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RE A GOOD BOY (师生,短篇,不日完... || 3.6万字

没有掌声吗?”艾德森悠然地倚在廊柱上,似笑非笑地瞧着面前唯一的观众——帕维尔老师。
树影洒在他白净的脸上,一双银色的眸子闪闪发光——那种倨傲的光芒,帕维尔再熟悉不过,以前他的许多学生也是这样的。
艾德森凭空打了个响指:“先生,在享受完表演后,鼓掌是基本的礼节。”
帕维尔没有说话。事实上,他有太多的经验来对付一个如艾德森这般的坏孩子。他的目光落到男孩平伸的、白皙的掌上,打量着男孩手中那颗无辜地、滴溜溜转着地、仿佛从天而降的玻璃珠。
帕维尔微微侧头,避开珠子折射出的光芒,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男孩腕上那串苍金色的手链和胸前不时垂荡的吊坠上。
真不是一个规矩的孩子,帕维尔想。他扬起眉,施施然地开口:“魔法?”
艾德森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好像帕维尔是一个无知的傻瓜。“不,先生,让我们改一个字,”艾德森戏弄地顿了顿,“魔术。”
帕维尔依旧保持他扬眉的姿态:“真是奇妙的魔术,你应当得到赞赏,我的男孩,可是我认为,魔术并不适合学校。”
“是吗?”男孩不置可否,却在帕维尔再度开口前抢先道:“但魔术不违反校规,先生,任何关于此的指责都是无礼的。”
“当然,艾德森,我比你更清楚校规条文。”帕维尔微微抬手制止了男孩的进一步反驳。“但考试时使用‘魔术’是绝不允许的。”帕维尔飞快地补充道,脸色变严厉了些。
艾德森听出了帕维尔话下深层的嘲弄,不屑地笑笑,毫不在意的样子。但帕维尔却注意到艾德森拔出了原先插在裤袋中的右手,并且仿似不经意地拨弄了几下胸前的吊坠——那是一个奇特而漂亮的纹章,上面缀满货真价实的钻石,显然不是地摊货。
帕维尔暗自笑笑,这是男孩心虚的表现,代表着弱点与突破口。
但帕维尔并未深究,而是继续以一种兴致勃勃的口吻与男孩攀谈起来:“让一样东西出现与消失,这属于初级的魔术,只需要魔术师事先精密的准备、灵敏的反应以及一定的技巧,我也曾经练习过。”
艾德森冷冷笑笑,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打了个“请”的手势。
“看——”帕维尔像任何其他魔术师那样先故弄玄虚地比划了几下,然后他两首交叠在胸前,再摊开——哦,真糟糕,两只袖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出现。
艾德森眼角一挑,忍着嘴角边的嘲笑,佯装礼貌地盯着怕维森的手看了三秒,末了遗憾地一摊手:“先生,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这是《皇帝的新衣》的新剧本吗?”
“真遗憾,不过……”帕维尔看上去有些沮丧,不过那些坏情绪很快就消失了。他向艾德森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然后使劲鼓弄了袖口几下——一根亚麻色的细长藤条终于欲露还羞地探出了头,鞭梢点在帕维尔的左手心里。
男孩怔了一下,随即受到羞辱般得红了脸颊。他的情绪是那样激烈,连脖子都带上了淡粉。
“好在它最后还是出来了,不是吗,艾德森?”帕维尔的声音十分轻快,甚至还耸了耸肩,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男孩的尴尬。
“先生,这不是愚人节。”艾德森冷漠地扭过头去。显然,对于藤条,他有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并且他不能接受在公开场合提起它们。
真是薄脸皮的孩子,帕维尔暗想,和他以前教过的捣蛋鬼们都不一样。
“男孩,我只想向你展示让一样东西出现或消失的“魔术”或称把戏,有多么简单且易于识破,虽然演示过程有些事与愿违。”
变化只在一瞬间,甚至连帕维尔都还不及弄清自己哪一句话触怒了面前孤傲的孩子,艾德森已经一反常态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姿态。他炯炯有神的银眸中隐有怒火,被冒犯了一般地扬起线条优美的脖子,恶狠狠地盯住帕维尔,一字一顿道:“先生,您在玷污魔术。”
帕维尔皱眉,艾德森的举动超乎他的想象,他甚至能从男孩的神色里读到狼般凶狠的味道。不过,他并未被吓住,反而对男孩的认真架势有几分触动:“艾德森,相信我,借由魔术做违反条令的事,才是对魔术真正的玷污。”
艾德森沉默着,紧绷地身子似乎随时要一跃而起,给他正中鼻梁的一拳——也许会让他因此住院一周。
帕维尔没有退后,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告诉他,以一种不羁的姿态散漫地坐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这个男孩,只是迷路了而已。
帕维尔平和地望着男孩,似乎没有看到男孩挑衅的目光和握紧的拳头。这是一场漫长的对峙。终于,艾德森脸上凶狠的表情散去,他伸了伸腿,换了一种嘲讽的口吻道:“先生,您在捏造不着边际的污蔑上真是不一般地擅长。”
帕维尔毫不介意地笑了:“来日方长,我的男孩,我偏爱找寻蛛丝马迹。”
艾德森同样笑了:“那么,愿神保佑您,‘忠于职守’的先生。”

帕维尔相信自己挑战到了艾德森的骄傲,当他带着试卷走进教室时艾德森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明。帕维尔把那个视作一个挑战,因而也回应般地谦恭一笑。
“现在,收起你们的课本。”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学生们抱怨着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桌面。喧闹中,帕维尔意味深长地看了艾德森一眼。男孩,你准备好了么?
艾德森仍然是冷漠的表情,举起左手打了个响指。
这是一场狐狸与猎手的游戏。
考卷发下,所有学生包括艾德森在内都低低地埋下头开始答卷。帕维尔扫了全班一眼,又把视线转移到艾德森身上。
说实话,除了艾德森是天生的左撇子,左手握笔的姿势让他与周围人略有不同外,他和班级里的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是出挑的干净、漂亮,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孤高倨傲的形象。
第17分钟,帕维尔看见艾德森抬起了头,仅仅神秘莫测地诡异笑笑,又埋下头去。
第42分钟,艾德森突然放下了笔,却在帕维尔神经绷到最紧的时候平淡无奇地继续拾起笔答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帕维尔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艾德森弄得一上一下几乎无法再安稳地呆在胸膛里。
倒数第25分钟,艾德森镇定地举起手,理由是请求捡橡皮,帕维尔应允了,却是亲自走到艾德森身边。极近的距离下,任何小动作都不可能逃过帕维尔的火眼金睛。
倒数第19分钟,艾德森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包纸巾,气定神闲地抽出一张,在展开前,他给了帕维尔一个胜者般傲慢的眼神。
帕维尔站了起来却不明所以——在纸巾上做小抄是愚蠢的方法,字会糊且会留下证据,一点不像艾德森的风格。
只见艾德森用纸巾象征性地拭了拭额上的汗——见鬼,这天气根本不可能出汗,但这并不能绝对说明什么,艾德森会用诡辩让这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
帕维尔眼看着艾德森拿卷子遮住纸巾,终于决定走到艾德森身边去。
艾德森的眼神始终未离开过帕维尔,此刻却丝毫不见心慌,反而轻巧地用左手做了个“请揭谜”的手势。帕维尔疑惑地拎起他的卷子——卷子下那块从地上捡起的橡皮在光洁的桌面上打了几个滚,可是,纸巾呢?
“纸巾哪儿去了?”帕维尔控制不住自己难看的面色,作为一个深信“眼见为实”的老师,他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即使他清楚地知道魔术并不违反自然科学。
艾德森做了几个口型,大概是“你输了”的意思,而后得意地笑笑,抽出口袋里的右手。纸巾正在他的拳心中。
“把他给我,艾德森。”帕维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基本的镇定。
但艾德森毫不配合,他佯装疑惑地看了看纸团,然后用他极有优势的明亮干净的嗓音迷茫地问道:“先生,您是要它吗?可这张纸巾我已经使用过了,它不够干净,先生。”
狡猾的孩子!帕维尔深吸口气,强自压抑心中的怒火——他已经听见有学生在为“不够干净”而偷笑。
“安静!”帕维尔先训斥了嬉笑的学生,然后严肃地转向艾德森:“我要检查它,把它给我,艾德森,你应该不想因为违背老师的指令而去我的办公室站上半个小时。”
艾德森显然不打算真的反抗。“请便,”他懒懒地道,边把手指绕到那个漂亮的吊坠上,毫不留情地奚落:“但愿您能从中看出什么,先生。”

