弟作——‘弟弟’。”

站在一旁的霜月早已红了眼眶,听到此索性转过身子向门外走去,带着一丝鼻音说道,“殿下,霜月去煎药。”

御紫炎再次叹气,摇了摇头,正欲再说。却见霜月又退了回来。御紫炎疑惑,看向门外,“父皇?!你怎会来此?”

应声走进一人,正是一身明黄龙袍的御天行。

“父皇听了李祁回报,过来瞧瞧。炎儿可是答应了父皇今日陪父皇喝酒下棋的。”宫宴中途见御紫炎提前退场,御天行便命人前去打探。得到回报,御天行便再无耐心呆在宫宴之上,直接来到凌烟宫亲自来寻御紫炎。

“可是——”御紫炎有些为难的看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御天行叹了口气,“带他们二人一道回御华殿再议吧。”

“多谢父皇。”御紫炎歉意一笑。

霜月霜洁听言,帮两个孩子换上干净衣衫,御紫炎抱着小家伙,王明则跟在御紫炎身后。一行人离开凌烟宫。

回到御华殿,将小家伙放下,兄弟二人站在一处。御天行则牵着御紫炎坐下。霜月霜洁二人行礼退到殿外等候。

御紫炎表情平淡地问起,“你可知你`娘亲是如何去世的?”

王明先是微微一惊,随后抬头注视着御紫炎缓缓说道,“娘亲在宫里当差却犯了大错,才会受罚。”

御紫炎点点头,“你可知你`娘亲是因我才会受罚去世?”

王明抿了抿苍白无血色的唇,沉默片刻,才说道,“爹爹喝醉时曾说起过。”

御紫炎浅浅笑着看向兄弟二人说道,“我虽无意取你`娘亲性命,她却到底是因我而丧命。你们,可恨我么?”

王明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摇摇头。

“弟弟可听得懂我的话?”御紫炎又问小家伙。

小家伙点点头。

“恨我么?”

小家伙不假思索的摇摇头。

御紫炎微微一笑,被御天行牵着的手却被握紧了些。

“那么你们二人可恨爹爹?”

只见二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么你二人可愿从此以后离开爹爹,跟着我?”

王明闻言一愣,倒是小家伙立刻点了头,见哥哥有些犹豫,扯扯他的衣袖。

御紫炎依旧笑着,“王明仔细考虑清楚。若是不愿跟随我,又不愿回去与你爹同住,我也可以另行安排你兄弟二人的去处。”

王明沉吟片刻,微微高傲的扬起头问道,“殿下为何如此厚待我兄弟二人?是因为可怜我们?”

“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我不会一一伸出援手。我只是见你二人小小年纪心智却很坚定,有些欣赏才想要留下来。我不会强求你们日后出人头地,但是无论你们想学什么、做什么,我便会尽我所能成全你们。因为我很好奇你们日后会长成怎样的人。”

听御紫炎如此说,王明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斗志,小家伙也是努力挺起小小的胸膛。

很满意二人的反应,御紫炎又问道,“弟弟的名字由我来取,王明你可愿意?”

王明闻言牵着小家伙的手双双跪倒,“也请殿下为草民赐名。草民愿舍弃原本姓氏,一生追随殿下左右。”

“既是如此,你则改名缘枫,弟弟取名墨雨。姓氏舍与不舍,你们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也不必对我宣誓忠诚。待日后你们长大成人,想要离开自是离开便可,我不会强留。只是,有两点我必须事先讲明。”

御紫炎收起笑容严肃说道,“其一,我无心权势,你二人若想出人头地,那么在我手下一日,恐怕便一日没有机会,我更不会允许我的人做些以权谋私或仗势欺人之事。

其二,对于你们爹爹的暴行,你们怨恨也好、不怨恨也罢,过去之事我不会过问,更不会为你们责罚于他,你们若想要报复我也不会阻拦,但是绝不可因任何理由为我招惹是非。若是你们无法遵守这两点,那么你们破了规矩之日,便是你们离开之时。可记下了?”

缘枫、墨雨慎重的点头,将今日御紫炎所说的一字一句牢牢的印在心底。

“好了,折腾这许久,你二人也累了,出去随霜月霜洁暂且歇息一夜。明日再着人为你们安排住处。”见二人点头,御紫炎声音又放软了些说道。

二人再次行礼而后离去。

“——”眼见着二人离去,御紫炎叹息一声,回头歉意一笑,“为些琐事搅扰父皇了。”

御天行松开御紫炎的手,任他下床走去桌案。

“父皇不在意,只是炎儿捡了两个麻烦回来。”御天行也站起身来随后走到桌案旁。

取过两个白玉酒杯,斟上早已备好的菊花酒,又拿出棋盘,苦笑道,“本就是紫炎留下的麻烦,自然是要负责任的。”

“炎儿大可不必如此。”

“父皇,其实紫炎并未觉得他二人会是麻烦。你可注意到他二人的眼神?一个人的眼神最能反映他的心性。而他二人的心性是紫炎所喜的。不怨天尤人,不示弱求助,坚强独立,倔强高傲,却又重情重信。这样的孩子到了长大成人之日,定会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御天行听到御紫炎对那两个孩子评价如此之高,心中有些不悦,拉过小小的身子,抱起放于腿上,闷声说道,“炎儿如此喜爱他们?”

“难道父皇不认为他们是可塑之材么?”御紫炎疑惑道,“父皇是位慧眼识英才的明君,留下这二人,若用心培养,日后定能为父皇分忧解劳啊。”

听到御紫炎原来心中有如此想法,御天行心中不豫稍减,却依然不依不饶道,“炎儿从未对父皇如此大加赞赏。”

“呃——”御紫炎险些被御天行的话吓倒,难道这个男人在与两个小孩子“争宠”?忙晃晃头将自己可笑的想法驱出脑外,“父皇的出色有目共睹,哪里还用紫炎说明?”

第二十七章夜半不宁

“说出来,父皇爱听。”

“呃——”再次被御天行孩子气的言语噎到,御紫炎只得端起酒杯递与御天行,“紫炎还是陪父皇喝酒下棋吧。”

——

深夜,熟睡中的御紫炎被殿外传来的细微响动惊醒。睁开一对紫瞳,正欲起身,御天行玄色的身影已飘至殿门处。

殿门吱扭一声打开,却见门口站着缘枫与墨雨兄弟二人正在拉扯。

“何事?”御天行冷冷的声音使得两个孩子身上微微颤抖。

御紫炎忙赶上前,说道,“深夜风寒露重,父皇请进去吧。这里紫炎来处理。”

看看御紫炎单薄的衣衫,又瞟了一眼兄弟俩站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御天行牵起御紫炎的手往殿内走去,只给两兄弟冷冷丢下两个字,“进来。”

“缘枫,出了何事?”边询问,边拿出自己的衣服为兄弟二人各披上一件,见墨雨依旧挣扎着,御紫炎索性将墨雨抱起,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待墨雨渐渐安分下来,才抱着墨雨回到床边。

见御紫炎与墨雨如此亲密,御天行心中莫名的一阵不豫,很想将墨雨扔到一旁,将御紫炎拥在怀里,却终究没有动作。不曾深思心中这不豫的情绪到底为何,只道被墨雨占去了本专属于他的亲密。

其余三人对御天行的心思毫无知觉。缘枫下跪行礼道,“回殿下,墨雨做了恶梦,受惊跑了出来,缘枫跟出来想要拦他,不想打扰到陛下与殿下休息,请陛下与殿下责罚。”

“起来吧,父皇与我不会怪罪你们的。”御紫炎又问道,“墨雨平时经常做恶梦么?”

“是。每次做恶梦,他都挣扎得厉害。缘枫便要抱着他哄他入睡。”缘枫答道,“只是今日那人对墨雨毒打得分外厉害,缘枫拼了命才拦住他使得墨雨有机会逃脱。墨雨应是受惊不浅,才会做恶梦挣扎得较平日厉害,缘枫止不住他,才被他挣脱了。”

“嗯。”御紫炎应了一句,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家伙,只见一双水灵灵的杏仁眼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御紫炎温和的笑道,“墨雨还怕么?”

墨雨紧咬嘴唇,目光挣扎的摇了摇头。

御紫炎轻声笑道,“墨雨记住,真正的好男儿不会硬`挺逞强。直面自己的弱处是为了更好的克服,知道么?”

墨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御紫炎又问道,“墨雨还怕么?”

墨雨涨红了小脸,点了点头。

“缘枫陪你一起睡,也还是怕?”

见墨雨又点了点头,御紫炎说道,“那要怎样你才不会怕?”

墨雨一双杏仁眼骨碌碌的转了几转,润润的望着御紫炎,肉乎乎的小手抓住御紫炎的衣襟。还未待御紫炎开口,御天行宽大的手掌绕过御紫炎的身子将墨雨从御紫炎的怀里拎了出来,一阵掌风将他推到缘枫身边。

“父皇?”对御天行的行为感到疑惑,却不觉不满。

御天行并不言语,只是将御紫炎抱进怀里,瞥向墨雨的眼神带着一丝敌意。

御紫炎背对御天行自然未曾看到御天行的眼神。墨雨半睡半醒也未注意到御天行一闪即逝的敌意。缘枫看得清楚,却并不明白这敌意从何而来,以为是因自己与弟弟惊扰了陛下休息,便要牵着墨雨离开。

御紫炎倒也不去阻拦,只是一双紫瞳深深看进墨雨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墨雨,心底的恐惧须你自己克服。记住你现在身在御华殿,你是墨雨,在这里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懂吗?”

墨雨的眼中恢复了倔强的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御紫炎严肃的表情柔和了些,站起身来,弯腰抱起墨雨,“好孩子。记住仅此一回,今日我去陪你同睡,下不为例。”

墨雨还不及反应,御天行一句“不行”脱口而出。

“父皇——”御紫炎回过身来,心中有些奇怪今日御天行的反常,却并未多想,“紫炎今日去厢房陪墨雨同睡。父皇快些歇息吧。再过一个多时辰又该早朝了。”

惊觉自己的失态,御天行心中暗自懊恼,不想放御紫炎离去,又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拦。最后赌气般冷哼一声,翻身上床。

御紫炎直觉好笑,这个男人今日是怎么了?自己领了两个孩子回来,怎么这个男人也好像变成了孩子似的?

敛下笑容,御紫炎不再耽搁御天行休息,说了句,“父皇晚安”,便抱着墨雨带着缘枫出了大殿,却没见到御天行翻过身来看向殿门复杂的眼神。

御紫炎出得殿门之后,御天行久久不能成眠。御华殿内,只因少了一个人,便显得分外空旷。身旁的位置,空空荡荡,使得龙床显得大的过分。

从何时开始的呢?

——御天行索性坐起身来,抬头望向龙床上方的琉璃屋顶,心中想到。

从何时开始自己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追寻那抹紫色的小小身影的呢?七年前觉得那孩子的紫色瞳眸以及略带紫色的毛发十分漂亮;觉得那孩子的命格无从参读很是新奇;觉得那副小小的身子形容举止却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份恬淡优雅很是赏心悦目;觉得那道总是望向不知名远方的视线令自己很想征服。

用了三年的时间让他适应了与自己共浴同寝。以为总算掌握了他的心,他却以练功为由,搬出了御华殿。其实心里明白,自己的宠爱为他招来了不必要的嫉妒与敌意。于是才肯放他离开。

放他自由三年,给他三年的平静生活,不想再继续忍耐身边空无一人的寂寥,终于再次将他招回身边,以为他同自己一样因身边再次有了彼此的陪伴而感到欣喜,却不想他对自己再一次生疏了。

那一刻,了解到这个小人儿没有了自己照样可以活得轻松写意、甚至更加自由自在,不知怎的,他心里涌起一股不平与挫败感。

心中抱着一点小小的报复心理,想要将这个刚刚生出翅膀的小鹰绑缚在身边不让其展翅飞翔。心中甚至莫名的期盼,或许有一日,他会自愿为了自己折断向往自由的翅膀,不再想要飞翔,乖乖留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希望那一扇紧紧闭上的心门只为自己开启;希望那一张愈发精致的小脸只对自己展颜欢笑;希望那一双愈发美丽的紫瞳中只会映出自己的身影;希望一颗冷漠不受约束的心只会为自己停驻;希望一道漠视一切的视线只为自己掀起波澜;希望那一个温软香馨的怀抱只为自己张开;希望那一抹沉稳独立的背影只向自己偎依撒娇……

从何时开始的呢?

御天行低头端详自己宽阔生着薄茧的手掌,继续任由思绪飘忽。

从何时开始自己容不得别人与他有任何的亲密接触。从何时开始看到他与别人稍有亲近心中便会腾起一股无名怒火。从何时开始怀中少了他心思便安定不下来。从何时开始身边没有他夜晚便无法安眠。

御天行侧过身,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身边冰冷空旷的位置,心中有些疑惑的想到。

自己从不曾真心爱过何人,也从不知何谓真爱。但对于那人儿如此强烈的渴望与独占欲是否意味着自己是爱他的呢?然而那人儿不过是个七岁的孩童不是么?但是心中有个声音在说那具身子中的灵魂并非孩童。然而那人儿是他的亲生儿子不是么?但是心中那个声音在说自己与他之间的相处并不似平常父子。

“炎儿到底是朕的何人呢?”寂静无声的御华殿内,突兀的回响着御天行不知在问着谁的低语。

——

当御紫炎一觉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经过昨夜一番折腾,御紫炎直到此刻依旧困乏得很。想到连累御天行也未休息好,御紫炎在心中盘算或许该带着两个孩子住回凌烟宫去。

“父皇应该会答应的吧。”御紫炎低声自言自语道。毕竟御天行同他一样,喜静。他如今是躲不掉定要照看两个孩子。御天行国事繁忙,在御华殿里带着两个孩子到底诸多不便。

况且人多口杂,他一人被发现住在御华殿倒还不易,但两个孩子没有半点武功,墨雨又如此小,难免泄露行踪。如此一来,他多日谨慎便功亏一篑,实属不值。还是及早远离这是非之地、返回凌烟宫为好。

心中打定主意,看缘枫、墨雨仍没有醒转之意,御紫炎索性也不起身,侧卧在床上,为墨雨掩好被角,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小家伙,心中思索,怎样才能使墨雨开口说话呢?听缘枫所言,墨雨应是可以开口说话的。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既是会做噩梦,便说明心中尚有阴影。看来只能循序渐进,强求不得。

想到这里,只听门口身影晃动。御紫炎轻轻起身,随意披上一件外衫无声踱至门前。出得门外回手关好门,门外果然是霜洁。见御紫炎竟从房内出来,霜洁停下正欲敲门的手。

“殿下起身了。”

“嗯。”御紫炎懒懒的倚在门边,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说道,“昨夜墨雨噩梦缠身,缘枫安抚不住,我才过来同睡。”

“怪不得陛下早朝前吩咐霜洁不要打扰殿下休息。只是霜洁看天色不早,若殿下再不起怕连午膳都要耽误了才过来瞧瞧。”

“辛苦洁了。”御紫炎披着外衫往正殿走去,边走边问,“父皇用过午膳了么?”

“陛下尚未用过午膳,在等殿下一起。”

“父皇真是的——”御紫炎叹口气,脚下加快速度向正殿走去,口中还嘱咐道,“洁先去传膳吧。”

“可是殿下还未盥洗——”

“这点小事我自己来便可。快去吧。”

“是。”霜洁知是御紫炎不愿御天行久等,便不再坚持,转身快步离去。

“父皇——”刚进得大殿,御紫炎便开口埋怨道,“父皇为何不先行用膳。”

见是御紫炎,御天行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说道,“炎儿起了?”

御紫炎一边拿出更换的衣物,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紫炎说过很多次,父皇不必等紫炎用膳,为何父皇总是不听。”

低头穿衣的御紫炎自然没看到御天行此时注视着他的视线,较平日多了几分柔情,添了几分温度。

“父皇想与炎儿一起用膳才会等你。”

“那父皇该叫洁早些唤我起身。”打理好衣衫,御紫炎转过身来,继续埋怨道,“父皇早起事务繁重,午膳怎能有所耽误?”

“父皇见你昨夜太过辛苦,不忍叫醒你。”

“父皇,你太纵容紫炎了。”御紫炎叹口气,正欲唤人送水进来盥洗,却被御天行抱起坐在龙床上。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二十八章 分享温柔 (改后)
章节字数:4587 更新时间:10-06-04 11:21
第二十八章分享温柔

御天行将头埋进御紫炎的肩窝,深深吸气,怀中人儿特有的淡淡体香盈满肺腑,空了几个时辰的御华殿再次被填满。御天行感慨道,“父皇还想再多纵容炎儿一些,炎儿却总是不领情。”

“——”听御天行如此说,想要搬回凌烟宫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御紫炎生生咽了回去。

静默半晌,御天行方才放开怀抱。御紫炎却并未急着离开,抬头仰视,发现御天行面露疲态,不禁担心地问道,“父皇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心中有感于御紫炎的细心体贴,不禁想起早些时候自己心中翻腾的种种情绪,只是御天行自己心中尚未对这份感情理出头绪,更加想到御紫炎曾说过“此生无爱”的话。

虽然御天行从不认为这个如水一般的谦谦温文的人儿心中当真无爱,却也不想冒失行事。来日方长,御天行有自信总有一天可以征服这个人儿的一颗心。

“无事,只是昨夜睡得少了些。”心中有了主意,御天行便将昨夜之事一语带过。

“哎,原本不曾多想,只是由着性子将缘枫墨雨留了下来,看来到底是紫炎考虑欠周,扰了父皇清静。”

“炎儿尽管顺着心意去做。不必顾虑父皇。”

“御华殿本就是父皇的寝宫,紫炎怎能随意妄为。”御紫炎不赞同地说道,顿了一顿,到底还是将心中想法道出,“方才紫炎便在考虑与缘枫、墨雨一同住回凌烟宫。”

“不行。”御紫炎话刚出口,御天行立刻出言反对,刚刚放开的怀抱又一次收紧。

“父皇——”御紫炎心中更加疑惑,“紫炎总觉得自昨日起父皇便有些心浮气躁,若是有何烦心事,即便紫炎无法为父皇分忧,至少可以陪父皇聊一聊。”

“——”御天行半晌不语。

“此事紫炎不便知道么?”御紫炎费力的用双臂环住御天行过于宽阔的背,轻缓的拍着。御天行有些浮躁的心绪,似乎被注入汩汩清流,安定了许多。

“炎儿捡了两个人回来,便不要父皇了么?”半晌,御天行突然问出一句孩子气十足的话。

“父皇——”御紫炎苦笑,“缘枫、墨雨年纪尚小,紫炎既是收留了他们,自然要负责照看他们。父皇是父皇,怎会混为一谈?更何来‘要’与‘不要’之说?”

“炎儿分心照看他们,便会在父皇身上少用心思。与他们分享炎儿的悉心相伴已是父皇的极限。若是你要因他们搬回凌烟宫,那父皇现在就将他们二人丢出去。”

御天行霸道又孩子气的威胁到,全然不顾一代帝王的形象。好不容易将这人儿留在了身边,他怎能再轻易放手,“炎儿不愿外人知道父皇对你的宠,父皇便依了你。炎儿想要留下那二人,父皇并无异议。但若炎儿又要离开父皇身边,父皇定是不允。”

“——”御天行一番言辞恳切的话语使得御紫炎无言以对。若在平日,御紫炎只会觉得御天行如此孩子气的言行着实可笑,然而此时,不知为何,御紫炎似乎从御天行身上感到一份似曾相识的气息——并非那早已熟悉了的淡淡的冷香,而是自心底深处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孤单与寂寥。

这孤单与寂寥,御紫炎感同身受,再说不出半个字反对,只是静静抚着御天行此刻显得有些脆弱的脊背,悠悠叹息一声,轻轻说道,“紫炎不离开便是。”

御天行的嘴角扬起一道可疑的弧线,静静的享受着御紫炎难得展现的温柔,心中暗想,所谓兵不厌诈,平日总是对这人儿太过强势,适时示弱一番,也是不错。只是……此心此情,却没有半点虚假,只是炎儿,你可明白——

“陛下,殿下,午膳已备下。”霜洁站在殿外通报,打断了殿内温馨静谧的时间。

“啊,差点忘了!”怀中人儿一声惊呼,彻底打破二人之间短暂的美好,御天行心中暗暗叫苦,他的炎儿,也太不懂得情调了——不过也难怪,这人儿本不知他的情,又哪里会顾及气氛。

御紫炎自然不知御天行心中所想,只自顾自一边挣出御天行的怀抱一边小声嘀咕道,“都是父皇害紫炎分神,耽搁了这么久紫炎都还不曾盥洗。”

眼中荡着笑意,看着御紫炎有些发窘的吩咐霜洁送水过来,玩笑道,“炎儿也还是孩子,照顾自己尚且应接不暇,当真有精力分神照看那二人么?”

御紫炎没好气地送给御天行一个白眼——心中暗暗叫嚷刚刚还在心疼他的自己实在委屈,这会儿这男人竟然开起自己的玩笑来。

见御紫炎如此模样御天行不但不恼,眼中笑意反而更盛——若是一年前,他的炎儿定不会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表情呢。天下之大,对他毕恭毕敬之人何其多,敢对他不敬、又偏偏令他甘之如饴之人,却只有眼前这人,他的三皇儿,御紫炎——仅此一人,他对他肆意放纵;仅此一人,他对他万般宠爱;仅此一人,他对他百看不厌。

用过午膳,御紫炎对霜洁说道,“洁,缘枫与墨雨可起身了?”

“回殿下,方才起身了,霜月照看着他二人在用午膳。”

御紫炎点点头,转头对御天行交待道,“父皇,待他二人用过膳,紫炎与他们去凌烟宫坐坐。”

御天行正欲说些什么,御紫炎抢先一步说道,“晚膳时候紫炎定会回来。”

闻言御天行脸上残存的一点阴云终于全部散去,点头道,“早些回来。父皇等炎儿一同用晚膳。”

御紫炎见御天行不再介怀,报以明媚一笑,“父皇才是,国事虽是要紧,却也要记得不可太过操劳。”

“陛下,殿下,霜月带缘枫与墨雨在殿外等候。”

“去吧。”御天行伸手拍了拍御紫炎的头,目送他走出殿外。

“母妃。”来到凌烟宫,御紫炎先去拜见了晏灵。

“炎儿怎会来此?”

“缘枫见过灵妃娘娘。”缘枫在一旁躬身施礼。墨雨也随着缘枫的动作一齐施礼。

“免礼。”晏灵注意到御紫炎身后的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简短回道,既无亲近又无疏远。

御紫炎心知母妃心性如此,多为影卫一职性质使然,当然晏灵天性亦偏于淡然,这也是御紫炎所喜的,与他前世的养母有些相像,外柔内刚,是位坚强、智慧,有主见的女子。虽然这淡然令他少了一份慈母之爱——

“他二人便是昨夜炎儿收留的孩子么?”晏灵问道,昨夜之事,她已有耳闻。

“正是。”

“心意已定?”

“是。”御紫炎淡笑答道,“紫炎明白母妃心中种种顾虑,紫炎亦知此举太过任性。紫炎日后会加倍谨慎行事,还请母妃见谅。”

“母妃并非责怪炎儿,只是觉得如此一来炎儿会更加辛苦。”

缘枫听晏灵如此说以为意指他兄弟二人会为炎儿招惹麻烦,遂拉着墨雨双双下跪说道,“缘枫定会时时谨言慎行,亦会照看好墨雨,绝不会为陛下与殿下招惹麻烦。”

御紫炎闻言对晏妃歉意一笑,转身扶起兄弟二人,说道,“起来吧。母妃并非此意。缘枫多虑了。”

“殿下,娘娘——”

缘枫被御紫炎扶起,御紫炎与晏灵双双落座,而后晏灵问道,“缘枫可知,你家殿下在御华殿居住之事皇宫之内知情之人少之又少。”

“缘枫从前在宫中从未听人提起三皇子殿下住在御华殿。故此昨夜见了,想来殿下下榻御华殿之事当是秘密。”

“嗯,不错,是个聪明的孩子。”晏灵的语气稍稍轻快了些。

“你可明白你家殿下为何如此?”

“这——”缘枫有些犹豫,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缘枫斗胆猜测,陛下对殿下宠爱有加,只是皇宫之内,受宠皇子极易成为万众瞩目之焦点,甚至可能成为别有用心之人攻击之目标。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有人因殿下受宠之事加害于殿下,则殿下便会时时处于危险之中。”

听得此言,晏灵微微点头,这孩子果然聪慧,平常人家之中十岁孩子能有如此见识实属不易,想来也是因为家中情况特殊,使得这孩子早早成熟,深知人间险恶吧。晏灵是如此想法,谁知御紫炎则吃吃笑道,“呵,缘枫,你想太多了。”

御紫炎端起茶杯,啜了口茶,转头对晏灵说道,“母妃,今日的乌龙茶味道甚是不错呢。”随后又一派轻松模样的继续对缘枫说道,“当然缘枫说的也是不错。只是我要保密,不过为了害怕麻烦而已。若是被人知晓我住在御华殿内,每日出门都被灼人的视线盯着,只是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呢。到时候一言一行都将成为万众瞩目之焦点,岂不是要时时谨言慎行,方不辱父皇宠爱有加之名。若是如此整日不苟言笑,不出十日我恐怕便要被累垮了。”

“炎儿顽皮。”晏灵说着责备的话,眼中却荡漾着微微笑意。

这便是她的儿,不会恃宠而骄,更不会争权夺利。令旁人眼红艳羡的圣恩隆宠,她的儿既明了外面风光,亦明辨背后险恶,更加深知其中责任。虽说是她的儿,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心性、如此通透眼界,仍令她感叹难能可贵,殊不知御紫炎早已二世为人,生死都已参破,何况这风光荣耀。只是,若问御紫炎还有何无法参透之事,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才知。

“缘枫,昨日我已说过,我不会强求你出人头地,莫若说我不会擅自决定你的前途。你如今若有什么想学的、想做的,尽管讲与我知。若是眼下没有定论也无妨,何事有了想法,随时提出便可。”御紫炎转了话题,对缘枫说道。

“至于墨雨——”御紫炎转向墨雨,继续说道,“他年纪还小,我想先教他识字读书,再有便是设法令他能够开口说话。日后若他对何事起了兴趣再行打算,可好?”

二人点头同意。缘枫说道,“殿下,缘枫想与墨雨一道识字读书。”

“可以。”

“缘枫还想习武。”

“习武为何?”御紫炎挑眉问道。

“为了自保,更为了保护想要保护之人。”缘枫坚定地答道。

“好。”很满意缘枫的回答,御紫炎微微露出笑意。

“好了,既是如此决定了,明日起我便挑选一本启蒙书籍,每日早膳过后,由霜洁带你二人到凌烟宫来识字半个时辰,抄书半个时辰,中途自由活动半个时辰。午膳过后,我会教导缘枫训练基本功。回御华殿用晚膳之前,缘枫与墨雨都要绕凌烟宫慢跑两圈以锻炼体力,可记下了?”

“多谢殿下。”缘枫见御紫炎如此细心周到安排,满心欢喜又要拉着墨雨下跪道谢,被御紫炎拦住。

“免了。缘枫、墨雨,跟着我不需如此多礼。但是在外面自己要有分寸——‘虚怀若谷,宠辱不惊’,此八字箴言之深意希望你二人日后自能知晓。”

缘枫听御紫炎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受教颇深,原本沉静的双眼中更添了一份傲骨与自信。墨雨虽然尚无法完全理解御紫炎话里的深意,却也觉得殿下是个很厉害的人,心中对御紫炎更生出一份敬佩与亲近之意。

见二人将自己的话记在了心里,御紫炎口气轻快了些许,叫缘枫、墨雨先行退下,四处看看熟悉一下环境。随后转头对晏灵又一次歉意笑道,“从今往后,紫炎与缘枫、墨雨要在凌烟宫多多叨扰了。”

“方才炎儿才说要他二人跟着炎儿无需多礼,怎得炎儿自己反倒对我这娘亲客套起来。炎儿平日里少有机会回来坐坐,如今正好多陪陪母妃。”

“紫炎也与父皇提过搬回凌烟宫居住,只是父皇坚决不允。紫炎想到父皇那里同样需人照料,便没有坚持。只是陪伴父皇,便不能在母妃身边尽孝,是紫炎的不是。”

“炎儿不必挂心母妃。你父皇高处不胜寒,风光荣耀背后自有不为人知的艰辛。有炎儿陪伴在身边,你父皇轻松愉悦的笑容是母妃追随他十几年从未见过的。对此,母妃满心喜悦,哪里可能责怪炎儿。”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二十九章 午后闲暇 (改后)
章节字数:3604 更新时间:10-06-04 11:24
第二十九章午后闲暇

“——”御紫炎心中莫名的有些疑惑,平日里晏灵极少与他谈论御天行。便是提起,也不会说出如此感性之词。虽说今日这话题乃是他亲自提起,却总觉得晏灵寥寥几句话中似另有深意——“风光荣耀背后自有不为人知的艰辛”——虽说身为帝王,难免要忍受高处不胜寒的寂寥,然而……当真只是如此简单之事么?为何御紫炎心中隐隐的觉得御天行的心底似乎藏着更加不易的过往。

蓦地,御紫炎又想起午膳前御天行的那一番话,那份挥之不去的孤单与寂寥,绝不止于上位者的重担。那份挥之不去的孤单与寂寥,御紫炎似曾相识,那源于……心伤。

心伤——么?那个男人的心底,也留着伤疤么?“殿下,大殿下来了。”缘枫站在殿外通报。

“请他到大厅喝茶等候,我随后便到。”御紫炎熟练心思,应声答道。

“大殿下近日常常到凌烟宫来寻炎儿。”晏灵说道。

“是,他上次提过。”御紫炎放下茶杯苦笑道,“前些时日他说要随紫炎习武,被紫炎婉拒。昨日宫宴之上,又提起要听紫炎抚琴。紫炎道他只是说笑,不想他竟果真寻来了。”

“大殿下天性纯真。”

“真则真矣,可惜生错了地方。后宫之内暗潮汹涌,深谋远虑之人尚且举步维艰,心思过于简单之人更是难以生存。况且即便莲妃失宠,右相势力仍在,众人对御颙岚皇长子之位尚存功利依附之心。功名利禄当前,再纯净的心迟早染上,更毋论御颙岚本非无欲无求之人。”

“——”晏灵一双眼注视着眼前这从容淡定却论事入木三分的御紫炎。七岁小儿,当真能有如此见地么?更不用说他从不过问政事。

“母妃?”察觉到晏灵的视线,御紫炎疑惑唤道。

“炎儿,你当真无意储位?”

