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雪了。
暖暖的雪,暖暖的包着低矮的房子,高大的树木。
树上有几只麻雀,晓晓咯吱咯吱的走过去,没到树下,麻雀们呼啦啦飞了去,转而又飞回来,拿小眼睛盯着她看。
“你们好啊,你们肚子饿吗?晓晓饿了,可是晓晓不是来吃你们的,你们和晓晓做朋友好不好?晓晓好孤单啊!”
麻雀们歪着头看着晓晓,忽然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飞得远了,看不见了。
“讨厌!混蛋!连你们都不喜欢我!臭鸟!……”晓晓尖叫着,用力踢着树干,不管树上的雪落了满身,又用手挖地上的石头,费了好大力气,才抠出一小块,还弄得指头出血。
“讨厌!讨厌!讨厌……”把手指塞进嘴里胡乱吮着,用脚踢着石头,晓晓满腔怒火。
“哎呀!”一跤绊倒,晓晓的头撞在刚刚被她踢得到处滚的那块小石头上。
揉着脑袋,抓起石头,晓晓半躺在地上,用力把石头丢出去。
随着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晓晓站起身来,拔腿就跑。
这次晓晓没有大呼小叫,她直接跌倒在刚跌过的地方,脚踝的剧痛变成一声闷哼,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好像过了一年那么久,晓晓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有点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挂着点哈气的鼻孔,小的好像没睁开的眼睛,还有倒着看都显得非常大的额头,再往下是根根竖着的头发。
“砖头脑袋……”晓晓立刻在心里给这脑袋取了一个名字。
“我叫陈晓晓,住幸福路32号,你告状去吧!”晓晓说着,不服气的用手扬起雪来,没撒到砖头脑袋,却落得自己满头都是。
“呸!呸呸!”吐着嘴里的雪沫,晓晓坚强的避免看到砖头脑袋。
砖头脑袋踱到晓晓旁边,正面对着晓晓,晓晓看见一双军靴和牛仔裤腿上巨大的口袋。
“受伤了?”声音很温柔。
“啊!你是女的?啊?女人怎么会长成这样啊!天啊……”晓晓直率的说出心里的感受。
“女的怎么了?男的就不可以长成你这模样吗?”她戏谑地用手指托着晓晓的下巴。
晓晓别过脑袋,她低笑了一声,抓起晓晓的的脚。
“哎呀!”晓晓夸张的尖叫,恨不能全城的人都听见。
“至于喊那么大声吗?扭伤了,回家我给你弄一下。”
说着话,她一把抓着晓晓胸口的衣服,拽着腿往上一送,就把晓晓扛在肩膀上。
晓晓踢蹬着腿,嘴里乱七八糟的嘟囔着,又用拳头不停的捶打她的后背。
“啪!”屁股上猛然挨了一巴掌,晓晓随着“老实点!”的命令,老实了。
轰隆一声掉在床上,晓晓呲牙咧嘴的叫唤着:“轻一点啊,你不知道怜香惜玉啊!摔疼我了啊!”
“疼了?我床很软的!再说了,你大冬天的砸我窗户,就算摔疼了你又怎么样?”她扯下晓晓的鞋子,噼啪扔到地上。
“我的鞋,我那是……”晓晓叫着。
“名牌是吧?未必比我的暖和!”她打断了她。
“几天没洗脚了?袜子这么黑?”她一边扒晓晓的袜子一边扭脖子歪脑袋,一副熏到了的样子。
“人家那本来就是黑袜子哎,你还看到黑了?”晓晓嘴上硬着,却没敢乱踢蹬了。毕竟在外面玩了好几天,的确没换过衣服鞋袜,万一踢到砖头脑袋,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晓晓歪斜在床上,扳起好的那只脚,研究趾头间的小泥巴。
她不知道在外间弄什么,叮叮当当的响,还有倒水的声音。
玩了一会儿,晓晓仔细观察起这房子来。
屋顶就是屋顶,没有什么装饰,中间挂着一个黄呼呼的灯泡,不知有多少年了,竟然不会坏的吗?墙壁就是墙壁,伸手一摸还掉白灰。地面是水泥的,曾经刷过红油漆,中间的部分已经磨损得露出黑色来。
床是钢架的,老得不成样子,床栏杆上刷的银粉都显得脏兮兮的,偏结实得要死,晓晓怎么摇晃它都不动,就是床板被扭得吱吱响。
床头一张写字台,很夸张的尺寸,好像也可以当床用了。
写字台上到处都是书,有点凌乱。书里藏着一盏台灯,好像在老电影里看见过的那种,罩着一个纱帽子,上面还有模糊不清的鸳鸯戏水图。
她进来,带着浓烈的酒气。
“玻璃补好了,我给你弄下脚。”
一大碗红的酒、一块看着就觉得很硬的毛巾、热腾腾的一盆水、古老的小木头板凳,还有一个脱了外衣,捋起袖子的砖头脑袋依次摆在晓晓面前。
晓晓有点傻呼呼的看着她,像中邪了似的任凭她摆布。虽然她对晓晓的伤脚发动了巨大的进攻,用手扭得晓晓脚骨咔咔响,用酒搓得晓晓好像掉了一层皮,用热水烫得晓晓后背冒热汗,晓晓也没有大呼小叫,晓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就是她!