帕维尔也这么希望,可是事与愿违。尤其让他恼火的是,艾德森——这个不知轻重的孩子,在交考卷时还貌似好心地问了他是否需要他跑腿去借一些化学试剂,这当着全班面的嘲讽,让他除了双耳发红外更是难以下台。
帕维尔常和坏孩子打交道,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阅历使他总能破解调皮鬼们设下的圈套或是捉弄,继而用不过分严厉但绝对深刻的疼痛告诉这些孩子什么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他不会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更不会粗暴地对待孩子,但艾德森简直要让他破例。他甚至不敢保证,如果不是在教室,他会不会不顾学校条令,直接把艾德森按到膝上痛揍一顿。
帕维尔拎起考卷气呼呼地往办公室走,迎面就碰上同事沙迈。
“哦,帕维尔,真少见,谁惹你了?”沙迈被帕维尔脸上不常见的怒色吃了一惊。
帕维尔欲言又止地摇摇头,推开门直往办公桌走,沙迈担心地跟进来。帕维尔往口中灌了两口水压住噌噌上窜的火气,尽力让自己忘掉刚才的不快,边伸手取过沙迈手上的报纸岔开话题问:“今天有什么新闻?”
“失业率,金融条款,战争……除了大魔术师阿丹布卡来巡演外,没什么有趣的,”沙迈苦恼地皱眉,“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帕维尔没注意沙迈之后说了什么,思维全停滞在“魔术”二字上,他向来精明的脑瓜足足停顿了三秒,才灵光一现般地开始翻报纸:“魔术师阿丹布卡?”
“是的,伙计,你也对这个感兴趣?”沙迈伸手帮帕维尔把报纸翻到了有关魔术师的那一页,他点点那张巨幅照片:“很酷,对不对?”
“还不错。”帕维尔心不在焉地道。
“我小女儿姗拉在家闹了三天就为了要去现场看阿丹布卡……”沙迈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却忽而瞥见帕维尔沉思的模样,愣了愣,职业敏感才让他跟上了帕维尔的思路,“嘿,伙计,你摆平艾德森了么?”
帕维尔想起艾德森只觉得脑仁疼,苦笑着摇摇头,转而用手指指报上的照片:“这个纹章真眼熟。”
沙迈也凑近了看:“那是阿丹布卡的标志,姗拉一直想要一个印有这标志的钥匙链,可惜买不到。”
记忆忽然被触动了。树影下男孩白净的颈上那条挂坠仿佛出现在眼前,悠悠垂荡。帕维尔抬起头,一脸思考的表情:“艾德森脖子上那个就是阿丹布卡的纪念品?”
“纪念品?”沙迈惊愕地望了帕维尔一眼,“伙计,任何商店都不卖那样的纪念品。”
“什么意思?”帕维尔迷惑了。
“瞧这里,”沙迈用手在阿丹布卡的全名下重划了几下,“看到了么?‘罗格叶特’,而艾德森的名字里也有这个。”
“他们有血缘关系?”可能么?艾德森和阿丹布卡?刚刚让他下不来台的坏孩子和享誉全球的著名魔术师?
“是的。伙计,我曾看过阿丹布卡的魔术,那真是除冲浪外的最美妙活动(沙迈先生酷爱冲浪),能带给你一切美好的想象与感受。可惜艾德森似乎一点都没继承到这种天赋,他的‘魔术’只会让我感到焦头烂额。”沙迈很是无奈的模样。“我想,艾德森的DNA在转录的时候一定出现了什么错误。”他又补充了一句。
“艾德森的成绩并不糟,”沙迈似乎讲得累了,喝了口水才接着道,“但他的举止太令人头疼了,他带坏了以打计算的学生。”(打:DOZEN,数量词,代表十二,后文还会用到,表误会~)
帕维尔沉思着,脑中时而是沙迈历数艾德森罪状的声音,时而又是男孩提及魔术时认真的神情。
“艾德森以前没有被惩罚过?”帕维尔问道。
“他是个足够聪明的孩子,他不会轻易让你找到惩罚的理由,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他做的,”沙迈无奈地叹口气,“也许只有藤条才能教会他收敛。”
帕维尔依然在思考,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你前头说他成绩不坏?但你怎么能确定那是他的真实成绩呢?我的意思是,也许他会……阿……你知道魔术在视觉领域一向是神奇的。”
“不可能,帕维尔,很多测验是随机的,即使再高明的魔术师也需要事前准备。而事实上,他有作弊行为的考试和平时的测试,分数差别并不大。”沙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帕维尔深思片刻,点点头,表示认同这个说法,但随即又不禁为推测出的事实感到头疼:“艾德森根本无需作弊?”
“是的,伙计,你现在知道这个孩子的古怪在哪儿了吧。”并非因为害怕无法取得好成绩而作弊,只为想作弊而作弊;明明可以做个好学生却非要往别人望而却步的路上走;够聪明,但又太不羁……
“真是别扭的孩子……他已经超出淘气的范围了。”帕维尔喃喃道。树影下孤傲明净的男孩,对魔术执念的男孩,教室里高深莫测的男孩,考试结束明知自己有错还狂妄抢白的男孩……一个又一个形象轮番出现在帕维尔眼前。
艾德森,哪个才是真实的你,又或者哪个都不是完全的你?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帕维尔的思绪,不待他开口,门外的人已经走进屋来——艾德森。
“沙迈先生。”艾德森浅浅地行个礼。他不是一个规矩的孩子,但他也不是一个惯于失礼的孩子。比如他懂得在进屋前敲门,但不会在得到允许后才入内;他知道要与人打招呼,但却不肯将礼节做全套。该懂的他全懂,甚至比同龄人知道得更多更透,但不想做的他照样不做,即使可能他自己都能说出一百条不做的坏处来。
沙迈显然不想和艾德森同处一室,尽管对方是女儿最钦慕的大魔术师的直系亲眷。他寻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
帕维尔刚听完沙迈一通话,此刻对这个孩子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是轻敲着桌面看他:“想说什么,我的男孩?”
艾德森被他温和的态度怔了一下,尤其是那双含笑的眸子,让他无法说出原先备下的挖苦话来,半晌他才道:“我来要回我的纸巾,先生。”他尽力凝视帕维尔的眼睛,可却觉得那眸中温暖的光芒实在灼目,又偏开了头。
帕维尔这才想起纸巾的事来,不过他并没有被激怒:“它对你很重要吗?男孩?”
艾德森终于从那晃目的温柔中回过神来,重新回到一贯冷漠的姿态:“无论它是否重要,它是我的,先生。”
帕维尔挑眉,他真的想跟这个孩子好好谈谈了。
“我刚刚看了一篇报道。”帕维尔试探的开口。
艾德森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报纸,粗糙的纸面上,阿丹布卡的照片大得刺眼。艾德森仿佛明白了什么,抿抿唇,却是转身就走:“不打扰您了,先生。”
“等等,”帕维尔叫住了男孩,“艾德森,你现在是和父母一起生活?”
艾德森停下步子,缓缓转过身,眸子里有骤然而起的熊熊燃烧的怒火——一如第一次那样。他们再次对视,艾德森试图使自己的眼神更凶狠些,但却在帕维尔认真的目光注视下觉得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末了他狠道:“先生,您不是家庭调查员。”说完,他利落地转身,拔脚就走,并且重重摔上了门。
屋内,帕维尔忧愁地叹了口气。男孩仿佛滴水不进般地拒绝任何试探。他并不在意艾德森的拒绝,但却愈发为男孩的表现而忧心。
艾德森似乎有一系列的“不能提”,从魔术到家庭。或者说,他的“不能提”原就是他的“本我”、他心中的密地。两次,他都在帕维尔有意无意跨过他的心理防线时,试图做出凶狠的姿态,但那到底只是硬撑的凶蛮罢了。看似强硬,实则脆弱无比。
一回回的接触交锋,艾德森总表现得我行我素,仿佛不用任何人关心更别提垂怜,他的行为叛逆,无法无天,但帕维尔想,在刨去一切表象后,那个总让老师们气得咬牙切齿的孩子,其实也脆弱而不安。
帕维尔拿出本子一笔笔记下艾德森的变化。我的男孩,在你想推开的时候坚定地走近你,这就是我的职责。
在此之后好几天,艾德森都不再与帕维尔讲话,偶尔走廊里遇见了也是飞快地远远避开,直到帕维尔终于主动叫住他。
“先生,有事吗?”艾德森略有些底气不足。
帕维尔指指办公室:“我们谈谈。”
“没空,先生。”艾德森径直转身。好在这次,帕维尔没再叫住他。
帕维尔望着艾德森远去的背影真是又气又笑:男孩,你以为次次拒绝就能逃得过吗?
又到考试的时候,艾德森望着手上的纸片发着愣。他既怕异动会让帕维尔找到跟自己谈话的借口,又不甘心就这样认输。这所学校里,他何曾怕过谁。
思量许久,终于在帕维尔走近教室的那一刻,在纸片上几笔画了一个嘲笑的表情头像,偷偷藏入袖中。
他有高贵得不可侵犯的骄傲,他不能认输,尤其是对这个屡次刺探深层的他的帕维尔。
“不要做任何不被允许的事,不然你们会为之后悔的。”帕维尔在写下若干考试信息后,像往常那般警告学生道。
艾德森深吸口气,难得的紧张感让他有些鄙夷自己。他边做着题,边默算着时间。待考试临近一半时,他已做完约四分之三的题目了,时间充沛,足以让他完成一个小“魔术”。
艾德森不着痕迹地探出小指——魔术师的手总是更灵活些,他轻易地勾到了袖子中的纸片,用指尖拖着慢慢拉出一角。他抬起头,意料外地,帕维尔并不在讲台上。艾德森微微皱眉,如果帕维尔不在,这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还不待他决定究竟要继续还是收手,只听教室后头发出一声响,他下意识地回头,就这一瞬间,不知是谁重重撞了他右手一下,这一记可好,正中麻筋。
若他挟纸的是惯用的左手,那这一撞也并无什么大影响,可他右手原就力量不足,更别提是尾指。
艾德森只能看着纸片从指尖掉下,纷纷扬扬落到地上,随即被一人擦得光洁发亮的黑皮鞋踩住。

艾德森扬起头,只见帕维尔正站在他身前。他冷冷地笑了一下,为这接连的计谋,也为自己即将被拎到走廊里罚站的后果。他看到帕维尔抬起了手,却只是在他肩上一拍,耳边传来低低的男声:“好好考试,孩子。”
帕维尔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捡起对折的纸片握在手心里,边巡视着边走回讲桌。他将纸片放在粉笔盒后,这样下面的学生就不会看见,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展开——他是真想看看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无关监考的身份,只是想更近距离地观察艾德森。
单薄的纸上只有寥寥几笔,但那妙不可言的笔法,俨然勾勒出一个写满“鄙视你”的表情。帕维尔无声地笑了笑,看不出,这孩子还是个画家。但随即,他又郁怒,男孩,挑战既定的规则就那么好玩吗?
考试结束的铃声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意味着暂时的解脱,可艾德森是个例外,尤其,尤其当帕维尔站到他的面前。
“跟我来,男孩。”帕维尔弹了弹手中的纸片,径直转身——不久前,这还是艾德森的招牌动作。艾德森沉默了一下,跟了上去。
帕维尔率先走进办公室,却是站在门边,待艾德森进入后,直截了当地落了锁。艾德森听到“咔嗒”一声响,脸色一瞬间惊白,却仍是高傲地直挺挺地站着。
“坐吧,谈谈你在考场里的事。”帕维尔比了个手势,指指面前一只圆凳。艾德森没有理睬,四下看看,径直去墙角搬过一把与帕维尔坐的等高的椅子来,放在离帕维尔三步远的地方。帕维尔看着他,不置可否,只是道:“解释你今天的作弊,艾德森。”
“我没有,先生。”艾德森坐得并不端正,但他脸上的表情告诉帕维尔,他很在意这个问题。
帕维尔和艾德森那双傲慢的银眼睛对视片刻,转过头遥遥一指身后墙上的打印版的校规:“男孩,你是想站去墙角朗读有关作弊的定义和规定么?夹带任何纸条都算作弊,更别提上面还有你的笔迹。”
“但那张纸上没有与考试相关的内容,先生。”艾德森冷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正在参加一场国际谈判。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着,嗓音压抑。
帕维尔摇了摇头:“我无法相信,艾德森。你是一个足够聪明的孩子,任何符号对你都可以有特殊的涵义。”帕维尔顿了顿,又道:“现在,男孩,让我们来处理你的作弊行为,这才是我们今天的主题。”
“你想怎样?”艾德森缓缓站了起来,一双银眼睛里闪烁着逼视的光芒。
帕维尔表现得很平静:“我的男孩,现在关键不是我要怎样,而是依据条文应当怎样。”
“应当怎样都是您说了算对吗?先生?您这是报复,为您上次愚蠢的失败。”艾德森冷冷地回讽道。
“男孩,你真是不领情……”帕维尔叹息一声,“也罢,让我们用更有效的方式来谈。”帕维尔伸手抓住艾德森,一把将挣扎踢弹的男孩按到自己腿上。
“混蛋!你不可以这样!”艾德森使出浑身解数来反抗腰上那只压制他的手,却只毫不留情地得到了落在羞耻部位的两下重重的巴掌。
“男孩,端正你的态度。”对于艾德森激烈的反抗,帕维尔先生显得十分吃力,但他有力的右手还是不打一点折扣地飞快地重重掴在男孩臀上。
“你从进校第一天就该知道作弊是不被允许的,我的男孩。”帕维尔试图说服艾德森。但那显然无效。男孩的挣扎依然不断,甚至靠近帕维尔一侧的左手竟频频攻向帕维尔要害,帕维尔终于怒了:“艾德森,考试时借魔术向老师挑衅的人是你,屡教不改的人是你,今天被抓现行的人也是你!你还有什么脸面再提‘魔术’这两个字!有什么脸面再反抗惩罚!非得闹到成绩清零、全校公示才满足?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帕维尔是真动了气,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不留情,待察觉到腿上的男孩不再动弹,才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他粗喘了几口气,松开挟制男孩的手:“起来,没有穿着裤子的规矩,自己脱。”艾德森静静地趴着,却是不动。
帕维尔皱皱眉,但不好再发作,只得半挽半拖地让男孩站起来,口中边训道:“自己的错自己承担,你难道连这点胆色都没有?”
这话戳中了艾德森的骄傲。
艾德森只觉露在外面每块皮肤都辣辣地燃烧起来,心一横,咬着唇飞快地解了裤扣,抽掉皮带。他生性骄傲,不愿让帕维尔看轻,即使此刻头颅扔是高高昂着,但一想到褪下裤子的羞耻,两只手便停住了,理智无法再说服强撑的倔强,他把持不住地别过脸去。
帕维尔见他迟迟不动手,心下猜到几分,却终究不愿在开始的时候就逼他太过,便自己伸手将他的西裤连同内裤一起扯落到膝盖,弧度饱满流畅的两瓣屁股和修长的腿瞬间裸露出来。艾德森没有反抗,只是始终保持着侧头向外的姿势,两腿绷直地站着,不看帕维尔一眼。
帕维尔觉得古怪,探头去看,只见男孩脸上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脚侧的地板上已经落了一片水花。帕维尔心中一颤,伸过手去,男孩偌大的一颗泪珠正砸在他手背上,还带着体温的暖意,顺着手背的弧度流淌。那温凉的液体仿佛要流进心里,帕维尔只觉得心头翻涌,气恼却又心疼。他只道面前这个男孩高傲倔强,没料想他竟自尊至此,仅仅一点羞耻便已哭得比挨了打的孩子还惨。
“羞了?”帕维尔努力保持平和的音调,他不想彻底捅破男孩的自尊心。大概是不想发出哽咽的声音,艾德森没有回答。
帕维尔叹口气,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开始,眼泪只会让艾德森和他越来越远。
帕维尔站起身,上前一步,伸开双臂不容置疑地拥抱了正拼命假装自己不曾哭泣的男孩。这拥抱,本该是谈话的收场。