“母妃——”御紫炎展颜,方才一脸沧桑瞬间无迹可寻,“紫炎早与父皇说过,紫炎无意皇位。方才紫炎不是也说过,紫炎最怕麻烦。虽说平淡乏味的生活稍嫌无趣,但紫炎即便要寻求精彩刺激的生活,也绝不会是高坐皇位,整日摆弄权谋术数。”

御紫炎说罢站起身来,理理衣襟,又笑道,“好在大皇兄眼下依旧天性纯真,紫炎还是去为他抚琴,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吧。”

“母妃可否同去?很久未听过炎儿抚琴了。”

“呵,若是母妃不嫌小孩子家们吵闹。”

“炎儿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对于御紫炎这般老成的模样晏灵深感无可奈何。

“呵。”在御华殿住了一年多,御紫炎又恢复了原本的性情,忘记晏灵并不知自己的身世,一时便未曾改了惯用口吻,此时想起,自己也觉七岁孩童谈吐如此老成实在好笑,难为父皇平日忍着不笑他,却不知正是自己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与外貌年龄不符却又并不觉得突兀的沧桑感深深吸引着御天行的心神。

“大皇兄。”

御颙岚今日来到凌烟宫,本没想着当真会遇到御紫炎,每日来此只为碰碰运气,不想如此幸运竟得知御紫炎正在内室与灵妃娘娘闲谈,心中喜不自胜。待被缘枫带到大厅等了片刻还不见御紫炎出来,便有些按耐不住。刚要起身,便听到天籁一般的声音,顿时面露喜色,离开座椅三步并作两步迎到门口,险些与御紫炎撞个满怀。

差点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御颙岚撞个踉跄,御紫炎再次在心中暗自叹息,本想在凌烟宫有个安静惬意的午后。凌烟宫莲花池中央的凉亭小巧别致,眼下虽已是晚秋,池中的睡莲却依然开着。御紫炎本想在那里抚琴打发午后的闲暇时间,看来抚琴计划是不变,只是这闲暇时光怕是要被这位冒失的不速之客占领了。

“三皇弟,你今日总算在凌烟宫了。”御颙岚双眼中抑制不住喜悦之情,灼灼放光。

“大皇兄来凌烟宫寻找紫炎不知所谓何事?”御紫炎一时兴起想要逗一逗这冒失的御颙岚,便佯装不解问道。

“三皇弟忘了么?”放光的双眼霎时黯淡了下去,闷闷的说道,“昨夜宫宴之上三皇弟答应过抚琴给我听的。”

“紫炎不曾忘记。”果不其然,听御紫炎如此说,刚刚黯淡下去的双眼立时又放出光芒。

御紫炎看着御颙岚在一旁变脸,好笑的说道,“只是见大皇兄如此心急的迎出来,紫炎还以为有何急事——”说着,还侧身望向身后的晏灵。

顺着御紫炎的视线望去,御颙岚此时才发现原来御紫炎身后还站着灵妃娘娘,听出御紫炎话中的取笑之意,脸上瞬时涨得通红,慌忙对晏灵欠身行礼,“顒岚莽撞,未曾及时向灵妃娘娘见礼,失礼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晏灵福身回礼,不卑不亢道,“大殿下与炎儿兄友弟恭乃是晏灵之幸,御寰之福,晏灵怎会怪罪殿下。”

御紫炎也不再逗弄御颙岚,侧身让道,“今日天高气爽,不如大皇兄就此移步凉亭,紫炎抚琴,母妃与大皇兄可以听琴、赏莲、品茗,如何?”

“如此甚好!”御颙岚愉悦的答道。

得了御颙岚的回答,御紫炎遂回身对缘枫说道,“缘枫去请月准备些茶点,请洁到内室将我的琴取来。”

缘枫回道,“殿下,洁姐姐方才说去药园一趟。不如缘枫去取琴来。”

“也好。”御紫炎点点头,想想又说道,“那琴太大,你一人搬来吃力。请凌烟宫其他得闲的宫女或侍监帮你一起,不要勉强、仔细伤了自己。”

缘枫心中一动——自懂事来从未有人如此细心关照过他,眼眶微酸,领命而去。

“既是他人小抬不动,三皇弟为何不干脆叫别人去做?”御颙岚有些不解的问道。

“缘枫心高气傲,况且昨日刚刚被紫炎收下。他既已说了要去取琴来,若紫炎另命他人去做,他难免会觉得自己是无用之人。何况缘枫身为男子,遇事自然不可一味仰仗他人,自食其力才可活得坦荡心安。”

“三皇弟待奴才们真好。”待缘枫离去,御颙岚叹息道。

“缘枫不是奴才,月与洁更加不是。”御紫炎转过身去径直往前走去,只留下一阵云淡风清的声音悠悠飘过御颙岚耳际,虽是听不出半点起伏,御颙岚却似乎隐隐觉出了御紫炎的怒气。

一行人一路边走边聊来到凉亭,霜月已备好茶点等候在亭外。待三人落座,缘枫也抱着琴赶到,远远看去,帮缘枫抬琴的并非其他婢女侍监,而是墨雨。缘枫双手合抱在琴的三分之一处,而墨雨则站在琴下头顶在另一端,双手举起高过头顶托着琴底。眼见着兄弟二人走的满头大汗却仍然咬牙努力渐渐走近的模样,御紫炎的脸上现出一个春风般和煦温暖的笑容。

待二人将琴抬至凉亭之内,放于石桌上,御紫炎对缘枫说着,“缘枫辛苦了。”

随后又伸出手揉揉墨雨的头,“墨雨也是好样的。”

见二人闻言扬起红扑扑的小脸,眼中闪烁着骄傲自信的光芒,御紫炎的笑容逐渐扩大,直印进兄弟二人的心里,更是看呆了一旁的御颙岚。

净手焚香过后,御紫炎则端坐在石桌前,羊脂玉般洁白莹润、又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双手轻轻拂过琴弦。调好音,御紫炎阖目深吸口气,待缓缓吐气之时,流水般的琴音倾泻而出。

一曲荷塘月色轻盈灵秀,仿佛眼前的莲花池正在朦胧月色之中传来阵阵清新幽香。潺潺的流水声似乎为每一个人心中送去一阵清凉,顿时耳聪目明。明明已是晚秋时节,却又觉得耳边依然回响阵阵虫鸣。忽而又仿佛眼前星星点点的闪着萤绿的光芒,那是夜幕中悠然飞舞的萤火虫……

待众人回过神来,环视四周,依旧是天高气爽的晚秋午后,依旧是莲花池中央的凉亭之内,眼前人小指一勾,一曲终了。

“三皇弟好厉害!我方才好像亲眼见到了月色荷塘。三皇弟的琴艺比宫宴上的琴师厉害百倍!”御颙岚满眼崇拜的看着御紫炎。

“大皇兄谬赞了。紫炎不过应个景,借了莲花香气而已。”

御紫炎刚说完,发现一旁站立的墨雨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自己手下的琴。

“墨雨想学?”御紫炎淡淡笑着问道。

“嗯——”轻轻的一个鼻音,几乎微不可闻,却未逃过御紫炎的耳朵。

御紫炎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愈发开心的干脆将墨雨抱起,将他的小手搭在琴上,“既是想学,便让月来教你可好?”刚说完,又摇摇头,随即兴致勃勃的说道,“不,我亲自来教你!”

“——”墨雨眼中闪烁着喜出望外的光芒,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出不了声,显得有些急切。

御紫炎将那只小手又贴在自己的喉咙处,一边示意墨雨观察自己的口型,慢慢说道,“谢——谢——。”

“西——”墨雨努力模仿着御紫炎的口型,并且感受着御紫炎喉咙处的震动。

“谢——”御紫炎再重复道。

“谢——”

“谢——谢。”

“谢——谢。谢谢。”墨雨终于完整的吐出两个字。弯弯的嘴角透露着小主人的好心情。

御紫炎亦愉悦的将墨雨高高举起,口中不住赞扬道,“对,‘谢谢’!没错,说得对。墨雨好聪明!墨雨做得好!”

深秋午后的凉亭中,御紫炎愉悦的声音似乎感染了每一个人,甚至带动着整个凌烟宫沉浸在温馨的气氛之中。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三十章 梦中几多殇 (改后)
章节字数:4390 更新时间:10-06-19 17:10
第三十章梦中几多殇

傍晚回到御华殿,御紫炎依旧保持着好心情。用过晚膳,御天行抱起御紫炎坐在书案后的梨木椅中,在御紫炎耳边沉声问道,“炎儿今日心情很好?”

“嗯。”心情极佳的御紫炎甚至没有似平常一般反抗御天行抱起他的动作,愉悦的说道,“父皇,今日下午在凌烟宫墨雨开口说话了。”

“父皇听说了。”其实那时御天行就在凌烟宫,远远的看着眼前这紫衣的人儿在凉亭中对着那兄弟二人展颜欢笑,为御颙岚等人展现慑人心魂的琴艺。

“呵,父皇果然消息灵通。”没有丝毫不满于御天行布下眼线的监控,御紫炎只是随口说道。

“身为帝王,不得不时刻掌握后宫的动向。”生怕怀中人儿生出半点不满,御天行沉声解释道。

“紫炎并无不满啊。”御紫炎拍拍御天行紧握的手,说道,“紫炎自己不也属于父皇手下的眼线之一么?”

“——”

你并非父皇手下的眼线之一,而是占据了父皇的全部视线。炎儿你可知,你那明媚的笑颜父皇多想独占不与任何人分享——

“咦?”全然不曾感受到御天行灼灼的视线,御紫炎拿起书案上的一柄卷轴,“这是?”

“霜洁在晚膳前送来的。”

御紫炎好奇的展开卷轴,竟是前一日在后山竹寮内随手画下的《登高》。

“呵。炎儿的书画有长进呢。”

“父皇取笑紫炎。”看着卷轴上写得有气无力的题诗,御紫炎有些气闷的回身看着御天行放大的俊颜,那笑容无论如何看都像是在笑话他的字。

“父皇哪里是在取笑炎儿?明明是在称赞炎儿有长进。”虽是如此说,御天行却掩不住笑意更浓。

“父皇不必取笑紫炎,紫炎也有自知之明。”御紫炎垮着一张小脸,望着自己的字闷闷地说道,“杜甫一首气势恢宏言情悲怆的的好诗,被紫炎有气无力的字迹糟蹋了。洁也真是的,紫炎随手写写画画,无聊玩玩的,她怎得当真装裱起来,害我在父皇面前丢脸。”

“哈哈,炎儿在父皇面前怕什么丢脸?反而是炎儿此时涨红脸的模样像颗可口的苹果,可爱的紧呢。”御天行如此说着,也便当真低下头在御紫炎柔软的脸庞落下一吻。

光滑的皮肤、温凉的触感、同样熟悉的冷香却带着一股御紫炎特有的淡淡馨香,唇边残留的触感令御天行回味无穷,意犹未尽。

御紫炎却被御天行的举动愈发羞红了脸,“父皇!你做什么?!”

莫说御紫炎的心性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便是七年来渐渐习惯了小儿的身份、心态,从未被御天行如此亲密对待的御紫炎一时惊得如何是好,甚至忘记了,他自己曾亲口对御天行提起过自己喜欢男子之事。

御天行佯装无辜的说道,“父皇做什么炎儿不懂么?那父皇要不要再做一次?”

说罢便又要俯身过来。

“不必!父皇不必再做了。”御紫炎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吓得惊呼道。

御天行心中虽然感到有些遗憾,却已是对看到御紫炎如此可爱模样感到心满意足,决定不再逗他,胸膛不住起伏的闷声笑道,“怪只怪炎儿方才的模样实在是可爱的紧,父皇才会忍不住占些便宜去。”

“——”御紫炎只觉得御天行越来越坏心,总爱戏耍于他。

“好了,炎儿莫要气了。”一面安抚着御紫炎,御天行一面拿起一支毛笔塞入御紫炎手中,“来,父皇与你一起再将这诗写上一遍。”

看在今日墨雨开口说话使得心情奇好,御紫炎不再计较御天行的“无赖”行为,更加由着他故意转移话题,就着御天行宽阔有力的手,握着毛笔落下一行又一行苍劲有力、洒脱不羁的诗句。

收住笔锋,御紫炎为御天行霸气十足、豪气冲天的书法暗自感叹。都说见字如人,御天行本人便是如此自信、高傲、坚定而果断的男人吧。心中想着,只听御天行朗声念诵起刚刚写下的《登高》绝句: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御天行冷润的声音因低沉而添了几分磁性,将杜甫诗中壮志难酬的不甘,放眼壮阔景致的豁达,身处困苦却依旧心系天下的心境表达得淋漓尽致。御天行的才情再一次令御紫炎深深折服。

“父皇好厉害。不过第一次见这诗,便将诗中丰富交织的情感理解的如此深入。”御紫炎不由赞叹道。

“确是首好诗,只是太过悲壮了些。炎儿的心思总是如此沉重,父皇很是心疼。昨日也是,那二人之事,本是父皇下令处死的怜沁,炎儿如何将所有的责任揽于自己身上,叫父皇情何以堪?”

“父皇此言差矣。当日若非紫炎一句话道出醉仙魂对小儿乃是剧毒,那茶中之物便不过只是极品春药,虽是犯了后宫禁忌,却也罪不至死。如此算来,沁怜之死,怎能说不是紫炎的责任?”

“便是因炎儿一言才令沁怜丧命,一个妄言惑主、胆大妄为、用药犯上的侍婢,她性命也不值得紫炎为她感到心痛。”

“紫炎不曾为她感到心痛。她自作孽不可活,只是无知孩童何其无辜。若非沁怜丧命,缘枫与墨雨哪里会被他们那个爹爹虐打多年。所谓事无大小,因人而异。对紫炎而言沁怜之死不过是则听过则矣的消息,对缘枫与墨雨而言,则是足以改变一生命运的大事。紫炎不能因为几年来自己对他二人遭遇的无知而推卸责任。”

“炎儿,你想太多了。”

“不过,便是当初紫炎可以预料到沁怜之死会令得两个孩子遭遇不幸,恐怕紫炎也不会阻拦父皇处理掉沁怜,也不会将两个孩子直接留下收养。紫炎只能说正是几年来的遭遇造就了如今的缘枫与墨雨,而后机缘巧合之下紫炎遇见了如此心性的缘枫与墨雨,进而决定收留对了紫炎胃口的兄弟二人。

所谓责任之类,不过给了紫炎留下他们的一个缘由。如此说来,紫炎果然还是个无情之人呢。将他人的命运随意玩弄于鼓掌之间却全无知觉、毫无悔意。”

“炎儿——”御天行一手托住御紫炎的后脑,一手捂住那双愈发冰冷的紫瞳,“炎儿,不要如此说自己,父皇会心疼。”

“——父皇,紫炎无事。”沉默片刻,御紫炎的心情恢复了平静。

“炎儿该往好处想。他们二人的爹爹本性如此,即便没有沁怜之死,那二人也未必可以平安度过童年。如今借此机缘他们蒙炎儿收留对他们何尝不是一件幸事。炎儿自己也说,所谓责任,不过给了炎儿留下他们的一个缘由。是以,炎儿不过是顺应了命运的安排,而非随意玩弄他人命运,更非冷情冷性之人。炎儿如水般和顺的性情,别人即便不知,父皇却最是一清二楚。”

御紫炎目光忽而漠然,心中默默说道,父皇,你并不清楚。紫炎并非如水般和顺的人。只是心中的火热早已熄灭,包裹着御紫炎一颗心的坚冰也不曾伸出硬刺来伤人罢了。紫炎的本性,绝非父皇眼见得这般温良平和啊……

见御紫炎露出如此眼神,御天行心中又是一紧——这人儿心中又在想些什么。露出如此眼神的他,总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炎儿,令你露出如此眼神的,到底是怎样的过往呢?

你曾说过前世的记忆有些残缺不全。若是那残缺的记忆便是你这漠然目光的根源,那么父皇希望你能将那些记忆彻底舍弃,不只是从脑中抹去,而是从灵魂深处彻底舍弃。而后让父皇为你的双瞳染上新的神采,染上愉悦快乐的神采。

“天色已晚,父皇早些歇息吧。”甩掉心中的念想,御紫炎转而淡淡笑道。

——

夜晚,御紫炎侧身背对着御天行呼吸平稳的静静睡去,却不知身后御天行久久凝视他不曾离去的复杂目光。半梦半醒间,御紫炎似乎觉得自己被一个熟悉又舒适的怀抱拥着。那怀抱是如此的舒适,然而不知怎的,御紫炎的心中莫名的回荡着隐隐的不安。

——

若是不能免于心伤,若是无法保证未来没有背叛与隐瞒,那么宁可从来不曾懂得这个怀抱所含着的情意。若是燃烧全部热情却依然无法保证能够得到回应,若是交付全部信任却依旧无法保证收获同等的坦白,那么宁可不再付出半点热情或信任。

——

睡梦中,心底一个莫名的声音似乎在呢喃着不明所以的话。不过梦一场,醒来后,一切纠葛便被遗忘在一场梦中……

身边绕着两个孩子的日子转眼间已是数月。早春时节,御花园中正是樱花盛开。微风拂过,落下一地粉白交错的缤纷。

“殿下,今日是去凌烟宫还是后山竹寮?”这一日用过早膳,缘枫垂手正立问道。

经过数月的调养,缘枫身上的伤早已痊愈,在霜月的细心调养之下,更是连一道疤痕都未留下。瘦弱的身子壮实了许多,便是连个子都窜高了一截,直追御紫炎。

“昨日经过御花园时见樱花开得着实的好,缘枫拿着琴随我去御花园坐坐吧。”御紫炎接过墨雨捧着的茶杯,回了缘枫的话,又对墨雨说道,“墨雨一同去吧。我来听听前几日教你的曲子你可练熟了。”

“是,殿——下。”墨雨有些困难的吐着单字,却已是比数月前进步了许多。

片刻过后,前往御花园的路上,众宫女侍卫便看到一道令人莞尔的风景——二大一小三个孩子,一前二后走在路上。

前面一个紫衣小人儿双手背后,悠然自得的缓缓踱着步子,边走,边四处欣赏风景。稚嫩的嗓音却老气横秋的低声吟诵着些人们从未听过的妙语精句。粉白相间的樱雪之中,堪比羊脂玉晶莹洁白的小脸上脱尘写意的神情仿佛误入人间的童子,吹弹可破的丝滑肌`肤在时而乘风顽皮起舞的紫衫之下若隐若现,令人顿生亲近之心。然而那如空谷幽竹一般优雅高洁的气质又令心生旖念之人顿感自惭形秽。

后面大一些的孩子与前面紫衣小人儿身高几乎平齐,一身纯白的长衫上点缀着偏偏红枫,使得原本稍嫌刻板的小人儿顿时多了几分生气。细看孩子的长相,虽不似前面紫衣小人儿那般精致,却也十分清秀可人。略微带些小麦色的肌`肤为那略显阴柔的五官添了几分英气。虽然腰身稍嫌纤细,挺直的脊梁却并未显得女气。最最出色的莫过于那一双如深潭般沉静的双眼,微抿的薄唇更令人觉得这个早熟的孩子心思深沉,却不会使人生出疏离之心,反而心中更生怜爱。

小一些的孩子身高只及身边白衣孩童的胸膛,一袭水绿色抹袖束腰中长坎、内衬水粉色荷叶边收口丝褂丝裤,使得小家伙显得活泼灵动,外坎下摆处点缀的夏荷令人早一步感受到了初夏的气息。孩子嫩藕般光洁的肌`肤配上这一身衣装,使得整个人好似个荷花童子一般。此时这荷花童子正帮着白衣少年抬着一把伏羲式香桐瑶琴,亦步亦趋的跟在紫衣人儿身后。

觉察到众人的视线,御紫炎心中暗叹,是否将这兄弟二人调养得太好了,小小年纪已生得如此魅惑众生,成人后不知又要惹得多少人为他们身伤,却全然不知那不时投来的视线中却有大半是为了他自己。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三十一章 韵薰公子 (改后)
章节字数:5710 更新时间:10-06-19 17:18
第三十一章韵薰公子

待到了御花园,御紫炎择了一僻静处,恰巧此处建有一座小巧的凉亭,虽不比凌烟宫中的凉亭,却也别有一番味道。加之凉亭错落有致立着几棵早春寒樱,白胜雪,粉似胭,风舞轻扬,枝叶樱瓣簌簌作响,无不传递着春意盎然。

“墨雨,先将昨日教你的指法演习一遍。缘枫将昨日教你的剑招舞与我看。”

“是。”

“是。”

兄弟二人齐声应答,便各自将日前所学施展一次。

御紫炎对二人的表现还算满意,“嗯,不错。只是有些细节尚待改进。”

放下手中的茶杯,御紫炎起身踱至缘枫身边,接过缘枫手中的剑,亲自摆正姿势,说道,“这一招‘醉翁之意’手腕需再抬高些,方能攻其不意,出奇制胜。你再舞来看看。”

缘枫依着御紫炎的话调整姿势。

“不错,记住这姿势,回去自行勤加练习。”

指点过缘枫,御紫炎又回到凉亭中,右手小指置于琴弦之上,“墨雨仔细瞧着,这‘抹’的指法力道需再缠绵柔和一些,方能奏出一衣带水、悱恻连音。”

墨雨依样学样,做了一遍。

“嗯,较先前强了许多。”

指导完兄弟二人的功课御紫炎坐回瑶琴之前,说道,“今日到此为止,缘枫、墨雨,我在此处抚琴,你二人可自行四处游逛。只是记得分寸。”

“缘枫知道。”

“墨,雨知,道。”

“好了,去吧。”

打发走二人,御紫炎凝神静气,净手焚香准备一番,才左手探到徵弦,提气,右手中指一挑,一曲《春啼》跃然弦上——

“噔——”一个不和谐的琴音突兀的出现,御紫炎妙眉微蹙,方才便觉得缘枫、墨雨二人与他人的气息渐渐接近,想来缘枫自有分寸便未曾多想。此时不远处传来的隐隐争吵声看来到底出了麻烦。

收回手,衣袖翻飞,凉亭之中便只剩一抹紫色残影。

“大胆奴才,冲撞了韵薰公子还不知下跪认错,到底是谁家的奴才如此不长眼?”

御紫炎在距离几人几丈开外时便收了轻功,缓缓走近。还未见人影已听见刁钻刻薄的言语钻进耳朵。尖锐刺耳的声音使得御紫炎嘴角扬起一抹嘲意——他自己整日都在“冲撞”御寰皇帝,看来是该在缘枫、墨雨面前做个“好榜样”了——原来自己也是个相当护短的人呢。

心下想着,御紫炎人还未至,音已送到,“不知我家缘枫、墨雨不懂规矩,冲撞了哪位公子,全怪紫炎管教不言,还望公子莫怪。”

“紫炎?管你是紫炎还是蓝炎,我家公子可是启仙第一才子,宰相家的幺子,怎是你等可以得罪的。”

御紫炎身形一闪来到了众人面前。心中又是一阵冷笑,心中暗想,主子还未开口,身边人却在“狐假虎威”,看来这位公子还真是好家教。心中想着,脸上却是一派温和浅笑,当说话之人作空气,只向韵薰公子欠身行礼道,“紫炎见过公子。”

“三殿下折煞韵薰了。劣奴愚笨对三殿下出言不逊,韵薰自觉颜面无光。不如将这劣奴交与三殿下,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清冷的声音使得御紫炎挂着完美面具的浅笑微微一僵——原以为父皇后宫的男宠会更加妖娆一些,不想其中竟也有如此高山遗雪一般孤傲的存在,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兴味。

韵薰公子——前几日影卫那边刚传来消息,启仙有人与御寰朝中大臣暗中勾结,不知在图谋些什么。这其中牵线之人或许便是这韵薰公子也未可知。只是如此干净冷清的一个人,当真会沾染那些世俗的诡蜮伎俩么?还是说,他故作高洁,只为特立独行,好赢得父皇的注意?

“责罚便不必了,紫炎也全未放在心上。只是不知缘枫、墨雨因何事得罪了公子,惹得身边人如此大动肝火?紫炎在几丈开外的凉亭抚琴都感受到阵阵怒气呢。”

“原来抚琴的是三殿下。韵薰正是为琴声所吸引,才会来此。谁知被这劣奴搅了兴致,方才听琴声断了,韵薰还恐抚琴人已离去。如今不知三殿下可愿再为韵薰弹上一曲?”

这边御紫炎一派云淡风轻,说的却是明嘲暗讽的话。那边韵薰公子仿佛事不关己,谈起抚琴。只留下方才还口出狂言此时却心惊胆战的小侍抖成了一团。

御紫炎精致的小脸上依旧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心里则早就笑成了一团。这韵薰公子倒是有趣,身边那个应是他的贴身小侍,如何看来韵薰对他甚是鄙夷,全无维护之意。主仆二人性情相差如此之多,到底是如何相安无事、朝夕相处的?看来这小侍该是旁人又安插在韵薰身边的眼线吧。呵,他国奸细,或许韵薰并非出自本愿在异国他乡委曲求全的吧。看来也算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呵——

“抚琴自是不成问题,只是——”御紫炎看向缘枫、墨雨。缘枫站在一旁,高扬着头,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倒是墨雨原本还是倔强的扬着头,只是一见御紫炎来到,眼中闪过一丝胆怯,恐怕是担心因为自己惹事使得御紫炎不再对他温柔言笑了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殿下的人见了韵薰没有行礼罢了。劣奴总是喜欢小题大做,不必理会他,搅了我们的兴致。方才那一曲《春啼》殿下弹得意境全出。不知转承那一段,殿下……”

韵薰谈起琴曲,便将方才的冲突抛在脑后滔滔不绝起来。御紫炎觉得此人甚是有趣,话又投机,便索性奉陪到底,直聊到午膳时分韵薰方意犹未尽的告辞离去,并约好改日定要到凌烟宫再次拜访。御紫炎则微笑应承下来。

别过韵薰公子,御紫炎也自行收了琴,回转御华殿。缘枫、墨雨见殿下自己抱了琴径直离去,知是殿下生了怒意,不敢争辩一言,只紧紧跟随着御紫炎走在后面。

回到御华殿,用过午膳,二人不待御紫炎明说,便自行领罚,绕着御华殿跑了三圈。下午的功课完成之后又各自抄了一篇“君子谦”,晚膳前才敢站到御紫炎面前。

“可知道错在何处了?”御紫炎接过二人递上来的文章放在桌上。

“缘枫不该见了韵薰公子却不行礼。”

“墨,雨,要——行礼。”

“嗯。心中可是不服?”

“缘枫不敢。”缘枫低下头说道。

“不——明白。”对于御紫炎的言下之意墨雨似懂非懂。

“墨雨不懂,缘枫你却是懂的。缘枫口上说不敢,心里却还是不服的,不是么?”御紫炎的脸色沉了沉,正色问道。

听御紫炎如此说,缘枫身子一僵,低声说道,“请殿下明示。”

“唉。”御紫炎叹一口气,封建社会的等级观念到底迂腐陈旧,“缘枫可是觉得韵薰公子身为男子却于其他男子之下辗转承欢,因此毫无地位可言,是以不肯与他行礼?”

见缘枫紧抿双唇并不答言,御紫炎便心知说中了缘由。

世间众人皆视男宠作玩物,他御紫炎不至于得闲到纠正天下人的观念。只是,御紫炎不希望他身边的人同样带着如此偏见看待他人,“缘枫,记得你初到我身边时,我曾告诉过你做人应当如何?”

“虚怀若谷,宠辱不惊。”当日八字,字字犹自在耳。

“不错。何为虚怀若谷?便是不因自身高人一等便看低别人。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便是一代鸿儒,也可能有向乡村鄙妇讨教求助之时。何况我并不认为男子承欢人下便一定是低贱之人。

身为男子,却离乡背井被送入别国皇宫,承欢人下,这背后,或有不为人知的苦衷,或有身不由己的缘由。不解内情之时,切不可一概而论,将所有人定为谄颜媚骨、自贬身价之辈。”

见缘枫似乎心中有所思,御紫炎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许,“我心中认为韵薰公子是个清净之人,却并不一定当真如此。人性为何,并非一两日可能得知的。其中判断,还需问你自心,我并不会强求你全盘接受我心中所想。只是一点,缘枫、墨雨,我希望你二人记在心中——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深藏不露之人比比皆是,断不可以貌取人,否则到头来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殿下教诲,缘枫谨记。”

“墨雨,记。”

“好了,我今日的这些话,你们慢慢体会吧。终有一日,你们自当了解了。你们也乏了,各自回去歇了吧。”

“缘枫告退。”

“墨,雨,退。”

“今日去了御花园?”缘枫、墨雨退下后,御天行由地下密室内出来。

“父皇全听见了?”

“嗯。”御天行踱至御紫炎身后,将其抱起,坐到御紫炎方才坐着的卧榻上。

“父皇——”御紫炎苦笑一声,似乎自从那兄弟二人来了后,这个男人总喜欢将自己抱在怀里,时日久了,自己连反抗都懒怠做了,但口中还是重申道,“紫炎已不是孩子了。”

“——”不出所料,御天行对御紫炎的反对之音毫无反应。

御紫炎也不再与他争辩,只得在心中对自己说如今这幅身子不过是七岁的孩子,如此享受天伦之乐也并无不可,一次次总是反对挣扎倒是显得自己太过矫情做作了。

想通至此,御紫炎索性安坐在“父皇”怀中,心思很快便被旁的话题引去了注意,他向后仰头,后脑抵住御天行宽阔的胸膛,向后上方仰视着御天行,若有所思的说道,“紫炎向那两个孩子灌输这种想法是否有些不妥呢?”

“炎儿是指男子承欢人下并非可耻之事?”御天行自然听到了御紫炎的一番话。

“正是,毕竟便是前世夜禹桥的世界,男男相恋依然为大部分世人所排斥——”似是想起些什么,御紫炎声音渐自低沉下去,最后不再作声。

“——”

“父皇果然也是无法认同么?”御紫炎见御天行不做声,以为御天行无法认同自己的说法。

“若在从前,父皇或许会对这一论调嗤之以鼻,莫说男子承欢人下,对于任何人事物,概或皆不曾入得父皇的双眼。”

御天行一双流金的黑眸深深望进御紫炎的一双紫瞳,听不出情绪的说道,“在父皇眼中眼中,一切人的命运走向都可轻易得知,一切都没有悬念,一切都早已成定局,是以,一切也便都是无趣。”

“父皇——”

自那一双紫瞳之中,御天行看到怜惜与心痛。只为这一人,只为这人儿眼中对流露出的对他的真心与关怀,他愿不惜一切留住这份真心与关怀。

“呵,炎儿,只是如今不同了,如今父皇有了你。有了你,父皇愿意去相信男子相恋并非可耻之事。”

炎儿,应该说,父皇已恋上了你,恋上了自己的亲儿——

御紫炎并未捕捉到御天行眼中复杂目光的深意,只当他还是半信半疑,于是继续说道,“不过男宠承欢人下,却又与男男相恋不尽相同,或许爱在其次,只为尽欢。遇见韵薰之前,紫炎确实对男宠心存偏见,但今日见了韵薰,却又觉得此人并非谄颜媚骨之人。实在很难想象他会为了启仙或是家族的利益不惜以自己的身子交换一点情报。”

说到此,御紫炎一双紫瞳不停上下打量着御天行,似是会说话的双眼仿佛在问御天行“父皇当真要过韵薰公子么?”