仿佛找了一辈子的人,就在眼前。
“姐姐!”晓晓泪眼朦胧的望着她。
她愣了一下,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你知道我是谁啊,就叫姐姐?”
“姐姐,我不管你是谁,你就是姐姐,你不要我我就死去!”晓晓咧开嘴做出嚎啕的准备。
她皱着眉头,盯着晓晓。
“我说真的!”……咧开的嘴没关上,眼泪也比平时装模作样的那种多了一百倍。
“嗯…呜呜……”
“闭上嘴!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哭!”她呵斥着。
“我不!呜呜…你不答应我就不行!你就是我姐姐!呜呜……”
“你再哭我打你了!”
晓晓没有注意,她看起来真的很烦躁,晓晓只知道,没有她这个姐姐,自己真得不想活了,晓晓好像用一辈子在找她,虽然晓晓的一辈子还不到十七年。
“啪!”什么东西砸在桌子上。
晓晓吓了一跳,泪眼朦胧的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东西,仔细分辨了,才知道是根藤手杖。
“我告诉你不要在我面前哭!”她声音低沉,蕴藏着怒气。
晓晓忽然有了一层希冀,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晓晓想哭,晓晓就要哭,姐姐要打晓晓了,晓晓让姐姐打,姐姐打了晓晓就得要晓晓……”带着哭腔,淌着眼泪,晓晓把裤子脱到膝盖上,露出屁股趴在床上,等着她来打。
她愣了一下,转身到外屋去了。
“啊——哇——姐姐不要晓晓了,啊——哇——晓晓不活了——嗷——啊——”
晓晓委屈极了,晓晓知道自己不乖,不听话,不喜欢学习,到处乱跑,可那是因为爸爸妈妈除了给钱就没关心过自己,晓晓觉得世界上没有人爱自己,晓晓想要一个姐姐。
晓晓羡慕那些有姐姐的同学,因为嫉妒,晓晓总是欺负他们,晓晓真的很想把他们的姐姐抢了来,晓晓总是对能想到的神仙说:‘给我一个姐姐吧,只要有姐姐,我就一定变成最乖最好最懂事的孩子,给我一个姐姐吧!’
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她竟然不要晓晓,晓晓不活了!
正哭得没完,一声呼啸,晓晓的一个哭音“啊——”瞬间转换成尖叫“啊——”
她没有说话,只有带着怒气的藤手杖不停翻飞,晓晓不再尖利的嚎哭,甚至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是那些灼热的剧痛让晓晓不时发出短促的低哼。
屁股要痛死了!屁股要开花了!屁股着火了!满身大汗的晓晓不得不感觉着屁股,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她打我了,她打我了,打我就是我姐姐了!姐姐!姐姐!姐姐!’
“姐姐!”带着一脸疼痛和幸福的晓晓,失声叫了出来。
藤杖嘎然而止。
她坐到晓晓面前,用手托起晓晓的脸。
“你……”她停顿了一下“……既然这样,我就认你这个妹妹,不过我脾气不好,要求也高,你要是不听话……”
“姐姐随便打!”晓晓咧嘴傻笑。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把藤手杖放在写字台上,转身看着晓晓,又走到晓晓身边,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晓晓的屁股。
“哎呀!”晓晓叫了起来。
“疼坏了吧?”
“没事,不疼,姐姐喜欢打就随便打!”晓晓又咧开嘴傻笑。
“又是随便打,哪有随便打的?你这孩子是不是被我给打傻了?”她揉了一下晓晓的头:“等着,我拿散淤的药酒来!”