帕维尔感到怀里浑身僵硬的男孩的抗拒与逃避,于是恰到好处地放开手:“艾德森,我希望你能学会为自己负责,学会承担责任而不是花心思去挑战规矩,你不能永远游离在规则之外。”
帕维尔重新坐下,慢慢伸手握住艾德森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温言道:“我不想再扮演粗鲁暴力的角色。男孩,现在趴到我腿上。”
艾德森还因为刚才被帕维尔瞧见自己落泪而难受,脸蛋通红。他勉强地弯下身,按照帕维尔的话摆好姿势,但却并不敢把全部重量都交付出去,只是顾自撑着。
帕维尔对艾德森这种试探般的走一步退三步的行为无可奈何,但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打不开男孩的心防,索性忽视这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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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楼
2012-01-31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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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逸朦胧

霸气侧漏

11

男孩两瓣稚嫩脆弱的小屁股上已经因为前头隔着裤子的几巴掌浅浅染了层红,淡淡浮在白嫩美好的肌肤上,叫人看着生怜。
帕维尔用左手按住男孩腰,抡起右胳膊,一左一右重重两下分别抽在两边臀峰上,两个大手印在小屁股上浮现出来,男孩轻轻颤动一下,但没出声。
急雨般的巴掌轮番抽打着艾德森的两瓣小屁股,毫不留情地把两瓣臀瓣都染成了红艳艳的颜色。艾德森小心地把呜咽收进嘴里,屁股上每一寸肌肤都因掴打而火烧火燎地痛着。他脸上泪痕未干,嗓子里满是泪水咸咸的味道,翘起的屁股还要挨着巴掌,一时只觉难熬极了。
在初时一阵又快又狠的巴掌后,帕维尔先生渐渐放慢了抽打的速度。他是相当了解如何发挥最佳惩戒效果的男人。他并不只想带给男孩一顿疾风暴雨般的痛打,更希望这个屁股被揍得通红的男孩能从疼痛中明白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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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楼
2012-01-31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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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逸朦胧

霸气侧漏

11

“男孩,回答我,你今天考试时的表现,是怎样的?”每说一句,帕维尔先生就在同样的位置上落下一掌,每一巴掌都结实得足以让男孩痛叫。
“它是错误的,先生。”艾德森在帕维尔落巴掌的间隙忍着疼小声道。比起被扯掉裤子,痛叫在他看来更不可饶恕。可是,噢,见鬼,他竟然忍不住。身后又一巴掌提示般地砸下,艾德森面部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却不得不重新回答:“我想,它还是荒谬幼稚的,先生。”
巴掌终于缓了缓,随即他听到帕维尔先生的声音:“既然是幼稚的,你为什么还要尝试它,男孩?”
艾德森张开嘴,半晌,摇摇头。
帕维尔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加快了巴掌的节奏。爱维森红肿的小屁股无助地跳动着,从左挪到右,又从右挪到左——但帕维尔的巴掌始终紧紧跟着它。
艾德森终于低低呻吟了一声,不过他很快捂住了嘴。
“男孩,想说了吗?”帕维尔适时地停了下来,大手搁在爱维森发烫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拍。
艾德森摇摇头,又迅速弥补般地恳求道:“我真的不知道,先生。”
“不知道就用心想,男孩,你不是十岁。”帕维尔重重揍了一巴掌在艾德森两瓣屁股中央。
艾德森咬住唇,心里不禁觉得委屈。如果不是帕维尔先来找他,他也不至于非还以颜色,较真到底不可。
“男孩?”耳畔传来帕维尔先生的声音,随后他被拉了起来。
帕维尔打量着男孩,凌乱的泪痕、红肿的屁股,眼里有深深的迷茫与无措,这个终于丢掉防备的孩子就像迷路的小鹰一样。帕维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一些:“男孩,觉得我在刁难你?”
艾德森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是小心翼翼地打着擦边球:“我认为没有那么多理由可研究,先生。”
帕维尔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还是想说不知道。”
艾德森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不,先生,我……我会用心思考,只是,您打得太疼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待说到最后一句,脸都红了。
帕维尔再次拥抱了艾德森:“我的男孩,你要知道,当你的屁股又烫又痛的时候,我的手也一样。”艾德森僵住了片刻,然后第一次真心回抱了帕维尔,不过只有很短的几秒。
帕维尔放开男孩,走到桌边,自一个丝绒套里取出了一根标准校用藤条,淡色的,比小指略细一些:“既然你坚持认为不知道,让我们暂且将这个问题延后。现在站到桌前,男孩

不!先生——”艾德森几乎跳起来,手牢牢捂着他肿痛的屁股,他已经挨过一顿彻底的打了!他的屁股呈现出红樱桃般的深红色,即使站着也能感到明显的刺痛。
这回帕维尔表现得非常坚决:“这没有商榷余地,我的男孩。藤条将在你屁股上留下三打(36下)红肿的鞭痕。我希望每一打鞭子能分别教会你过去的错误、现在的思考和——最重要的,未来的改变。”
“现在您的手不会又烫又痛了……”艾德森小声嘀咕道。
帕维尔挑挑眉:“男孩,我可以在让你挨藤条前再给你一顿巴掌——用我的手。”
艾德森立刻不多话了,乖乖在桌前弯下身。
“我的男孩,”帕维尔提起藤条点在艾德森臀上,立刻看到男孩瑟缩了一下,“思考你的错误,不要只有在肿着屁股的时候才是一个好孩子。”
帕维尔先生并没有让最后36下藤条太严厉,但男孩还是从第13鞭的时候就哭喊起来。他的屁股原本就足够肿痛,每一鞭抽下去,都会让已经是深红色的两瓣屁股剧烈地颤抖。
“先生,不要……”这已经是男孩第三次捂住屁股,他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却遮不住泪眼朦胧。
“你是想这一鞭作废吗?还是想让前面27鞭全部重来?”帕维尔拿开艾德森的手,惩罚性地给了他额外两下巴掌。
“先生——”艾德森一脸委屈。
帕维尔只觉得头疼,没想到这看似冷漠的孩子竟然那么会不着痕迹的撒娇。他扬了扬藤条,终究没舍得打,转而一指墙角呵斥道:“站过去,想想刚才的问题,一会儿答不好,剩下的8鞭翻倍。”
艾德森知道这已经是宽待,嘟囔了一声,便听话地去面墙站了。
帕维尔在他身后远远看着,只见男孩的屁股红肿着,上面平行地排着十来道紫痕——那是藤条十二下十二下叠加的结果。男孩的肩膀缩着,大概实在疼得紧,身子可怜地直晃。
“转过来。”帕维尔忍不住道。
艾德森愣了愣,这才十分钟不到吧,但还是听话地把脸朝向帕维尔。
“想明白了吗?”帕维尔刻意绷着脸。
艾德森点点头,却是不语。
“说。”帕维尔皱眉。
艾德森无辜的银眼睛对着帕维尔看了几秒,摇头。
“怎么?想翻倍挨藤条?”帕维尔挑眉。
艾德森向前蹭了蹭,眼睛泪汪汪的:“先生,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下一次什么?作弊吗?”帕维尔空甩着藤条,虽然隔了几步远,还是看到男孩颤了颤。
“我的态度,任何事情,先生,我保证。”艾德森可怜巴巴地道。
“男孩,事实证明,这样的保证是无用的。”帕维尔不为所动。
“再有下次翻倍好吗?”艾德森十根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打你不是目的,我的男孩,我要看到改变。”帕维尔回绝道。
“但我真的已经明白了,有些话,您……能不能不要听……”艾德森急红了眼睛,“而且……而且……”他有些抽噎。
帕维尔叹口气,倒了杯水给男孩:“而且什么?”
“而且我不想再这样了……”男孩小声道。
帕维尔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样”是指脱裤子挨打,联想到男孩的骄傲,一时也不知该气该笑,但他终究是知道这样的保证对这个男孩是有效的,一时间也没马上回绝。
“艾德森,”帕维尔终于决定了般地正色,明显瞥见旁边的男孩身子一抖,“我不问你下次再犯怎样,我只要你记住,犯了错,打多少、怎么打,都不会改变你已经犯错的事实。这是你的人生,你要为自己负责。如果再犯,你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你自己。”帕维尔严肃地说完,顿了顿,又忽而绽开温和的笑意:“这回饶了你,更因为,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的保证。”
艾德森咬咬唇,由着男人把自己抱起来。虽然屁股上撕心裂肺的疼,但被人摸着头说是“好孩子”的感觉,其实也不坏——至少比过去的日子强。他缩了缩头,小心地依进帕维尔怀里,努力让自己融进这来之不易的温暖,尽管这并不是他熟悉的感觉。
帕维尔的怀抱宽厚温暖,就像他记忆亦或是想象中那人的怀抱一样——艾德森不记得他究竟是否曾被抱过——过去不多的与那人相处的日子里,即使挨打之后,当他一夜梦醒,身边桌案上也往往只有那一枚发亮的吊坠,至多再加一张字条,可他也每每直接撕碎了扔出窗去。
他想见的是活人,而不是任何精致的替代品。
空荡荡的屋子,饭桌上一只孤独的碗——这便是,艾德森不用鬼魂出没的噩梦。
男人的背影,晃荡的吊坠……冰凉在血液中流动,艾德森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帕维尔:不,他不能再沉沦到这怀抱中去。他好不容易才从轮番的噩梦中脱离,怎能,再回原点