被御紫炎如此露骨的打量,饶是受万民朝拜亦无动于衷的御天行,此刻也有些发窘,“呃——父皇去过几次韵薰的寝宫。此人确有些与众不同。”

得到御天行的回答,御紫炎也觉得自己方才肆无忌惮的目光确实有些突兀,只是难得见到御天行手足无措的模样,御紫炎心中倒觉得有些新鲜,忍不住打趣道,“呵呵,紫炎从来不知父皇原来爱的是这般口味,怪不得当日燕昭太子无功而返——”

“炎儿——”御天行微眯凤目,露出危险的光芒,抱着御紫炎的双臂微微施礼,沉声问道,“炎儿此言可是在取笑父皇?”

“紫炎不敢——”御紫炎见势不妙便想逃走,却被御天行手下施力捉了回来,岂知用力猛了些,御紫炎不妨,柔软的身子仿若无骨般偎入御天行的胸膛。

手中柔软温暖的触感令御天行心中一紧,仿佛有一片羽毛在心中搔来搔去却硬是不肯用力,害得他心痒难耐却又解脱无门。低头见怀中人儿顺滑细密的发、水润柔软的唇、吹弹可破的嫩肤、身上还飘着一丝淡淡甜蜜的樱花香气,御天行多想就这样将怀中人锁起再也不让世人得知他的千般美万般好。只是若这人儿因为自己的示爱再一次逃了,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将他寻回——

“炎儿这可是在向父皇‘投怀送抱’?”不愿冒险,御天行只得装出一副玩笑样蒙混过去,强自压下心中不断升腾的独占欲。

“父皇!”御紫炎再次被御天行形同“调戏”般的话语惹得满脸绯霞。上次是冷不防吻他脸颊,如今又出言“调戏”。

最近父皇是怎么了?难道——想到一个可能性,御紫炎不知死活的坏笑道,“最近不见父皇涉足后宫,可是想念粉黛温柔了?父皇大可不必顾虑紫炎,勉强忍耐可是对身体大大不利啊。”

“呃——”没想到御紫炎有此一言,御天行险些被噎住。心中暗自叫苦,他的炎儿似乎越来越熟于应对自己的“调戏”了。只是,这人儿愈是露出如此狡黠的神采,他心中便愈是叫嚣着想要牢牢禁锢这人儿的一切。不知哪一日,或许他便会再也无法压抑心中不断升腾的欲`望。

这人儿此刻如此真实的在他怀中,触手可得,如此亲近的距离每每令御天行欲不能。只是,愈多次的触碰,便愈贪心,直想要得更多。这人儿由最初的抗拒渐渐的竟也习惯了他的亲密与触碰。便连脸上的神采都较从前真实轻松了许多。这是否意味着他并非全无可能?这是否意味着总有一日他终能得到怀中人完整的一颗心?

正自为再次成功惹得御天行哑口无言而沾沾自喜的御紫炎,自然是再一次错过了御天行眼中纠缠的挣扎。

叹只叹,所谓“擦肩而过”,不过在于一念间——

身边绕着两个孩子的日子转眼间已是数月。早春时节,御花园中正是樱花盛开。微风拂过,落下一地粉白交错的缤纷。

“殿下,今日是去凌烟宫还是后山竹寮?”这一日用过早膳,缘枫垂手正立问道。

经过数月的调养,缘枫身上的伤早已痊愈,在霜月的细心调养之下,更是连一道疤痕都未留下。瘦弱的身子壮实了许多,便是连个子都窜高了一截,直追御紫炎。

“昨日经过御花园时见樱花开得着实的好,缘枫拿着琴随我去御花园坐坐吧。”御紫炎接过墨雨捧着的茶杯,回了缘枫的话,又对墨雨说道,“墨雨一同去吧。我来听听前几日教你的曲子你可练熟了。”

“是,殿——下。”墨雨有些困难的吐着单字,却已是比数月前进步了许多。

片刻过后,前往御花园的路上,众宫女侍卫便看到一道令人莞尔的风景——二大一小三个孩子,一前二后走在路上。

前面一个紫衣小人儿双手背后,悠然自得的缓缓踱着步子,边走,边四处欣赏风景。稚嫩的嗓音却老气横秋的低声吟诵着些人们从未听过的妙语精句。粉白相间的樱雪之中,堪比羊脂玉晶莹洁白的小脸上脱尘写意的神情仿佛误入人间的童子,吹弹可破的丝滑肌`肤在时而乘风顽皮起舞的紫衫之下若隐若现,令人顿生亲近之心。然而那如空谷幽竹一般优雅高洁的气质又令心生旖念之人顿感自惭形秽。

后面大一些的孩子与前面紫衣小人儿身高几乎平齐,一身纯白的长衫上点缀着偏偏红枫,使得原本稍嫌刻板的小人儿顿时多了几分生气。细看孩子的长相,虽不似前面紫衣小人儿那般精致,却也十分清秀可人。略微带些小麦色的肌`肤为那略显阴柔的五官添了几分英气。虽然腰身稍嫌纤细,挺直的脊梁却并未显得女气。最最出色的莫过于那一双如深潭般沉静的双眼,微抿的薄唇更令人觉得这个早熟的孩子心思深沉,却不会使人生出疏离之心,反而心中更生怜爱。

小一些的孩子身高只及身边白衣孩童的胸膛,一袭水绿色抹袖束腰中长坎、内衬水粉色荷叶边收口丝褂丝裤,使得小家伙显得活泼灵动,外坎下摆处点缀的夏荷令人早一步感受到了初夏的气息。孩子嫩藕般光洁的肌`肤配上这一身衣装,使得整个人好似个荷花童子一般。此时这荷花童子正帮着白衣少年抬着一把伏羲式香桐瑶琴,亦步亦趋的跟在紫衣人儿身后。

觉察到众人的视线,御紫炎心中暗叹,是否将这兄弟二人调养得太好了,小小年纪已生得如此魅惑众生,成人后不知又要惹得多少人为他们身伤,却全然不知那不时投来的视线中却有大半是为了他自己。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三十一章 韵薰公子 (改后)
章节字数:5710 更新时间:10-06-19 17:18
第三十一章韵薰公子

待到了御花园,御紫炎择了一僻静处,恰巧此处建有一座小巧的凉亭,虽不比凌烟宫中的凉亭,却也别有一番味道。加之凉亭错落有致立着几棵早春寒樱,白胜雪,粉似胭,风舞轻扬,枝叶樱瓣簌簌作响,无不传递着春意盎然。

“墨雨,先将昨日教你的指法演习一遍。缘枫将昨日教你的剑招舞与我看。”

“是。”

“是。”

兄弟二人齐声应答,便各自将日前所学施展一次。

御紫炎对二人的表现还算满意,“嗯,不错。只是有些细节尚待改进。”

放下手中的茶杯,御紫炎起身踱至缘枫身边,接过缘枫手中的剑,亲自摆正姿势,说道,“这一招‘醉翁之意’手腕需再抬高些,方能攻其不意,出奇制胜。你再舞来看看。”

缘枫依着御紫炎的话调整姿势。

“不错,记住这姿势,回去自行勤加练习。”

指点过缘枫,御紫炎又回到凉亭中,右手小指置于琴弦之上,“墨雨仔细瞧着,这‘抹’的指法力道需再缠绵柔和一些,方能奏出一衣带水、悱恻连音。”

墨雨依样学样,做了一遍。

“嗯,较先前强了许多。”

指导完兄弟二人的功课御紫炎坐回瑶琴之前,说道,“今日到此为止,缘枫、墨雨,我在此处抚琴,你二人可自行四处游逛。只是记得分寸。”

“缘枫知道。”

“墨,雨知,道。”

“好了,去吧。”

打发走二人,御紫炎凝神静气,净手焚香准备一番,才左手探到徵弦,提气,右手中指一挑,一曲《春啼》跃然弦上——

“噔——”一个不和谐的琴音突兀的出现,御紫炎妙眉微蹙,方才便觉得缘枫、墨雨二人与他人的气息渐渐接近,想来缘枫自有分寸便未曾多想。此时不远处传来的隐隐争吵声看来到底出了麻烦。

收回手,衣袖翻飞,凉亭之中便只剩一抹紫色残影。

“大胆奴才,冲撞了韵薰公子还不知下跪认错,到底是谁家的奴才如此不长眼?”

御紫炎在距离几人几丈开外时便收了轻功,缓缓走近。还未见人影已听见刁钻刻薄的言语钻进耳朵。尖锐刺耳的声音使得御紫炎嘴角扬起一抹嘲意——他自己整日都在“冲撞”御寰皇帝,看来是该在缘枫、墨雨面前做个“好榜样”了——原来自己也是个相当护短的人呢。

心下想着,御紫炎人还未至,音已送到,“不知我家缘枫、墨雨不懂规矩,冲撞了哪位公子,全怪紫炎管教不言,还望公子莫怪。”

“紫炎?管你是紫炎还是蓝炎,我家公子可是启仙第一才子,宰相家的幺子,怎是你等可以得罪的。”

御紫炎身形一闪来到了众人面前。心中又是一阵冷笑,心中暗想,主子还未开口,身边人却在“狐假虎威”,看来这位公子还真是好家教。心中想着,脸上却是一派温和浅笑,当说话之人作空气,只向韵薰公子欠身行礼道,“紫炎见过公子。”

“三殿下折煞韵薰了。劣奴愚笨对三殿下出言不逊,韵薰自觉颜面无光。不如将这劣奴交与三殿下,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清冷的声音使得御紫炎挂着完美面具的浅笑微微一僵——原以为父皇后宫的男宠会更加妖娆一些,不想其中竟也有如此高山遗雪一般孤傲的存在,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兴味。

韵薰公子——前几日影卫那边刚传来消息,启仙有人与御寰朝中大臣暗中勾结,不知在图谋些什么。这其中牵线之人或许便是这韵薰公子也未可知。只是如此干净冷清的一个人,当真会沾染那些世俗的诡蜮伎俩么?还是说,他故作高洁,只为特立独行,好赢得父皇的注意?

“责罚便不必了,紫炎也全未放在心上。只是不知缘枫、墨雨因何事得罪了公子,惹得身边人如此大动肝火?紫炎在几丈开外的凉亭抚琴都感受到阵阵怒气呢。”

“原来抚琴的是三殿下。韵薰正是为琴声所吸引,才会来此。谁知被这劣奴搅了兴致,方才听琴声断了,韵薰还恐抚琴人已离去。如今不知三殿下可愿再为韵薰弹上一曲?”

这边御紫炎一派云淡风轻,说的却是明嘲暗讽的话。那边韵薰公子仿佛事不关己,谈起抚琴。只留下方才还口出狂言此时却心惊胆战的小侍抖成了一团。

御紫炎精致的小脸上依旧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心里则早就笑成了一团。这韵薰公子倒是有趣,身边那个应是他的贴身小侍,如何看来韵薰对他甚是鄙夷,全无维护之意。主仆二人性情相差如此之多,到底是如何相安无事、朝夕相处的?看来这小侍该是旁人又安插在韵薰身边的眼线吧。呵,他国奸细,或许韵薰并非出自本愿在异国他乡委曲求全的吧。看来也算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呵——

“抚琴自是不成问题,只是——”御紫炎看向缘枫、墨雨。缘枫站在一旁,高扬着头,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倒是墨雨原本还是倔强的扬着头,只是一见御紫炎来到,眼中闪过一丝胆怯,恐怕是担心因为自己惹事使得御紫炎不再对他温柔言笑了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殿下的人见了韵薰没有行礼罢了。劣奴总是喜欢小题大做,不必理会他,搅了我们的兴致。方才那一曲《春啼》殿下弹得意境全出。不知转承那一段,殿下……”

韵薰谈起琴曲,便将方才的冲突抛在脑后滔滔不绝起来。御紫炎觉得此人甚是有趣,话又投机,便索性奉陪到底,直聊到午膳时分韵薰方意犹未尽的告辞离去,并约好改日定要到凌烟宫再次拜访。御紫炎则微笑应承下来。

别过韵薰公子,御紫炎也自行收了琴,回转御华殿。缘枫、墨雨见殿下自己抱了琴径直离去,知是殿下生了怒意,不敢争辩一言,只紧紧跟随着御紫炎走在后面。

回到御华殿,用过午膳,二人不待御紫炎明说,便自行领罚,绕着御华殿跑了三圈。下午的功课完成之后又各自抄了一篇“君子谦”,晚膳前才敢站到御紫炎面前。

“可知道错在何处了?”御紫炎接过二人递上来的文章放在桌上。

“缘枫不该见了韵薰公子却不行礼。”

“墨,雨,要——行礼。”

“嗯。心中可是不服?”

“缘枫不敢。”缘枫低下头说道。

“不——明白。”对于御紫炎的言下之意墨雨似懂非懂。

“墨雨不懂,缘枫你却是懂的。缘枫口上说不敢,心里却还是不服的,不是么?”御紫炎的脸色沉了沉,正色问道。

听御紫炎如此说,缘枫身子一僵,低声说道,“请殿下明示。”

“唉。”御紫炎叹一口气,封建社会的等级观念到底迂腐陈旧,“缘枫可是觉得韵薰公子身为男子却于其他男子之下辗转承欢,因此毫无地位可言,是以不肯与他行礼?”

见缘枫紧抿双唇并不答言,御紫炎便心知说中了缘由。

世间众人皆视男宠作玩物,他御紫炎不至于得闲到纠正天下人的观念。只是,御紫炎不希望他身边的人同样带着如此偏见看待他人,“缘枫,记得你初到我身边时,我曾告诉过你做人应当如何?”

“虚怀若谷,宠辱不惊。”当日八字,字字犹自在耳。

“不错。何为虚怀若谷?便是不因自身高人一等便看低别人。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便是一代鸿儒,也可能有向乡村鄙妇讨教求助之时。何况我并不认为男子承欢人下便一定是低贱之人。

身为男子,却离乡背井被送入别国皇宫,承欢人下,这背后,或有不为人知的苦衷,或有身不由己的缘由。不解内情之时,切不可一概而论,将所有人定为谄颜媚骨、自贬身价之辈。”

见缘枫似乎心中有所思,御紫炎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许,“我心中认为韵薰公子是个清净之人,却并不一定当真如此。人性为何,并非一两日可能得知的。其中判断,还需问你自心,我并不会强求你全盘接受我心中所想。只是一点,缘枫、墨雨,我希望你二人记在心中——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深藏不露之人比比皆是,断不可以貌取人,否则到头来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殿下教诲,缘枫谨记。”

“墨雨,记。”

“好了,我今日的这些话,你们慢慢体会吧。终有一日,你们自当了解了。你们也乏了,各自回去歇了吧。”

“缘枫告退。”

“墨,雨,退。”

“今日去了御花园?”缘枫、墨雨退下后,御天行由地下密室内出来。

“父皇全听见了?”

“嗯。”御天行踱至御紫炎身后,将其抱起,坐到御紫炎方才坐着的卧榻上。

“父皇——”御紫炎苦笑一声,似乎自从那兄弟二人来了后,这个男人总喜欢将自己抱在怀里,时日久了,自己连反抗都懒怠做了,但口中还是重申道,“紫炎已不是孩子了。”

“——”不出所料,御天行对御紫炎的反对之音毫无反应。

御紫炎也不再与他争辩,只得在心中对自己说如今这幅身子不过是七岁的孩子,如此享受天伦之乐也并无不可,一次次总是反对挣扎倒是显得自己太过矫情做作了。

想通至此,御紫炎索性安坐在“父皇”怀中,心思很快便被旁的话题引去了注意,他向后仰头,后脑抵住御天行宽阔的胸膛,向后上方仰视着御天行,若有所思的说道,“紫炎向那两个孩子灌输这种想法是否有些不妥呢?”

“炎儿是指男子承欢人下并非可耻之事?”御天行自然听到了御紫炎的一番话。

“正是,毕竟便是前世夜禹桥的世界,男男相恋依然为大部分世人所排斥——”似是想起些什么,御紫炎声音渐自低沉下去,最后不再作声。

“——”

“父皇果然也是无法认同么?”御紫炎见御天行不做声,以为御天行无法认同自己的说法。

“若在从前,父皇或许会对这一论调嗤之以鼻,莫说男子承欢人下,对于任何人事物,概或皆不曾入得父皇的双眼。”

御天行一双流金的黑眸深深望进御紫炎的一双紫瞳,听不出情绪的说道,“在父皇眼中眼中,一切人的命运走向都可轻易得知,一切都没有悬念,一切都早已成定局,是以,一切也便都是无趣。”

“父皇——”

自那一双紫瞳之中,御天行看到怜惜与心痛。只为这一人,只为这人儿眼中对流露出的对他的真心与关怀,他愿不惜一切留住这份真心与关怀。

“呵,炎儿,只是如今不同了,如今父皇有了你。有了你,父皇愿意去相信男子相恋并非可耻之事。”

炎儿,应该说,父皇已恋上了你,恋上了自己的亲儿——

御紫炎并未捕捉到御天行眼中复杂目光的深意,只当他还是半信半疑,于是继续说道,“不过男宠承欢人下,却又与男男相恋不尽相同,或许爱在其次,只为尽欢。遇见韵薰之前,紫炎确实对男宠心存偏见,但今日见了韵薰,却又觉得此人并非谄颜媚骨之人。实在很难想象他会为了启仙或是家族的利益不惜以自己的身子交换一点情报。”

说到此,御紫炎一双紫瞳不停上下打量着御天行,似是会说话的双眼仿佛在问御天行“父皇当真要过韵薰公子么?”

被御紫炎如此露骨的打量,饶是受万民朝拜亦无动于衷的御天行,此刻也有些发窘,“呃——父皇去过几次韵薰的寝宫。此人确有些与众不同。”

得到御天行的回答,御紫炎也觉得自己方才肆无忌惮的目光确实有些突兀,只是难得见到御天行手足无措的模样,御紫炎心中倒觉得有些新鲜,忍不住打趣道,“呵呵,紫炎从来不知父皇原来爱的是这般口味,怪不得当日燕昭太子无功而返——”

“炎儿——”御天行微眯凤目,露出危险的光芒,抱着御紫炎的双臂微微施礼,沉声问道,“炎儿此言可是在取笑父皇?”

“紫炎不敢——”御紫炎见势不妙便想逃走,却被御天行手下施力捉了回来,岂知用力猛了些,御紫炎不妨,柔软的身子仿若无骨般偎入御天行的胸膛。

手中柔软温暖的触感令御天行心中一紧,仿佛有一片羽毛在心中搔来搔去却硬是不肯用力,害得他心痒难耐却又解脱无门。低头见怀中人儿顺滑细密的发、水润柔软的唇、吹弹可破的嫩肤、身上还飘着一丝淡淡甜蜜的樱花香气,御天行多想就这样将怀中人锁起再也不让世人得知他的千般美万般好。只是若这人儿因为自己的示爱再一次逃了,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将他寻回——

“炎儿这可是在向父皇‘投怀送抱’?”不愿冒险,御天行只得装出一副玩笑样蒙混过去,强自压下心中不断升腾的独占欲。

“父皇!”御紫炎再次被御天行形同“调戏”般的话语惹得满脸绯霞。上次是冷不防吻他脸颊,如今又出言“调戏”。

最近父皇是怎么了?难道——想到一个可能性,御紫炎不知死活的坏笑道,“最近不见父皇涉足后宫,可是想念粉黛温柔了?父皇大可不必顾虑紫炎,勉强忍耐可是对身体大大不利啊。”

“呃——”没想到御紫炎有此一言,御天行险些被噎住。心中暗自叫苦,他的炎儿似乎越来越熟于应对自己的“调戏”了。只是,这人儿愈是露出如此狡黠的神采,他心中便愈是叫嚣着想要牢牢禁锢这人儿的一切。不知哪一日,或许他便会再也无法压抑心中不断升腾的欲`望。

这人儿此刻如此真实的在他怀中,触手可得,如此亲近的距离每每令御天行欲不能。只是,愈多次的触碰,便愈贪心,直想要得更多。这人儿由最初的抗拒渐渐的竟也习惯了他的亲密与触碰。便连脸上的神采都较从前真实轻松了许多。这是否意味着他并非全无可能?这是否意味着总有一日他终能得到怀中人完整的一颗心?

正自为再次成功惹得御天行哑口无言而沾沾自喜的御紫炎,自然是再一次错过了御天行眼中纠缠的挣扎。

叹只叹,所谓“擦肩而过”,不过在于一念间——

第三十二章秦殇

“三殿下,这便是昨日韵薰提起的琴谱。”依旧是御花园一隅的凉亭内,樱花早已落尽,却到夏日鸣蝉时。

“说过多次,韵薰称我紫炎便好,韵薰如何总是不听?”早已等候在凉亭中的御紫炎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相迎道。

“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定要说韵薰不守礼法了。”韵薰语气微酸的说道。

“又是哪些人乱嚼舌根,惹得韵薰不高兴了?”御紫炎微微笑道,初见时还觉得这韵薰是个冰一样的人,却不想是如此简单可爱的很。

“还能是谁如此口没遮拦,不就是——”话音嘎然而止,韵薰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下去。

御紫炎却早已明了,微眯着一双紫瞳恍然大悟状,“原来是秦殇胡乱讲话。”

“你如何知道——”韵薰脱口而出,顿觉失言,脸上显出一丝懊恼。

“若问紫炎如何知道——”御紫炎故意拖长音,捉狭的望着韵薰,“以韵薰的脾气,旁人说些闲言碎语几时入得了韵薰的耳?更不必说放在心上了。”

“若不放在心上,他可是要罚我的,我哪里还敢不听。”韵薰小声嘟囔着,“也不知是哪辈子欠了他,来到御寰皇宫六年,日日对着那张狐狸脸,被他随意使唤也便罢了,还整日当别人是无知小儿,每每得了机会便喋喋不休、说教不止——”

御紫炎见如此模样的韵薰心中直是好笑,早在疑心这般简单的人儿,如何在异国他乡的皇宫中平安活了许多年?果然韵薰口中时常提起的这位秦殇便是在韵薰背后时常提点的高人。

思及此,御紫炎的笑容渐渐褪去——昨日影卫刚刚送来的消息,在背后怂恿启仙蠢蠢欲动的,正是燕昭。而这秦殇,正是早些年间燕昭太子来访御寰之时送来的“礼物”——那个心思诡秘的燕琉璃,送来的人果非等闲之辈。

只是韵薰与秦殇的关系,似乎并非仅止于两国奸细间交互往来。韵薰的简单,御紫炎宁愿相信是真实而非扮戏。提及秦殇时韵薰脸上全然的相信以及一丝极淡的甜蜜使得御紫炎心中不免为韵薰担忧——秦殇对韵薰是实意抑或虚情,御紫炎并不清楚。

韵薰虽是简单却非愚笨。他那冰一样冷硬的性子也并非作假。若想亲近于他并非易事。只是一旦韵薰认定了谁,便会深信不疑,比如眼下他对于御紫炎便是至真至信。想来韵薰对于秦殇亦是如此——

“殿下?”见御紫炎半晌不曾言语,韵薰喊道。

“是‘紫炎’。”御紫炎苦笑道,心中亦是泛起一阵淡淡的苦涩——眼前韵薰对自己如此亲近,若是他知道自己住在御华殿内,与御天行朝夕相处,更加是御天行手下的一名影卫,不知到时韵薰又会是何种表情。

虽是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份与韵薰不该太过亲近,御紫炎却如何也无法拒绝眼前这个简单清净的人。看着韵薰,御紫炎似是看到了过去的夜禹桥,同样的高傲,却又同样有着各自的身不由己,为着别人而活。

“紫炎,这几**总是在走神。我跟你讲,这篇琴谱慢板的部分我怎样都弹不出悲伤欲绝的味道。你来帮我看看,有何妙诀——”

韵薰想起自己的琴谱,便再不去计较称谓的问题,更加忘记去理会御紫炎心不在焉的理由,自顾自得滔滔不绝起来。

御紫炎一边浅笑着听他讲着,一边接过琴谱,照着弹起来,心中却是在想——所谓“启仙第一才子”,说到底不过是个虚名,宰相庶出么子,便是再有才,到底地位尴尬。只可叹自己与他相遇在错的时机场合下,否则概或会结成莫逆之交吧。

然,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只盼你与秦殇不会做出无可挽回之事,只是,恐怕你二人,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两枚棋子,身不由己罢了。可叹心比天高的一个人,命,却不由自己做主。自由——此生对你二人怕是这世上最难得的事;之于紫炎,又是触手可及,抑或难于登天呢……

音随心动,一曲“无忧”终了,韵薰面庞早已满布泪痕;

“咦?奇怪——”韵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为何不知不觉间,泪便自行满溢了出来?紫炎——紫炎——”

越过韵薰失神的模样,御紫炎的视线定格在他背后目光如炬的一人身上。

他为何如此?——深邃的目光似乎能够言语,无声的质问着御紫炎。

他为何如此,你心中难道不知?——御紫炎莞尔一笑,白皙的手指轻抚着手下的琴弦,亦无声答道。

对于御紫炎淡然自若的反应来人似乎心中早有准备,只是御紫炎另有深意的目光依然使得来人微微犹疑了瞬间。

将来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御紫炎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线,不着痕迹的勾动琴弦,突兀的琴音换回了韵薰飘散的思绪。

“秦殇见过三殿下。”眉微微挑动,秦殇形容优雅的低身一礼。

方才回神的韵薰听到背后那深海一般悠远沉静的声音,眼中一闪而过微不可察的挣扎与苦痛。御紫炎心中除了感叹惋惜,无计可施——若是风平浪静时,或许御紫炎会设法助他二人远离是非。

只是如今,运命之轮盘早已开始转动有因必得有果,除了静观其变,御紫炎无法有任何多余动作,否则受牵连的,便绝非仅只眼前二人。

最重要的,他无论如何都不可将御天行陷入险境——这便是御紫炎的底线。无论他二人如何兴事,只要不超过御紫炎的底线,他便愿意尽他所能保二人平安,否则,莫怪他御紫炎心冷人更冷。

心中纷繁思绪,却也只是一瞬之间,脸上依旧笑得淡然,“久闻秦殇公子,今日终于得见,果然人中龙凤,文质彬彬。不愧是燕昭妇孺皆知的‘奇巧文杰’。”

听御紫炎如此说,秦殇露出一副狐狸般无懈可击的笑容,“三殿下谬赞了,那不过是早些时候年轻气盛,才以讹传讹。若说人中龙凤,当推殿下莫属。早听韵薰时常提起殿下如何出色人物,使得秦殇对殿下也是万般向往。如今有缘得见,于秦殇实乃一大幸事。”

哦?——御紫炎心中暗笑——有意思,跟本殿打起太极来了?你这是在试探我的底细么?你可知我同样也想看看你心中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呢。便让我们好好过一过招,只是招惹本殿,你可要做足心理准备——

韵薰左右打量四目相对笑得诡秘的二人,秦殇的狐狸笑他是早就看习惯了的,只是今日怎么觉得紫炎笑的与秦殇如此相像?紫炎难道也是个满腹诡计的小狐狸不成?为何相处多日他竟没有觉出半分?

“你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韵薰疑惑的声音打断了二人无声的对峙。

“呵呵,秦殇见韵薰被紫炎的琴害得泪流满面,疑是紫炎将韵薰欺负了去,这是向紫炎无声的叱问呢。”御紫炎先声夺人,说得委屈无比、真真可怜。

“秦殇!紫炎哪里会欺负我?你当个个都像你一样狐狸转世?”

“噗!”听了韵薰的话御紫炎忍不住嗤笑出声,忙用衣袖掩住口,借口逃开,“韵薰,我去看看缘枫与静言跑到哪里玩去了,半晌不见人影。告辞。”

看着御紫炎匆匆离去的身影,秦殇的视线久久不曾收回。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接近那三殿下了。”半晌,秦殇背对着韵薰开口说道。

“——”韵薰方才天真无邪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换回一副冰冷的面容。

“那位殿下——并非如表面一般无害,你心中该清楚的。”

“我知,只是——”

“唉。”秦殇悠悠叹了口气,转身过来抬起手撩起韵薰一缕乌丝,以内力将声音捻成一股细丝传入韵薰耳中,“你可知我几日暗中查探三殿下行踪,却几次被他不动声色逃脱。”

“你为何跟踪他?!”韵薰惊得瞪大双目,却依然记得同样传音入耳,“相处数月,他从不曾加害于我!”

“不错,他是不曾加害于你,却也未让你探去半点消息是也不是?”

“那是——那是因为紫炎无心权位,身后也没有任何后台。”韵薰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没有后台?”秦殇冷笑一声,“三殿下没有后台?那韵薰可否告诉秦殇,没有后台的三殿下为何不是住在母妃的凌烟宫,而是每到傍晚时分都会在御华殿周围出现,随后又能在秦殇的跟踪下突然消失踪影?”

“!”韵薰又是一惊,低呼出声,“此话当真?!”

“嘘!”秦殇忙上前一步掩住韵薰的口,紧贴着他耳边低声说道,“你怎么总是这般不小心?!”

“——抱歉。”韵薰歉意的说道。

注意到二人姿势甚是暧昧,韵薰不自在的退后一步。

秦殇则警惕的四下看看,传音对韵薰说,“隔墙有耳,回去再说。”

韵薰无声点头。二人并肩离去。

待二人人影消失在绿意盎然的树林之中,一颗约莫一人粗的树后似乎晃过一抹紫影。再望去,只见御紫炎已端坐在凉亭之中捧起茶杯笑意盈盈的喝起了茶。

“难怪这几日我总觉得后面有尾巴。原来是他。”御紫炎冷笑一声,手中的茶杯成了粉末,摊开手掌,一阵风刚巧吹过,顽皮的带起御紫炎玉掌中的淡绿色粉末,一阵青烟转瞬即逝,“功夫倒是不低,只可惜身上的味道出卖了他。”

第二次见面时御紫炎当作见面礼送了韵薰一包迷迭香,说是凝神静气的上品。此话固然不错,只是他赠与韵薰的迷迭香是经过他与霜月精心炮制,加入几味名贵药材炼制而成。炼制出的香料,凝神静气效果更佳,只是迷迭香气中混合了极淡的药香,若非像御紫炎这般天生异能可识别药毒之人,平常人绝难察觉。

这特殊的香料除了每日夜间在御华殿的冷香之中混入极少的量,其他人不可能有。看来韵薰确实用了自己赠的礼物——御紫炎心中难免有些矛盾的想着。

虽说当日送他那熏香确有几分试探之意,只是相处时日久了,韵薰的性情是他所喜的——无论是冰冷孤傲的他,亦或是简单易懂的他。虽说早知韵薰身份特殊,如今得知他到底无法置身事外,心中还是有些发闷。

“韵薰,莫要做傻事——”喃喃的说着自己都听不清楚的言语。御紫炎的紫衣微动,身影毅然决然踱出凉亭。

夹带着暑气的阵风带起石桌上残留的点点淡绿色粉末,闷热的是风,抑或人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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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有话要说:

呜呜,梦梦这些天一直努力修改文文,至少现在第一卷的章节连上了,不过章节名后面没有(改后)的,关于御紫炎前世的设定还是会有些出入。梦梦会继续加油修改的。

鞠躬……爬走……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三十三章 痛了知觉 (改后)
章节字数:3967 更新时间:10-06-19 17:21
第三十三章痛了知觉

回到御华殿,见御天行正一手撑在书案上闭目养神,御紫炎便刻意放轻脚步,正欲退出,却被御天行叫住。

“炎儿回来了?”御天行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冷润不再,却平添一分醉人的魅惑。

“父皇。”见御天行起身,御紫炎便转身合上殿门,走到御天行面前,“父皇可是在为启仙与燕昭联手之事心烦?”