“还搓啊……”晓晓鬼叫着,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屁股已经失去了逃跑的功能……
晓晓(二)
面对一个巨大的碗状物,手持大头小尾巴工具一件,晓晓努力的把一堆碎干草捣成细粉。
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半个钟头以后……
“不行!这什么啊,一点都不均匀,你看看,说过让你都捣细的,这还能看出叶子形状呢……你用那么大力气干嘛?那是药,你要温柔细腻,你体贴它,它才会体贴你!”砖头脑袋硬邦邦的批评了一通,转身出去了。
“哼,坏蛋,大坏蛋,我捣,我捣,我捣老猫的屁股!我捣!”
老猫就是砖头脑袋,就是廖眸。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晓晓立刻直译成老猫了,廖眸高兴的时候也随她叫的答应,不高兴了嘛,不用说话,一瞪眼睛,晓晓就变成夹着尾巴的小老鼠了。
认识以后,晓晓几乎呆在廖眸家里不走,开始的时候,廖眸只当她不存在,每天冷着脸不说话。
晓晓的小心肝啊,那叫一个折腾,一会儿觉得老猫不喜欢自己,一会又想不如回家算了,却始终没说出回家的话,也没敢问老猫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每天偷眼看老猫,觉得她冷冰冰的,可是老猫做的饭菜,又那么好吃,最主要的是,发现晓晓嘴馋以后,老猫每天都做肉菜,晓晓暗自又觉得,老猫还是疼自己的。
忐忑了半个多月,老猫终于多少说点话,一个多月以后,老猫的脸上有了笑意。
转眼春暖花开,老猫每天弄些草药回来,晾晒妥了,挑挑拣拣,最后弄出一堆来,让晓晓用医钵捣细,晓晓总要老猫三令五申才能勉强合格,心中总有些忿忿。
特别是看见老猫自己捣的时候手下翻飞,用不了多久就成了,觉得老猫故意为难自己,这次又挨骂,念叨着捣老猫的屁股,手底下用力更重了。
“※×&!”
巨响。到底是什么声音,晓晓已经不知道了。
因为她看见那个能给自己当帽子戴的大碗——老猫说那个叫“钵”,在一地碎草末子中间,分成三块,显见得不活了。
晓晓想也没想,赶紧拿簸箕收了,丢进垃圾桶。
回头又把垃圾袋拎着,飞也似的跑出去。
听见垃圾箱里传出碎裂声,晓晓的心突突直跳,作贼般溜回家里,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无敌:装病。
闷在被子里,心里只想老猫晚点回来,越晚越好……到那时候,自己就脸红身热,发烧38度8,消灾免难,万事如意了!
天诚不负晓晓。
老猫回来的时候,晓晓觉得自己再闷下去,就变成红烧小老鼠了。
“晓晓?晓晓怎么了?”老猫的声音里透出急切和关怀,晓晓切喜,低低呢喃着:“姐,我难受……”
老猫摸摸晓晓的头:“发烧了?”
“嗯……我难受……”
老猫回身想找点什么,一眼看到桌子上孤零零的药杵。
“钵呢?”
“我……我头晕,打了……”
“钵呢?”
“打了……”
“钵呢?”
“丢到垃圾箱了。”晓晓觉得老猫有点不正常。
老猫转身就冲了出去,过了半晌,捧着碎了5、6块的钵,站在床边。
晓晓抱着必胜的信心,继续装病。
老猫情绪似乎很差,慢慢的把碎钵放在桌上,回头看看晓晓:“手伸出来。”
晓晓心说:“难道病了还要打手心不成?”却也不敢不伸。
老猫把三根手指往晓晓脉门上一搭,片刻之后,眉头拧做一个疙瘩,怒喝一声:“起来!”
“姐……”
“起来!”这一声不高,却冷得刺骨,晓晓一阵心惊,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躺着了,赶紧坐起身来,偷眼看着老猫——好像要吃人了。
“不好好捣药,打了钵,还装病,你本事不小,这么长时间,还没学明白……”老猫没继续说下去,直接在桌子后面抽出那根藤手杖。
这东西晓晓仔细研究过,有些年头了,硬得像铁棍似的,老猫只是最初用它打过晓晓,再没拿出来过。晓晓撒娇说打得疼,老猫却说:“只是轻轻敲你几下而已,要是真打,能砸断你骨头。”
晓晓心下害怕,不是要砸骨头了吧?