正值初秋的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清澈的天空,石砌的小路上血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满一地。树叶仍翠绿着,但到底比不得夏时的郁郁葱葱。帕维尔斜倚在窗前,瞥了眼另一头自从强被他带回家就一直沉默着的男孩。
“艾德森,喜欢这里吗?”饶是办公室里男孩突如其来的拒绝尤在眼前,帕维尔还是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艾德森仍然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很美,先生。”
帕维尔察觉到了他的敷衍,却不怒,只轻轻一拍男孩的头:“不愿欣赏我的园艺?男孩?”
“不,先生。”艾德森飞快地逃开了半米,垂头片刻,又咬着唇踌躇问道,“先生,这里离爱普大街有多远?”
“走十五分钟就到,我的男孩,”帕维尔拍拍艾德森的肩,又随口问:“你有事要办?还是想去看谁?”
艾德森把头侧向窗外,银眼睛迎着夕阳:“不,先生。”
时间仿佛停驻在这一刻,翻卷的云彩,美轮美奂的夕阳,还有窗前那一脸高傲的年轻男孩。帕维尔一瞬间竟不知要用怎样的画笔或是文字才能完整记叙下这绝美的画面,这触手可及的美好。
帕维尔又想起男孩先前的那个“不”,爱普大街——男孩的家,难道会是无心的问题么?在这阿丹布卡来巡演的日子里?
别扭的孩子,帕维尔低叹,索性也不再打哑谜,一手扶住男孩的肩:“真的不去看看爸爸?”
“报纸上看够了,先生。”艾德森尽力克制嘲讽的神态,瓮声瓮气地道。
帕维尔想开口说什么,但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枉然,他并不了解艾德森和父亲阿丹布卡的纠葛,也就无从插手。半晌,他终于问了个与阿丹布卡稍有关系的问题:“那枚吊坠,是你爸爸送的?”
送?艾德森脸上闪过瞬间的恍惚。他依稀记得那是夏末,妈妈为了第二天异地的魔术表演正匆忙地收拾行李,而爸爸则在书房里处罚自己的淘气。藤条一下下抽在粉嫩的小屁股上,他止不住地抽噎颤抖。后来,爸爸走了,他一个人独自被罚站在墙角,从中午一直站到晚上,直到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躺在床上,床头搁着一枚漂亮的、从未见过的挂坠——串在金链子上。他顾不得细看,急急忙忙地跳下床,拉开房门,拖着火辣辣刺痛的小屁股跑遍三层楼的每一间房间——屋子里再没有人,只有他尚还鞭痕累累的小屁股和那枚漂亮的挂坠才能昭示,昨天的爸爸妈妈,确实存在过。
牵扯到回忆,艾德森空咽口泪,骄傲的银眼睛立刻转向别处。无论快乐悲伤,这都只是他一人的回忆,他不需要别人来安慰。在独居的日子里,他早已明白:因为阿丹布卡是太著名的魔术师,所以他注定不是陪伴他的爸爸。
帕维尔读出了艾德森沉默背后的微嘲和悲伤,于是他收住话题,假装无所察觉地转而打趣起国内一只颇有名望却又刚输了球的球队来,但艾德森始终兴趣奄奄。
晚饭十分平常,不过帕维尔的手艺还是令艾德森小小地惊诧了一下。“你可以随时来蹭饭,我的男孩。”帕维尔毫不在意地说,然后尽力无视男孩在椅子上小心翼翼挪动屁股的行为。
在一晚上的相处后,艾德森愈发觉得帕维尔身上有种不容拒绝的魅力,他可以温和地同你说话,但言辞间足以让你无法拒绝。这种无法拒绝持续了整个晚上,贯穿在所有晚间活动中。
是夜九点整,当帕维尔坐在艾德森的床(刚分给他的)上,镇定地拍了拍自己大腿的时候,艾德森终于决定,要拒绝一次。
“男孩,过来涂药,明天你得在学校至少坐9个小时。”帕维尔晃晃手中的药瓶,然后又换以严厉的口吻,“还是你想先挨一顿巴掌再涂药呢?”
艾德森被最后一句话打败了,他红着脸蹭到帕维尔身边,任由对方极快地把自己的裤子扒了个干净,拉到腿上。
帕维尔很是认真地审视了艾德森的伤势。臀上十来条藤条留下的伤痕经过几个钟头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紫色,一条一条密密地挨下来,排到腿根。两瓣莹润的小屁股还微微肿着,但巴掌印都已基本消褪了。他暗自叹息,将消肿的乳液在手心里薄薄挤出一层,然后提示地拍拍男孩腰,右手小心地覆上那道道紫痕。他下手尽量轻,艾德森倒也配合,除了痛得厉害时,实在忍不住颤抖,不然就只是悄声无息地趴着。
36下藤条即使饶过了近1/4,还是足够让艾德森疼整整两天。帕维尔替艾德森掩上被子的时候,明显看见被窝里的男孩抖了一下,于是他停下关灯的动作,在男孩床前蹲下身,温和道:“睡一觉就不会那么疼了,好好休息,我的男孩

客房的床铺出乎意料地舒适。
温软的被子簇在颈间微微蹭腻着脸颊的皮肤,散发着清香的枕头柔和地托住头,皎洁的月光穿透窗户洒满安宁的居室,艾德森微一失神,疲惫的身体便立刻起了睡意。
可这不是睡觉的时候。
艾德森把那只冰凉冰凉的挂坠贴到脸上,然后探手轻轻按了按自己发烫的屁股——很痛,但不至于影响活动。他从被窝里撑起来,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他头脑清醒。其实,早在一周前,他就获知了阿丹布卡魔术团来巡演的全部时间表——爸爸身边的助手总是很乐意向他提供这些信息。他在如水的月光下把玩着那只挂坠,心中摇摆不定。试图见爸爸是没有意义的,这点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可是帕维尔傍晚窗前的那一席话不时闯入他的心:真的不去见一面么?虽然见面总是失望,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未彻底摆脱心底里跃跃欲试的期待。
艾德森犹豫地套上衣服,翻身下床,险些因为惯性地坐下而叫出声来。从窗户里翻出屋外对于艾德森并不算难事,很快,他就已站在帕维尔下午才赞叹过的那条小路上。
夜里的出租车格外难找,艾德森在凉风里结结实实地冻了五分钟,才终于找到一辆空车。开车的大叔看起来十分热情,不过艾德森根本无心与之搭话,只是一直盯着窗外。
从住宅区到闹市,其实并不远,出租车开了约莫三十分钟便到了。艾德森跳下车,将司机递来的找零随意塞进裤兜,然后直奔售票处。
由于这是阿丹布卡巡演此地的第一场,票都早早销售一空,街上连倒票人都没有。艾德森在正门处转了两圈,便二话不说直闯后台,凭着胸前的挂坠,到也轻易进了门,再从地下车库乘电梯上到公众区,然后直接进入剧场。
走进轰动的剧场时,艾德森有一瞬间的怔仲,满目的荧光棒和海报刺痛了他的双目。台上,他并不熟悉的父亲正向欢呼的人们抛洒刚变出的花瓣——红、黄、紫的三色花雨,那热情的笑容他几乎从未见过。艾德森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偷偷翻墙不远千里跑来这里的意义,如往常一样,台上那人属于所有人,除了他。艾德森抿抿唇,感到发自心底的莫名委屈和悲凉,他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好,默默看着场子里的一切。
曾几何时,他也如此崇拜并向往着父亲的魔术,着迷了般地固执地去观看父亲的每一次本城的巡演。只是,时光过去,他终于明白:在父亲的事业里,他只做一个旁观者,就好。
可是,明白并不代表释然。
看着阿丹布卡与高举海报挥舞标语的人们默契地互动,艾德森的情绪如同被铁链捆缚的猛兽在胸膛里横冲直撞,终于,在阿丹布卡拥抱了一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男孩并夸赞对方为“优秀的小伙子”后,彻底爆发。
艾德森望着台上雀跃的男孩,心里淌过浅浅的嫉妒与悲哀:这些话,他从未听父亲说过,也没机会听父亲说。他做得再好,也无法让每日万事缠身的父亲多看一眼。父亲是所有人的偶像,得顾全所有人的快乐,所以即使血脉相系,也永远不会属于他。
艾德森沉默着,他知道在那深垂的帘幕后,一定还有他的母亲——最出色的道具师。可是他对母亲的记忆却比对父亲还少。也许因为,艾德森寂寥地苦笑一声:父亲经常会上报吧。
艾德森的走神持续到了结束,知道剧场里一盏接一盏地亮起灯,他才恍悟到演出结束的事实。
艾德森站起来,简单地理理衣服,理智告诉他转身就走才是上策,可他终究无法说服自己的骄傲:来都来了,他又没亏欠父亲什么,为什么不见面?况且,他真的很想知道,父亲究竟会多给他些什么——比起那些素不相识的粉丝来说,他们究竟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

通向后台的路早被粉丝团团拥堵住,不过这丝毫未给艾德森带来困扰,他转身直接跑上台。正在搬运道具的助理望见他,都吃了一惊:艾德森和父亲都相见甚少,就更不可能见到这些助手们了。艾德森扯出吊坠晃了晃,这些助手大概早都被打过招呼,见到那个吊坠就也不多说什么,有几个好心的还扬手示意阿丹布卡离开的方向。
艾德森走进长长的后台通道,隔着薄薄的墙他还听得到粉丝们的喧哗,声音很遥远却仿佛那才是众人所处的世界。他试图在脑中勾勒出父母大概的轮廓,可那隐约的映象甚至还不如学校的老师、或是经常被餐馆派来送菜的伙计来得清楚。
父亲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母亲,还是两年前的发型吗?
艾德森茫然自问,忽然就觉得自己像个无知的陌生人,甚至不能算是外头粉丝团的一员。他不知所措地停下脚步,望着远远已被特别标注“阿丹布卡”字样的房门,攥紧了拳。 此时,阿丹布卡正在休息室里,趁着助手们收拾道具的时间,轻啜咖啡闭目靠在椅背上。他还不能入睡。再过片刻,他就得和全体工作人员一起修正道具器械的错误——为了明天,不,是二十小时后的今晚的再次的演出。
房门被叩响,却未听到助手惯常的声音。阿丹布卡疑惑地睁开眼,高速运转了几个小时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当机,不过很快他又恢复过来:“是谁?进来吧。”
艾德森推门进屋,正看见父亲休息的姿态,望着只在回忆中出现的、略显陌生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拘谨,局促地关上门站在门边。脱去燕尾服的阿丹布卡看起来不似台上年轻,熬夜让他面色发暗,此刻显然已经累极。艾德森只觉嗓子里被什么哽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两年的时光显然已在父亲身上留下太多印迹,他不得不承认,父亲正在慢慢老去。
短暂的静默让阿丹布卡的疲惫呈倍数增长,他强忍住打哈欠的欲望,扬手一口灌尽了杯中咖啡才转身看儿子:“你怎么来了?”
有关父亲渐渐年迈的认知让艾德森的情绪变得柔软起来,他微微侧过头避开父亲带血丝的眼睛,掩饰道:“顺路,就进来看看。”
阿丹布卡没有质疑。他常年忙于各地巡演,对儿子艾德森的爱好和生活方式并不了解,只知道妻子每个月都会让助手去打一张银行账单并定额存款。阿丹布卡疲惫地揉着眉心,近几年他和妻子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到了事业上,对于艾德森,他只依稀知道,儿子还在上学,可具体是哪个学校哪个年级,他也不清楚。
“这是你自己挑的衣服吗?”阿丹布卡终于又开口道。
艾德森被这个问题微怔了一下。他半夜出门哪里来得及换别的衣服,如今身上这套仍旧是白天学校中穿的校服。哦,对了,父亲还不曾见过他校服的模样。艾德森只觉得一种彻骨的悲凉慢慢在血液中弥漫开来,他刚变得柔软的情绪瞬间破了一个大窟窿,于是他哂笑:“校服,先生。”
艾德森刻意把末尾的“先生”咬得很重,很讽刺,然后便扬着头看父亲。
阿丹布卡和儿子几年一面,此刻又极度疲劳,自然没有听出儿子嘲讽背后的忧伤,只是为儿子的态度微微皱眉。不过终究是两年未见,疲惫之下,他也并未发作。艾德森却把这视作为冷漠的忽视,因而脸上嘲讽的痕迹更深了。
阿丹布卡瞥见了儿子的神情,只觉得心烦意乱:儿子没教养的态度让他感到陌生而厌恶,他从没想过两年间儿子的变化竟这么大,作为父亲的责任感告诉他应当用切实的行为彻底地教教儿子规矩,可助手留下的时间表却又毫不留情地规定了他出席简单会议的时间。阿丹布卡迟疑片刻,终究无法抛下工作人员和外头等签名的观众不管——跨越零点的演出,大家都已十分疲劳。于是他快速地打开身边的提箱,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远远抛给艾德森:“我有事要忙,你回去吧。”
艾德森只觉手上一沉,随即心也沉下去。父亲手边永远有可以用来打发他的“礼物”,小到挂饰大到钟摆,件件精美。可是,他不是讨要签名的粉丝,他想见的是一个真正的“爸爸”,而不是一个礼品收购商!从始至终,父亲都没有问过一句他的近况、他的生活、他的喜好。艾德森真的不知道,父亲对他,是刻意的无视还是无意的忽视,为什么父亲的眼里从来就不会有他的半点影子?
艾德森狠狠捏着手里的“礼物”,一路冲出剧场,夜风呼啸地卷起外套的边角,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走出十来步,他忽而停下来,踉跄地倒退两步,无力地倚住一旁的路灯。此时,人流还未散去,等待签名的人曲曲折折地排了很长。艾德森回望金碧辉煌的剧院,手中沉甸甸的冰凉:父亲的心,分给了魔术和太多的观众,已经留不出哪怕一片,再给他了。