“这些小伎俩尚不至令父皇劳神,只是缠人了些。父皇已吩咐灵派人去探底了。”

将御紫炎抱起于怀中,御天行伸出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御紫炎的小脸,端详着微带倦容的精致小脸,探寻似的望向那双紫瞳深处,仿佛想要看出答案,低沉的声音疏冷依旧,此刻却是多了几分蛊惑与探究。

“炎儿才是,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可是心中有事?

御紫炎微微闪躲过御天行的手指,却将头埋进御天行的胸膛,左右蹭了几蹭,呢喃的声音由口中传出,“紫炎无事,只是有些乏了。”

“——”

御天行先是因御紫炎主动亲昵的动作一愣,随后听到怀中传来闷闷的、同样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英气的眉间刻出几道深痕,宽阔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小人儿泛着紫芒的软发,“若是乏了,便不要再插手韵薰之事,离他远些吧。此事自有父皇与灵来料理。”

不想御天行竟能猜到这一层,原本因秦殇之时闷闷不豫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些。

只是,令他觉得乏了的,又何止如此,“无妨。韵薰对紫炎甚是信任。而且今日也与秦殇碰了面。前几日与父皇提过的跟踪紫炎之人,看来当是秦殇无疑。此人果然不可轻忽,无论武功心机,均属上乘,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了——”

御紫炎言至此,悠悠叹了口气,侧过头去依旧枕在御天行的怀中,却举起自己的手,端详着喃喃说道,“任凭如何出色的人才,到底身不由己,成了上位者用以攻心弄权的棋子。这三尺宫墙之内,当真须得无情才活着心安理得么?”

御天行闻言微微使力扳过那张微微有些失神的小脸,情不自禁俯下身去轻轻亲吻着怀中人儿的额头,不带一丝情`欲,只有柔情的慰藉,“炎儿变了。若是从前,炎儿总会冷眼旁观,虽是会感慨惋惜,却断不会真的为他人难过,更不会感怀皇族无情。”

“是——么?”御紫炎不似平日里讶异于御天行如此亲密的触碰,却只是微微抬起头扯出一个空洞的笑容,“或许是吧。说到底,紫炎也不过是过客一名,不知为何而来,也不知几时便会离去。哪里还有余力去关心旁人的喜怒哀乐?”

“——”御天行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儿,一双薄唇几经开阖,终是没有说出心里涌起的话。

御紫炎并未注意到御天行眼中的神采,只是陷入自己的思绪,悠悠叹息一声,眼神蓦地飘远,喃喃说道,“不过前生,夜禹桥似乎也总觉得是个过客,少了些许归属感呢。”

不想看这人儿露出如此淡漠的表情,不知不觉之间,御天行似是觉得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发生着。

心中隐隐不安的感觉逐渐扩大,御天行蹙起帅气的眉,伸手挑起御紫炎精致的下颚。

御天行带着一丝微凉的手指拂过御紫炎姣好的眉,划过透着一丝迷茫的目,抚上显出几分暗淡的颊,最后托起微尖的颌,“父皇知道炎儿带着前世记忆再生为人,心中多少会有芥蒂。但是炎儿留下了缘枫、墨雨,如此尽心尽力教导二人习文练武,炎儿不也是正一点一点融入了这一世?

况且还有父皇陪在炎儿身边。如今的炎儿也会笑得像个孩童,也会不时顽皮使坏,也会间或随性撒娇,也会交出一点真心,也会偶尔依赖父皇。如此的炎儿,父皇是乐见的。难道炎儿觉得不好么?”

心中不安的感觉再次扩大,御天行仿佛在担心着什么似的,有些急切的解释着,说服着御紫炎,同样说服着他自己。

“我?”御紫炎眉梢微挑,带着一丝迷惑的反问一声。

“不——好吧。前世之事,紫炎已忘得八成。当日为何在阎府许愿无爱,也是无从记起了。如此,才是好吧?因为忘却,而无知觉。而如今——”御紫炎指指自己的心口,脸上掠过一丝极浅淡的苦涩的颜色,“若因为改变,这里又有了知觉——有了知觉,便知道了痛。如此——则不好……”

御紫炎透着一丝脆弱的声音深深敲入御天行的灵魂深处。他的炎儿,为何会认为对这一世的人生有了情,却会先领会了痛?

御天行两道剑眉锁得更深——近日里御紫炎的改变,朝夕相处的御天行并非毫无知觉。御紫炎当初说过在阎府曾许愿无爱。当时御天行也并未当真——毕竟御紫炎转世为人,成了他的皇子,而并非成了杀手。

但如今看来,当日所说之事,或许……

“父皇,不要爱不好么?父皇同样冷情无爱,才能没有任何弱点。这样,不好么?”

御紫炎扬起头,一双紫瞳似是失去了焦距一般询问着御天行,冰冷的温度蒙上双瞳,由一张小嘴中吐出的言语,似是要将御天行全身血液冻结。

“……”面对御紫炎的问话,御天行不知该如何回答。

曾几何时,御天行同样认为自己冷情无爱。但如今,他却早已不再是冷情之人,更加不再是无爱。御天行此刻多想告诉御紫炎,他正是他心中所爱。无关性别,无关亲缘,他只是被这人儿的灵魂所吸引。

但是——面对这般模样的御紫炎,御天行却是不知是否该告诉这人儿心中所想。

“炎儿莫痛,有父皇在,不会让炎儿再心痛,不会。”

仿佛宣誓一般,仿佛生怕御紫炎再次抛却心中溢出的一点点情,御天行一遍又一遍反复呢喃着。

“呵。”御紫炎淡然一笑,悠悠说道,“父皇不必为紫炎担心。痛——紫炎早已忘了那是种什么滋味。”

看到御紫炎如此一笑,御天行眼中神色,莫名暗了几分。

并未曾注意到御天行眼中的异色,御紫炎只觉心中似乎蓦地划过一些破碎的片段,头痛欲裂的感觉,使得御紫炎抿了抿唇——十五年,还不曾到啊——心中莫名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得不到回音……

“炎儿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注意到御紫炎表情细微的变化,御天行开口问道。

“不,没什么。”御紫炎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神采,轻声说道。

自御天行的怀中滑出,御紫炎双手背后踱至窗前,轻轻推开一扇窗,夏日午后耀眼的阳光顷刻洒入,过度的亮光晃得御紫炎微微眯起双眼,一双紫瞳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望向窗外的视线却丝毫不受影响,似要望断天边。

御天行自是看不到御紫炎此刻眼中正闪烁着的飘忽的目光,只是觉得那紫衣的人儿,似要消失在包裹他全身的璨金光辉之中,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抓住那似要远离的人儿,却因御紫炎的话僵在了半空。

“父皇,待此事了结,可能陪紫炎出宫走走?”

紧绷的心弦稍松了些,为那人儿说的是愿自己陪他一同出行,而非要求独自离开。

“当然可以。父皇早便允诺过要带炎儿出宫游玩,只是一直苦于不得机会。是父皇食言了。”

御紫炎悠悠转回身,金橙色的光晕中,那淡淡的笑容却没有一丝温度,“父皇终年勤于国事是百姓之福。紫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却也深知父皇自有父皇的身不由己。”

——这皇宫里的人,各人自有各人的身不由己。

“炎儿不喜留在皇宫?”

——炎儿可想离开?

听到御天行如此问,御紫炎微愣,侧过头再次看向窗外,全然不知御天行的手紧攥成拳强自隐忍着将那人儿禁锢怀中的冲动。

一个声音在御天行心底深处不住呐喊,不要承认,不准承认,若是从你口中听到你想离开,父皇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

“呵,不喜?”御紫炎歪着头略回味咂摸一番,“谈不上。活在皇宫之中自是时时无趣、处处虚伪。只是紫炎既是生在了皇家,便早已与皇宫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母妃;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父皇;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与紫炎早已亲如手足的月与洁;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年幼无依的缘枫、墨雨。

于是紫炎便不再是了无牵挂的孤家寡人,于是紫炎身上便多了许多牵绊,于是,紫炎便不可能随性妄为。”

御天行心中似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隐隐的发疼——这个人儿并非不想离开,不曾离开,只因那些名为“忠仁孝义”的责任。这人儿并非喜欢心计谋略,却为了他与韵薰、秦殇周旋试探。这人儿并非冷酷无情,却为了他将心中对于韵薰的一份友善之情亲手抹杀。

“何况,”御紫炎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便是出得宫去又如何?天下之大,却没有一处是紫炎的归属。好比前世的夜禹桥,四处游走,看尽名山大川,心里却依旧是空的。若无根浮萍、无线纸筝,留着或走着,却是无差。”

“炎儿属于这里,父皇便是炎儿的归属。炎儿便将这御华殿当做脚下的根,将父皇的挂念当做手中的线,可好?”

“——”一双紫瞳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几步跨至自己面前、言辞迫切的如告白般言辞恳切、诚心相询的御天行。御紫炎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不安,却也只是一瞬间,便又被遗忘。

“可好?”御天行再一次追问道。

御紫炎未置可否,只是对着御天行淡淡的一笑,“看来紫炎当真令父皇担心了。”

“炎儿——”

“父皇,紫炎无事,不过一时感伤,莫名说了些胡话,父皇切莫放在心上。”

“唉。”御天行再一次无奈叹息道,“罢了,父皇不逼你,只是希望炎儿记得,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亦无论炎儿走到何处,有父皇之处,便是炎儿可以安心停驻之处。”

“父皇对紫炎的好,紫炎一直记在心上。母妃、还有身边的人对紫炎的好,紫炎同样放在心中,是以紫炎留在宫中并非如此为难。父皇也不必为紫炎担心。紫炎对眼前的生活并无不满,只是偶尔发些牢骚罢了。”

御紫炎依旧淡淡笑着,只是较之前多了一丝温度,也使得御天行中稍稍心安。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三十四章 心中计算 (改后)
章节字数:3766 更新时间:10-06-07 21:40
第三十四章心中计算

“陛下,殿下,晚膳已经备下。”殿外缘枫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今日有些闷热,不如父皇陪紫炎到后山竹寮内用膳吧?山上较殿里凉爽一些。”

“炎儿觉得热么?父皇命人准备寒冰来纳凉。”御天行依然记得,这人儿总是不喜燥热。

“不必了。时候尚早,等夜间歇息的时候再准备寒冰也不迟。整日闷在房里,父皇不觉得偶尔外出走动走动,心情也跟着开朗许多么?”

御紫炎展颜笑道,仿佛方才一段沉闷的对话从未进行过。

“炎儿说得有理。既是如此,便吩咐缘枫去准备吧。”

缘枫领命下去,到御膳房准备。霜洁见缘枫若有所思的模样,笑着伸出玉指敲打他的额头,“想什么呢?边走边发呆。仔细摔倒。”

“洁姐姐——”缘枫晃过神来,有些疑惑的说,“今日陛下唤我名字来着。”

方才见缘枫径自出神,还道出了何事,谁知竟是为此,不禁嗤笑出声,“你这小子,陛下唤你名字有何稀奇。”

“当然稀奇,自从缘枫与墨雨到了御华殿,陛下极少正眼瞧着我们,更莫说唤我们的名字。尤其墨雨与殿下言行亲近之时,缘枫甚至觉得陛下看向墨雨的眼神有着一丝怒意。原本缘枫还以为陛下因娘亲之事而讨厌我们二人呢。”

“莫要胡说!”霜洁正色说道,随后语气又微微放柔说道,“陛下随平日里待人极冷淡,却不会随意无端迁怒于人。陈年往事,陛下不会因此而讨厌你们的。”

“那到底为何——”缘枫还欲再问。

“好了,不要多想了。快些准备将晚膳装入食盒送去竹寮,莫让陛下与殿下久等了。”

缘枫听霜洁如此说,只好放下心中疑惑,准备晚膳。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缘枫将装了晚膳的食盒送到竹寮内、摆好,正欲退下。

“你与墨雨一道留下用膳吧。”御天行叫住正欲转身带着自午后便在竹寮内练琴的墨雨离开的缘枫。

缘枫与墨雨均是一愣。缘枫心中的疑惑又一次出现。今日陛下不仅唤了他们二人的名字,竟然还要他们一同留下用膳。

“这——”缘枫有些犹豫,虽然平日里殿下对他兄弟二人总是和颜悦色,但是陛下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再如何说,同席用膳实在有点……

“无妨。”

御紫炎听御天行今日竟然主动提出如此要求,心中自是欢喜。虽说平日里父皇对自己总是极好,对其他人却依旧总是冷冷的,便是连母妃亦是如此,只有自己在一旁之时,父皇对与自己亲近之人才会稍稍友善一些。可是不知为何,父皇对缘枫、墨雨二人却一直冷淡的紧,对墨雨甚至好像有着一丝隐隐的排斥。

御紫炎虽然一直说服自己只是多想,但到底心中有些可惜——自己亲近之人,御紫炎自然也希望同样为父皇所喜。是以对于眼前御天行态度的转变,御紫炎自然是乐见的。

见缘枫迟迟不肯动作,御紫炎催促道,“父皇如此说,你们便不必顾及了,快做啊。”生怕御天行改变主意似的,御紫炎有些心急的拉着缘枫坐下。

见缘枫坐下了,墨雨也随着坐了下来。

“用膳。”御天行淡淡的说了两个字,便自行拿起汤匙,先为御紫炎舀了一小碗雪梨银耳汤,“炎儿既是觉得今日闷热,便先用些甜汤,解暑开胃。”

“多谢父皇。”御紫炎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接过御天行手中的碗,又转头再次关照兄弟二人道,“缘枫、墨雨不必拘谨,安心用膳便好。”

“是。多谢陛下、殿下。”

“谢,陛,下。”

二人道过谢,便也自行用膳。

看着御紫炎璀璨笑靥,御天行心中腾起一阵安慰——虽然依然不喜这二人与他的炎儿过分亲近。

但若是他二人可以帮忙牵绊住炎儿的心,若是他二人可以使得炎儿久居宫中疲于心计应对之时重拾笑颜,若是他二人可以令遗失爱人之心的炎儿逐渐寻回情感,那么,他不介意利用这二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将炎儿永远留在身边。

只是,他心中如此一番计算,绝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特别是炎儿。若是炎儿知道自己用如此手段收买人心,只为达到他自己的目的留住炎儿,生性不喜被人拘束,更不喜逢场作戏、攻心算计的炎儿,恐怕反会急于逃开吧,并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那时,他将再也追不回这人儿的远离的心。

如今他只有等待,等待自己的一切计算得到回报,等待炎儿全心投入到这一世的人生,等待炎儿不再从心底排斥情爱,等待炎儿对他的宠爱习惯成自然并且再也离不开,那时,他便可以将这个如水一般柔顺的人儿永远捧在掌心里不再放手。

只是,面对朝权阴谋能够慧眼如炬、审时度势并应对自如的御天行却对情爱的理解有些偏差。所谓“爱”,并非简单的占有与索取,更非单凭计算手段便能有所收获的。

若是御天行早早明白个中深意,是否便不会在不远的将来险些彻底失去眼前这个他深深迷恋着的人儿?抑或无论御天行明白与否,结果总是一样。缘分是否果真为天注定,须得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二人无名指上的红线才能顺利连接缠绕成为一体?

又或者该说,二人之间日后经历的种种磨难与擦身而过,正是上天赋予他们的考验,唯有解开重重误解与阻碍,二人才能于真正意义上实现灵魂的契合与交融。

也唯有到那时,无论是御天行此刻心中这份片面的迷恋与独占欲,抑或日后使得御紫炎迷惑了很久的那种被动的感动与习惯接受,方可真正得到升华成为真正刻骨铭心的爱情。

种种迷题,皆为后话。缘分或许早已注定,相遇、离别、重逢也均只是一瞬间;情爱,却需于天长日久间细水长流、耐心积累,方可如陈年佳酿一般,愈醇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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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缘枫与墨雨收了食盒先行退下。

空气中一丝细微的波动,灵现出身形,单膝跪倒道,“主子。”

“免礼。”御天行暗自平复起伏的心情,恢复疏冷的声音说道,“结果?”

“回主子,属下得到消息,日前燕昭暗中遣人来到大央,曾与秦殇秘密有过接触。随后韵薰身边的小侍出门时恰好撞到兵部尚书闻崇礼的亲信家丁。二人虽未表现出相识,但十有八九二人相撞之时已伺机交换了信息。只是属下无能,未能查出这两番接触下,几方势力到底缔交了何种交易。”

“无妨。”御天行挥了挥衣袖,示意不打紧。

御紫炎在一旁说道,“他国奸细潜入,无论有何图谋,无外乎两种动作,一是刺探军情,而是刺杀人命。”

灵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属下亦是如此想法。无论先后,对方近日内必有所行动。闻崇礼身为兵部尚书,军机要事他自是不难得知,问题只在于他将如何将情报交托于启仙手中。事关重大,想必他理应不会如上次街头碰面般轻率。属下已安插暗哨密切监视闻府上下一举一动。若有任何异动,属下定会及时报与主子。”

“好。”御天行颔首表示赞赏。灵跟随他多年,心思缜密,判断果决,巾帼不让须眉,不愧为他的左膀右臂。

“不过若是对方想要刺杀人命,便有些防不胜防。”御紫炎接过晏灵的话微微蹙眉继续分析道,“对方目的不明,是想扶植与己国相亲的新势力掌权,抑或只为在御寰宫中制造混乱,使得己国好有可乘之机。

为防前者,只须在父皇身边加派人手增强防范,紫炎也当加倍小心,与默一明一暗,定保父皇周全;最为棘手的便是后者,若只为制造混乱,则无需特定目标。

如此一来,皇宫之中可能成为目标的便太多,实在防不胜防。若要全部保护起来,又难免分散人力,父皇身边的防御也会因此被削弱,这个险,犯不得。”

“正是如此。”晏灵见御紫炎分析的如此透彻到位,心中自是欢喜。不仅为自己亲儿如此出色,也为御紫炎能够如此冷静、考虑周详,留在御天行身边,御天行的安全则更多了一重保障。

“如此,便只有多加关注韵薰与秦殇的动作了。毕竟欲在宫内兴事,他二人亲自动手的可能性极高。”

“不可!”御天行反对道,“炎儿不要再与韵薰有所牵扯了。”

御天行心知,若再与韵薰深入接触,到时若不得不处置他,御紫炎难免为难。

“紫炎无事,父皇不必担心。虽说紫炎对韵薰确实有些欣赏,但若是他当真做出傻事,紫炎绝不会手下留情。”

御紫炎递给御天行一个安抚的微笑,悠悠说道。

“正是如此,父皇才不准你继续与他牵扯下去。”

眼见了御紫炎刚才明明露出那般心痛的表情,御天行如何还能任这人儿面对两难的境地。

“父皇不是说过紫炎还有父皇么?”御紫炎淡淡笑着说道。

“话虽如此——”御天行还欲阻拦,却被御紫炎的目光拦下。

“父皇,紫炎心意已决。况且韵薰平日里极少与人亲近。此时另外派人暗中监视他们,不如紫炎在明处与他相处来得方便。此外那秦殇也非易于之辈,有了韵薰这个借口,紫炎也可借机对他的目的、或者说燕昭的目的稍作试探。”

“——”御天行被御紫炎天衣无缝的分析驳的哑口无言,只得叹息一声应承下来,“如此,炎儿一切小心。还有,莫要再投入太多心思在他二人身上了。毕竟立场不同,他们走至今日既是形势所逼,却也已是骑虎难下,莫说炎儿,便是朕也无法救得了他们。”

“紫炎明白。”

第三十五章各自挣扎

便在竹寮之中,御天行三人有了定论之时,御寰皇宫西南一隅,萋瑛宫。

所谓萋瑛宫,原是几处稍小的院落组合而成。各国送来的公子们,便是居于此处。仔细看去,其中一座院落简约却又显别致,院门悬挂一块牌匾,飘逸的瘦金题词,三个落落大方的碎金蓝字写着“落雪居”,正是韵薰的居所。

而此刻房中,水蓝色的纱帐之后,隐隐约约映出两道相互纠缠的身影。

“嗯——唔。”一丝微风拂过,撩起神秘的纱帐,隐约传来的那几乎微不可闻的闷哼声的主人正是这落雪居的主人——韵薰。

此时的韵薰一反平日平静无波的面容,两颊的潮红昭示着主人辛苦隐忍着身后那人坏心逗弄所带来的连番快?感。就在韵薰快要忍耐到极限破口大骂之时,身后之人终于“良心发现”带领他由上下浮沉几近窒息的欲海之中得到解脱。

“——”全身无力瘫软在床上,韵薰如离开水的鱼儿一般合不拢口的急促喘息着。房间内淡淡的麝香味使得原本潮红稍退的面颊重新染上一片绯红。

“看来韵薰今日当真恼了。明明忍得如此辛苦,却硬是不肯出声求饶呢。”

身后人一边说着一边由枕边取过一块丝巾,轻柔小心的帮韵薰擦拭着释放过后的痕迹,那精致仔细的模样仿佛正在对待一件世间罕有的艺术品。

而韵薰的心中却反而因此而升起一丝苦涩——这个男人,几年来虽时常如此“惩罚”他,却从没有一次当真要过他。这副身子——果然已是不干净了吧?

“傻瓜,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有的没的?”注意到韵薰的沉默,秦殇低头看去——紧抿着嘴唇——那是韵薰不快时习惯性的动作。

“唉。”悠悠叹息一声,秦殇扶起浑身无力的韵薰,帮他拭干身上的薄汗,又为他整理好零乱的衣衫,轻轻拥他入怀,“前几日太子殿下传信进来。要我在三日后御寰皇宫一年一度的仲夜祭时伺机动手。而后嫁祸给尚水,借以引起御寰与尚水的战事。”

“目标?”韵薰费力的问出两个字。那双眸氤氲、吐气如兰的模样,使得秦殇险些看呆了。

“咳。”秦殇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嗓音微哑的回答道,“三皇子——御紫炎。”

“什么?!”六个字如晴天霹雳惊醒韵薰一双迷蒙含雾的双眼,“为何?!”

“嘘!轻些。”秦殇忙安抚道,随后表情亦是转而凝重,“我也知你会为难。但是殿下有命,我不得不从。你也一样,你身边的那个小侍不是交待过你一切听从殿下指示么?”

“为何偏偏选中紫炎?制造混乱而已,选位得宠的嫔妃便好啊。”

“‘得宠’?”秦殇扬起一个嘲讽的笑意,“韵薰觉得放眼后宫,那位冷清冷性的陛下‘宠爱’过谁?但是这三皇子却能住在御华殿内且不为外人知,韵薰以为这是为何?”

“不!”明白秦殇眼下之意,韵薰不认同的说道,“紫炎那般高傲的人,不可能甘心委身人下。”

“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今日虽是初次正面见到那位三皇子,却是觉得此人看起来虽很随和,但绝不是轻与之人。连日来我追踪未果也足见他身手不凡。”

“既是如此——”

“正是如此出众的人,才有可能使得那位眼中空无一物的陛下一颗心为之流连不是么?何况那位陛下生来便是光辉耀眼、高高在上的存在。再高傲的人遇到他怕也只能甘拜下风。再者那位三皇子,傲则傲矣,却到底少年心性,猎奇心理概或有之。两个高傲之人聚在一处,持着相互征服的心思纠缠不清也未可知。”

“我还是无法认同。”

“你到底在坚持些什么?无论你如何不能接受,一个将近九岁的皇子竟然常年居于皇帝寝宫这点本身便不合常理。”

“你也说紫炎不过只有八、九岁,御寰帝便是再如何也不会迷恋一个孩童吧?”

“韵薰不要忘了,你当初入宫之时也不过较他如今年长两岁而已。”秦殇轻抚韵薰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与沉醉,“那时的韵薰,已足矣令任何一个遇见你的男人过目不忘、甚至为你发狂。”

秦殇突然感性的低语惹得韵薰面上一阵发烫,激情尚未退尽的余韵使得秦殇的嗓音较平日愈发低沉了些,显得分外的性感撩人。

虽说平日里此人一面“惩罚”他,一面也会在他耳边极尽**的呢喃一些羞人的情话,却总分不清此人只是逢场作戏、使坏玩笑,还是发自真心。

而此时却不比往常,眼前人目光中传达的隐讳却又深沉的情感,使得韵薰心中漾起一阵苦涩、羞怯、甜蜜与期待交织的复杂心情。

“好,好端端的,提这些陈年旧事做甚?”慌乱中,韵薰佯怒埋怨道。

“呵。”看到韵薰露出平日难得一见的娇羞模样,秦殇轻笑出声,回归话题,“提这些只为告诉韵薰,一人之魅力所在,无关年龄。你看那三殿下的形容举止,一抬手一投足,那份雍容自在,那份睿智明慧。除了稍显稚嫩的身形与样貌,他还有哪里像个不喑人事的黄毛顽童?”

“——”被秦殇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秦殇说的不无道理,便是他自己,初次见到御紫炎时,心中都难免为之一惊,更何况与他朝夕相处之人,更是要为他深不见底的心思、变幻莫测的性情再加上那副惊为天人的容貌所折服吧。只是——

“一定要对他下手吗?”韵薰心中万分挣扎的反复向秦殇确认着。毕竟那个人儿是他在这异乡的皇宫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那个人儿有千般好,却恰恰要因着这好,无端成了几国明争暗斗的牺牲品么?“美玉何罪只有。”

“怀壁其罪。”秦殇抬起韵薰低垂的头颅,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怪只怪他与御寰帝纠缠在一起。怪只怪你我身上背负着太多的无可奈何。若是你不听从命令,你那远在启仙的娘亲命运堪虞,不是么?我也是一样,不可能将尚且年幼的弟妹置之不理。于是,你、我,别无选择。”

“有时候我真想自私的抛下这一切,远遁消失。便不必整日昧着心与那些眼中只有荣华没有人性的东西周旋做戏,虚与委蛇。更不必不知羞耻的承欢人下。有时想想,与其拖着这副脏了的身子苟且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韵薰啊,韵薰,这许多年了,难道你还不了解么?以你我这般的立场,便是连自行选择生死的权利都没有啊。”

眼见着自己心之所属的人如此痛苦,却又无能为力,秦殇恨极了自己的无用与无能。他甚至连让眼前人知晓他心中的爱恋都不能。他只能看着眼前人每次在他手中释放后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与自卑,却只能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玩笑带过。

他们都是些不知明天是否能够到来的亡命之人。既是不能相守,何必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心。到时若是自己先行遭遇不测,只怕眼前人绝不会选择独活于世。

“韵薰不恨老天不公,也不恨自己出身低贱,韵薰只恨自己不够无情,明明自身难保,却还妄自为旁人担心。”若是能够无情,心中便不会如此挣扎,自是听命行事便罢了。恻隐之心,对于一名奸细,只是赘余。

“我只是将殿下的计划告与你知。下手之事我来便好,你不必出面,三日后你自留在落雪居等我消息。”不忍韵薰如此难过挣扎模样,秦殇说道。

“不可!”韵薰听秦殇欲孤身前往,顿时厉声喝止。

“韵薰——”

“不可便是不可!此行不似平日传递消息,我怎可眼睁睁见你只身犯险。况且这本就是我启仙帝贪心不足,我更加不会袖手旁观。”

“——”

秦殇脸上荡起一个柔情似水的笑容——这个人,先是想到不要看自己只身犯险,随后才想到本国的利益与责任。

这样的人,教他如何不爱?只是既是危险,他更不能让他一同犯险,心中盘算至此,又换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虽说是启仙图谋在先,但我们那位殿下却硬是要淌这淌浑水,才会将我也牵扯进来。所以韵薰不必为此觉得有愧于我。不过——若是韵薰当真觉得心中有愧,不如此事了结之后,完全属于了我可好?”

“——”韵薰低头不语,秦殇只道他恼羞成怒,正等他怒目圆睁、怒骂自己是只黑心狐狸,便听见韵薰依旧低着头声如蚊鸣的说道,“你这黑心狐狸——”

秦殇心中暗自苦笑,果然还是如此么——

却不想韵薰一手轻轻抓住秦殇的衣襟一角,红霞伸至耳根,说道,“你这狐狸,将今日的话好生记在心里,到时若是想要赖账,我定不饶你——”

“韵——”

秦殇不曾想过本是半开玩笑的将心底的话说了出口,竟能得到韵薰如此的回应。

只是,三日之后,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尚是未知之数。若是此次之事当真可以顺利了结,他愿不再瞻前顾后、虚度华年,哪怕没有明天,也要与心爱之人缠绵眼前——

第三十六章仲夜

三日后,酉时三刻。

御紫炎午膳后在密室之中打坐了大半日,此时正在殿后的浴池中沐浴。

“殿下,仲夜祭快要开始了。陛下要缘枫来问殿下好了没有。”屏风后,缘枫问道。

“嗯。”一阵水声响起,御紫炎应道,“我这便好了,缘枫请父皇少待片刻。”

“是。”缘枫应声退下。

缘枫脚步声渐远,御紫炎也由池中央缓步走至岸边。细软长发此时披散着覆于刚刚沐浴后略带些婴儿肥的身子之上,平日里只是略泛着紫芒的发,此时似乎感受到了水汽一般莹着湛紫的光芒。

低头挽起一缕过臀的发丝,发梢仍自滴着晶莹的水珠,御紫炎喃喃自语道,“这发色真是奇怪的紧,为何每次沐浴之后紫色便会愈发的明显。年前都还不曾如此。”

“炎儿可沐浴好了?仲夜祭的时辰快要到了——”御紫炎正自看着自己的发丝出神时,不想屏风后由远及近传来御天行的声音,待御紫炎循着声音回头看去时,御天行已是转过屏风,呆立在一处。

“父皇——”御紫炎小小的惊呼一声,忙提起手旁的里衣草草批于身上,却忘了身上原本还湿着,这一来单薄的丝质里衣反而被身上的水珠浸湿,半透明的白色丝料紧贴在身上,略显丰盈却又带着少年特有的秀美柔韧身形在若隐若现的衣料衬托之下反而显得愈发诱`人。

似乎察觉到御天行有些幽暗的眼神,御紫炎心中莫名的腾起一丝不妙的感觉,也觉得身上的衣衫湿漉漉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于是故意提高了声音向外面喊道,“缘枫,帮我再送件里衣进来。”

外面的缘枫心中疑惑,明明方才才送进一件,这会儿殿下怎么又要一件?心中虽是如此想,手下却不曾耽误,应了一声,由衣柜中又取出一件学缎的里衣,走至屏风前方要走过去,却听屏风另一边御天行显得有些急促的声音。

“炎儿快些擦干身子,小心着凉。父皇到外面等你。”话音未落御天行的身影已转过屏风差点与缘枫撞个满怀。

不等缘枫告罪道歉,御天行只撇下一句,“快将衣衫送进去给炎儿。”便匆匆离去。

缘枫心中愈发疑惑,却是听命转过屏风,将衣衫放在池边的长椅上。转回身却见御紫炎正背对着他,手上抓着方巾擦拭着身子,脚旁对着早已湿透的衣裳,正是方才他那进来的那一件。

“衣裳放下,缘枫出去吧。”御紫炎并未转过身,口中吩咐道。

“是。”缘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心中却在盘算,今日陛下和殿下是怎么了?一位难得的对我说了一整句话,一位更难得背对着我说话。

冲出浴池,回到正殿,御天行连灌了两杯冷茶心中不住翻腾的欲`火才渐渐平息了一些。眼前再次浮现出方才水汽氤氲中御紫炎若隐若现的身姿,刚刚压下的又有抬头的趋势。

御天行心中不由苦笑一声,暗骂道——炎儿不过九岁,他怎能对他生出欲念来?平日里想要独占他的一颦一笑也便罢了。如今对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生出如此旖念,御天行不由的怀疑自己是否当真太久没有踏足后宫了?