老猫拿着手杖,好像很喜欢它似的,用手摩挲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晓晓,砖头脑袋稍微歪向一边,脖子硬硬的不动,脸色惨白。
晓晓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老猫的姿势一起僵硬,傻傻的不知如何是好。
老猫终于放下了手杖,坐在床边。伸手揽住晓晓的脖子,很随意的带过晓晓,把她整个往腿上一放,顺势拉下小裤头,一手按在晓晓腰背处略微一压。晓晓连想的功夫都没有,就头下屁股上,伏卧在老猫腿上了。光光的屁股一阵发凉,晓晓有点想上厕所,不过她没敢说话,也没敢乱动。
老猫盯着晓晓的屁股看了一会,挥手就打。
老猫只打了一下。随着老猫的手,晓晓的半边屁股沉下去,升起来,泛着潮红,略略的肿了些。
待到这些变化完成,老猫才又挥手打在晓晓另一半屁股上。
老猫均匀有力的打着,不时因为观察皮肤变化而多停一会。晓晓的时间过得好慢,晓晓觉得永远打不完了。她没有叫疼,也尽量没有乱动,她本想,到底是自己不对在先,姐姐打一会就好了,可老猫这样仔细打着,让晓晓有些焦虑。屁股很疼,老猫的手和任何晓晓见过的手相比,更像木板些。
疼痛在扩散,晓晓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充血。
晓晓试着和老猫说话,低低的哀求:“姐,疼啊。姐,真的好疼啊……”
“不打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打碎了钵,还装病。我真的知道错了,不打了吧?”
老猫好像变成一个拍屁股的机器了,仍旧不紧不慢的,对晓晓不闻不问。
许久。
大约是对均匀通透的红屁股表示满意,老猫捏捏晓晓发硬的皮肉,抓起晓晓一只胳膊,把她拉了起来,随便的丢在床上。
晓晓看着老猫一言不发的拿了盆,用牙刷清洗那些碎片。
“姐……”晓晓看老猫又要出去,终于出声叫她。
“我现在还很生气,别叫我,自己弄东西吃,很多事情你不懂,你……等我回来再说吧。”老猫一边用布包起碎片,一边说。
她还是冷冰冰的,语言里不带一丝情感。
晓晓嘟着嘴,终于没有说话。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感觉老猫的确是走远了,晓晓委屈得哭了起来。
一个破碗,就是一个破碗!她好狠心!她不疼我,不喜欢我,我还不如一个破碗!
这样想着,晓晓更委屈了,哭起来没完。
她却不知道,那只老猫,抱着那只破碗,也委屈得要命。
天渐渐亮了,廖眸站起身,一只乌鸦叫了两声,扑棱棱飞了起来。
祖宗留下的东西,书葬了,针葬了,如今,钵也葬了,药杵早晚也会葬了的,可能,只剩下那藤杖,最后陪着廖眸一起化做飞灰,归于尘埃。
…
“晓晓?”
“晓晓!?”
廖眸心急如焚,这个晓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床上凉凉的,明显也没吃东西,要是昨天就走了,不知道这会儿会跑到哪里。
廖眸到周围寻了一圈不见,于是回家留个纸条,让晓晓回来不要乱走,又打开窗台上的饼干桶,拿了点钱,换了件衣服,打车往市里去。
廖眸很少逛街,买东西都是想好了买什么,到了地方买了就走。忽然一下要找个人,一时不知怎么找了。
时间还早,街上没什么人,廖眸定定的站着,没有目标的望着虚空,双手缓缓抬起,指尖有风抚过……
中午时分,找遍每个游戏厅网吧的廖眸,颓然的坐在路边,双手发抖,一丝力气也没有了。眼前光亮亮的,许多微尘在那光亮里漂移,定睛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对面一个人影晃过,廖眸心里一紧,猛的站了起来:“晓晓!”
天上有云朵。
寂静的,暖暖的,软软的……是场院里的大草垛,带着秋天雨后的气味,还有点扎人。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廖眸睁开眼睛。
“老师,你醒了?”
女孩调皮的笑了,把头发从廖眸鼻子前拿开。
“丫头,怎么是你?你妈妈呢?”廖眸有点奇怪。
“你发病倒在街上,正好妈妈同事看见,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赶紧把你弄回医院来,她现在开会,让你醒来不要走,晚上一起吃饭。”
“哦,有水没,老师口好干。”
“橙汁行不?”女孩示意。廖眸点点头,接过瓶子,喝了两口。
“我是出来找晓晓的,结果……”廖眸无奈的笑了一下。
“没找到?可能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吧!”