艾德森狠狠捏着手里的“礼物”,一路冲出剧场,夜风呼啸地卷起外套的边角,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走出十来步,他忽而停下来,踉跄地倒退两步,无力地倚住一旁的路灯。此时,人流还未散去,等待签名的人曲曲折折地排了很长。艾德森回望金碧辉煌的剧院,手中沉甸甸的冰凉:父亲的心,分给了魔术和太多的观众,已经留不出哪怕一片,再给他了。
艾德森昂起头。天边,启明星闪闪发光。他直直地望着那些几十万年前就已启程的光,双瞳在寒凉夜风的吹拂下渐渐明亮。
他本就该是孤傲的独行侠,不需奢望其他。父亲好或是不好,与他何干。他只做他自己,就好。
艾德森轻轻地勾起嘴角,手里金盒“啪”地坠地,他绝决地转身,走向另一辆出租车,空手而来,孑然而去:等明早的太阳升起,他便只当今夜,是噩梦一场。
不过,如果艾德森知道他扔在街上的金盒会惹来那么多麻烦的话,他至少会愿意多走两步把那盒子送进垃圾桶。
艾德森重新回到帕维尔的房子附近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有余。天色漆黑,远望四周,只有帕维尔那一栋房子还亮着灯。艾德森愣了愣,帕维尔看上去并不是惯于熬夜的类型,理论上不可能这个钟点还未就寝,难道是发现他偷溜了么?
艾德森暗自皱眉:他并不想向帕维尔解释他今晚的去向,可是他同样不想再挨一顿打。思索间,艾德森又向房子靠近了一些。
现在,他能透过明亮的窗户大概看清屋内的情形了。
房间里的灯全亮着,透过半掩的纱帘能瞧见男人踱来踱去的侧影。焦急?或是气急败坏?艾德森咬唇:不管怎样,帕维尔一定已经发现了。
于是,他索性不再遮掩,一路走到正门,然后镇定自若地按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帕维尔站在门后脸上带着微微的欣慰:“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男孩。” 艾德森莫名地心中一暖,他张了张嘴。
可是帕维尔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飞快地把男孩拽进屋,踢上门,然后一把把男孩按进怀里——艾德森的身高正好到他胸口,他略低头就能碰到艾德森蓬松的头发。随后,他抓过一旁的发刷,又快又重地给了艾德森两瓣屁股各三下。
出乎意料地,男孩平静地接受了,没有一点挣扎。帕维尔疑惑地扬眉:发刷是很厉害的工具,更何况男孩屁股上还有藤条鞭打留下的新鲜肿痕。
不过,这种疑惑很快便在男孩过于用力的发白的指尖中得到了解答。
帕维尔轻轻推开男孩:“艾德森,我不喜欢这种试探。”他又向后退了几步,以便于更完整地看清男孩的所有小动作:“你隐藏自己,希望我不要探问你的秘密,所以故意顺从,最好我残暴地痛打你一顿给你转身就走的理由?”

帕维尔假装没有看到男孩迅速变白的脸,继续理智地发问:“艾德森,那你为什么还要进屋来?你有自由行动的权力,这里到你家最多十五分钟……”
“别说了!”艾德森打断道,他的脸色很糟,双颊一片诡异的潮红。

帕维尔却根本不理睬他的叫停,顾自道:“更直白地讲,腿在你身上,留还是走,根本不用我来给你理由。”他忽而向前走去,惊得艾德森慌忙躲闪,但帕维尔根本不理会他,只是径自拉开了门。
夜风“呼呼”地灌进房间,吹得窗帘一阵乱舞,帕维尔感觉到了扑面的寒凉,却是依然把着门站着,冷冷地望向艾德森:“如你所愿,门开了,你可以走了

艾德森没想到帕维尔真会下逐客令,一时间愣住了。他偷偷瞥了眼门外——黑漆漆的,不见人影,这黎明前阴冷的夜让他却步。艾德森绞紧衣角,试探地看向帕维尔,只见他面色沉沉,一手扶门,一派坚决的赶人架势。
没皮没脸从来不是适合艾德森的形容词。他被帕维尔重挫的自尊立刻无限度地膨胀开来,溢满了整个胸膛。既然主人要他走,他凭什么留?
艾德森残存的骄傲让他迈出步去,在帕维尔的注视下,径直出了门。其实他虽步伐绝决,但心里并不是没有幻想的。即使艾德森知道自己的揣测毫无依据,但总难免觉得:帕维尔不会真舍得把他在夜里赶出去挨冻。
可是,当帕维尔真的慢慢合上房门的时候,他失望了。
艾德森听着清晰的落锁的声音,骤然觉得无比委屈。他来不及辨清究竟是什么让他给予了帕维尔过多希望,只觉得心上一瞬间传来空落落的感觉——那种失落,竟比接到父亲的金盒时更甚。
房子里的灯一盏一盏地暗了,直到一片漆黑。艾德森知道,帕维尔是真的睡了。他回头望着漆黑一片的房子——现在里面再没有通宵等他回家的人,而远近漆黑错杂的小路间也再没有指引他回归方向的暖黄灯光了。一阵酸涩涌上鼻头。艾德森不自禁地想起,半小时以前他也是这样遥遥地望着屋子,担心着被惩罚,却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被人等待回家的感觉,即使惴惴不安,却绝不无助。
艾德森缓缓停下脚步,被娇惯了的意识不想再回自己那不见人迹的家。一阵寒风吹过,摇曳在眼角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掉下,打湿了脚下的花砖。艾德森本不是多泪的孩子,他自傲自强,可帕维尔总把他当孩子去哄劝训斥,慢慢地他在有关帕维尔的事情上竟真的多了许多可以称之为委屈的情绪。其实,会委屈,何尝不是因为被爱着。
艾德森不知站着哭了多久,只是后来站得累了便在帕维尔屋前的台阶上坐下来,背靠在门上,整个人在透骨的寒风里蜷缩在了一起。泪水黏嗒嗒地糊在脸上,他初时还用衣袖去拭,后来也顾不得,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弄湿了精致的西裤。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忽而打开了。艾德森只觉得背上一轻,随即被人抱进怀里,周身裹住暖和的大衣。艾德森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倦极的眸子只来得及捕捉到帕维尔的一脸担忧,就沉沉睡了过去。

不过,艾德森并没睡多少时间。一种无形温暖的奇妙触感很快唤醒了他的意识。他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自己竟泡在浴缸里,身上一丝不挂,空气里还弥漫着肥皂的淡香。他在水里虚抓了两把,液体淌过的轻柔感觉告诉他这并不是梦:他,确实,被剥光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艾德森只觉两耳发热,脸颊瞬间红得如同果园里成熟的苹果。
不过更糟的还在后头。
艾德森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看到门把转动了起来。“哦不!别进来!”艾德森惊呼一声,一下蜷起身子,不幸地,他红肿的屁股重重撞到了浴缸壁。
“嘶……”艾德森痛苦地倒抽一口冷气,面部扭曲地看着帕维尔出现在眼前,慌忙扯过浴巾尽量多地遮住身体。
帕维尔对男孩的动作真是哭笑不得:“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我的男孩?”艾德森摇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过帕维尔显然对他这一套已经熟稔,面不改色地上前拽掉了男孩手里的浴巾,拉住男孩双手把男孩从一池热腾腾的热水里提溜出来,干脆的把男孩从上到下地擦干——尤其照顾了男孩已遍尝巴掌、藤条和发刷的红屁股。
现在,艾德森没有任何可遮挡自己的东西了,他赤。裸地局促地站在那里,脸颊通红,眼神怨念。显然,帕维尔一点也不认为衣服对现在的他很重要,所以他并没有准备它们。艾德森只得到了一块大毛巾,可以勉强遮到腿。
帕维尔上下扫视着艾德森。男孩两条腿白净光滑,此刻正羞涩地绞在一起,带粉的脖子向下垂着,微湿的额前碎发贴在脸上,看起来宛若下凡来却无意弄丢翅膀的无辜小天使,纯净得如同一池春水。不过,这并不能让帕维尔分心,他毫不犹豫地指指门外:“男孩,跟我来。”
艾德森不情愿地鼓了鼓嘴,不过他并不敢违抗。在被帕维尔“赶出门”一次后,他再别扭也学乖了,因而此刻只拖着小步子一路跟在帕维尔后头。浴室外并不冷,想是开了空调,艾德森暗自扁扁嘴:真浪费!不过却为帕维尔的贴心不由自主地感动,他从来就是个重情的人,不过很多人一厢情愿地不信罢了。
艾德森跟在帕维尔身后连拐了好几个弯,愈发不知道帕维尔究竟要带他到哪间房去,好不容易帕维尔停下脚步,他也忙跟着站下。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布置得低调却又精致,房中央摆着一张看起来柔软舒适的大床——不过,艾德森清楚帕维尔可不是带自己来睡觉的。
果然,帕维尔按开了一排灯,随即在床上坐下来:“男孩,过来。”他招了招手。
艾德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嘭”地跳了一下,他迟疑地向帕维尔望了一眼,后者也正看着他,目光温柔。“我能知道您要做什么吗,先生?”艾德森小心翼翼地提问道。
帕维尔为男孩的问题笑了,丝毫不生气:“有两件事要做,艾德森,你过来了自然就会知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吸引的魔力。
噢!这该死的不可抗拒!
艾德森狠狠咬牙,似乎帕维尔正在他齿间躺着。不过,他到底是迈开了步子。
帕维尔笑看着男孩从一寸寸地挪动到大步流星——这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我已经过来了,先生,现在您可以告诉我您要做什么了吗?”艾德森说着下意识地圈紧了裹身的毛巾。
“当然。”帕维尔点头。
“那是……”艾德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被抱住了。
“艾德森,”帕维尔用了很郑重的口气,感觉到怀里男孩飞速飙升的心跳,他轻轻安抚地拍了拍男孩光洁的背,“第一件事,向你道歉,我的孩子,我竟然没察觉到你一直在门口。”他的声音很轻柔,神情里透着说不出的怜爱,接着他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他猜是男孩的抽噎,于是他伸出右手轻轻为男孩顺了顺背。
“艾德森,不会再有类似的第二次了,只要你想,这里随时欢迎你,我的孩子,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第二个家。”帕维尔极轻极轻地道。艾德森没有表示,可帕维尔相信他听到了。(朦胧:咳咳~作为公正的亲妈我本来不想出来,可是帕维尔乃在跟阿丹布卡抢儿子有木有!)
终于,艾德森率先放下了手臂,他眼睛有些微红,侧过头,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男孩?”帕维尔摸摸他的头。
“先生,您能别总在拥抱我之后立刻把我痛打一顿么?”艾德森瞥过头去,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
帕维尔一愣,很是抱歉地笑了:“艾德森,你真是聪明的孩子……恩……我以后尽量避免,从明天算起。”

终于,艾德森率先放下了手臂,他眼睛有些微红,侧过头,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男孩?”帕维尔摸摸他的头。
“先生,您能别总在拥抱我之后立刻把我痛打一顿么?”艾德森瞥过头去,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
帕维尔一愣,很是抱歉地笑了:“艾德森,你真是聪明的孩子……恩……我以后尽量避免,从明天算起。现在,男孩,既然你猜到了……”帕维尔拍拍大腿。
艾德森脸更红了。
只见帕维尔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发刷,在左手心里敲了敲:“男孩,拖延没有好处。”
艾德森只能红着脸解开毛巾,慢腾腾地趴到帕维尔腿上。
噢!真是该死!一面穿衣镜就斜放在对墙,他只要一侧头,便能看见自己高高翘着的红彤彤的屁股。
“艾德森,熄灯后不乖乖睡觉的孩子都必须被惩罚,并且,我无法认同翻窗的行为,你有可能因此受伤。”
见鬼!艾德森已经看到男人把厚实的发刷放在了他的屁股上。他两瓣脆弱的小屁股不由自主地一缩,口中却难掩好奇:“您看到我翻窗了?”
“没有。”艾德森差点跳起来,不过碍于那把仍搁在屁股上的发刷,他理智地保持了沉默。“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是翻窗出去的,艾德森,当我像你一样大的时候,我也这么做过。”帕维尔像是知道艾德森的心思,很快解惑道。
想到曾经帕维尔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像现在自己这样被人按在腿上揍过,艾德森瞬间就觉得世界很奇妙。不过,臀瓣上冰凉的发刷,很快让他明白,这不是他“报复”地胡思乱想的时候。
“十二下,男孩,为你的不听话、隐瞒和危险的举止。”帕维尔宣布道。
发刷高高地扬起,随即重重抽落在艾德森右半边屁股上。“阿”男孩痛叫一声,但又飞快地堵了嘴。他以前从没尝过发刷打光屁股的滋味,这回才真正知道这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有多么大的威力。
帕维尔停下来,安抚地拍拍男孩的背:“我会打得很疼,你可以哭可以叫,但记住,如果再像白天那样伸手来挡,我一定计数清零,重头打起。”
艾德森点点头,可还不待他说些什么,左边臀瓣也火烧火燎地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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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楼
2012-02-11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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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逸朦胧