“父皇。”

御天行正自想着今日仲夜祭结束后他是否该选一宫嫔妃侍寝,却听到身后有些不稳的声音轻唤一声,御天行要嫔妃侍寝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再一次叹息自己早已泥足深陷,御天行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转回身,御紫炎早已穿戴整齐站在不远处。

不知是因为刚刚出浴,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御紫炎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潮红。平日里总是清透不沾染一丝尘埃的紫瞳,今日却没有从容的直视对方的双眼,而是眼神游移、四处飘忽不定。

如此无措的御紫炎是御天行头一次看到的,那副如迷路的小兔一般怯生生的模样惹得御天行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咳,炎儿可是准备妥当了?”竭力稳住心情,御天行问道。

“是。”御紫炎片刻间也已恢复了正常,声音一如往常清澈如水,一双紫瞳中也恢复了一片清明,“今日紫炎随父皇一同去会场。”

“炎儿——”御天行有些意外,平日如此公开场合,御紫炎定要坚持与他分开出现的,只为不引人注目。

“今日场面不比平常,大央城内举城欢庆,若是有心人想要动手,极可能选在今日。为了父皇的安全,紫炎自当随时不离父皇左右。况且今日并非宫宴,人潮汹涌,便是紫炎跟在父皇身边,想来也不易引起旁人注意。”

御天行原以为御紫炎终于不再排斥自己在人前显出对他的宠爱,却听到他如此冷静分析,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炎儿也是,自己也要当心。”

“父皇放心。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所谓仲夜祭,其实是御寰为本国及其他各国商人专门设置的庆典,也可以算是御寰主办的一场跨国的交易大会。在庆典期间,不仅有各种游行表演,重点更在于为来自各国各地、各行各业的商人们提供交换信息、展示商品、洽谈业务的场所。

在这一夜,大央城所有的客栈酒楼都暂停普通营业,所有雅间全部用作商人们洽谈业务的会所,并且一切酒水优惠,而楼下的大厅则作为商人们展示商品的场所。

这一活动是七年前开始的,起先只是招待国内各大商业的巨头,由于反响极好,国外的商人也特意在这一日赶到大央,以图在御寰发展事业。

渐渐的,就连一些中小规模的商家都开始自发的趁仲夜祭聚在大央城,客栈酒楼的雅间订满了,便干脆在平日的市集街道上架设凉棚茶寮,慢慢发展成了如此大的规模。

“炎儿刚两岁时向父皇提出的建议,可是被发展到如此浩大的规模了呢。炎儿当真是父皇的福星呢。自从有了仲夜祭,御寰的国库收入较从前又多了两成。”

站在皇宫南面的城楼之上,御天行与御紫炎并肩而立,御天行满面笑容的对身旁的人儿说道。

“紫炎不过是借鉴了前世的经验罢了。况且紫炎不过是给了父皇一个极笼统抽象的概念,将这主意完善并付诸实施的是父皇才是。”

御紫炎想起当初自己连笔都握不住,还要连比带画的向御天行解释着令他一头雾水的各色名词,父子二人大眼对小眼的熬了一整个通宵。

第二日清早霜月进得殿来服侍御天行起身,看到一大一小顶着四只黑眼圈竟然失声惊叫起来,便是一向稳重的霜洁也差点将手中端着的水盆扔在地上。就连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李祁那次也忍不住勾起了唇。

回想到当时御华殿内不大不小的骚动,御紫炎忍不住笑出了声,“父皇可还记得当时月与洁受惊的模样?李大人也是整整三日跟在父皇背后窃笑呢。”

“炎儿可是在嘲笑父皇?”御天行佯装不悦的质问着御紫炎,经由他一提醒也想起当时的情况,御天行也撑不住笑了起来,“呵,炎儿还说父皇,你忘了那回一整日`你被那两个丫头硬按在床上不准起身,便是你睡下时,一双眼还敷着两片黄瓜,惹得炎儿叫苦不迭,说怀念那叫做什么‘面膜’的物件。”

“呵,亏得父皇还记得如此清楚。”

那时御紫炎刚刚对御天行坦白了自己的身世,一时间常常一不留神便说出一些前世时的名词,随后又要为了向御天行解释这些名词绞尽脑汁,当真吃了不少苦头。

“现在想来,也是因为尚没有融入这一世的生活吧。若是没有父皇几年如一日的迁就与关照,也许紫炎直到现在也还是一个‘过客’。”

御紫炎低声呢喃着,莫名想起那一日御天行说他属于这里,说父皇便是他的归属,说要他将御华殿当做脚下的根,将父皇的挂念当做手中的线。

虽然当时他并没有回应御天行的话,但是心底却是涌动着一阵暖意。御天行说他是因为收留了缘枫、墨雨才开始融入了这世界,岂知若非这几年来御天行对他的宠爱与纵容,他是断无法自然而然融入这世界的。

正是这皇宫中有他的父皇全身心的接受他、容纳他,他才能安心的留下。

“嘭——”

侧头注视着御天行的御紫炎,心中想着日前御天行说的一番话,天空中突然一阵巨响,新月的夜空中绽放着耀眼璀璨的烟花。姹紫嫣红的花火照亮了整个大央城,也照亮了御紫炎精致的脸庞。

“炎儿,你——”御天行回转头来正想赞叹烟花的美丽,却发现御紫炎的视线全然没有在观赏烟花而是注视着自己。不知是气氛影响了心情,抑或心情渲染了气氛,御天行似着了魔一般俯下身,在御紫炎嘴角轻啄一下。

“父皇!”被御天行的动作骇了一跳,御紫炎瞬间退离御天行一大步,一手掩着口说道,“紫炎说过多次,紫炎已不是孩子了。即便是孩子的身子,紫炎也有成人的心智。父皇不要兴致来了便对紫炎——对紫炎——”

“谁让炎儿看父皇看出了神,是炎儿让父皇有机可乘的,怨不得别人。”御天行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御紫炎哑口无言,心中暗自嘟囔着,这个男人,何时学得能言善辩了?当年初见他时,他明明是惜字如金的人啊。

“咦?韵薰——”

御紫炎正欲再次重申对于御天行近日来动辄对他做出如此亲近举动且有“得寸进尺”之势的行为表示抗议,鼻尖却飘来一阵极清淡的药香——那正是他送给韵薰的迷迭香中掺杂的药材的味道。

眼神掠过一丝暗淡,他到底还是要行动么?而且目的竟然还是父皇——韵薰,既是如此,莫要怪我无情。

冷着眼循着药香望去,御紫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着韵薰的身影。

而御天行听到御紫炎低吟出声的名字,又见他四下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心知是韵薰有所行动了。他虽不似御紫炎有天生识别药毒的异能,却是能看破人的命盘。

御天行顺着御紫炎视线停下的方向望去,这人山人海之中,只是顺着味道想要找出一人,实在犹如大海捞针。

于是御天行便眯起一双凤目,使用异能,扫视城楼下人群中每一个人在下一刻即将发生的事情。

突然涌入脑中的大量信息使得御天行一时有些晕眩,心中感叹——似乎有了炎儿之后,周围人的命格多是看不分明,他,也已有很久不曾使用过异能了——看来承受能力变弱了呢。

第三十七章仲夜突变

强打起精神,御天行凝神继续查看,终于视线定在一人身上。

“——”

御天行心中觉得奇怪,此人的命格,如过去那些与御紫炎有过接触之人一样,模糊不清,却又哪里感觉有些微妙的不同,好像是有人故意模糊他的视线一般,明明可以看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屏蔽了视线。

是谁会有这般能力?他从未听说御寰皇族中还有人有类似的能力。御天行愈发集中精力,只觉的丹田处一股热气灼得仿佛要起火一般,随后他自己都不曾察觉本是流金的黑眸此时变成全金,瞳孔也收缩成一条细线。突然间,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御天行眼前只见此人浑身是血的躺在他的脚边,手中的剑上也沾满鲜血,御天行自己却安然无恙。

御天行心中一紧——自己安然无恙,那么剑上的血又是谁的?难道——猛然回头看向身边的御紫炎,却见御紫炎身形闪动,已飞下城楼,朝着他方才看到的人冲去。

御天行心中焦急万分,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看不到御紫炎的命格,便是连旁人与他有所牵扯的未来都无法看透。担心御紫炎的安危,御天行亦飞身混入人群。

喧嚷的人群此时只是注视着天空中不停绽放的绚丽烟花,全然不知城楼上他们御寰的皇帝陛下此时正混迹在人群中心急如焚的寻找着那一抹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炎儿!炎儿!”御天行焦急的呐喊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烟火声以及震天的欢呼声之中。

“主子。”默闪出身形。

御天行转过头,异变的双瞳早已恢复了原状,“说。”

默沉声说道,“殿下方才向西城门方向追踪一人而去。”

御天行闻言心中大喜,顾不得与默说话,便一跃跳出人群,向西城门方向追去。仰头观赏烟火的众人,眼前一闪而过玄色身影,只道是被烟火闪花了眼,并未去留意。却不知这热闹的背后隐藏着另一番惊心动魄——

再说御紫炎这边,就在御天行凭借异能找出可疑之人时,御紫炎也同一时间发现了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御紫炎不及深思,身已先动,闪身来到那人面前。二人面对面,都愣了一下。

御紫炎没想到来人并非韵薰,而是秦殇。秦殇也没想到御紫炎会在如此人山人海中发觉自己的存在。

意外之下,秦殇心中迅速盘算是立刻动手还是先行引开御紫炎到别处。

就在此时御紫炎发现秦殇的眼神骤变,瞬间变得空洞无神,御紫炎正想出手制住秦殇再作打算,却不想秦殇手下抽出腰间软剑,一挥手划破御紫炎的手臂。

就在御紫炎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的空当,秦殇飞身离开人群向西城门奔去。来不及多想,更来不及通知尚在城楼上的御天行,御紫炎紧紧跟随着秦殇向西城门追去。

追至西城门,御紫炎见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也向着自己追踪的方向飞奔着,只是速度较秦殇慢了一些。

御紫炎片刻便追上白影,果然正是韵薰。

“紫炎?!”见到御紫炎安然无恙的出现,并且是紧随秦殇之后赶到,韵薰心中一阵不安。

“怎么回事?”御紫炎脚下不曾减速,语气冷冷的问道。

“我,我也不清楚,只觉的秦殇有些反常。从我面前飞过却对我完全视而不见。他明明应该知道我等在那里的——”

韵薰此时也顾不上泄露自己的身份,只一心挂念秦殇的反常。

“跟上。”御紫炎抛下生硬的两个字,便再也不等韵薰,提速继续飞奔。根据韵薰的说法,再加上方才秦殇的模样,御紫炎心中觉得事有蹊跷。

难道他们的消息有误?还是说另有一股不明势力暗中介入?秦殇方才的模样分明是被人控制了心神。若是用药,一来以他的异能不可能察觉不到;二来当时在场人数如此众多,有什么药可以单单控制秦殇一人?

那么,难道背后之人,是御寰皇族?到底是谁能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在如此吵闹的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得控制秦殇的心神?

他从未听说过当今的御寰皇族中有人有能力远程控制人的心神。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到底因何而起?目的又是为何?

心中不断整理着残缺不全的信息与种种猜测,御紫炎心底的疑惑愈来愈重,脚下加快追踪的速度。

“御花园?”

尾随秦殇来到御花园,御紫炎心中疑惑更甚。却只见前面的秦殇停在一座假山背后,手在一处摸索,随后只听“轰隆”一声,假山竟然缓缓移动显出一道裂缝。秦殇身形一闪,消失在裂缝之中。

“秘道——”御紫炎低声说道,随后也落在假山背后,四下一摸索,果然摸到一处光滑的突起,向下一按,突起下陷,又是“轰隆”一声,方才的裂缝再次出现。

就在御紫炎想要进入之时,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个韵薰。御紫炎回头看去,只见韵薰勉强缀在御紫炎身后,好容易赶到假山出,正费力的喘着粗气。

“回去。”御紫炎简短的命令道。

“不!我要去找秦殇。”虽然今日态度冰冷的御紫炎令韵薰心底有些发毛,但是心中担心秦殇安危的他也顾不上这许多,坚持道。

“这秘道内不知藏着什么秘密。或许我不会让你再活着出来。”御紫炎依旧冷冷的警告道。

今夜的事情太过蹊跷,已经超出了他所能预料的范围。若是秘道中的秘密不得与外人知,那么容许韵薰进入便等于亲手将他送上不归路。便是御紫炎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到时候能够活着出来。

“便是死,我也要与秦殇死在一处。”韵薰此时不再胆怯于御紫炎冰冷的态度,毅然决然道。

“……”御紫炎看向韵薰的目光有些复杂。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悠悠问出一句话,“你这……可是当真?”

“生死相随。”韵薰坚定的吐出四个字,没有半点犹豫。

“……随便你——”

御紫炎又是沉默半晌,却再没阻拦韵薰的动作。就在御紫炎转身正要进入密道之时,御天行也随后赶到。

“炎儿。”眼见御紫炎平安无事,御天行暗自松了一口气,又瞄到御紫炎的衣袖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眼神又冰冷了下来。

“父皇!”御紫炎没想到御天行会跟随他来到这里。又注意到御天行的目光,御紫炎才发现自己的衣袖方才被秦殇的剑风划破了,便补了一句,“紫炎无事。”

再三确认御紫炎确实不曾受伤,御天行的怒气才稍稍收敛了些。旁边的韵薰才松了一口气。御天行的气势若再不收敛,以韵薰的功力恐怕便要撑不下去瘫软在地上了。

“父皇可知这秘道通往何处?”

既然皇宫的主人出现,御紫炎便不急于进入,毕竟所谓秘道,其中当有秘密,他不想鲁莽闯入,令御天行为难。

“父皇也不知此处竟有一秘道。”御天行心中也有些疑惑,他从未听说此处尚有一个秘道入口。

“琉璃参见陛下。”正待御紫炎再询问时,燕琉璃却出现在几人面前。

“你?”御天行剑眉微蹙,这个燕昭太子,怎么如此大摇大摆潜入了御寰皇宫。看来他的侍卫队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不瞒陛下,琉璃前几日突然得到情报,有人假冒琉璃的名义指使秦殇联合启仙图谋不轨。琉璃深怕陛下误会了琉璃与燕昭,才会鲁莽潜入御寰。多有冒犯之处,还望陛下海涵见谅。”

“哼!”御天行冷哼一声。对于燕琉璃的话不置可否。

“父皇,秦殇已进去有一段时间了。以防万一,紫炎认为不宜再作耽搁,否则恐怕失去了秦殇的行踪。”

“嗯。炎儿留在外面,父皇带默进去瞧瞧。”

“韵薰也要进去。”韵薰也顾不上什么身份礼数,插嘴说道。

御天行冷冷扫了他一眼,并未理睬他。

御紫炎则说道,“秘道中情况不明,父皇进去太过危险,不如让紫炎与默进去查探。”

“你也知危险!还敢说要进去?!”御天行怒道。这个人儿,为何总是将他的一片心置若惘然?!

“父皇担心紫炎安危,紫炎亦然。”御紫炎坚定道。将心比心,御紫炎并不认为自己此时的坚持有何不妥。

二人对峙片刻,终是御天行败下阵来,知道御紫炎若拗起来,任谁讲都不会听,只得让步道,“一起进去。”

“嗯。”御紫炎见御天行妥协,语气方见缓和。

回头看向一脸急切的韵薰与满脸看好戏一样的燕琉璃,御紫炎又转身对御天行柔声说道,“父皇,带他二人一同进去吧。”

见御天行想要张口反对,御紫炎又说道,“韵薰已有心理准备可能无法活着走出秘道。至于燕昭太子殿下——”

御紫炎故意眯起一双桃花眼,俏皮的说道,“应该也很好奇里面到底有何秘密吧?何况秘道之内情况未知,紫炎认为多些力量总是好的。紫炎相信太子殿下所言,所以眼下太子殿下应当不算是敌人。至于韵薰,在确认秦殇安危之前,想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御天行也认为御紫炎言之有理,运用能力审视二人,命格依旧模糊非常。

御天行无法——遇上御紫炎,他的一切似乎就会跟着变得不平常起来。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将这人儿看得比谁都重要吧?就如此时,他暗下决心,定要保这人儿一切周全。

收敛心绪,御天行在看向韵薰之时,微微顿了一下,此人——

“父皇?”

“进去吧。”御天行率先进入了秘道。

“自己小心。”御紫炎对身后的二人吩咐了一句,也紧跟着御天行进入秘道。

韵薰与燕琉璃相互对视一眼,也先后进入秘道。最后默闪出身影,对着空中说了一句,“有我。”便又消失在入口处。

当山洞上的裂缝再次合上之后,空中一丝浮动。晏灵离开。此时不是她担心主子与儿子安危的时候。她必须重新安排人手,查询关于这条神秘的秘道的信息,以及秦殇一反常态的原因——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三十八章 秘道幻境 (改后)
章节字数:3745 更新时间:10-06-19 17:29
第三十八章秘道幻境

一行人进入秘道之后,御天行紧紧牵着御紫炎的手,生怕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御紫炎心知御天行担心自己,也便随他去了。

秘道幽深曲折,却好在并无岔路。明明是封闭无光的空间,却亮如白昼。更为神奇的是,秘道中并无火把、夜明珠等任何照明工具。

“荧光石?”御紫炎好奇的打量脚下的地板,发光的正是脚下的地板。

“不错。”御天行答道,“只是父皇从未见过如此大量的荧光石。在外面一颗夜明珠便足以买下一家小客栈了。”

“呵呵,那若是将秘道内的地板挖了去卖,父皇的国库不是要暴富了?”注意到御天行紧绷的面容,御紫炎故意打趣道。

“顽皮。”御紫炎玩笑的言语,使得御天行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简短的两个字中带着一丝愉悦与宠溺。

跟在身后的默对这父子二人的相处模式早已司空见惯。

韵薰见御天行对御紫炎如此态度,心中又想起秦殇当日说的话,似乎这父子二人并非如秦殇猜测一般已有过肌`肤之亲,不过看来御天行对御紫炎似乎当真抱着别样情愫,只是御紫炎好像尚未察觉罢了。

想到秦殇,韵薰的眼中又是一片黯然——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一直跟在秦殇左右,而不是听了他的话只是等在城门处。

方才秦殇那空无一物的双眼,韵薰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些心惊胆寒——从未见过那般的眼神,那样的秦殇仿佛空有躯壳、没有灵魂。秦殇,秦殇你一定不可以出事。你还欠我一个承诺,若是你敢背诺,我便是追到阴曹地府也要向你讨回这笔情债——

而燕琉璃则是一脸老神在在的四处观望,心中却在不住盘算,到底假借她的名义下达指令的人是何方神圣,又有何目的?

此次若非她提前得到消息亲自赶到御寰澄清,到时若是秦殇惹出什么祸端,她与燕昭,是否有能力承受御天行的怒气与责难实在是未知之数。

旁的不说,只要御天行一道圣旨,阻了御寰与燕昭的通商,凭燕昭之力,是断不可能平安无事的。

“父皇,你不觉得这秘道里的温度愈来愈低了么?”不管各怀心事的韵薰与燕琉璃,御紫炎径自与御天行走在最前面。

“不错,感觉上我们正愈来愈往地下行走。炎儿小心,莫要离开父皇身边。”御天行再次严肃了表情嘱咐道。

“是。”

对于未知的事物,御紫炎心中的好奇更胜过恐惧。而且不知怎的,此处莫名的带给御紫炎一种熟悉感。

越往秘道深处走,便越觉得精神有些恍惚,御紫炎出声提醒道,“大家注意凝神静气,这秘道之中似乎设了什么迷惑心神的机——关……”

御紫炎话还未说完,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化,一行人只剩下他一个。

“父皇——?韵薰?太子殿下?默——”

唤着几人的名字,却终究没有回应。御紫炎心想,前世在听过所谓迷幻阵之类的机关,概或是通过某种方式是阵中人产生幻觉。

只是这般神秘奇妙的机关早已作古或只流于传奇,作为生活在现代机械文明下的平常百姓,夜禹桥自是不可能有机会亲眼得见。

只是,未曾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既是有只言片语流传千年,便说明并非全然凭空捏造。眼前所见若当真是所谓迷幻阵,则他与其他几人或许并未远离,只是彼此断了消息而已。

想着若是贸然乱闯怕是反而危险,与其他人走散的可能也更大。而且不知怎的,御紫炎似乎并未感觉到危险的逼近,好像心中莫名的确信这秘道中无论有什么机关都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一般。

御紫炎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遂决定带在原处,静观其变。

“小禹桥又来接……放学了?真是懂事,明明自己也才刚刚小学一年级而已。”

似乎已经很遥远的记忆一时间浮现在御紫炎的眼前——这是夜禹桥儿时的记忆。

“这幻阵好厉害,连前世如此遥远的记忆都引了出来。”

御紫炎此时心中到少了一份紧张感,反而赞叹起所谓“幻阵”的先进,“只是我那时是要接谁放学呢?”

御紫炎感觉自己的记忆依旧模糊,是因为太过久远了么?

“禹桥学习好用功,都不用你们两个人操心呢。”

啊,是啊,上学的时候,夜禹桥一直努力的做个优等生呢。

“禹桥真是我们的小福星,收养了他之后不到一年,你就怀了……。本来医生还诊断说我们不会有孩子呢。”

啊,这是他三岁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父亲说的话,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而且领养了刚出生的她回去之后不到一年,母亲又怀了自己的宝宝。

那是个妹妹还是个弟弟来着?奇怪——她那时应该经常代替父母亲照顾他/她来着,怎么怎么也记不起他/她的长相和名字来了——御紫炎一手托腮努力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缺失的记忆。

“当初大姐生了禹桥之后就难产去世了,到最后她也没有说出禹桥的父亲到底是谁。”

呵,反正那个抛弃他们母子的父亲是谁根本也不重要。

“禹桥,你真的不学服装设计而要去公立大学么?其实你不必顾忌……的学费的。供你们两个人一起上大学,以我们家的条件,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呵,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知道原本养父母领养了他是因为怕家中医院后继无人。但如今养父母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他若坚持不要公立大学的奖学金而任性的去学服装设计,心里会觉得过意不去的。

拿了奖学金,虽然学不到自己理想的专业,但是却不必再依靠养父母出资供养。还可以攒下一些钱——毕竟高中毕业时他就已经满十八岁,该学会独立了。

“禹桥,你真的决定去澳洲了么?我们在那里无亲无故的,你一个人过去会很辛苦的——”

是啊,那是他自己的决定,远走高飞——再辛苦也不如心里的苦……苦?心里的苦是为着什么?呵,这不是太讽刺了么?连心苦的原因都已经遗忘,心苦的感觉却还残留着……么?

“禹桥,……要结婚了,对象是一个叫……的人,人很不错——”

啊啊~我知道啊——咦?我知道什么?知道谁要结婚了?还是知道谁人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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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可会觉得恨么?”

残缺不全的回忆在御紫炎面前如走马灯一样一幕幕的上演着,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体形硕大的白狐出现在御紫炎面前。

御紫炎真的有些乏了,索性斜靠着一旁的墙壁,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白狐。不知怎的,总觉得眼前这个全身雪白,只有额间一撮毛发以及双瞳的颜色是美丽的紫色的巨狐,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恨什么?恨因难产而撒手人寰的生母?恨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的生父?恨待我很好只是对自己的亲生孩子更加宠爱的养父母?还是恨连我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是谁的那个人?”

御紫炎一面问着白狐,一面绽出一个无谓至极的笑容——此刻心中不住翻腾着的不悦和躁动感到底是为何?

心中一片冰冷的感觉,隐隐作痛的感触——御紫炎只觉得这感觉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令人作呕的程度。但是面对一个感觉熟悉的“陌生人”,御紫炎一例微笑以对。

“呵,说的也是呢。”白狐笑了,“不过这正是你的命。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命?”御紫炎歪头想了想,“命……呵,是呢,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命。当初在三途岸边,是我甘愿将一生情爱之心托付于曼珠花妖的呢——”

“想起来了?”白狐嫣然一笑,倾国倾城,“我还以为你已将此事忘个干净了呢。”

“之前确实忘了。此时,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御紫炎回以一笑。与这白狐之间,御紫炎越来越觉得熟悉非常。

“嗯。”白狐点头,复又说道,“只不过,我说的‘命’,可不止这一件事呢。上一世的命,你可会心有怨恨么?”

“怨恨?”御紫炎反问一声,“说不怨显得太虚伪了些,恨却谈不上。我原本该是百世轮回、‘天煞孤星’的命格不是么?若非你尽力改了这命格,恐怕我连养父母和信友都不会有。”

“哦?想起来了么?”白狐语调上扬。

“呵,隐隐约约似乎有些印象,却又不分明。”

“嗯。时机未到,自然不会记起的。”

“时机?”御紫炎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只白狐似乎与自己此生的际遇关系密切。

“时机到时,你自然知晓。好了,你该回去了。那几人再继续留在这阵里怕就该危险了。”白狐说着,身影渐渐消失在御紫炎的眼前。

“等等!”御紫炎喊道,“你与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心中已有答案了不是么?”

“你是我,我是你,是么?”

“是,却也不是。”

“何意?”

“是与不是,全在你一念之间。其中深意,你日后自会知晓。现在醒来吧,回去属于你的世界,那里有等待你的人,也有你等待的人。醒来,然后忘却今日所见所闻,他日我们定会再相见。”白狐的声音随着身影一道完全消失。

御紫炎的眼前再次现出秘道的模样。回想方才的经历,似乎心中残留着淡淡印象,仔细回想时却又已经忘却。

“对了!父皇他们!”御紫炎猛然记起一行人或许同他一样沉浸在幻象之中,忙四下打量寻找几人。

第三十九章迷离过往

就在御紫炎先是沉浸在夜禹桥的回忆之中、后又与一只不明身份的白狐对话时,御天行的眼前展现的,则是二十几年前的御寰皇宫。

“十,十三殿下——”一名生的如花似玉的侍女,此时面对一个不足两岁的幼童,花容失色。

哼,是母妃宫里的那个贴身婢女。自从朕开口说第一句话说中了她的命格之后,每次见到朕便总是如此战战兢兢。她愈是怕朕,朕便偏要告知她何时、何地,将要遭遇何等不幸,然后看她每日战战兢兢等待朕的预言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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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儿,天儿告诉母妃,母妃该如何做才能得到你父皇的注意与宠爱?”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妇,双手颤抖着抓着一个三岁的孩童,眼中写满了急切与期冀。

母妃,对于你来说,朕的存在只有这一点意义么?很可惜,朕偏要告诉你,你永远不会得到父皇的宠爱,你注定守着冷冷清清的寝宫,直待韶华不再、孤独终老。

只是即便朕可以看到你如此凄惨的结局,心中也没有半点怜惜与心痛——你不过给了朕这幅身子,却不曾给过朕半点关怀与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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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告诉父皇,礼部尚书对朕是衷心耿耿,抑或图谋不轨?”

身着龙袍的君王,低头询问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面上一副慈父的模样,只是那双眼中挣扎着的疏离、私欲与闪躲出卖了他心底最**的真实。

父皇,对于你来说,朕不过是辨别忠奸的工具。这些小事,你不会自行判断么?无用又胆怯的父皇,其实你最关心的,是自己可以有多长寿不是么?只是你却不敢问出口。

只是朕不会告诉你,你会横死于朕那些无知愚蠢的兄弟们的皇位之争中。并且,那些争斗,正是你的十三在背后操纵的。没办法,怪只怪你的十三将所有人的命格都看在眼里。包括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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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你有没有看到十三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了就有气。”

三皇兄,你明年出征尚水之时将被奸细刺杀,死于沙场。

“三皇兄,快轻些声音,被十三皇弟听到了,说不定你会遭到报复的。”

九皇兄,你一生活得小心谨慎,只可惜你最宠幸的那个侧妃与你一母同胞的十一皇兄私下有染,最后为了助十一皇兄争夺皇位,你那侧妃设计将你毒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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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方芸,当初朕尚是十三皇子时之所以选你做正妃,不过是因为你命中注定是朕的皇后。朕登基之时你如此欣喜若狂,以为你与你的家族压对了宝,岂知谁来做这皇后,对朕来说根本毫无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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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你说我们私下克扣赈灾粮款,陛下身怀异能,是否已然察觉了?”

愚臣!既知朕早已洞悉一切,却依旧为利涉险。

无聊!无聊!朕的人生为何如此毫无惊喜、毫无意外、毫无神秘感可言?!朕讨厌人群!各种各样的人生、命格潮水一般涌入朕的脑中!

贪婪、欲念、自私、猜疑……为何朕身边的人无一例外皆是如此不堪?贫穷、劳苦、平凡、踏实……朕宁可自己是这庸庸碌碌的芸芸众生之一,至少还可以为着未知的可能性而努力。

无趣!无趣!上天赋予朕如神明一般看透人命的力量,却也不过是要朕见证你为世人早已安排好的生命轨迹及结局,朕却偏要逆天而行!朕倒想看看,逆天而行的后果,朕是会遭到上天的报应,抑或超越天命,改变他人既定的命格。

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逆天而行的报应!朕今日不过杀了一个名不该绝之人,你便减了朕的寿元十年!朕上月赦了一个本该被处斩之人,你便令他被受惊发狂的马踢到头横死街头。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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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父皇!”