“酒吧?你们不都是上网啊玩游戏啊……”
“呵呵,现在不止那些呢。酒吧我也去过,白天不营业,晚上天黑才开门,要是去的话,玩大半夜,累了就回家睡觉。”
“丫头,你不是也学得什么都会了吧?”
“哪能啊,老师,我就去过一次,没到十点就跑回家了。这都是别人和我说的。”
“你也大了,玩玩也应该的。”
“真的啊?”
“你还敢乱来不成?教你那些年,你要没出息,老师不用混了,直接撞豆腐!哈哈!”
……
说说笑笑的,时间也快,转眼下午四点多,冯丽萍风风火火的推开门:“廖,醒了?张哲,没惹你老师生气吧?”
“妈,好像我就会惹老师生气似的。”
“走走,一起吃饭,老张都点菜了。”
进了雅间,廖眸一眼看见晓晓坐在老张旁边,满脸惧色。
廖眸不看晓晓,只和老张招呼:“张哥,又破费了!我不客气,哈哈……”
老张两口子原来也住在郊区,和廖眸是邻居,张哲从五六岁开始和廖眸学书法,两家关系好得很,只是老张搬到市里以后,走动稍微少些。老张解释了一遍遇到晓晓的过程,大致是刚好碰到晓晓和几个朋友,知道廖眸在医院,就没让晓晓回去。廖眸也不细问,高高兴兴的吃饭。
冯丽萍少不得批评廖眸不会照顾自己,明明心脏不好,不吃饭不说,还在街里不停脚的转,简直没病找病了等等。廖眸乐呵呵的接受批评,还自我批评了一通,保证以后有事先和哥哥嫂子打招呼,再也不擅自行动了。
老张是饭局必喝酒,喝酒不喝多,但是喝得久,慢条斯理的喝到天黑才算罢了。大家告别,免不得嘱咐廖眸多到市里走走,又亲自拦了出租车,站在路边,看廖眸两个远了,才一家三口慢慢往家走。
廖眸坐进车里就冷了脸,一句话不说。晓晓也不敢出声,倒是司机自言自语的说油价太贵,活不好干,钱不好赚……絮叨了一路。
进了家门,廖眸往床上一坐,拿眼盯着晓晓。
“什么时候出去的,干什么了,仔仔细细原原本本的说来。”
晓晓心里知道不好,有心把情节简单化,错误细微化,一张嘴,却只做到“简单化”,那细微化,跑到爪哇国去了。
“你走了,我哭了一会,等你不回来,我就出去打电话……打给小肥了,她说几个朋友要聚会,正好叫我一起,我就去了。唱歌跳舞还吃了点药,早晨出来到小肥家里打牌,打到中午出去吃饭,吃到两点从饭店出来,迎头碰上张哲,还没等说话,就被她爸爸看到,一把抓住就骂,说我把你给害病了,把小肥她们几句话赶走。我吓哭了,到医院,你还没醒,她爸爸叫张哲留下,带我去了饭店,哦,就咱们吃饭那家,把我又一顿说……姐,你有病你咋这么久都没告诉过我……”
晓晓和张哲年龄相仿,所以一直叫老张两口子是“张哲她爸爸、张哲她妈妈”没有跟着廖眸叫哥嫂。廖眸的病,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提起。毕竟有病不是好事,至于晓晓,廖眸不想告诉她就是。
廖眸没出声。
晓晓又哭起来:“姐,姐,你别吓我,你打我骂我,就是别不理我啊!姐……”
看着晓晓自己拿了藤杖,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己面前,廖眸忽然觉得好笑。不过,她笑得——实在比哭还难看。
廖眸接过藤杖,放回原处,喝令晓晓自己脱了,趴到床上去。
晓晓奇怪廖眸不用藤杖,摆好姿势以后,忍不住好奇,顺着胳膊弯偷看。
“姐,不打了!疼啊!”看见廖眸拿着一根对折的自行车闸线进来,晓晓登时吓傻了。
廖眸不说话,打开闸线,抽出里面的钢丝,把线皮放在一边。对折了闸线,又拧成一股。
晓晓翻身爬到床里,抱住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眼睛盯着闸线,嘴里不停求饶。
廖眸放下闸线,扯住床单,刷刷的撕了两条下来,跳上床,三下五除二把晓晓的手脚捆了个结实。
没有很大的声音,闸线实实在在落在屁股上。
真的被抽了,晓晓咬着呀闷哼一声,心里就剩下一个字:“疼!”