霸气侧漏

11

帕维尔不急不慢地打着,耐心地用发刷给艾德森的小屁股镀上一层刺目的玫红,看得出,每当发刷落到藤条鞭痕上,男孩的挣扎就格外激烈,似乎难以忍耐——不过这仅仅是这场惩罚的前戏,帕维尔相信足够份量的十二下,会给他们之后的谈话营造出一个很好的氛围。
不过,艾德森一点儿也不这么认为。
你能想象从镜子里看着坚实的发刷一下下打在自己高高翘起的红屁股上的情景吗?
你会看到,发刷狠狠落下来,离你疼痛不堪的臀瓣越来越近——你想逃,你觉得这不公平,发刷如此坚硬结实,可你的臀瓣不是,它娇嫩柔软,已经红得如同玫瑰,它经受不起发刷恶狠狠地击打。
但是你逃不掉。
你的腰被紧紧地按着,你的任何挣扎只能使你已经伤痕累累的屁股翘得更高,那一刻你觉得无助,并深刻地为你的不听话而后悔。可这种感觉不会持续太久,因为,下一秒,发刷已经揍在了你的屁股上——这时候你不会从镜子里看到任何,因为你的眼神是涣散的,你的脑子里只有“疼”这一个字。你不由自主地想要尖叫、蹬腿,可疼痛同时让你想起挨打前被给予的警告。于是,你更后悔自己在片刻前的谬行了。
等你好不容易终于恢复了理智,你会忍不住去看镜子——虽然你知道屁股一定变得更红更肿了,但是你还是想看,可是,你看到了什么?臀瓣上的颜色似乎深了些——当然,这可能是心理作用,但最关键的是,那邪恶的发刷又已经扬起来了,但你的屁股仍然撕心裂肺地疼着!
艾德森想,如果现在帕维尔容他许个愿,他一定立刻要求砸了这面镜子——它让他忧心忡忡,但他无法克制看它的冲动。
好不容易熬到发刷在左右臀瓣上各落完六次,艾德森觉得身子都快散架了。从臀峰到腿根,没有一寸皮肤不火(和谐无视)辣辣地疼着、发着烫。他觉得最少一个礼拜内,他都无法再安稳地坐下来。不过,好歹是结束了。艾德森精疲力竭地软倒在帕维尔膝盖上,只等着对方把自己抱起来,再轻轻地用大手替自己揉火辣辣的屁股。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帕维尔既没有拥抱他,也没有替他涂药。反而,他看到那把邪恶的发刷又放到了他的屁股上。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帕维尔既没有拥抱他,也没有替他涂药。反而,他看到那把邪恶的发刷又放到了他的屁股上。
不!艾德森气得差点叫出声来:他已经挨完十二下了,难道帕维尔还预备接着揍他?
帕维尔理所当然地发现了艾德森的焦躁不安,于是他极轻极轻地拍了拍艾德森的红肿的小屁股,仅仅这样也让艾德森疼出了一身汗:“男孩,你的小屁股是否还要接着挨打,得看你自己接下来的表现。”
艾德森听他这样讲,再不满也只好竖起耳朵听。
帕维尔显得很冷静,仿佛没有看到艾德森模样凄惨的小屁股:“艾德森,你今晚的表现让我感到下午在办公室里没有逼你讲出缘由是错误的。你打不开心结就无法根除你那些坏习惯。所以,关于你夜里的行踪,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过问。”
大约知道这个口风紧的男孩会保持沉默,帕维尔直接接着道:“一共是四个问题:原因,地点,人物,事件。你可以选择答或是不答。诚实的回答可以免去处罚,选择不回答则每个问题额外打六下。”他刻意顿了顿,然后才加重了语气道:“男孩,不要撒谎,撒谎的后果会比你不开口更糟,你会受到五倍的惩罚。”
艾德森静默了片刻,却不甘心就这样掉进陷阱:“一定得今天回答?”
“是的,男孩。不过只要你挨得起,一个不答也没关系。”帕维尔如此说着,发刷却是危险地在艾德森屁股上蹭了一下。
“那么,男孩,让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第一个问题,你去了哪里?”
“剧院。”艾德森回答地很快。考虑到他伤痕累累的屁股,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挨24下,所以他早打算放弃第一个问题。
“很好,聪明的男孩,这是一个好开始。”帕维尔没有深究这答案里的敷衍,而是立刻转向下一项。
“接着,第二个问题,你去见谁?”
艾德森犹豫了,本心不想说出真话,可又惧怕那把深棕的发刷,于是他试图如同第一次那样敷衍:“观众。”
但帕维尔没有再纵容:“很遗憾,艾德森,这是谎言,你一定见到了观众,但你绝不是为见观众而去的。”
“男孩,三十下。”帕维尔毫不留情地宣判道。
“可这不能算撒谎!”艾德森被帕维尔报出的数字吓了一跳。再挨三十下,怕是屁股都要烂了吧。
“故意说出错误的答案不算撒谎?”帕维尔反问着,一连五下狠狠抽在艾德森右侧臀峰,直把艾德森的小屁股打得上窜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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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楼
2012-02-11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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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逸朦胧

霸气侧漏

11

“艾德森,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不要试探的道理,看来是我高估了。”伴着话音,艾德森左侧的臀峰也受到了等同的待遇。艾德森狠狠弹了弹腿,却不能换来一点宽恕。
“艾德森,这是敷衍的代价。”帕维尔在艾德森两瓣臀中央重重敲了一下。这波及到臀缝间嫩肉的一下直接逼出了艾德森的痛呼。
现在,艾德森不再厌恨那面镜子了——他根本没时间望那儿瞥一眼。没有停歇的刺痛感霸道地占据着他的神经。帕维尔打得又快又急,他甚至辨不清每一下带来的刺痛,只记得耳边一直是自己零落的叫声。
终于,格外狠辣的一记抽打落在腿根处细嫩的皮肤上,艾德森痛苦地呜咽了一声,然后感到帕维尔停了下来。
完了?艾德森睁着朦胧的泪眼向后望去,只见那把邪恶的发刷正悬停在他屁股上方十厘米处,而在他红艳艳的屁股和发刷之间,是他的左手。
帕维尔停顿了一下,随即发刷不偏不倚地打在艾德森的左手心里,不重,却清晰地发出“啪”的一声响。
“艾德森,不记得惩罚开始前我的话了?只要你伸手挡,计数就会清零。”帕维尔缓缓道,目光却不似声音那般严厉。
他挪开艾德森的手,叹息一声:“知道么,男孩,你刚刚已经挨了二十三下了。”
这意思是,二十三下全部白挨?
艾德森的脸一下子惨白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他扭着身子,尽可能地护住饱受折磨的小屁股:“先生,再挨三十下我会死的。”
帕维尔望着蜷起来的脆弱的男孩,心里知道他已经挨了足够多的打,可是——规矩就是规矩,而这个男孩已经有了太多的破例,他不想让请求破例成为男孩的习惯:“不会,男孩,那只会让你感到很疼,并且提醒你在回答后两个问题的时候别再耍小心思。”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酷一些,可男孩挂泪的脸庞总莫名让他心软,他只得将脸侧向一边,然后摆出手势命令男孩趴好。
对着男孩伤痕累累的小屁股再度扬起发刷的时候,帕维尔想,也许艾德森永远不会明白此时此刻他有多么舍不得。
发刷再度重重击向艾德森两瓣细嫩的小屁股,力度里不夹一丝情面,可是帕维尔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膝上的男孩似乎更脆弱了,挨不到三下,又忍不住伸手。好在帕维尔眼明手快,在男孩的手刚探到腰的时候,便一巴掌盖上去。艾德森被声响一惊,随即知道自己又违规了,他讷讷地收回手,心里却不知有多委屈:他真的已经疼到受不了了,照帕维尔的规矩一轮轮来,还不如直接打死他算了。
这些帕维尔何尝不知道。可是他有心轻饶,却怕艾德森有此一例,以后便无所忌惮。半晌,他叹了口气:“罢了,手背到身后来吧。”按住了手,便只要再挨三十下就好了吧……
饶是帕维尔已经下手轻了一半,男孩稚嫩凄惨的哭叫仍然不绝于耳,小屁股上现出一块块隐约的乌青,横跨在鞭痕上,椭圆的,是发刷的形状。
艾德森早哭成了泪人,被帕维尔抱起在怀里的时候还滴滴嗒嗒地落着泪。一次又一次被迫接受帕维尔深入内心的探索,现在,他已不介意向抱着他的男人展示他心中的脆弱。
“还有两个问题呢,你说不说?”帕维尔轻轻地揽着男孩腰,一手刮了刮他红通通的鼻头。
“一定……要……说吗?”艾德森还没从抽噎里缓过来,一句话硬是断成了几半。
帕维尔低下眉,神情怅然:“不一定,可是……我不想再打你了。”

帕维尔低下眉,神情怅然:“不一定,可是……我不想再打你了。”他是那样无奈而哀伤,低低的语声直让艾德森心里一抖。这比任何惩罚都更有效。艾德森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融化在帕维尔的疼惜里,他慢慢地往帕维尔身边蹭了蹭,把头轻轻枕到帕维尔胸膛,静静地听男人有节奏的心跳。帕维尔的大手温和地抚着他的背,他窝在男人怀里,即使赤。裸却并不觉得寒冷。
终于,他放任自己把头埋进帕维尔怀里,声音闷闷的:“我说。”——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秒,艾德森觉得自己听到了男人骤然变化的惊喜的心跳,仿佛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日夜浇灌的花苗开出了花苞,又仿佛是苦苦行走沙漠终于发现了珍奇的药草。耕耘总有收获,猝不及防间,转机悄然来临。
帕维尔从不把艾德森当作一座宝库,想要挖光男孩的秘密。他只希望男孩能和他共尝苦涩的果实,而不是把自己关在心灵的囚笼里,独自绝望。
在那黎明前的黑夜里,艾德森对帕维尔说了许多,讲魔术,讲阿丹布卡,讲自己的梦想和面对的现实。久久密闭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关不起来。帕维尔由着男孩前言不搭后语地叙述着他的悲伤,说一阵,哭一阵,只在男孩忍不住落泪的时候轻轻摸他的头:“你再哭,我也会难过。”
后来,艾德森就在帕维尔的怀里,睡着了,眼角挂着泪滴,两只手还紧紧搂着帕维尔的脖子——他搂得那么紧,十足的依恋的模样,帕维尔不禁想起办公室里男孩耍赖撒娇的样子,随即心里狠狠一疼:是因为儿时少了太多撒娇的机会,才如此依恋着人的吧……他早该看出,这孩子并不是缺少教养和规矩,他只是如斯渴求着关爱和陪伴,才一路走到了极端。

帕维尔轻轻撩开艾德森额前的碎发,只见男孩的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小泪珠,却是安静地铺在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一动不动,显然早已睡熟。帕维尔不禁苦笑:这孩子,竟然就这么挂在他身上睡了?他暗自叹口气,却不好叫醒男孩,只得单手牢牢抱住他,用另一只手别扭地捏住药瓶挤出乳液,再小心翼翼地敷到男孩两瓣烫手的小屁股上,半抹半揉。睡沉了的艾德森似乎淡化了对疼痛的知觉,只是安静地扑在帕维尔身上,两瓣娇嫩红肿的小屁股在帕维尔的大掌下乖巧听话。
等到忙完了善后的一切,帕维尔也觉得累了,他望了望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小男孩——后者早已睡得无知无觉,于是他便放弃和艾德森分开的努力,直接抱着这个孤独的孩子躺到床上,再扯过一条被子将两人裹住。(朦胧:啊喂!帕维尔乃想做什么!同床共枕了啊!!!乃想猥亵男童咩!!!)
艾德森在逐渐温暖起来的被子里放松了身体,却一点也不肯放手帕维尔温暖的怀抱。他的小脑袋在帕维尔身上蹭了蹭,身体依赖地黏在帕维尔身旁,嘴里无意识地喃喃:“我疼……爸爸……”帕维尔已逐渐昏沉的意识猛地惊醒,他盯着艾德森的睡颜看了三秒,对方只是沉沉的睡着,樱桃般红润的小嘴微张,纯净无辜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帕维尔松了口气,重新躺好,却是久久难眠。夜谈中艾德森提起父亲时那孤傲又无谓的模样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但那一声梦呓,终究泄露了情感的秘密……
帕维尔微微叹息,伸手继续帮男孩揉他被痛揍了的小屁股:男孩,也许你自己都不曾察觉,你对父亲别扭的渴望。