谁?谁在叫朕?不要打扰朕的兴致!朕倒要看看若是朕偏要逆天而行,是否有一日,朕可以早些了结这无聊的人生?

“父皇,醒醒!”

他在着急么?朕的身边也有真心为朕着想之人么?

这声音——这温润如水的声音,这清澈透明的声音——是了,朕记得这声音,这声音时时唤着朕父皇,催促朕及时用膳,提醒朕早些歇息。他是谁?是谁?

“父皇!凝神静气,紫炎的父皇不是会被幻想打倒的无能之人。”

紫炎?炎儿!是了,是朕的炎儿!是那个朕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命格的小家伙。是那个身世特别的人儿。是那个少年老成却又偶尔顽皮的小家伙。是那个越发生的出色脱尘的人儿。是那个双瞳总是一片清明的人儿。

是那个,让朕陷入情网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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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行缓缓睁开一双凤目,映入眼帘的是写满焦急与担心的一双紫瞳。

“父皇醒了?”

“听到炎儿如此深情的呼唤,父皇自然是不忍心再睡下去了。”

看到御紫炎因他而变色的小脸,御天行好心情的调笑道。

“父皇看来还在做梦,尽说些梦话呢。不如紫炎等人先行一步,待父皇梦做够了再跟上来也不迟。”

御紫炎见御天行一醒来便又说些有的没的,枉他方才为了这个男人如此担惊受怕。遂咬牙切齿的明嘲暗讽道。

“呵,炎儿莫气,父皇醒了,已然醒了。”

御天行见御紫炎转身便要离开,忙伸手将他拥入怀中,将头埋进御紫炎的肩窝,喃喃说道,“父皇谢谢炎儿,没有让父皇继续无趣的人生,没有让父皇在百无聊赖下继续做些自减寿元的蠢事。”

听见御天行低声说着,御紫炎才知过去的御天行竟是抱着这种态度过活着,心中不免柔软了些,轻轻拍拍御天行宽阔的背,柔声说道,“父皇现下可是醒了?”

“嗯。”

“既然父皇也醒了,我们便速速离开此地继续前行吧。也不知我们在此处耽搁了多久,紫炎甚是担心秦殇的情况。”

御天行环视一周,原来其他人早已清醒。默依旧面无表情,看来无恙。韵薰却是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看来幻想之中受苦不浅。倒是燕琉璃反而一脸兴趣盎然的模样,不知在幻象中看到了些什么。

御天行起身上下打量御紫炎,“炎儿平安无事?”

御紫炎点头示意,“紫炎一切安好。倒是父皇,在幻境中沉睡了许久,可有哪里觉得不妥?”

“父皇无事。”

“走吧。”

御天行确认了御紫炎平安无事,心知以默的定力,不会轻易受到幻境影响,便不理会另外二人幻境之中的经历,率先牵着御紫炎的手继续顺着秘道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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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无趣,被他如此轻易的破了这幻阵。枉我还费了一番心思想要将他困在里面久一些。”

虚空中,一个带着些俏皮却又温润如水的声音悠悠响起。

“你那一点雕虫小技怎可能困得住他?”

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应声响起,虽是说着打击人的话,却听出对之前那个声音主人的宠溺与纵容。

“哼!若不是方才他元识出现,我就不信以他目前肉身凡胎,能够如此快破了这幻阵。”

俏皮的声音反驳道。

“这幻阵本就是他摆下的。灵狐一族本就是迷魂幻术的个中翘楚。便是转世重生,灵魂中依然封印着千年前的境界。更何况他是本座亲自调教出的徒儿。你若是不认真些,小心到时被他超越了去。”

“哼!你总是如此偏爱他,看我去闭关修炼。待他回归之日定要他好看。”

“呵,你的修炼成果,本座拭目以待。”

“——”

俏皮声音起先一阵沉默,随后又带着一丝期盼的说道,“他方才见到了自己的元识,是否意味着尘封许久的记忆将要解开了?”

“时机还未到吧——毕竟另一个,现在还未履行他的诺言。”低沉的声音似是叹息着说道。

“他二人如此兜兜转转许多回,有趣吗?那只臭狐狸也太‘贪玩’了吧?!”

俏皮的声音口中虽是口口声声叫着“臭狐狸”,话语中却满是无奈与叹息。

“你也知,他当初被景天下了诅咒,百世轮回,不变天煞孤星之命。便是我们尽力帮他稍稍做了些转圜,如今当真想要逆天行事,却并非这般简单。”

“又加上他还捡回个碍事的东西——”

俏皮声音咬牙切齿道,“现在可好,我倒要看他日后如何收场。”

“曼珠情毒,到时候若是发作——又将是一番挣扎呵——”

低沉的声音悠悠说着。虚空中,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四十章 湖底探险 (改后)
章节字数:3631 更新时间:10-06-19 17:33
第四十章湖底探险

“喂,小木头,你方才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一行人继续前行,燕琉璃缠着默问道。

“我名,默。”默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本殿偏是想要唤你小木头。喂喂,小木头,你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

“小木头~~~”

被燕琉璃缠得无法,默只得淡淡的回道,“影卫基地。”

“啧,木头便是木头,幻境都是如此无趣。”

“太子殿下的幻境又是如何呢?”御紫炎回头笑意盈盈的询问燕琉璃,虽然她此次潜入御寰目的不明,但是对于这位女扮男装、行事乖张的别国太子,御紫炎并不讨厌。

“不过是些无聊事情。从小便生活在尔虞我诈、逢场作戏中,不提也罢。”

御紫炎微微笑着点头——燕琉璃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但其中惊险艰辛,又岂能为外人知。

侧目看向一直走在后面不发一言的韵薰,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御紫炎虽是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多言——有些心结,唯有本人才可解。若是困在不堪的过往中不肯走脱,便永远无法继续前行。

思及此,御紫炎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如今心底依旧有大块记忆残缺不全,概或是他自己尚未克服心魔吧?

虽说平日里似乎也是风平浪静的过,但御紫炎到底觉得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此事御紫炎自是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包括他的父皇。

缺失的那一块,正是夜禹桥想要舍弃的部分吧——若他当初知晓即便舍弃,心中郁结依旧难平,是否他便会如燕琉璃一般坚强面对过往,而后继续前行,抑或依旧选择逃避与忘却。

只是已成事实之事,无法改变,如今的御紫炎便是想要解开心结继续前行,也无章可循。

“炎儿?”察觉到身边人儿的沉默,御天行侧身唤道,“可是哪里觉得不妥?”

“没有,只是想起些琐事罢了。”收敛起情绪,御紫炎侧首浅笑道。

见御紫炎不欲提起,御天行也不去追问。忽而见御紫炎停下脚步,仰头看去。

“怎么了?”一行人注意到御紫炎的反应,异口同声问道。

御紫炎扬起手指向头顶,感叹道,“原来我们走到了寰午湖底!”

众人闻声望去,均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头顶上方一整片琉璃穹顶,透过穹顶,俨然是水下世界。

收回视线,御天行淡淡说道,“原来我们已经走至城郊。且已到了如此深的地下。”

“是呢。”

御紫炎点头应道。这寰午湖地处大央城外十里处,正是宗祠所在的山谷之中。此湖虽说名为湖,却是深不见底,水性极好之人也无法探到湖底所在。

秘道的高度并不很高,是以头顶上方的湖水似乎触手可及。御紫炎好奇心发作踮起脚尖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那透明的琉璃穹顶,却无奈身形尚不够高。

御天行遂抱起他,二人如此亲密的模样,使得韵薰心中又是一惊——在御寰皇宫中几年时间,从未听说过哪一位皇子公主曾与御天行如此亲近。

再看那父子二人以及旁边的默,似早已习惯成自然,韵薰再一次在心中感慨——原本以为几年来他与秦殇对于宫中秘闻早已了如指掌,如今看来,未知之事依旧比比皆是。

“有些冰。”

御紫炎被由湖底传来的温度冰的微眯起双眼,“到底是湖底呢。呵,如此碰触着,甚至可以感受到湖水的流动呢。”

“呵,难道这秘道是通往海底龙宫不成?”燕琉璃呵呵笑道。

被燕琉璃充满梦幻色彩的发言逗笑,御紫炎搭言道,“这世上是否当真有龙族存在紫炎不知,只是能做到如此大手笔,确是不同凡响。好在大央地势得天独厚,罕有天灾人祸,不然这难得一见的奇观,我们怕是无缘得见了。”

御紫炎前世虽也见识过所谓“海底世界”,但与眼前这壮观景象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正说着,御紫炎似乎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饶富兴致的研究着紧贴着琉璃穹顶的手掌,“呵,父皇,你看!水中的鱼儿想要啄紫炎的手掌,可惜碰不到呢。”

见御紫炎露出如此愉悦的神情,御天行的心情也随着轻快起来,“若是炎儿喜欢此处,日后父皇再陪炎儿来此一游。”

“父皇说得有理,是紫炎一时忘形了。如今倒是寻人要紧。”

御紫炎似想起些什么,回头朝韵薰报以歉意的一笑,“不过既是至今都不曾发现任何血迹以及搏斗的痕迹,至少证明秦殇并未遭遇不测。”

听御紫炎如此说,韵薰点点头,“希望如此。”

几人由头顶的惊人景象转回视线,环视四周,秘道行至此处豁然宽敞了许多,虽不及寰午湖面积,却也足够容下万八千人。

不止如此,往四周看去,秘道不再是一条路,而是平白多出十几个洞口。

“炎儿如何看?”

“怎会多出如此多岔路?为何走了这许久,却始终不见秦殇踪影?”

韵薰心中有些焦急。方才幻境之中所感所见,正是童年之时他与母亲受尽正室大娘以及其他兄弟姐妹歧视凌侮的回忆。

从小爹爹便对他不闻不问,任他如何用功苦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爹爹都只是当他是一个无法继承家业的庶出之子。

原本娘亲便只是一个目不识丁、无权无势的婢女,是爹爹一时酒醉情迷才有了他。爹爹也不过是顺道将娘亲收作了第六房妾室,便再也不曾对她母子二人有过半点关心。

娘亲本就是个毫无见识的弱质女流,无缘无故被老爷酒醉强要了还怀了身孕,莫名其妙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小妾,整日只是悲天悯人,愁眉苦脸,更是无心疼爱那代表着一夜荒唐与她一生愁苦的孩子。

他对那没有半点温情可言的宰相府早已没有半点留恋,一心想着成年之时定要离开那个不将人当作人看待的地方,自食其力的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却不承想,未及弱冠之时,他的才情样貌被那无良的爹爹当作讨好君王的筹码。他一个十一岁的小小少年,便被送进了异国他乡的皇城之内,无端成了承欢人下的男宠。

想起最初被一个陌生男人占有的情景,屈辱不堪的心情再次无情的刺激着韵薰的骄傲与自尊。

心中被屈辱与绝望充斥,一心想要求死的韵薰,正是中途想起了秦殇,才从轻生的念头中清醒了过来。

想起几年来秦殇一直在他身边事无巨细的悉心提点关照,使他自出生来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关心。想起那只黑心狐狸如今下落不明,韵薰的心便如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躁动不安。

这世上只要这一人,他只因这一人而生,也只随这一人共死。

心中明了韵薰的焦虑,御紫炎仔细分辨着空气中残留的迷迭香的气息。虽是极浅淡,却依稀可辨。

御紫炎指着右手边说道,“应是这一边,好在这便只有两个洞口,我们不如分头查探,可以快些。”

“嗯。默与韵薰、燕昭太子走这边,朕带炎儿去那边。”御天行认同御紫炎的建议,分配道。

“默随侍主子左右。”默难得违背御天行的旨意。

“默只管放心,紫炎跟在父皇身边,定会尽力保父皇周全。”御紫炎安抚道。

“去吧。”御天行对默点头示意。

一行人分开后,御天行与御紫炎二人便进入了其中一个洞口。进了洞口,秘道再次变得如之前一般,宽约七尺,不过一人半高。

沿着洞中秘道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眼前再次豁然开朗,秘道的尽头,竟是一间石室。

“父皇不觉得此处的摆设有些熟悉么?”

站在石室门口,御紫炎四处打量一下,侧身对御天行说道。

“似乎与御华殿下的密室有几分相像。”御天行亦看了一眼室内的布置。

御紫炎由衣袖之中滑出几只暗器,向石室中丢去,等待片刻,不见任何机关被触动,但还是对御天行说道,“父皇小心些。”

父子二人并肩向内走去,只见石室内一张寒冰床,旁边一个一人多高的香檀木架,木架上层摆着一些书册,看起来已有不断的年月,书册上的文字与御寰的文字有些相似却又更复杂些,更像是御紫炎所知道的篆书。

“父皇可认得这文字?”御紫炎转头询问御天行。

“有些像临风的文字,却又有些不同。”

木架中间几层则是摆着几个盒子。御紫炎伸手拿过一个盒子,刚想打开,却被御天行阻止,“小心机关。”

御紫炎回首对御天行笑笑,“自进得秘道一来,不知为何紫炎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也未曾有任何危险的感觉。父皇不必太过担心。”

听御紫炎如此说,御天行有些惊奇的说道,“炎儿也是如此么?”

“怎么?难道父皇也有这种感觉?”

“不错。方才父皇被幻境影响至深,却又觉得那造出幻境之人对父皇并无恶意。”御紫炎心中有些讶异,没想到父皇也有同样的感觉。

既是父子二人都同样感觉没有危险,御紫炎便放心的打开盒子。

“戒指?”御紫炎觉得有些不解。本以为这石室建造在如此隐秘幽深之处,定是藏着些极为珍贵之物,却没想盒内只是一枚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戒指。

合上盒盖,御紫炎又拿起另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又是一枚戒指。

第四十一章透明屏障

御紫炎再拿起另一层摆放的一个盒子,这回里面竟只是几粒看不出是何植物的种子。

再看木架下面几层,摆着几个玉盒和大大小小一些玉瓶。御紫炎伸手想要去拿,手却触到一道无形的障壁。

见御紫炎缩回了手,御天行问道,“怎么?”

“嗯,下面几层木架,像是设了类似结界的屏障。”

“‘结界’?”御天行从未听过的名词。

“嗯。前世也只是从故事传说中听过,大概是将要保护之物封存在异空间之内。需要设置结界之人或是力量高于此人才可解开结界进入到此空间。”

御紫炎解释道,忽而联想到先前看过的戒指,“难道说那些戒指便是所谓的空间戒指?”

御紫炎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从未听说这世界上有魔法师之类的存在。又怎会有空间戒指呢?只是这结界又是从何而来?——”

正自思索之时,御紫炎突然发觉到一道视线正注视着自己,想到身旁另有一人站立,御紫炎侧过头看向御天行,果然那双流金的黑眸正一动不动的定在他身上。

“父皇为何如此看着紫炎。”

御紫炎有些好笑的问着御天行,这个男人看着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父皇只是在想,炎儿前世的世界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是呢——”

御紫炎的视线望向远方,“若是有机会,紫炎也很想带父皇去看一看前世夜禹桥的世界呢。

那是个和平却也硝烟弥漫的世界;富有却也贫困的世界;平凡却又缤纷的世界。其实归其根本不过是个有很多人存在的空间,人多了,自然各人心中承载着的梦想便显得千变万化。愈是平凡的人愈是喜欢编织不平凡的梦境。

非现实的力量,非现实的景色,非现实的际遇……对于非现实的遐想,总能给厌倦了现实残酷或平庸的人一个暂时逃离的空间。”

“夜禹桥也是个喜欢编织梦境的男子么?”

“呵。”御紫炎笑出声,“岂止是喜欢,莫若说夜禹桥是个整日沉浸在幻想之中的人。夜禹桥那过于天真的性情,不知该说是好亦或是坏呢——”

不知怎的,那笑容看起来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那么如今炎儿又如何呢?”御天行轻抚着御紫炎的脸颊,轻声问着。

“紫炎么?”御紫炎转回视线,看向御天行,“那些梦境或许沉睡在紫炎心底深处了吧——到底很久不曾‘平凡’的过活了。”

笑容中淡淡的苦涩转瞬而逝,御紫炎有些俏皮的眨眨眼,“今生成了父皇的儿子,紫炎似乎经常都有惊喜呢。”

“不喜欢么?”御天行的唇亦勾出一道迷人的弧线。

“怎会不喜?”御紫炎的笑容逐渐扩大,“莫若说这般的生活才不会觉得无趣呢。”

“炎儿喜欢便好。”御天行悠悠叹息道,“父皇也是有了炎儿,才觉得生活不会无趣呢。”

并未注意御天行眼中一闪而过的柔情,御紫炎继续研究石室内其他摆设。

“父皇,你看这书案之上的书卷摆放的是否有些奇怪?”

走至书案旁,御紫炎发现案上的书卷放的极其零乱。

“嗯,是与这间石室整齐有序的摆设有些格格不入。”御天行看看石室之中各个角落细微之处皆是井井有条,唯独书案之上杂乱无章。

“也许这书卷之中另有奥妙——”

御紫炎正欲触碰案上的书卷,却蓦然停了手,取出影卫之间互通讯息专用的玉笛,感受着玉笛的震动,“默那边有发现了。”

话音未落,御紫炎已是牵着御天行的手飞身闪出了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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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何事?”待二人赶到隔壁另一洞中石室,御天行出声问道。

“秦殇——这是秦殇惯用的折扇,他从不离手的。”

韵薰的声音中透着焦急。折扇在此,却不见秦殇人影,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禁胡思乱想的韵薰此时早已六神无主,早已没了平日里冰冷孤傲的模样。

御紫炎心中默叹,所谓“关心则乱”,曾几何时,他是否也曾有过如此失魂落魄之时?——似乎不曾有过吧?

即便是残缺的那部分记忆中,或许也不曾有过如此慌乱之时——无论是夜禹桥,亦或是御紫炎,感情的起伏似乎总是淡淡的,不曾有大波澜。一瞬间,御紫炎甚至觉得有些羡慕韵薰,有令他如此牵肠挂肚以至于神态失常之人。

“韵薰莫要心急。先告诉紫炎这折扇是在何处发现的?”

心中隐隐的有个念头,御紫炎顺着心意问道。

“此处。”

燕琉璃代替韵薰回答了御紫炎的问题,一只手指向面前的墙根下。

御紫炎闻言上前一步,手轻触到面前的石壁。直觉的石壁之上一阵波动,御紫炎的手竟然陷入石壁之中。

御天行见势不妙,上前抓住御紫炎另一只手,却是随着御紫炎未止住的动作一齐消失在石壁前。

“——”余下的三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无法言语。

半晌,燕琉璃终于开口说道,“怎么办?”

“等。”默冷冷的吐出一个字,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手的主人并不冷静的心情。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试图寻找二人消失在眼前的秘密,燕琉璃也学着御紫炎方才的动作,在石壁上来回摸索寻找,却始终不得其法。最后只得接受默的说法,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看来默他们是看不到父皇与紫炎的。”

御紫炎站在石壁的另一面,看着眼前恍若不存在的透明屏障,以及屏障对面一脸茫然的三人。

御天行学着御紫炎方才的模样亦伸出手触碰石壁,果不其然,穿过石壁回到其他三人面前。御紫炎随后出现。

“琉璃今日才知原来陛下与三殿下还有穿岩过壁的功夫呢。”

燕琉璃满脸兴趣盎然地问道。

御紫炎答道,“呵,太子殿下误会了,这石壁不过是障眼法,实际上只是一道阻隔空间的屏障。”

“哦?琉璃实在是孤陋寡闻了,不知三殿下可否为我们解释一下详情?”

其他二人虽未曾出声,脸上却也全然写着疑惑。

御紫炎摇摇头歉意笑道,“详细情形紫炎也不甚了解,只是照所见所闻加以推断而已。”

御紫炎当然不可能告诉其他人这是他根据前世的见闻推测出的结论,“不过似乎这屏障只有父皇与紫炎可以自由出入呢——”

“原来如此。”

御紫炎话音刚落,秦殇突然出现,几人均是骇了一跳。

“秦殇!”

见到秦殇突然出现,韵薰最是激动,全然未加思索便要冲到秦殇面前,却不想被默出手拦住。

“你这是何意?!”

韵薰挣扎几下却是挣不过默的力气,遂回头质问拦住他的默。

“不对。”默只是吐出两个字。

“韵薰仔细瞧清楚,秦殇的双眼依旧无神,怕是依旧受人控制着。韵薰此时贸然近他的身,恐有不妥。”

御紫炎深知默平日的少言寡语,遂代替他解释道。

韵薰闻言定睛望去,果不其然,秦殇依旧如失了灵魂的人偶一般。

“何处宵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御天行话中明显嘲讽着控制秦殇之人。

“哈哈,御氏小儿,不必用这激将法。若是被你三言两语便激得失了分寸,我岂不是枉费了多年的修为。”

“看来‘老’前辈与我御寰皇族还有些渊源呢。既是如此,‘老’前辈有事尽可以与我父皇直说。我父皇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慷慨大度,若是‘老’前辈有求于他,他定会尽力满足‘老’前辈的愿望。又何必劳烦您‘老’如此大费周章借着秦殇的身子潜进秘道来,想必‘老’前辈也觉得甚是辛苦吧?”

“噗。”

一旁的燕琉璃听御紫炎一口一个“老”前辈,一口一个您“老”,不禁喷笑出声,“三殿下说的有理,‘老’~前辈倒是没浪费您那多~年的修为,使出的伎俩当真令我等小辈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御天行亦是弯起唇角,侧俯下身在御紫炎耳边耳语道,“父皇从不知炎儿竟是如此伶牙俐齿呢。”

御紫炎微微偏开头,眨眨眼低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哼,燕氏一族当真是没落了,竟任由个黄毛丫头在外抛头露面、大放厥词。”

对方轻蔑的口气使得御紫炎姣好的眉毛微微跳动一下。

燕琉璃却反而无事人一般咯咯笑了起来,“哎呀呀,‘老’前辈如今连我燕昭皇族一并关照了起来呢。只是怎么办呢?我燕氏一族如今正是琉璃这么个黄毛丫头当家作主,否则您‘老’人家怎会屈尊降贵假借我这黄毛丫头的名义四处行骗呢。”

“哼,丫头不必再逞口舌之快。只要目的达成,凭你如何冷嘲热讽。”

秦殇口中此言一出,身形微动,朝御紫炎逼来。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四十二章 代偿 (改后)
章节字数:3743 更新时间:10-06-08 12:59
第四十二章代偿

见秦殇被人控制之下朝御紫炎逼来,韵薰欲上前阻拦,却惊觉自己无法动弹。

“秦殇,不要!”

韵薰急的高声喊道。此时不若之前计划暗中刺杀御紫炎,众目睽睽之下,更何况御天行还在一旁。

依御天行平日之行事作风、以及方才他表现出的对御紫炎的宠爱,若是秦殇欲对御紫炎不利,无论是否伤及御紫炎性命,秦殇怕都是难逃一死。

只见秦殇的身形应着韵薰的声音顿了一瞬。

“哼,凭你也想反抗我的控制。”

秦殇口中吐出的话却像是自言自语。只是停顿了一瞬间的身形再一次有些僵硬的移动起来。

韵薰又将视线移向御紫炎,只见御紫炎只是立在原处,未曾移动半分。

“看来我们几人都被‘老’前辈定住了身形呢。”

御紫炎环视一周无一例外僵直在原处的几人,浅笑着看着秦殇一步一步走近,“‘老’前辈有此异能,莫非不仅是紫炎的‘老’前辈,还是紫炎的‘老’祖宗?”

“哼!御氏小儿,你不必妄图探我的底,我如今使的招数与你们这班御伯宸的无用子孙更非同一层次。无知小儿莫要将我与你混为一谈。”

“哎呀呀,被‘老’前辈发现紫炎的目的了?”

御紫炎眨眨眼,全无被识破的窘态。

御天行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御紫炎,眼中闪过一片意义不明的光芒。

“莫要再与我逞口舌功夫。若非需要你带我解开这阵法,我又怎会与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辈费力纠缠?”

阵法?——御紫炎心中暗自思量,不是结界么?那么又是怎样的阵法有类似结界的功用?前世出于兴趣夜禹桥也曾浅浅研究过五行八卦。难道这阵法便是由五行八卦衍生而出?

御紫炎不露声色的与御天行交换一个眼神。看来这幕后之人并不简单。听他说话高高在上的口气或许也是某一国的皇族。

既非御寰亦非燕昭,莫非是启仙、尚水与临风三国其中之一?无论是哪一国背后还藏有如此厉害且居心叵测的势力,对御寰都是一个威胁。

眼下他们几人处于劣势,不如静观其变,即便无法立刻除掉对方,若能多得些信息也是好的。对于这一神秘出现的幕后黑手,他们手中掌握的情报几乎为零,这在对敌之中实属大大的不利。

思及此,御紫炎还不忘递给御天行一个安心的笑容,随后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原来是如此小事,‘老’前辈该早些说才是,也免得大家横眉冷对。”

“算你识时务。”秦殇的脸微微扬起,话音中满带不屑的说道。

说话间,秦殇已走至御紫炎面前,毫不费力的挟着御紫炎朝身后一面石壁走去。

御紫炎被秦殇推向前,秦殇也想紧随其后,却不想御紫炎虽是再次穿过了那道屏障,秦殇却是被屏障反弹了回来。反弹回来的一瞬间,只听秦殇口中一声闷吭,嘴角溢出了鲜血。

余下的几人同时觉得身上一轻,不及一旁默阻拦,韵薰飞身扑到秦殇身前。

“殇!殇你怎样了?”

“咳——”秦殇脸色有些苍白的抬起头看向韵薰,此时却是由嘴角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韵——我,没事。”

“哪里会没事?!看你的脸色——”

韵薰眼看心爱之人如此脆弱的靠在自己怀中,心如刀割,只恨不得伤在自己身上。

另一面御天行刚察觉到能够行动自如,便不顾余下人,进身穿过石壁,发现御紫炎正好好地站在石壁另一面,顿时松了一口气。

“炎儿可还好?”将御紫炎抱进怀中,仔细打量。

“——”御紫炎表情呆滞了片刻,紫色双瞳随后猛然骤缩,御天行心蓦地提起,御紫炎却已恢复了正常。

“父皇?”紫色的双瞳恢复清明,望向紧紧拥着自己的御天行。

“炎儿无事么?”

“嗯。”御紫炎侧着头努力回想方才穿过屏障的一瞬间,“方才似乎觉得另一个意识侵入紫炎的脑中,而后——而后待紫炎再清醒时,父皇便在眼前了。”

“既是炎儿认得父皇了,可是那另一个意识现已不在了么?”

“紫炎如此认为。”御紫炎点点头,虽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他还是轻松接受了一系列变故,好似方才经历的一系列超出常理的现象不知何时自己也曾当做稀松平常一般——

“炎儿——炎儿。”

御天行将怀中人儿紧紧抱入怀中,想起方才秦殇那空洞无一物的眼神,若是他的炎儿也变得如此,眼中再也映不出他的身影,他不知自己将会作出如何疯狂的举动。

二十余载了无生趣的生命,因为怀中人儿才有所改变,如今教他怎能忍受再回到那没有任何留恋的苍白人生。

感受到御天行紧紧拥着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御紫炎轻轻叹息一声——为何进得秘道以来他总是看到这个一向坚定强势的男人现出脆弱摸样——这个男人的脆弱,全是因他而起么?

御紫炎姣好的眉微微蹙起,一瞬间,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御天行对他表现出的依恋与在乎,当真是父对子的感情么?

“父皇,紫炎无事,父皇不必如此担心。倒是紫炎有些挂心秦殇的情况,我们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

晃晃头摒除那好似“天方夜谭”一般的想法,御紫炎与御天行相扶着站起身,二人再次回到其他人面前。

注意到秦殇极度虚弱的模样,御紫炎有些疑惑的看向御天行,“难道是因为控制他心神之人强行脱离才会伤了他?”

“——”御天行剑眉微蹙,沉声说道,“他,只剩十二个时辰的命。”

御紫炎牵着御天行的手微微紧了一紧,却没有做声。

“不可能!”韵薰闻言厉声反驳道。

“原本该是你死于他的剑下。”御天行冷冷的自口中吐出更加残酷的话。除了御紫炎,再无人能引起他任何心情的起伏。

“为——何——”

果然,韵薰听到御天行这话时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知道御天行有参破人命格的异能,他更加知道御天行此时此刻不可能会说笑。

韵薰僵硬的低下头,看着秦殇,希望听他亲口道出实情。

秦殇苦笑,努力积攒力量想要离开这令他无比留恋的怀抱,却无奈的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不理会他的意志。

“因为最初本殿下达给他的命令便是杀了你,嫁祸给三殿下。”

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燕琉璃此时开了口,“只因你连月来与三殿下走的过于亲近。”

“所以太子殿下想要借此陷紫炎于不仁不义么?”

御紫炎一副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在说今日午膳用些什么。若是从前,他心中定会觉得气愤,但此时御紫炎却觉得心中静如止水。

对于这般冷情的自己,御紫炎心中不知该作何滋味。只道心情没了起伏,他自己亦是无法。

所谓“无爱”——便是这样一般感触么?御紫炎忽而莫名想起。心中隐隐预感到,似是将有何事发生……

“嗯——虽不中,亦不远矣。”

燕琉璃的声音打断了御紫炎天马行空的思绪。

御紫炎转回视线,只见燕琉璃耸耸肩,继续说道,“其实原本是谁都好,本殿不过想看看居中的御寰若是出了乱子,东南西北四国会作何反应。陛下也该明白本殿的心情吧?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总是想要找些刺激。”

御天行并未言语,只是衣袖微微飞扬,却听得御紫炎在耳边轻声说道,“父皇,莫要出手太重,免得离开秘道时成了累赘——”

话音刚落,只听得扑通一声,燕琉璃单膝跪倒,伸手抹去嘴角淌下的鲜血,悠悠笑道,“呵,琉璃还要多谢陛下手下留情呢。”

“不过本殿没有想到秦殇这小子居然对你动了真情。真是,亏得本殿一直以为他是个聪明人,该懂得何事行得、何事行不得。”

燕琉璃看着韵薰,继续说道。

“殇——”韵薰双唇颤抖着问着秦殇,“那为何你却对我说要去刺杀三殿下。”

“傻瓜。咳咳——”

秦殇费力的抬起手,轻轻的反复摩挲着韵薰那两片有些冰凉的柔软唇瓣,满含深情的望着韵薰此刻显得有些惨白的脸庞,“我怎可能狠得下心伤你分毫?但是殿下的目的若是不能达到,我恐怕也难逃罪责。

若是殿下想要取我性命秦殇毫无怨言,只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而害弟妹无辜丧命。于是才想到改为刺杀三皇子。”

“人各有命,逆天而为,以命偿命。”御天行淡淡的说道。

“等价,交换么?”似是想到些什么,御紫炎眼中闪过一瞬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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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御天行一行人对于秦殇的遭遇各怀心思之时,大央城内一处极不起眼的小院内,门窗紧闭的房间中传来低语声。

“是他,哈哈,原来是他!怪不得他可以轻易进入结界,怪不得他可以将我的意识轻易弹出自己的识海——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淹没在大央城上空、仲夜祭依旧继续的烟火声中,抹净嘴角的血渍,此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如今你的境界被封印便已拥有如此实力,若不尽早铲除了你,日后岂不成我心腹大患!”