几下之后,晓晓开始扭动身体,尽力躲避,只是不肯出声大叫,廖眸却没有一点停顿的意思。
廖眸关注着目标,扭左边就打右边,全神贯注,丝毫也不分心。
晓晓终于再也不能忍受,不住的求饶,翻身躺在床上,死活不趴着。
廖眸抓住晓晓踝骨处捆着的床单,单手提起晓晓的双腿,另一手只管用闸线往屁股上抽。
疼痛让晓晓不知所措,怎么都跑不掉,怎么都打不完。晓晓没多少力气了,身体发软,汗湿透了T恤,头发贴在额前、颈间,水淋淋的……
看晓晓没那么挣扎,廖眸解开了床单,把晓晓平放在床上,双膝跪在晓晓小腿处,耐心细致的继续抽打晓晓的屁股。
“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晓晓挣扎着翻身,抱住廖眸的腿,伸长了腰,要叫廖眸够不到自己的屁股。
廖眸扯着晓晓T恤后襟,握着闸线下端,仍旧不停的抽向晓晓的屁股。
到底被晓晓抱得太紧,廖眸推开晓晓,站了起来,一手按住晓晓后背,闸线还是目标明确,不失准头。
晓晓急促的喘息着,再次翻身,长跪着双臂紧紧箍着廖眸的腿,不住的保证永远都不会再犯。
廖眸不好使力,终于停了下来。
“你永远不能伤害自己,那些事情,也许你以为是小事,我看来却是十分严重的!你记住,如果你不能珍惜自己,算我白疼你一场!”
“趴好。”廖眸语气又平和下来,冷冷的。
晓晓万分艰难的趴好,只觉得屁股一凉,又被杀得剧痛。
廖眸用沾满白酒的毛巾在晓晓屁股上搓擦着。
晓晓攥住拳头,忍着不动。过了一会,屁股没有那么疼了,火辣辣的好像烧着了一般。
廖眸又用东西蒙住晓晓的屁股,再盖了被子,轻轻说了一句:“自己看。”把毛巾丢在晓晓面前,坐在床边不动。
晓晓闻到毛巾上浓重的酒味,也看见毛巾上**红渍。
“姐……”
“不是我狠心,是你太皮了,我只怕你记不住。”廖眸抱住晓晓的头,摩娑着,心痛。
晓晓(二)终
晓晓(三)大结局•绝笔
一去经年,你果然好么?
本不想写给你,终于还是提笔了。
之前,为着很多事情,反复的争论,今天觉得,没必要了。
你总归是你,你若想要做,即便我在身边,也不过压制你的愿望罢了,并不见得有好处。每日里让你写字养性,也逐渐被你舍弃了,别的,不用提。或者为了哄我高兴,偶尔还会写几个给我看?也不必,你高兴写才写罢。
既然你要自由自在的,那便自由自在个彻底罢,没什么好遮掩的。
既然你不想我知道你做什么了,那便随你罢,没什么好商量的。
终归我是自私的,我贪恋你给我的快乐,因着那轻松不同。如此贪恋,以至于不能容忍……罢了,罢了。
六月间双目不适,九月中晨起颜面多有浮肿,自用药,至今不见大好,若不困倦,辗转而眠,必至清早目不能视,虽小症,已知水谷不通。某病,不发则矣,发,只怕甚于你在时。
诸事我知放,也并不多想,散漫自在,好生调养着,或者不小心成个长寿典型都有可能。
倘若天不容我,总是没法子的事情。
这些话,仅仅是说来,你总是按照你的想,做去就是。
你总说不必我知,不要我操心。
很多时候,你想你做的,不必你说,我也是知的,只是,我更喜欢你告诉我,那比我感觉到的更真实。
你说我快乐你才快乐,我也说同样的话。
别人拿刀子割我的小拇指,我会痛的,假如我的小拇指麻痹而没有知觉,我会想方设法的疏通它,如果疏通不了,我也会检视它,抚摸它,期盼着某一日它恢复了,并因这期盼而希望着。
我会等,等你老了,累了,玩够了,终于可以安静下来,陪我喝杯茶。
我不去,总会等的。
我去了,是天意,那就没什么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