朦胧:裸(和谐)体小正太的手感一定相当好……咳咳……所以帕维尔最后乃吃醋了咩?话说朦胧已经替艾小森想好了第二天(不,其实是几小时后)不去学校的借口了~~上学多无趣,不如和帕维尔约会好了,要是再来个阿丹布卡还可以玩玩三角恋神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静谧的房间,一线亮光落在两人的被子上,帕维尔敏感地动了动头,慢慢恢复了知觉。
被窝里暖暖的,却略显窄小。帕维尔侧头看去,光溜溜的小男孩正猫一般地蜷在自己身边,呼吸幽长,睡得正香。他们还是昨晚的姿势,甚至——靠得更近了。
熹微的晨光透过垂沉的窗帘,给昏暗的房间送来一抹明亮。帕维尔静静地看着身旁的小人儿,那一身年轻细嫩的皮肤在晨光下现出值得称颂的光辉和美好,那紧贴着自己的软软的小身子不断散发着温暖的热度——这怀中的温软,是前所未有的感觉。男孩的睡颜纯澈乖巧,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搭在大眼睛下,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还有小小的鲜艳的唇。
帕维尔不禁为这几乎成零的距离,和这前所未有的相互偎依而感到心慌。他曾管教过无数坏孩子,却没有一个让他如此用心。他不断试图走近男孩的心,岂知距离从来便是相对的概念,他走近了艾德森,艾德森自然也走近了他。(朦胧:我就知道同床共枕会出事……呜呜……艾小森童鞋的手感实在太诱惑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越过了一个公正教师应把持的界限。他总没来由地心疼怜惜这个别扭的男孩,看不得男孩委屈的泪水,亦听不得男孩被按在膝上惩罚痛打时无助地痛哭。帕维尔烦恼地闭上眼:这不是个好现象,即使艾德森的确有着令人心疼的身世背景,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个需要挨着藤条巴掌才能好好长大的孩子的事实。小树得狠心修剪才能茁壮成长——无论它抽芽时有多么不易。帕维尔在心中默念道。
身边的男孩突然动了动——这时机,帕维尔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研究下心灵感应的存在性。
不过,艾德森才没想那么多,他自然地伸手揉了揉还迷迷糊糊的眼睛,然后就理所当然地从指缝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帕维尔。
噢!上帝!艾德森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还光着的事实,连忙向后面挪远了些,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一直以为自己抱的是被子哪……
“早上好,男孩。”帕维尔笑眯眯地向艾德森打招呼,假装没看到男孩压到小屁股时扭曲的表情。
“阿……先生……早上好……见到您很高兴……”艾德森强笑着问候道,两只手却是尽力抓着被子往身前拖,好遮住他光溜溜的身体。
他的动作太滑稽了,帕维尔强忍住笑,却是丝毫不掩饰声音里的揶揄:“艾德森,看起来,月亮才会让我们坦诚。”

艾德森脸一红,大概想起了自己昨天光溜溜地趴在帕维尔膝上被他打得又哭又叫的尴尬事,于是支支吾吾地扭捏道:“先生,我并不是反对坦诚……阿……只是我觉得……这太坦诚了……”他小心翼翼地捏着被角,脸上那种窘迫的神色逗得帕维尔都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于是帕维尔坐起身来,照着被子下男孩的身子拍了一巴掌——他确信自己没碰到男孩的屁股:“好吧,男孩,我去取你的衣服——它们应当已经烘干了。你可以在我准备早饭的时候穿衣洗漱,恩——然后,我得再给你涂一次药。”
帕维尔计划的流程是很糟糕的——至少对艾德森来说。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不得不在饭前,再一次脱下裤子在帕维尔膝盖上趴好,露出他天晓得经过一夜会变成什么样的疼痛的屁股。艾德森觉得这一定会严重影响他的胃口。

不过,当帕维尔真的拿着药瓶,坐在床沿上的时候,他还是妥协了——因为被西裤紧紧裹住的屁股仍然很痛,这让他不得不小心地扶着墙走路。
几小时的休憩对于发刷打出的伤来说似乎没太大效果。艾德森两瓣原本圆润可爱的臀瓣上如今横七竖八地遍布着发刷椭圆形痕迹的乌青,反倒是藤条的鞭痕已然淡去很多——恐怕和办公室里帕维尔未用全力有关。
上药本是容易的工作,但艾德森显然无法再像昨夜睡着时那般配合。他两瓣肿得跟发酵过似的小屁股在帕维尔涂满乳液的大掌下瑟缩着,可怜地打着抖,时不时上下左右地逃窜。帕维尔知道自己昨天打得狠,也猜得到男孩此刻的痛楚,因此并不怪他,只是按紧了男孩的腰,不容分说地把药膏细细抹到男孩臀上去——尤其是那些乌青。这虽不是惩罚,但也是不可商量的事。
所以,一番折腾下来,等疼坏了的艾德森终于被帕维尔放过下楼吃早餐的时候,他的眼睛又红红的了。他在餐桌前犹豫了片刻。即使抹过药,又央着帕维尔揉了好一会儿,他两瓣屁股仍然是肿肿的,一碰就疼。
艾德森很是怨念地望了已经开始抹果酱的帕维尔一眼,后者正专心于一罐新口味的乳酪,对他委屈的目光完全没有看见。艾德森气得鼓嘴,却也只好拉开椅子,小心翼翼地让屁股沾到铺有薄薄一层座垫的凳子上。座垫很软,可是,见鬼的,他还是很疼——一点不比昨天挨打的时候好多少。
艾德森气鼓鼓地伸手,他够不到稍远的奶酪,只能拎过一片烤得香脆的面包干咬,配着热可可狠狠往肚子里咽。不过,他才咬了两口,奶酪和果酱就都“自己”跑到他面前了……
“慢点吃,男孩,新口味的奶酪很不错。”帕维尔端着牛奶笑。
艾德森毫不客气地白他一眼,却是为帕维尔细致周到的照顾而温暖了一下,不过一想到自己两瓣疼痛的屁股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他脸上怎样都露不出感谢的表情。
“先生,今天不用上学吗?”艾德森终于吃完了盘中的香肠、煎蛋和蘑菇,不急不慢地瞥了眼时间。除非学校被龙卷风卷走了,不然一个老师一个学生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仍留在家里吧……不过,横竖有帕维尔在,他到是一点也不担心。
“当然得上学,艾德森,不过,我已经递交了课外考察的表格,所以……今天,你和我都不必去学校了。”帕维尔气定神闲地起身收拾饭桌,路过男孩身旁时用手拍了一下男孩的头:“别懒坐着,桌子都擦干净了才能出门。”
艾德森一下子跳起来:“还要出门?”
“不然呢?你想在家考察什么?我的男孩?”帕维尔耸了耸肩,端着盘子走进厨房。
艾德森很想追上去认真表述一下他疼痛的屁股一定不适合户外活动,但一想到帕维尔挑眉的样子——他可不想再无辜地挨几下巴掌。于是一番长吁短叹之后,他终于任命地开始翻抹布——24小时里连挨两顿打,遍尝过巴掌、藤条和发刷的滋味后,他不想再尝试不听话的后果了。

艾德森很想追上去认真表述一下他疼痛的屁股一定不适合户外活动,但一想到帕维尔挑眉的样子——他可不想再无辜地挨几下巴掌。于是一番长吁短叹之后,他终于任命地开始翻抹布——24小时里连挨两顿打,遍尝过巴掌、藤条和发刷的滋味后,他不想再尝试不听话的后果了。
不过话虽如此说,当帕维尔带着他开车来到一幢通体灰红、画满涂鸦的魔法艺术展览屋前的时候,艾德森还是免不得不满地“哼”了一声——早知道帕维尔不会平白带他来做什么考察,如今看来,果真是“别有居心”。
艾德森没好气地瞥了车外那无辜的房子一眼。这展览馆还是六七年前的老建筑,馆主听说是父亲的旧友,他隐隐记得那是个D开头的名字,但由于同父亲的纠葛,他对这些父亲的朋友们向来没有好感,如果不是必要,平日里总是避着的。
他想着帕维尔已过来径直拉开车门:“男孩,快下车来,我们午饭前要参观这里,如果运气好,还能见到馆主呢。”艾德森望着帕维尔兴致勃勃的模样真是有苦说不出:天!早知道帕维尔有朝一日会带他到这儿来,他以前一定会尽力和那D开头的先生交个朋友的……
馆里很空旷,只有不多的几个闲人。尽职的音箱随机播着缥缈神秘的背景音乐,显得两旁橱窗内的展览更光怪陆离。
艾德森草草望了几眼,注意力便转移到一边的布景上——那是来自阿丹布卡《MY DREAM》的创意,那个节目曾经亦是轰动一时。当年他为了看那场魔术还特地翘了下午的三节课,结果……艾德森苦涩地哂笑一下,只觉得好心情瞬间消散。
罢了,好端端的一天,何必再提往事……
艾德森在熟悉的布景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却忽而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帕维尔已经去了另一侧。
“先生?”艾德森忙加紧步子追过去,但帕维尔没有回他,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册子。
艾德森不禁有些好奇,他凑近男人,只见帕维尔正读着一本固定在架上的大书——摊开的书页上年轻的阿丹布卡正同妻子共同举起代表至高荣誉的金灿灿的奖杯,相片旁是一行大字批注“爱情与事业的双丰收——未来之星阿丹布卡”。艾德森愣了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哦,那就是父母所在的世界,恩爱,融洽,相濡以沫,相互扶持……可惜,圆满的二人世界总是容不下“第三者”的。
艾德森望向帕维尔,后者仿佛仍然在看相片,艾德森假装无谓地笑笑,却抵不住心中一丝丝的隐痛:是有意引他来看这些的吧……他从来抗拒有人当面提他的父母,严重的时候,甚至当场翻脸,可偏偏,现在这个人是帕维尔……
艾德森咬唇半晌,终于无奈苦笑:也只有帕维尔才敢一次次直戳他的脆弱吧。最奇怪的是,他竟然默许了这种行为。
或许,第一次沦陷在帕维尔的拥抱中时,他就已经来不及逃开了。
肩上传来温暖的热度,随即帕维尔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艾德森,你很想当魔术师吗?”
很想吗?
也许,想过。做一个魔术师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到父母身边去,即使居无定所地漂泊忙碌,总不再是被孤立在外仿佛可有可无的人。
可是,那其实构不成真正意义上的梦想吧。如果把未来人生的规划全架构在这种理由上,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更何况,不是没有想过,即使他真成了魔术师,那也得等十数年后。彼时,父母早已退下舞台,安享晚年,而他正要忙忙碌碌地开始自己的事业……
到头来,仍旧是不能团聚的结局,他,也仍旧是被抛弃在二人世界外的弃子……
艾德森自嘲地摇摇头,果然是注定的结局呢,只是若是这样,魔术还有什么意义……

“觉得无法定论,对不对?”帕维尔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双目炯炯地望着艾德森,“男孩,这就是今天考察的内容。我希望你能想明白,魔术对你,到底,是什么?”帕维尔语声殷殷,却是如火星般点着了帕维尔心中的炸药。
艾德森只觉脑中一空,仿佛有什么正在涨开。头顶的灯忽闪忽闪,明暗莫测的灯光打在帕维尔脸上,四周的音乐声仿佛忽而远去了,艾德森呆呆地站着,只觉眼前尽是恍恍惚惚的重影。那些不堪的回忆和年幼的痴梦扑面而来,他惊恐地想要退后,却觉双腿疲软得无法动弹。
他在魔术上系了太多的希望与幻想,这沉甸甸的反噬几乎要将他吞没,可是不等他开始摇晃,他的双肩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牢牢扶住了,耳边传来帕维尔的近似喃喃的低语:“艾德森,放下你的包袱。无论怎样选择,你都不会是孤独的一个人……我保证。”
艾德森心头一颤,为最后那三个字怔住,许久,他讷讷地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只见一个小帮工急匆匆地跑过来,气喘嘘嘘地问:“你们谁是艾德森·罗格叶特?”