神秘人微微调整气息,恢复高高在上的模样,捏碎手中一块玉符,吩咐道,“秘道毁、人尽亡。”

随着玉符破碎,大央城四周几处人影闪动,转瞬再次凭空消失,只留下几道残风,向城郊寰午湖而去。

第四十三章殇缠

寰午湖底,一行人对外界的异动全然无知无觉。

“陛下的意思——”

韵薰努力消化着御天行面无表情说出来却好似晴天霹雳一般的话,“陛下的意思是,原本死的该是韵薰,如今却是殇代替韵薰殒命——么?”

御天行微微颔首。

“敢问陛下可有办法留住殇的性命?”

韵薰眼中闪烁着绝望之中唯一的一缕希望,“韵薰愿将自己的寿元分与他,只求与他同生共死。”

“朕是人,不是神。”

御天行冷冷的说道,他早已尝试过强行改变别人的命盘,想要延续一人寿元,又岂是如此轻易之事,“他强行留下你的命,代价则是他自己的命。”

——

“轰隆隆”御天行话音刚落,一行人只觉秘道一阵剧烈震动。

“难道那神秘人想要将我们活活困死在秘道中?”

御紫炎惊觉到危险,对一行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得秘道再说。”

“你们走吧。我身受重伤,跟着你们恐怕只会成为累赘。况且即便出去也不过多活上一日,没差。”秦殇说道。

“我与你一同留下。”不待其他人反应,韵薰从旁说道。

“韵——”

“我心已决,你毋须再言。”

韵薰此时又恢复了往日那个冰冷孤傲的白衣公子,眼中的深情与决绝使得秦殇再无话可说。

“傻瓜——”半晌,秦殇悠悠叹息一声,又转头看向燕琉璃。

“你不在了,你的弟妹又与我何干。”燕琉璃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道。

“多谢殿下。”秦殇知道燕琉璃的心性,此次他任务失败,太子殿下肯任他弟妹自生自灭已是给了他天大的情面。

“你们心意已决?”

御紫炎沉声问道,“秦殇舍命为代价换回的性命,韵薰当真要轻易舍弃?”

“世上没了秦殇,韵薰生不若死。”

“——”韵薰此刻静如止水的表情令御紫炎想起夜禹桥当日在阎府冷冷吐出的四个字:“杀手无爱。”

心中再次闪过破碎片段,御紫炎似是能够明了韵薰生无可恋的心情,不再多言,只对余下几人淡淡说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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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御紫炎几人离开后,石室的洞口已被掉落下的沙石封住。而石室内秦殇依然横卧在韵薰的怀里。

韵薰凝玉般白皙纤细的手指轻抚着秦殇的微微发白脸庞,二人周围的空气似乎在此刻静止,将不远处接二连三传来的倒塌崩坏声隔绝于外。

二人便如此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的脸庞,明明是多年来朝夕相处的容颜,却如何都看不厌。

“我的韵,好傻。”秦殇稍稍恢复了一些气力,满含着心痛与柔情的絮絮念着。

“黄泉路上有我陪你,不好么?”

韵薰并未有如平常般因秦殇的话而发怒,而是绽放出一个绝世笑靥,“何况,你还欠我一个承诺,我如何能让你借口赖账。”

韵薰此时微微泛红的双颊、如花般灿烂的笑颜,使得秦殇眼中愈发充满怜惜,“——我的韵,此时此刻,还在挑战我的理智么?只可惜此刻秦殇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黑心狐狸,到了最后都没一句正经。”

“这次韵骂得我好生冤枉,明明这话题是韵提起的,这会儿韵害羞了,反而将过错怪在我的身上么?”

“你——反正我便是说不过你。”

韵薰又羞又恼,脸颊愈发红艳如花。

秦殇轻柔的牵着韵薰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亲吻,“韵,传说奈何桥下,彼世岸边成片火红的曼珠沙华,十分娇艳,我却觉得韵此刻的容颜胜过那曼珠沙华千万倍。”

“——”

提起奈何桥,韵薰低头凑近秦殇耳边,喃喃低语,“过奈何桥时,我们谁都不要喝孟婆汤,投胎转世时,紧紧牵着彼此的手。如此,来世我们便还会在一起,到时候韵薰给秦殇一副干净的身子,到时候,韵薰再要秦殇兑现你此生欠下的诺言。”

“我的韵一直都是如千山雪莲一般高洁的。这般的韵,是我最爱——”

秦殇笑着,伸手将韵薰的头微微拉近,二人唇舌交?缠,抵死缠绵,全然忘记了死亡正在一步一步的逼近。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气息不稳的分开,相视,再次唇齿相依,这一刻,此处,二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距离,再没有身不由己的烦忧,再没有无可奈何的利用与阴谋……

“轰”——又是一声巨响,一切重归平静。

欢庆仲夜祭的人群只是觉得脚下一阵动荡,却无人去在意,也无人知晓大央郊外的寰芜湖底淹没了地下秘道、秘道中密室内各式各样的书籍物品,更自此沉睡了一对有情人。

只是数月后,有人传说寰午湖一夜之间水位下降了许多,各种缘由,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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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寰午湖畔,一袭紫衣的人儿席地而坐,静静地拨弄着一把伏羲式香桐瑶琴。

七弦振动,悠远绵长的琴音回荡在郊外静谧无声的山谷之中,正是那一曲“无忧”。

灵动飘逸的琴音似乎在人面前展开一幅人间仙境的画面,鸟语花香、风和日丽、恬静祥和。明明是一派无忧唯美,琴音之中隐隐流转的一缕极其浅淡的哀愁,却是令闻者潸然泪下。

……

晨曦,远方海天交接处,崭新一日的第一缕阳光光临人世之时,紫衣人儿背后空气一丝波动。

紫衣人儿背后一直站立着一名玄衣男子,男子的衣角随着清晨阵阵微风簌簌飞舞,而他本人却好似一尊雕像一般只是沉默着注视着眼前那个整夜一直在静静抚琴的紫衣人儿。

感觉到空气的波动,低沉的声音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结果。”

“主子。”

晏灵身形一闪单膝跪倒在御天行身后,语带自责之意说道,“突袭之人似乎无心恋战,且实力胜于属下等。属下等人虽尽力拦截,却终究无功而返。”

“幕后之人的线索?”御天行闻言剑眉微蹙,却只是淡淡问道。

“属下无能。”晏灵再次俯身下去。

紫衣人儿的手微顿一顿,又继续抚琴。

“无妨。退下吧。”御天行说道。

“母妃辛苦了。”御紫炎并未回头,说话的声音较平时显得有些低沉沙哑。

“——”晏灵并未言语,只是微微欠身,而后默默退下。

“——”

见紫衣人儿依旧没有停手的意向,御天行强行将他由瑶琴前揽入怀中,柔软的身子微低的温度使得御天行蹙起眉,“炎儿,够了。”

御紫炎并未挣扎却也不曾放松身子,更不曾回头,只是依旧朝着早已恢复平静的湖面,轻声说道,“父皇陪了紫炎一整夜,定是乏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乏的并非父皇,而是炎儿你。”

“紫炎无事啊。”御紫炎并未回头,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炎儿,父皇已放任你一整夜,你还想在此处呆上多久才肯离去?”

御天行的话语中带着隐隐的怒气。这个人儿,为何总是将他的心疼与担心置若罔闻,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更何况,为的还是不相干的旁人。

“韵薰与秦殇之死实非紫炎所愿。虽然明知作为他国间隙在皇宫之内苟延残喘,无论对于冰雪般清冷高洁的韵薰抑或对于如苍鹰般刚强骄傲的秦殇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御紫炎听出御天行话中的怒气,轻声叹息道。

“——若是想哭便哭出来,此处只有父皇在,炎儿不必忍耐。”

御紫炎听得这一言,身子微顿,随后缓缓转过身来。

递给御天行一个浅笑,御紫炎埋头钻进御天行怀中蹭了蹭,缓缓说着,“紫炎并非难过,只是有些不豫。紫炎是曾许愿无爱,但若他人有爱,紫炎仍乐见其成。最后二人选择黄泉路上携手同行的决意,坦白说紫炎无法理解,却也无力反驳。或许对于他们二人来说那才是幸福的归宿,因此紫炎选择成全他们。”

“炎儿既是已想得如此通透,为何还心有不豫?”

轻抚御紫炎软发,御天行顺着御紫炎的话题低声问道。

“通透的是紫炎的理智,只是紫炎的心中依旧疑惑——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可以令人义无反顾同生共死?”

“缘分之事,命里注定。”

“父皇?!”御紫炎有些惊讶。

“怎么?觉得父皇这般冷情冷性之人不该说出如此感性的话么?”

御天行温柔笑着,心中却是默念——炎儿,遇到你之前,父皇确是不屑什么缘分注定。但是遇到你之后,父皇开始期盼自己正是你命定之人。

“紫炎并未觉得不该,抑或该说紫炎从未认为父皇是个冷情冷性之人。只是紫炎从不认为这世上谁定要非谁不可。感情之事,所谓命中注定、只此一人,紫炎虽是觉得美好,却并不相信——不,该说不再相信么?”

“夜禹桥——么?炎儿,父皇倒是希望你能够早些走出夜禹桥的过往。”

御天行似是叹息一般的低声呢喃着。

“呵,走出与否,有何分别么?”御紫炎轻笑一声,下意识躲避着御天行满富深情的目光。

“自然是有。总有一日,炎儿会遇见命中注定的真爱,若是不能走出夜禹乔的过往,炎儿岂不是白白错失了眼前真爱。”

“真爱?”御紫炎反问,退出御天行的怀抱,转过身看向远方,口中喃喃念着,“不会有了。不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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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有话要说:

呜呜,第一卷终于修改完了。更艰巨的修改任务在第二、第三卷。

掩面……飘走……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四十四章 任务 (改后)
章节字数:3198 更新时间:10-06-09 23:31
第四十四章任务

“如何?”御华殿内,御天行放下手中密函,问道。

一个身影闪出,晏灵垂首而立,“回主子,属下查出,仲夜祭之前一月,曾有一衣着华贵之人包下归云巷深处一宅院。仲夜祭后,此人似乎身受重伤,匆匆离去。”

“可查出此人身份如何?”

“属下无能。”

“罢了。此人深不可测,怪不得你。”

御天行挥挥手示意晏灵不必介意,转而问道,“炎儿仍在追查此事么?”

“是,父皇。”

不待晏灵回答,御紫炎推门而入,手中同样拿着一封密函,“尚水传来的消息。”

十岁的御紫炎依旧是一袭紫衣,身形较四年前住回御华殿时长高了不少,如今看上去已像是14、15岁的翩翩少年。

自七岁那年与晏灵在密室比武一事,御天行虽是将御紫炎初生抓周时所得的影卫令牌交予了他,却迟迟未曾派给御紫炎专门的影卫之职,不过应允他偶尔随晏灵出外打探消息。

虽多是些风险不大的任务,却也难免遭逢强敌。三年的时间,年幼的御紫炎凭着一身武艺以及一条天炎锦在众影卫之中得了另外一个称号“紫魅幽影”,只因他在影卫之中单名一个“幽”,又常穿一袭紫衣,用一条紫绫,行踪飘忽不定,所过之处只留一抹紫色幽影。

“当初父皇在尚水暗中扶植的皇子联络说此次启仙主战派欲与尚水帝联手,图谋御寰边城赫元。”

御紫炎双手递上密函,说道。

“哼,胃口倒是不小。”御天行扫了一眼密函,冷哼道。

御紫炎点头道,“赫元虽地处边疆,却是御寰经济命脉。乃是御寰与西南两国货品交易运送必经之地,意义非凡。也正是因此,赫元城内会馆、银号、镖局、客栈……便是连烟花巷的生意都是全国首屈一指。

一座城池支撑了御寰六分之一的国库。启仙此番打上赫元的主意,想要联合尚水那位好战又无谋的皇帝,倒不失为一良策,只可惜他错估了父皇在尚水之内早有安排。”

御紫炎当年一句无心之言,使得御天行最终决定在尚水众皇子中选择年幼的十七皇子作为相互合作的对象。如今十七皇子已是初长成,凭着他自己过人的武功才智以及御寰暗中的支持,十七皇子在尚水朝中已是最核心的力量。

“灵。闻崇礼如何?”御天行略微停顿片刻,问道。

“回主子,之前启仙与闻崇礼之联系因韵薰之死耽搁下来。如今启仙与他重新回复联络。属下估计近日内他便会有所行动。”

“父皇,闻崇礼一事,紫炎希望亲往查探。”

沉吟片刻,御天行终于开口允道,“也好。只是记得小心行事。”

“谢父皇——”

半年前,韵薰与秦殇之死,早已沉淀成为御紫炎心中的一抹记忆,淡淡的,不再想起。

只是启仙在御寰朝内的活动,御紫炎坚持亲自参与着手探查了。

六月光阴,终于有了些眉目。破坏了启仙的企图,御紫炎不知韵薰是会觉得松一口气、抑或觉得惋惜,或者,启仙如何,他原本便不在乎?

只是,使得他们身陷如此绝境的幕后黑手,迟迟未有线索,便是连对方的目的都无从知晓。御紫炎知道为了此事,御天行心中亦是强压了半年的怒火。只是无奈对方隐藏太深,实在无计可施。

然而御紫炎从未放弃追踪那幕后黑手。即便无法连根除去,御紫炎依然希望可以亲手粉碎他们的计划。也算是对逝去的那二人送去一份慰藉。

又或许逝者已矣,或许他们早已重入轮回,对这里的事早已无知无觉,安慰的,不过是活着的御紫炎的心情。

来到这世上十载,也许这是御紫炎第一次如此主动想要完成某事。是因为那二人深情对视共赴黄泉的一幕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处么?是因为那二人的坚定不移令他觉得或许这世上还是有真情在的么?

御紫炎并不十分清楚,也并不想去清楚。

或许永远不去明白才好,或许永远不再去向往才好。因为刻骨铭心的感情,毕竟仅是凤毛麟角。同性相恋,更加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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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御紫炎如平常一般出外执行任务。晏灵本该同行,却因其他事情耽搁了。这倒也没有什么奇怪,以御紫炎如今的能力独自外出执行任务并非难事。

只是此时御天行的心里觉得莫名的有些忐忑。再一次停下手中的笔看看月色,炎儿出去已有两个时辰,回来的似乎有些迟了。

正想着,只听门外悉窣响声,御天行提起警觉,身形一闪来到门前抽出腰间软剑正欲指向门外之人,却不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父皇——”

御天行手中一顿,仔细瞧去,正是御紫炎,唤了一声,“炎儿。”

见是御紫炎回来,御天行刚觉放心,却又剑眉微蹙,闻到御紫炎身上飘来淡淡的血腥气,“炎儿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御紫炎淡淡笑道,脚下却是一软,向前跌去。

御天行慌忙接住御紫炎,看到御紫炎背后贴近心窝处没着半截断箭。御天行急切的声音接近怒吼,“这哪里是小伤!李祁!传太医!”

说完便一把将御紫炎抱起反身轻轻放在床榻上。

“紫炎不碍事。父皇,这是此次任务的情报。”

御紫炎苍白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将手中一个小竹管交于御天行手中。

“不要说话。”御天行低沉着声音,周围的空气带着凛凛的寒意。

“父皇,正如之前料想,闻崇礼暗中与启仙国主战派勾结——”

“够了。闭嘴!你现在是父皇的炎儿,不是幽!天大的事等你疗过伤再说。”

御炎笑了笑,“父皇莫急,紫炎没事,只是小伤而已。这里面是他向启仙透露军情的证据。启仙此次欲挑拨尚水启兵攻打御寰,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只是没想到闻崇礼手下还有如此厉害之人,呵呵,紫炎一时大意着了那人的道儿。”

“炎儿——”

御天行此时看着御紫炎苍白的笑脸,只觉心如刀绞,直恨不得那伤是在自己身上。

“陛下,太医来了。”李祁带着太医进得殿来。

“老臣参见吾皇万岁——”

“免!疗伤!”

御天行不耐得低声喝道,吓得太医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耽搁,慌忙上前为御紫炎诊视。

——

一个时辰过后,太医抹了一把额上冷汗,颤巍巍的声音说道,“启禀皇上,三殿下的伤势看似危险,所幸未伤及内脏。断箭未被拔出,因此虽失血不少,幸而未伤及大脉,并无性命之忧。

如今箭已取出,血已止住。又加上三殿下常年习武体格强壮,虽年幼体质尚有不足,然此后只需药食同补,最多三月之后便可恢复元气。”

听说御紫炎没有性命之忧,伤也未及要害,御天行的语气才稍稍有些缓和,周遭的温度也略有回升,“嗯。下去吧。”

短短的几个字使得太医如蒙大赦,慌忙行礼告退,李祁送着出去,听太医交待具体细节。

轻叹一口气,御天行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御紫炎略显苍白的小脸,“炎儿,朕该把你如何是好?”

三日后,御紫炎由昏睡中醒来。

“醒了?”淡淡的声音响起。

“嗯。”

不复平日清脆水润的童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御紫炎转头看看天外,已是午膳时分,“父皇刚从御书房回来?”

见御天行穿着便装,御紫炎有些疑惑,这会儿不是应该刚下朝么?为何未穿龙袍?

“嗯。”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御紫炎仔细瞧去,那张没有表情的俊颜似是看不出半点疲惫。

“我竟昏睡了大半日——”

御紫炎不满自己的体虚的苦笑道,却见御天行原本就冷冷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你是昏睡了三日半。”

此时御紫炎才觉出御天行的声音也有些沙哑,眼中布满血丝,眼底还有两抹浅青。

“父皇——”难道父皇一直没睡,守了他三日?

第四十五章横生猜疑

“参见陛下,参见殿下。”

听见里面动静,霜洁端着面盆轻轻走进,声音虽极轻,却听得一丝激动。太医虽说殿下性命无忧,但毕竟昏睡了三日。

又巧霜月出宫办事。如今见御紫炎终于醒来,霜洁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嗯。”

御天行依然淡淡应了一声,接过霜洁递过的布巾,轻轻地为御紫炎擦脸擦手,头也不抬说道,“拿粥来。”

霜洁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不一时端来一碗清粥,粥里透着阵阵药香,净是些补气养血的珍贵药材。

霜洁伸手要喂紫炎,却被御天行拦下,御紫炎想要自己动手,被御天行狠狠瞪了一眼。

无奈之下,御紫炎只得乖乖的由着御天行将他扶起。御天行将御紫炎轻轻放于怀中,双臂绕过,接过碗和汤匙,试了试温热刚刚好,才喂到御紫炎口中。

御紫炎静静的喝完粥。御天行将空碗递与霜洁,霜洁退了出去。

“以后不要再插手影卫之事。”御天行冷冷的说道。

“父皇生气了?”

御紫炎心中暗叹一声,自打他醒来之后,御天行便一直冷冰冰的。

“难道父皇不该生气么?”身边的温度又冷了几分。

“这回是紫炎不小心令父皇担心,不会再有下次。”

御紫炎依旧靠在御天行怀里,还是不变的冷香的味道。知道御天行是在为他担心,他却不想妥协。

“父皇不想再尝试这种锥心刺骨的感觉。”

御紫炎昏睡了三日,御天行便一动不动的守了三日,连早朝都没有去。御书房里的奏折堆了老高,他一眼都不想看。他只怕一会儿不盯着炎儿,炎儿就会离他而去。

“父皇——”

听着背后人心脏快速跳动,御紫炎也有些动容,身后的这个人真的为他担心,可是,“紫炎虽无心权势,却也不想做个无所事事的人。能为父皇分忧,紫炎不想放弃影卫一职。”

“……”

“父皇。”

“——”

御天行叹一口气,“炎儿,父皇到底该拿你如何是好。”

最终,御天行妥协了。为了御紫炎想为他分忧的心意,为了御紫炎不愿做个无用之人的意志,也为了,御紫炎并未说出口的一句誓言——身为影卫,宣誓效忠于他的誓言。

知是御紫炎的坚持,即便御天行为着这份坚持几番感到无奈,却也终究抵不过御紫炎的执拗。

“父皇放心,紫炎以后会加倍小心,定不会令自己再有危险。”

御紫炎淡淡一笑,“父皇也休息一下才好。这几日让父皇受累了。”

想起御天行眼底的淡青,御紫炎知他定是未曾好好休息。

“嗯。如此,炎儿陪父皇再歇一会儿。”

御紫炎既已醒来,御天行也安得心处理积下的国事。

还有那闻崇礼——敢伤炎儿,朕定会要他知道什么叫做后悔——流金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御天行手上却是极轻柔的将御紫炎拥在怀里慢慢躺下。片刻,二人沉沉睡去,霜洁原本端着药碗推门而入,却见龙榻之上一黑一紫、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静静相拥。

霜洁脸上的笑意更深,轻轻掩上门又退了出来。碗里的药还是拿去温上好了……

“洁姐姐,殿下可是醒了?”霜洁正欲转身离开,缘枫与墨雨拦住霜洁。

“轻一些——”

霜洁示意缘枫与墨雨随她一道回到小厨房,先将药温起来,随后转身对兄弟二人说道,“殿下已然醒了。只是此时又与陛下一起歇下了。”

“殿下终于醒了。照太医的说法,殿下应是没有大碍了。”缘枫深深叹息一声。三日前听闻御紫炎受伤昏迷,他的一颗心便揪在一处。

见兄弟二人流露出对殿下关切之情,霜洁的表情也柔和了些,“你们二人这几日也是担惊受怕不曾好好歇歇。看情形陛下这一睡下需过些时候才会起身。你们也先去歇息一下。等陛下与殿下起身了,我再带你们去看望殿下。”

“一切全听姐姐安排。”

缘枫点点头,却又似乎想起些什么,面露难色,“姐姐,其实——”

“什么?”

墨雨接过缘枫的话,“殿下住在御华殿之事不知何故在宫中传了开来。是以各宫娘娘们以及其他皇子殿下这三日来一直想方设法打探消息。现下后宫之内议论的几乎全是关于殿下的传言。”

“唉。”

霜洁早想到此番殿下受伤,陛下连续四日不曾早朝,便免不了一阵骚动,“莫去管旁人的闲言碎语,你二人只记得殿下对你们说过的话便好。”

“是,缘枫(墨雨)未有一日忘记殿下教诲——‘虚怀若谷,宠辱不惊’。”兄弟二人认真点头答道。

“好孩子。”霜洁微微一笑,对二人说道,“行了,快些去歇息吧。等殿下醒来,还需你二人一旁侍候。”

“是。”

“是。”

兄弟二人离开后,霜洁温柔似水的笑容渐渐退去,换上一副冰冷的容颜,心中暗想,“看来这御华殿也该好好清理清理了。那些个爱嚼舌根、或是见利忘义之人,陛下与殿下身边,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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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福鸾宫中,皇后凤方芸有些急切的询问出外探听消息的贴身侍婢。

“启禀娘娘,奴婢前去御华殿打探消息,却发现之前一直放消息给我们的宫婢珩茗与侍卫荣岩今日被双双调离御华殿。”

“竟有此事?莫非是被皇上发现了?”

“彭兰不知。只是珩茗与荣岩在御华殿供职已有不少时日。被调职也属情理之中。”

“嗯。既是如此,你再寻两个人替换便罢了。”

“彭兰起初便是如此打算,却不想御华殿的人口风忽然变得极紧。奴婢接连试探了几个人都不曾得到半点消息。奴婢唯恐耽搁久了无端生出枝节,只得作罢,想着先向娘娘禀报再作打算。”

“嗯。做得好。近日先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无端惹祸上身。那三皇子平日里极少露面。陛下突然之间将他留驻在御华殿,且连续四日不曾早朝。其中缘由,本宫实在是摸不着头绪。唯今之计,只得静待几日,看看情形再说。”

“娘娘,彭兰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你该知本宫最恨打哑谜。”

“娘娘,今日彭兰在路上无意间听到有人传言这位三皇子年纪虽小,却生得绝色倾城,寻常女子都比不得他雪肌红唇来得顾盼生姿。陛下如今留那三殿下在寝宫,莫非——”

“大胆!如此不着边际的浑话你也竟然敢拿来乱讲?!你跟着本宫可是一日两日么?这些规矩还需本宫提醒么?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莫说是你,便是本宫怕也要跟着陪葬!”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彭兰知错了,求娘娘饶了彭兰这回。”听凤方芸如此说,彭兰顿时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叩头求饶。

“罢了,此次饶你一回。以后若敢再犯,仔细你的皮!”

“谢娘娘!谢娘娘。”

“好了,下去吧。本宫乏了。”凤方芸单手抚额,另一手一挥道。

“奴婢告退。”彭兰见凤方芸已露出不耐之色忙施礼退下。

出得门来,彭兰方才惊觉自己的衣衫早已湿透。想想仍觉后怕——其实她听来的闲言碎语更加不堪入耳,甚至是绘声绘色。方才若是自己不知死活的一古脑道出来,怕是再也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而自彭兰关门退下之时,凤方芸心中则百转千回——陛下已有半年有余不曾驾临她福鸾宫,听说其他嫔妃处大抵亦是如此。

有些嫔妃甚至已有一年以上不曾得见龙颜。虽说陛下平日里便是极少踏足后宫,但是如这般对后宫不闻不问,到底有些不寻常。方才虽是怒斥了彭兰的胡言乱语,但若是——

不,不可能。再怎样说,此事也太过荒唐。凤方芸猛的甩甩头将心中一闪而过的危险念头抛诸脑后。只是念头一旦形成,便再难从心底彻底抹去——

“明日叫轩儿与寒儿来仔细问问那三皇子的情形吧——”凤方芸嘤嘤低语声回荡在空旷的福鸾宫寝殿之内……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四十六章 流言背后 (改后)
章节字数:3264 更新时间:10-06-11 22:35
第四十六章流言背后

“外面情形如何了?”

玉泉宫中,玉妃,也就是昔日的启仙五公主祈怜逐月神情冷淡的问道。

“回公主,留言早已传开。并且越传越绘声绘色。”

一名宫女凑到祈怜逐月身边低声说着。

“嗯。”

祈怜逐月听了这句话,冰冷的表情才稍稍松懈了些,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茶,随后,又想起些什么似的,复又问道,“没留下什么马脚吧?”

“公主放心。”宫女显出一副得意的神采来,“最初几个传话的都已永远闭上了嘴。”

“好。”

祈怜逐月点点头,“不愧是陵王手下做过事的,够机灵。”

“谢公主。”宫女听见祈怜逐月夸奖,眼中得意更盛。

“皇后那里有何动静么?”

“回公主的话,皇后的贴身侍婢彭兰早先已去过御华殿打探消息。不过似乎无功而返。”

“嗯?”祈怜逐月听到这句话,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

“怎么回事?”

“回公主,似乎是御华殿内的宫女侍卫大动了一番。彭兰过去的眼线被调去别处了。”

“——”

祈怜逐月沉吟片刻,复又说道,“落碧,你这几日也不要再有什么动作了。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是,奴婢遵命。”

名唤落碧的宫女应了一声,又有些迟疑的欲言又止。

“有事便说。”

“是,公主。奴婢只是想不通,为何公主要特意费心费力去散播一个皇子的谣言。便是陛下再如何宠爱那位皇子,也到底不过是个八、九岁稚龄的孩童,何足为患?”

“稚龄孩童?”

祈怜逐月冷冷反问一声,“嘡啷”一声将手中茶杯贯在桌上,眼中闪烁着满是怨尤的光芒。

“他一稚龄孩童?!本宫来到御寰几年,你可是见陛下来过玉泉宫几回?初到时,本宫替陛下挡下一剑。陛下不曾对本宫另眼相看也就罢了,竟还因为那截断剑险些伤了那位三殿下而迁怒于本宫。害本宫初到御寰便受了冷落。这口气本宫若不讨回,便不是祈怜逐月!”

“公主说的是。”

落碧点头称是,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不屑的光芒。

自始至终从未正眼瞧过落碧的祈怜逐月自是不曾看见落碧眼中的神采。

落碧思索片刻,又一次问道,“只是,关于三皇子的这流言,是否有些太过不可信了?虽说这三尺宫墙之内便是一个大染缸,但一个孩童,说他媚颜惑主,违背伦常,这些……当真有人会信么?”

“哼。”

祈怜逐月冷哼一声,瞥了一眼落碧,满是不屑的说道,“刚说你机灵,这会儿怎么又这样愚笨了?”

“——”落碧听了祈怜逐月的话,并没有还嘴,只是衣袖里面一双玉手紧握成拳。

“记下,所谓流言蜚语,便是要捕风捉影,甚至无中生有。管它流言是否属实。但凡涉及到圣恩隆宠,那些善妒的后宫嫔妃们便没有一个会去在意事实真相,只会将所有可能的障碍逐一铲除。

如今说三皇子有悖伦常,勾引亲父。莫说这些话传入陛下耳中定会为了保住龙威而疏远了那三皇子,甚至可能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责罚与他。

便是陛下听不到这些流言,传到了后宫嫔妃耳中,也少不得一番阴谋算计。”

“公主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用得妙极。”

落碧皮笑肉不笑的称赞道,眼中转瞬即逝闪过满含嘲意的神色。

祈怜逐月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落碧的眼神,一面站起身走向内室,悠悠说道,“本宫累了,伺候沐浴,本宫要小憩片刻。”

“是。”

落碧恭敬的福身一礼,忙跟上祈怜逐月走进内室。

……

服侍祈怜逐月沐浴完毕,上了绣榻歇下,落碧才轻手轻脚退出了寝殿。

落碧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走出了玉泉宫。

刚出了玉泉宫,落碧便失去了踪影。原来是三转两转,来到一处院落门口。

落碧再一次确认四下无人,一闪身,进入了院子。

院门上挂着牌匾,牌匾上字依稀可见——落雪居。

“怎么?那位养尊处优的公主又惹你生气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压低了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不提也罢。”落碧带着几分愤懑的声音悠悠响起,却是几乎低不可闻。

“为了王爷,只好委屈了你。”男子放柔声音哄劝道。

“落碧受委屈算不得什么。我只是不明,王爷为何费劲功夫要你我随着那位公主来到御寰,却又迟迟再没有任何动作?且不说这公主毫无用处,根本接近不了御寰陛下的身,便是之前我启仙送来的男宠殒命,却又不见新人送来——”

“这也是无法。韵薰乃是右相幺子。右相与王爷一向交好。原本韵薰意外身亡,我等一直规劝王爷进言陛下,令那与王爷一向交恶的左相同样送出幺子与御寰陛下。只可惜——”

“唉,只可惜王爷无论如何都是不允……”

落碧同样叹息一声,接着男子未说完的话说到。

“罢了,此事不必再提。你我只需做好王爷交待的事情便好。”

“我只怕,此次关于三皇子的流言四起,若是御寰陛下认真纠察起来,那位无谋又自以为是的公主殿下会捅出什么篓子来。几年前御寰陛下能为了三皇子,将手足收入天牢。几年后的如今,更是将那位三皇子带回御华殿同住。可见御寰陛下对三皇子果然宠爱有加呐。”

“嗯——”男子沉吟片刻,终于悠悠说道,“若是当真如此,你便酌情而动吧,谨记不要让那位公主破坏了王爷的部署便好。”

“嗯。”落碧低低应了一声。

……

“——”

御紫炎在落雪居不远处站住,缘枫正欲开口,却被御紫炎一个手势阻住。

缘枫与墨雨对视一眼,聪明的噤声。

三人无声站于一角落背阴处。

不多时,自落雪居中,走出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正是落碧。

落碧四下瞧了瞧,见无人,便低头匆匆离去。

缘枫、墨雨见人走了,刚要开口,又一次被御紫炎阻住。

二人正自疑惑时,却看见落雪居中又有一人走出。

御紫炎一双桃花眼眯成一线,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无言。

“殿下——?”缘枫见御紫炎沉默良久,终于大着胆子试探的唤道。

“我们四处去走走。”

御紫炎转回头,神态如常的说着,仿佛刚才的沉默和周身凝重的空气只是缘枫、墨雨的幻觉。

“……是。”

缘枫、墨雨再次四目相视,才有些犹豫的应了一声。

御紫炎淡淡的扫视了兄弟二人一眼,然后收住向前迈出的脚步,沉声问道,“你们二人可是有事瞒着我?”

“……”缘枫、墨雨低下头没有做声。

“缘枫。”御紫炎声音稍稍冷了几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劳殿下费心的。”缘枫见殿下唤他,且声音中竟是隐隐含着几分怒气,这才不得已回了一句。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便是有事。”

御紫炎听缘枫一句话,话中愈发冷了几分,浅笑着说道,“不劳我费心,那是谁在费心此时?嗯?”

“这——”

缘枫心下对御紫炎一反平常的表现有些疑惑,却还是犹疑着不知该不该如实禀报。

“墨雨?”御紫炎见缘枫仍自犹疑着,干脆转而问向墨雨。

“——”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墨雨听到御紫炎唤他,忽的抬起头,看了看身旁的缘枫,又看了看御紫炎,一双杏仁眼骨碌碌转了几转,终于开口说道,“回殿下,其实……”

缘枫扯了扯墨雨的衣角,墨雨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注意到缘枫的小动作,御紫炎的眉不禁蹙了起来。一些零星的记忆似是涌上心头,却又看不清楚。

原本不曾想要生气,更加觉得此事并不至当真动怒。只是从刚才起心中莫名的腾起阵阵不平的情绪,令得御紫炎对自己的情绪也有些控制不得。

“呼——”

御紫炎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自己这没来由的怒气,然后稍稍收敛周身寒气,这才放柔声音对兄弟二人说道,“有何事要如此瞒着我,嗯?”

第四十七章人言可畏

“殿下,墨雨和哥哥不是有意隐瞒殿下的!”

听见御紫炎叹息着说出的话,缘枫和墨雨突然觉得他们的殿下短短一句问话中,却是深深的寂寥与无奈。

墨雨脱口而出一句话,只为不想让殿下再露出现在这般神情。

缘枫同样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已是过了十一岁的缘枫,心思愈发深沉了些。如今见到殿下一反常态在他们面前露出这般表情,虽是不知理由为何,但是,对于殿下一句话背后带着的情绪,他却是比墨雨体会得更加深切。

“殿下,其实也不过是些闲言碎语罢了。只是有些难听,缘枫才不愿平白坏了殿下的好心情。”

“闲言碎语?”

御紫炎见缘枫终于肯说出缘由,起伏的心情才稍稍恢复了平静,继续问道,“说些什么?”

“他们说——”

见御紫炎继续追问,还不等缘枫说话,墨雨先开了口。

“墨雨!”

缘枫再次叫住墨雨。

御紫炎此时见缘枫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大略也猜到了几分。

摇摇头,御紫炎淡淡笑道,“缘枫,不必这般。宫内蜚短流长,本是平常。我又怎会当真往心里去?所谓‘清者自清’,难道你以为你家殿下是如此斤斤计较之人么?”

“这——”

缘枫被御紫炎一席话说的无言以对,但还是不肯对御紫炎说出流言的内容。

“唉——”

见缘枫如此执拗,御紫炎叹了一口气,重新抬起脚步,一面走着一面说道,“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既是流言,四处走走,自然是听得到的。”

见御紫炎执意知道流言内容,缘枫、墨雨无法,只得跟在御紫炎身后,离开落雪居。

三人一前两后静静走着,地上厚厚的积雪踩在脚下“吱吱”作响。御紫炎晌午时才醒了,此时依然全身无力,背后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缘枫注意到御紫炎脚步有些漂浮不定,不免有些担心的说道,“殿下,您受伤昏睡了三日,今日晌午才刚刚醒来,不如还是回去休息吧?而且,陛下若是由御书房回来见不到殿下,一定会心焦的。”

“我的身子无妨,只是乏力些,并无大碍。父皇那边堆了三、四日的政务,也不会这样快回御华殿。”

御紫炎抖索着双唇,没有回头,尽量使声音平和的说着。

“可——”

缘枫还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有人低语声,御紫炎抬手示意缘枫噤声,缘枫只得闭上了嘴。

御紫炎站定,阖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其实三尺宫墙之内,蜚短流长本是稀松平常。见缘枫、墨雨如此吞吞吐吐不肯说出实情,御紫炎大概也猜出那些个流言定是不利于他,甚至是诋毁他的。

这些,御紫炎本无意过问。只是,刚刚隐约听到落雪居中两人对话,似是提到了什么流言。

再看出来的那名宫女,御紫炎依稀记得,正是祈怜逐月身边的宫女。

再联系到韵薰的身份,御紫炎不免想到,这些流言,或许会与那名神秘人有些关联。是以,御紫炎才会执意听一听到底是些什么流言。

收回思绪,御紫炎运用内力,辨识着不远处两名宫女低声耳语的谈话。

“你说什么?三殿下媚颜惑主?”一个娇柔的女声带着几分不信,微微扬声问道。

“嘘——你轻些声音,仔细被人听了去。”另一个女声连忙制止方才的声音。

“这也有些太言不符实了吧?三殿下八岁稚龄,便是生得再标致,也到底还是个孩童啊。”

前一个声音虽是依言压低了嗓音说话,以御紫炎的功力,却仍然可以听得分明。

“三殿下生得何止是标致,简直是连那些个娘娘们都被比下了去。况且我们幼年时本就发育得快。八岁又如何?八岁的身子,可是——”

声音渐自低下去,尾音中带着几分暧昧。

御紫炎也并未运足功力再去分辨那句话的后文。只是微微蹙起眉,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划过一抹不悦。

“好吧,就算是三殿下这边当真有意……那陛下呢?陛下何许人也?三千粉黛,男妃也不在少数,见过的美人怕是比你我活过的年月还要多。又怎会真的被三殿下引了去?”

“情爱之事,哪里有什么常理可言?旁的不说,当年三王行刺,三殿下险些被断剑所伤,可是陛下以身挡剑,不惜自己受伤保下了三殿下。如今又只因三殿下受了些风寒,就三日不理朝政,还干脆将三殿下移入了御华殿。种种蛛丝马迹联系在一处,难道还不证明陛下对三殿下‘关照’有加么?”

女声故意咬重“关照”二字,御紫炎甚至可以想象出此女现时脸上写满暧昧与轻视的表情。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

“那是自然。”

女声中带着些得意。

“只是……三皇子是陛下的亲儿,况且生得出色,为人又谦逊温和,陛下对他多宠些,也不无可能吧?说到底,我还是无法相信陛下那般的人物会对自己的亲儿生出些旖念。”

御紫炎站在远处握紧了双拳。

身后的缘枫、墨雨刚刚习武不久,自然是听不清那两名宫女的对话,但也知道并非什么入得耳的话。缘枫此时很想找个什么借口将御紫炎请走,却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妥当的理由。

但此刻,他又不能返回去请霜月或者霜洁来做说客。惹恼了殿下责罚他倒是事小,若是惊动了陛下——他真不知道此事会闹到如何地步才能收场。

但是不远处的两名宫女自然是不知道她们此刻的密谈还有旁人听见。

先前一直寻些证据说明流言可信性的那名宫女继续说道,“你可真是固执。无论是过去为皇子时,以后后来为帝后,你瞧陛下这许多年,可曾对谁如此特别过?亲儿又如何?陛下何时在乎过血脉亲缘?你忘了当年……”

“嘘——此事断断不可再提的。你不要命了啊?”另一个女声忽的制止了前一人的话。

御紫炎心中一动,他其实也一直在疑惑,便是宫廷斗争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但是父皇这一代余下的血脉也到底太过单薄了。他可是从史书上看过,先皇子嗣众多,却再看不到下文,为何如此众多的子嗣,如今全都殒命或夭折了。

御紫炎忽的记起上回在秘道之中,御天行陷入幻境,似是记起了许多不悦的过往。

对于御天行的过去,御紫炎并非全无好奇,却也并未想过多做深究。

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往事。他御紫炎,并非好奇心过剩的多事之人。

“我不说了,你心里却是知道的那。”

“嗯……”女声应了一句,随后半信半疑的说道,“照你这么说,难道陛下当真——”

另一人似乎到底有些顾忌,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出。但是御紫炎心底已是翻腾成了一片。

见御紫炎似是有了动静,还不等缘枫开口,却见御紫炎已被一片玄色的身影纳入怀中。

“如此天寒地冻,炎儿又有伤在身,为何还要四处乱跑?害父皇担心很有趣么,嗯?!”低沉疏冷的声音含着怒气,却更多的是担忧与心疼。

“缘枫(墨雨)参见陛下。”看清来人,缘枫、墨雨连忙俯身行礼。

“——”

御紫炎在御天行怀中转回头,看到御天行额头上满是细汗,虽是天寒地冻,御天行平日里总是偏冷的体温,此时却是浑身蒸腾着热气,一见便知方才他定是一番奔波。

思及此,御紫炎心中愈发翻搅着。

注意到御紫炎的神情,御天行冷冷看向缘枫、墨雨。

感受到御天行的视线,缘枫、墨雨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解释殿下的行为。

跟随御天行而来的霜洁却是开口说道,“陛下,天寒,还请您带着殿下先行回去吧。至于那些个多嘴多舌的,霜洁会着人清理的。”

“嗯。”

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些什么,抱着御紫炎抬脚朝着御华殿的方向走去。

御紫炎这一回也不再有心思考虑自己此时已是八岁,被御天行抱着有何妥与不妥,只是觉得浑身的力气,在见到御天行的一霎那便被抽了个精光。

“对不起——”

御紫炎低声说了一句,便再也不做声了。

“……”御天行疾步走回御华殿的动作,随着御紫炎低声吐出的三个字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前行。

御天行叹息了一声。对于御紫炎此时跑出来的理由,他并非不明。此处,便是落雪居附近,而今日,二月初七,正是御寰的清明节——

并不曾听到御天行的叹息声,御紫炎此时的心绪却是早已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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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桥,你何必在意那些闲人的蜚短流长?”那是夜禹桥与清第一次见面时,清对夜禹桥说的话。

“‘人言可畏’,清,你没有听说过吗?”

夜禹桥当时苦笑着——清是从澳洲长大的,自然观念要开放许多。但他不同。他是传统教育下长大的男人。喜欢同性,不要说旁人,便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

“心,是你自己的。是畏惧,还是放开,全在你一念间。”清很不赞成的反驳着夜禹桥。

“……”

夜禹桥当时被清的一句话说得愣住了,随后又是轻笑一声,说道,“如果能早点遇到清,或许我就不会为了……的事情挣扎这么多年了吧?”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情 第四十八章 回报 (改后)
章节字数:4624 更新时间:10-06-12 02:31
第四十八章回报

第二日,御华殿。

夜禹桥当时说的是什么事情呢?

一觉醒来的御紫炎还在想着昨日忽然忆起的过去。但是那一句“如果能早点遇到清,或许我就不会为了……的事情挣扎这么多年了吧?”,到底指的何事,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已经记不起了。

平躺在床榻上,御紫炎伸出手蒙住双眼,回忆再一次涌起——

“现在放开也不迟啊。”

他还记得,清当时说着理所当然的话。

“晚了,已经晚了。当挣扎变成一种习惯,想要戒掉,就很难了——”

夜禹桥当时悠悠说着的话,到底带着怎样的一种感情——御紫炎同样,已经记不起了……

“殿下起身了?”霜洁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御紫炎的回忆。

“——”御紫炎并没有应声,也没有放下遮着双眼的手。

“殿下起身了,便趁热将药喝了吧?”

见御紫炎竟是没有反应,霜洁觉得疑惑——从未见殿下对别人说话不理不睬,尤其是自己人。

这一回御紫炎干脆翻了个身,将背影留给了霜洁。

“——”

这一回霜洁是当真觉出不对劲来了。她转回头看看正在大殿门口候着的缘枫、墨雨,忽而想起了什么,随后试探的问道,“殿下可还是为昨天那些嚼舌头的人生气?”

霜洁看到,她此言一出,御紫炎身子僵了一瞬。

霜洁以为是自己猜中了,继续说道,“宫内本就是非多,殿下如此豁达之人,怎会将那些无中生有之事放在心上呢?”

“——”御紫炎这一回对于霜洁的话再没有半点反应。

见御紫炎不做声,霜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任凭殿下对她再好,毕竟她的身份是个奴婢。做奴婢的,有些话,不当讲。

过了片刻,霜洁听御紫炎呼吸逐渐平缓,只道殿下身体虚弱,又睡下了,也不再打扰,端着药碗退出了大殿。

轻轻合上门扉,霜洁端着药走去厨房,将药温了起来。

听了关门的声音,一直阖着的双眼才缓缓睁开,紫色流光掩不住阵阵波动。御紫炎将头埋得更深,掩住了面上的表情。

……

过了许久,御紫炎意识朦胧间,忽听到门外霜洁的声音,“陛下。”

原本阖着的双眼倏地睁开,又再次闭上。

御紫炎阖着眼,感觉到御华殿的门被打开,一股疏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并且逐渐靠近中。

被子下面,御紫炎的手微微握成拳。

“炎儿可是醒了?”御天行冷润的声音此时却是轻柔的响起。

知道装睡在御天行面前行不通,御紫炎这才缓缓睁开眼,却只见一张放大的俊颜近在咫尺。

御紫炎有些慌促的移开视线,头微微侧开,才起了身。

见御紫炎起身,霜洁才走进来,想要侍候御紫炎盥洗,却不想被御紫炎一挥手制止了。

霜洁有些不明所以,却到底没有开口问出,只是欠身行了一礼,出去取温着的药。

霜洁转回来时,见御紫炎以盥洗完毕,便端上药碗,说道,“殿下将药先喝下吧。”

御紫炎淡淡瞥了一眼药碗,却是迟迟没有接过。

“……”霜洁这一回只得看向一直不曾将视线由御紫炎身上移开过的御天行。如今,怕是只有陛下才有办法能令殿下开口了吧?对于殿下今日的反常,霜洁此时实在已经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炎儿还在那些个流言生气么?”

御天行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这个自打他下朝回来便一言不发的人儿。

霜洁低着头,并未出声。但是她心里却是在想,殿下,或许并不是为了那些中伤他的流言而气——

“紫炎并未生父皇的气。”霜洁正想着,御紫炎终于开口说道。

“殿下若是不气了便先将药喝了可好?这碗药,霜洁来来回回可是已热了四回了。”见御紫炎终于开口,霜洁忙在一旁打圆场的说道。

“——”御紫炎唇角微动了一动,却硬是狠下心肠装作没有看见霜洁委屈的模样。

“都怪墨雨多嘴,请陛下责罚。”

墨雨此言一出,御紫炎生怕御天行当真因此而责罚他,连忙接过霜洁手中的药碗,一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笑意盈盈地接过药碗,霜洁福身行礼,随即示意墨雨一起告退。

“洁姐姐,墨雨做得可好?”退出殿外,墨雨邀功一般的问着霜洁。

“嘘——”霜洁忙示意墨雨噤声,“仔细被殿下听到。”

听霜洁如此说,墨雨连忙止了声音。却不知殿内御紫炎早已听得一清二楚。

看着御紫炎满脸无奈的模样,御天行坐在床边有些好笑的说道,“都是炎儿将他们几人宠坏了,如今才会没大没小、不分尊卑。”

“洁与月本就是父皇的心腹,紫炎从未将她们当做下人看待。”

“炎儿早就知道?”

御天行心底微微一惊。他一直不曾告诉御紫炎霜洁霜月姐妹本也是他手下的影卫。

“嗯,从平日里她二人对待父皇以及母妃的态度大略猜得一二。近日殿内人员大动。若霜洁只是紫炎的侍婢断不能有如此权利。再加上她二人武功并不在母妃之下,紫炎心中便想十有八九该是如此。”

“——”

当初因看不透御紫炎的命盘一时兴起将他留在御华殿之内,恰好御紫炎亦是中意霜洁霜月姐妹,便将她二人由影卫中拨了出来。

开始时,确实既有保护之意,亦有监视观察之意。不过时日久了,御天行愈发喜欢御紫炎,便索性要霜洁霜月成了御紫炎专属的侍婢。

御紫炎习武之后发现霜洁霜月姐妹身怀武艺在御天行意料之内,却不想这人儿一颗玲珑七巧的心早已想到这一层。

“炎儿不气父皇对你隐瞒多年么?”

“洁与月待紫炎如此好,又不曾要加害于紫炎,紫炎为何要气父皇?她们是父皇影卫,是紫炎出生之前的事,紫炎不曾问起,父皇不曾提起,何来隐瞒之说?”

御紫炎微笑说着。昨日缘枫、墨雨对他有所隐瞒,他的情绪本是莫名起伏。今日,再谈起同样话题,他竟是平静得很。

御紫炎对于自己心境如此这般时而变化,隐隐觉得有些莫名的违和感,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此刻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声音——比起当初……,这等小事,哪里算得“隐瞒”。

“便是那二人身份特殊,炎儿对待缘枫与墨雨也太纵容了些。”

“缘枫、墨雨于紫炎好似自己孩子一般。况且他二人在外面自是懂得分寸的。小孩子若管束得太紧,将来变成无趣的木头就头疼了。父皇也不希望紫炎身边有太多块木头吧?”

御紫炎俏皮地眨了眨眼,看向大殿角落一处,想起当日在秘道之中燕琉璃对默的称呼。

“炎儿这是在笑话父皇不会管教孩子么?”御天行的唇角亦微微弯起。

“紫炎不敢。紫炎的意思是——默便是默,无人可以取代。”

御紫炎努力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心里在想,默果然是默,如此说他,他居然连气息都不曾泄露半分。与他相比,自己隐藏气息的功力到底是不到家啊。也难怪此次会一时大意暴露行踪以致遭人暗算。

想到此事,御紫炎收起笑脸,转头问向御天行,“闻崇礼近日可有何动作?”

“默。”御天行唤道。

默闻声现出身形,站立一旁,平声答道,“灵传来消息,明日闻崇礼将与启仙潜来之人碰面交易我军情报。”

“嗯。”御天行应了一声冷冷吩咐道,“收网。”

“是。”默应了一声随即又隐去了身形。

“半年前的事,就让紫炎向启仙好好回礼。”见连月来的查访终于有了结果,御紫炎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不准去。”

“父皇——”

“你伤势仍未痊愈。那边有灵,自会处理妥当。”

“父皇——”

御紫炎心有不甘,已在床上睡了四日,除了有些乏力,伤势已然大好。此事,他到底想要亲自了结,“父皇当初答应此事交由紫炎亲自了结。”

“父皇只答应你亲自查探。况且你也答应过父皇万事小心,结果呢?你可知父皇当晚见了浑身血迹的你,心跳差点停止?若是炎儿再有半点闪失,你可是想要父皇诛尽闻崇礼九族抑或索性直接去铲平了启仙以泄愤?”

御天行心痛的眼神使得御紫炎无言以对,却依然想要坚持,“紫炎说过日后定会加倍小心。”

“不准去。”御天行愈发坚定地回绝道。

“父皇只说紫炎不守诺言,父皇自己又是如何?父皇曾经答应紫炎不会将紫炎居于御华殿之事道与外人知,结果父皇只因紫炎受伤便一连四日不去早朝,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诸多猜测。

如今宫内更是人尽皆知,紫炎住在父皇寝殿,甚至荒唐的传言父皇将紫炎当做禁脔男宠藏于金屋。”

御紫炎倔犟劲难得发作,倒是想起早上令他生气之事。

御紫炎本意是气愤平日里丝毫不曾懈怠、勉于政事的御天行如今竟为一点小事弃政事于不顾,更甚者被好事嚼舌者无中生有、捕风捉影。

须知一国之君却被说成将亲子当做娈宠,众口铄金,御天行岂不是成了昏君。御紫炎心中总觉得一切皆因他而起,使得这个令他打从心底里欣赏敬佩的男人被别人误会至此。

岂料这一番话在御天行耳中听来却成了另一番意味。原本强自压抑在心底对眼前人儿的感情,却被他当成“荒唐”之事。怒火顿时冲昏了头脑,御天行危险的眯起一双凤目,瞬间逼近到御紫炎眼前,二人的脸距离不过一寸。

“禁脔?男宠?”

御天行这般冰冷的声音,御紫炎已有将近十年不曾听到过了。平日里无比熟悉的冷香的气息此时却隐隐透着危险与掠夺之意,使得御紫炎不禁想要退后闪躲。

“炎儿就是将父皇对你的好当成如此廉价肤浅的东西?”御天行一手定住御紫炎的后脑,不容他闪躲半分,两片薄唇逐渐凑近御紫炎的两片柔软,作势正要吻下去,御天行一眼瞥见御紫炎姣好的眉紧蹙成一团,一双清澈不染一丝纤尘的紫瞳中写满深深的不解以及看着陌生人的眼神。

御天行瞬时冷静下来,心想,到底时机不对么?默叹一声,微微偏过脸去轻啄一下御紫炎的唇角,换上平日里玩笑似的表情,“这是炎儿随便听信他人谣言的惩罚。”

“呃——紫炎并非此意。”

见御紫炎一只小手捂着唇角,讪讪的说道,呆呆的样子平日里难得一见。方才那看着陌生人的眼神却已不复存在。

“那是何意?嗯?”

御天行心中几分不甘、几分安心,纠缠矛盾,好生痛苦,却依旧不想因自己一时冲动失去这人儿好不容易交出的信任与依赖。

“紫炎是气旁人平白诋毁了父皇的威严清明。”

“——”

原来这人儿所想所恼,到底是为了他,“父皇只要炎儿明白便好。父皇只要炎儿不曾为了那些闲言碎语觉得委屈受辱便好。”

“紫炎并不曾觉得委屈。”

御紫炎轻描淡写的说道,“谣言到底是谣言,伤不得紫炎半分。”

莫若说,他早已习惯。

“如此便好。”

御天行道,“只是那些乱嚼舌根之人,宫内不会留。”

“洁会清理干净的。”父子二人相对一笑,却是笑得毫无温度。

“……”御天行注视着御紫炎。

“父皇为何如此看着紫炎?”

被御天行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御紫炎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没什么——”

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句,心中却是在想——眼前人儿,似乎较从前冷情了些。只不过,在这宫墙之中,对敌人学得冷情些并无不妥吧……御天行如此想着,并未去深究御紫炎的变化是否有些旁的原因——

第四十九章收网

“陛下,皇后娘娘遣人来说福鸾宫新来了一位琴师琴艺极佳,问陛下今晚是否有空到福鸾宫听琴赏月。”正在此时,李祁在殿外说道。

“父皇瞧吧,观望的人也开始等不及来试探了。既是皇后娘娘思念父皇了,父皇今夜自是不会回御华殿歇息了吧?”

见眼前人儿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说着令他心头上火的话,御天行又轻轻捏了一下那柔软饱`满的耳垂,口中却是冷冷说道,“告诉她,朕没空!”

李祁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身后殿门之内隐隐传来三殿下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嗔声,以及陛下心情愉悦的闷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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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用过早膳,御紫炎便对霜洁说道,“我去竹寮呆上半日,午膳时自会回来。”

霜洁应了一声便要叫缘枫、墨雨通行,却被御紫炎制止。

“洁不是有事要做么?要他二人跟着。在这宫里,有些事情他们心里该有个底。是非对错、正邪善恶,唯有亲自看过听过、心中有了道理,才能真的通透。”

“是。”见霜洁退下,御紫炎换上一件极普通的白色布衣,走出御华殿。

出了御华殿,御紫炎并未向后山方向走去,而是身形闪了几闪,消失在原地。

……

“糖葫芦,三文一串,五文两串。”

“客官您的烧饼——”

一炷香时间过后,大央城归云巷中,一个白衣少年背着双手悠闲地走着。少年的面容虽是显得清秀,仔细看去却又觉得无甚特点,仿佛放入茫茫人海中立时便会被人遗忘。只是在阳光照耀之下那发梢微微泛着的紫芒,引得人偶尔蓦然回首,却还是继续各走各路。

这白衣少年正是服了易容丹潜出皇宫的御紫炎。心中再次感慨易容丹的神奇功效,一边信步走到一处宅院门前。

抬头看着门口悬挂的写着“无居”二字的牌匾,御紫炎思索片刻,并未进得门内,而是转头离开。

“无居”——正是之前晏灵提及查访到幕后黑手当日盘踞之处。只是后来在院内搜索数次,依旧毫无所得。

御紫炎也曾亲自进去探视过。只是觉得莫名的有一股极淡的气息残留。并非平日里以他的武功能够察觉的气息,而是意识深处不期然的有种认识——那便是当日试图侵入他脑中的那个人的气息。

对于这一点认识,御紫炎自己心中也充满疑惑——难道他的身体内还沉睡着某种不知名的能力?包括那日在秘道的幻境之中,明明父皇等人醒来后都依然记得幻境之中看到的景象,唯独他没有半点印象。

还有在密室之中看到的物品,到底有何用途?幻化为石壁的屏障——被那神秘人称为“阵法”,又是什么阵法?一切不寻常的现象皆与那秘道脱不开干系。

记得那神秘人当日千方百计便是想要穿过那道屏障。那么屏障之内到底保护着什么重要之物?既是如此重要,而后那神秘人为何又要毁掉那秘道?

一连串的疑问一直盘旋在御紫炎脑中久久不曾散去。如今最重要的线索——那秘道尽头的多间石室早已沉入到寰芜湖底,无从查起。神秘人的行踪又无迹可循,御紫炎总觉得这一切的背后有着极不寻常的缘由。

或许过些时日待身子大好了,他该向御天行提出离宫一段时日。或许江湖中会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也未可知。再者那神秘人也可能是别国皇族之人,或许他也可以到各个国家走走看看。

来到这世界十年,御紫炎几乎连大央城都未曾出过。或许这也是个好时机,外出开阔一下眼界——总呆在一处打转,思维也会被局限在狭窄的范围内。

心中打定主意,御紫炎觉得眼前豁然一亮——眼下最首要的事情便是去瞧瞧闻崇礼那边情形如何。昨日父皇已吩咐过今日趁他与启仙碰头之时收网。

御紫炎心中到底是想亲眼见此事了结。况且当日伤他之人武功绝非平常人可比,或许与那神秘人正是一路。若是今日能在交易现场捉到此人,或许关于神秘人之事,便能“柳暗花明”、得到新的线索也未可知。

心下如此盘算,御紫炎才会特意支开霜洁等人,不顾御天行三令五申的阻止,执意出得宫来。

“只希望午膳之前果真能赶得及回去。不然他怕是又要担心着恼。”御紫炎低声自言自语着,脚下也便加快了脚步。

“客官里面请。”

走进鹤吟轩,便见小二笑脸相迎。

“我看楼上右手边那间雅间清静得很,不知此刻可空着呢?”御紫炎谦和的微笑问道。

“客官真不巧。”小二一脸歉意。极少见到气质如此不凡,谈吐却又如此谦和有礼的客人,小二心中顿生一份亲近与喜爱,也对无法满足这位小公子的要求感到加倍可惜,“只可惜那一间早已被闻大人定下。您看——”

小二偷眼看去,见小公子似乎并未露出不豫之色,便试着建议道,“其实那间隔壁也清静得很,窗也较角落那间宽敞一些。若是公子不嫌弃,还请委屈一些到那一间稍作歇息,不知可好?”

“既是如此,便依小哥吧。”御紫炎微笑答言。看来晏灵情报果然精准,定下那雅间的,正是闻崇礼。

小二忙不迭应了一声,头前带路道,“好嘞,公子这边请。”

上楼坐定,御紫炎拿出一锭银子,吩咐道,“麻烦小哥给我备一套青竹煮,再帮我搭配几样口味清淡些的点心。”

没想到这小公子要的竟是工夫茶,“公子是要——”

“不错,自烹茶。”御紫炎浅笑颔首道。

“是。公子少待片刻,小的去去就来。”小二见这小公子果然气度不凡,心下更生出一分憧憬,忙应答着退下准备茶具、茶叶、茶水以及点心。

见小二如同见了菩萨一般的眼神,御紫炎不禁觉得好笑。虽然这副身子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但到底前世也过了六、七十年,会煮个工夫茶,并非什么稀奇之事。好在这世界大抵上的生活习性与前世无甚差别,否则适应起来还要多费些功夫。

不消一刻,小二便将一应物品备齐送来。

“多谢小哥。”御紫炎点头谢道,并将小二找回的银钱交回小二手中,“这些留给小哥贴补家用吧。”

小二见小公子不仅谦和有礼,且出手大方,更是态度恭谨的道过谢退了出去。

待小二和上房门,御紫炎转回身摆好茶具。这一世的茶道虽与前世略有不同,却也大抵相似。御紫炎先是取过茶叶,顿觉一股竹香扑面而来。这种翠竹茶叶御紫炎甚是喜欢。

前世不曾试过以竹叶入茶。这一世的御寰因特殊地理条件,盛产翠竹,更是以特殊工艺将翠竹叶炮制成茶。翠竹叶炮制成的茶叶根据叶龄长短泡出的茶水味道也不尽相同。嫩叶味偏甘甜,有滋阴益脾的功效。

而御紫炎命小二准备的翠竹老叶炮制而成的青竹煮,则甘中带苦,更兼以竹之清香,平肝明目、和胃养心,御紫炎最是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