艾德森心头一颤,为最后那三个字怔住,许久,他讷讷地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只见一个小帮工急匆匆地跑过来,气喘嘘嘘地问:“你们谁是艾德森·罗格叶特?”
“是我。”艾德森疑惑地向前站了一步。
小帮工脸上一喜,如释重负笑道:“可找着您了,馆主请您上去呢。”
馆主?找自己?艾德森不禁眉毛一跳:难道他们很熟吗?他瞥了一眼帕维尔,后者比了个没关系的手势,示意他跟小帮工走。
他们一路绕过七拐八弯的楼梯,走进一条挂着止步链的光线黯淡的长廊。艾德森边走边向两侧望着,只见两侧墙壁上鳞次栉比地挂着一些图案——看似简单,但艾德森相信,假如打上特别的色光,应该会别有一番景象。
小帮工在长廊尽头的门前停下来,脸上带着大功告成的欢喜和雀跃,微微鞠躬,替艾德森敲了门。
门立刻就开了,达卡罗的笑脸出现在门后:“很高兴见到你,艾德森。”
“我也很高兴,先生。”艾德森嘴角暗自抽抽——他一向厌恶说类似的假话,虽然这是礼节。
达卡罗完全没听出男孩叛逆的嘲讽,笑着把他让进屋子:“艾德森,我找你是因为先前接到了你爸爸的电话,他有急事要见你。”
“什么急事?”听到“爸爸”两个字,艾德森的眸子瞬间冷下来,目光如冰。真是跑到哪里都躲不过那人的耳目……也是,只要和魔术界沾边的,谁不想和阿丹布卡有点关系?而他,一直只是大家用来送人情的肥美羔羊罢了。
艾德森暗自捏紧了拳,他厌恨这种被时刻掌控主宰的感觉。那个男人,仿佛只要他想,就能轻而易举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可以无条件无理由地干扰自己正常的生活——甚至,他还得为这难得的关注而感恩戴德!
但他是人,不是木偶,凭什么要莫名其妙地**控?
达卡罗被问得愣住了,想了想才道:“你爸爸似乎是有些问题要问你。”
“只是这些?”艾德森眉毛略扬。
达卡罗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艾德森冷漠地转身,达卡罗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拦,只是在艾德森背后蹙眉摇头:这孩子真是和阿丹布卡一点也不像。
艾德森才不介意达卡罗怎么想他,他一路飞跑下楼去,顺理成章地找到了等在楼梯口的帕维尔。帕维尔抱住因为惯性重重扑进他怀里的男孩,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低声呵斥道:“急什么?我还能丢下你?一路跑下来,屁股不疼了是不是?不小心摔个面朝天可别哭。”
艾德森只觉得源于阿丹布卡的那点不快瞬间被抛去了九霄云外,他羞涩地红着脸从帕维尔怀里出来,低声嗫嚅:“我哪有一直哭……”
帕维尔“哼”了一声,声音轻却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不信。
“走吧……哦,你还看不看展览?”帕维尔说着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似地回头,征询地望着男孩。
艾德森恨恨地摇头。再呆在这倒霉的展馆里,大概就连一举一动都要被记录下来了吧。提起这个,他又想起达卡罗传来的话,不过,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关于下午的行程,帕维尔一定早有安排,他怎能辜负。至于那个莫名其妙的阿丹布卡的“传召”,就让它见鬼去吧

帕维尔带着艾德森顺路逛了展览馆周围几乎所有好玩的地方。在花去了钱夹中不少的一笔钱后,他们终于心满意足地将淘来的小玩意扔上车,然后并肩走进了一家餐厅。
餐厅里只有少数几对客人三三两两地坐着。帕维尔和艾德森同时看中了角落里僻静的位子,便默契地一同走过去,各自取了桌边的单子,勾好午餐,交由打着领结的服务生送交厨房。
帕维尔望着服务生快步走开,才瞥了眼艾德森身前的残票:“男孩,虽然我并不反对素食主义者,但肉类能提供人体必需的蛋白质。”他说着,用手在胸口划了划:“长期不食用肉类会让你长不高。”
噢!真是走到哪里都能让他找到教训的理由……艾德森暗自扁嘴,不好反驳却又为帕维尔最后一句话颇为忿忿不平:“我不算矮!”
“是的,男孩,但我不介意你更高一些。”帕维尔笑着揉揉男孩的头,艾德森躲了一下,但还是接受了这抚摸。和帕维尔相处的短短几天里,他愈发觉得心中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正在悄悄发芽。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感觉。他被照顾,被等待,被看顾,被回护,被期待……即使也会被挑剔,被惩罚,被斥责,可是帕维尔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他被爱着。
那不是用大把金钱珍宝堆砌的爱,却无比合他的心意。
或许,他最初要的便只是这样一份温暖。他只想每天睁开眼下楼,便能看到家人祥和的笑脸;他只想在他夜不归宿的时候,会有人来问一句原委,即使,是话音凶狠的斥责……
可惜,钱买不到感情,更买不到家。
帕维尔敲桌子的声音唤回了艾德森的思绪:“男孩,又出什么神呢?”
艾德森慌忙摇摇头。这些心事可不能被帕维尔知道,不然他哪还有脸见人?
他掩饰地喝了口水,正想着该怎么岔开话题,先前的那个服务生已经推着餐车过来,礼貌地开始上菜。艾德森只侧头扫了一眼,就差点把口中茶水给喷出来——那标明桌号的托盘上赫然摆着两盘鱼!
即使是再爱吃鱼也不必……艾德森正腹诽着,只见帕维尔将其中一盘推到了自己这边。
不得不肯定大厨的手艺。比例完美的鱼身经过一番蒸煮还完整地横躺在盘中,皮薄肉嫩,飘散出阵阵勾引馋虫的香气。宽宽的鱼尾边缀满个大饱满的玉米粒,这还不算,常年掌勺的大厨还在鲜美的鱼肉上浇了浓稠的茄汁,并着散碎的松仁一起,直叫人胃口大开。 但艾德森显然不属于常人之列。
他望着面前这条彻头彻尾的“鱼美人”,浓浓的眉毛不自禁地耷拉下来。他不禁哀求地看向帕维尔,可惜后者立刻发现了他的企图:“我不会经常请你吃东西,男孩。你不能辜负我的好意。”
该死的!艾德森狠狠磨着牙,怎么这个男人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逼他就范!不过,他不得不承认,男人强迫他做的事对他其实都有好处。
“那……我能选择换另一盘吗?”艾德森指指帕维尔身前的烤鱼,那鱼显得更细长,因在油锅里滚了几个来回而显出金灿灿的颜色,衬在一片片新鲜翠绿的生菜叶子上,色泽明亮。
帕维尔不动声色地笑笑,伸手把烤鱼换给男孩,口中却是警告:“男孩,如果你敢只吃鱼下面的叶子的话……”他意味深长地收住话音,扬了扬眉,然后满意地看到男孩的小屁股在有软软座垫的椅子上不安地蠕动了几下。
这真是一顿异常令人满意的午餐,当然,得排除艾德森把鱼肉扔进口中咀嚼时那恶狠狠的神情。但即使是艾德森,也不得不承认那条“不请自来”的烤鱼的味道,当真不错。他心情愉悦地咽下最后一口菜,然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晒太阳的猫。
他躺了好一会儿,直到意识到帕维尔过长时间的停留,才睁开眼睛。对面男人正笑看着他:“男孩,我在等你坦白。”
艾德森怔了一下,散乱的思绪一时收不回来,他迷茫地望着帕维尔,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何地又瞒了男人什么。
“不想说吗?”帕维尔仿佛无意地动了动修长的手指,这让艾德森瞬间绷紧了神经——那些有关自己被男人巴掌揍得通红的小屁股的画面正不合时宜地从脑袋里跳出来。
他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可还是没能明白男人的意中所指。
“让我提示一句,男孩,有关馆长。”帕维尔敲敲桌子,自然地将男孩骤然恍悟和惊讶的神色尽收眼底。

见鬼!艾德森忿忿地撕扯着衣角:他只字未提帕维尔怎么会知道!
骄傲的小心脏里仿佛有一股脾气,一个劲儿地撺掇着艾德森同帕维尔僵持到底。可是,清醒的理智和疼痛的屁股又告诉他,这是愚蠢的做法。
想想昨天,下了狠心要保持缄默,但到最后还不是在男人软硬兼施、又打又哄的手段下,倒豆子一样地把心里话吐了个干净?
艾德森想了又想,终于泄气:在跟男人的僵持里,他就从来没赢过。不想说的话最后不是被打出口了,就是被哄得自个儿跑出了嘴巴。
况且男人精明又威严,欺骗的招数肯定被揭穿。艾德森想起昨天被打了好几遍的“三十下”,顿时觉得自己还是乖乖说实话比较好。
“其实,馆长他,是传话……”艾德森狠狠捏着餐巾,又扯又揉,似乎在出气。
帕维尔不置可否,只是继续望着男孩。
于是艾德森只好接着讲:“他说,恩……阿丹布卡……叫我去。”
帕维尔微蹙眉头,为男孩选择的词句:“阿丹布卡?男孩,这是应该从你嘴里出来的称呼吗?”
艾德森把头侧向一边,没有说话。
“艾德森?”帕维尔脸色微沉,一种强大的气势瞬间向对面的男孩压去。
但艾德森不为所动。“您管得太宽了,先生。”他依旧侧着头,言语生硬地顶撞道。
帕维尔并没有为男孩不敬地言辞而动怒。他仔细打量着男孩侧脸显现的倔强,观察那些跃上眉梢的孤傲,良久,他“哗”地起身:“男孩,我们去车上谈。”
艾德森大概估摸地出帕维尔话里的意思,却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小步往停车场走。
进了车子,帕维尔二话不说坐进后座,一把把车门外的男孩拖到腿上,三下五除二地剥净了男孩小屁股上的裤裤。艾德森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却也没反抗,沉默地任由帕维尔把他压在膝头,摆出一副要打的架势。
但男人并不急于动手,只是将大掌轻轻搁在男孩两瓣微肿的屁股上——这是无形的心理压迫,任谁到这地步都免不了心慌意乱,尤其男孩细嫩的臀瓣看起来是那样无辜可怜,红肿得仿佛不能再忍受更多。但艾德森仍旧是静默着,似乎对于屁股上即将到来的痛楚无知无觉。两瓣小屁股安静得仿佛是在等待按摩而不是接受惩罚。
帕维尔自然明白这是一种另类的反抗,也猜到了男孩心中的委屈。他叹了口气,轻轻拍拍男孩表面顺从其实抗拒的身体,然后极其突然地扬起手给了男孩左右两下重重的巴掌,喝问道:“还觉得自己没错?赌什么气呢?”
膝上的男孩被打得一颤。神经可不管他委不委屈,只是尽责地将疼痛传进大脑。他咬了下唇,随即感到男人的手又放到他已经新肿了两个巴掌印的臀瓣上。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别……”话音出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但帕维尔完全没有嘲笑的意思,他郑重地把男孩抱起来,让他屁股悬空地坐在自己腿上,四目相对地、认真地看他:“艾德森,难道你那样称呼爸爸自己就不难过吗?”
“要知道,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与你血脉相系又可以让你叫爸爸的人。”帕维尔边说边轻抚男孩的额头。他的声音很动情,以致于艾德森莫名地鼻头一酸。
不过,帕维尔没真打算让男孩现在就哭出来,他很快地转移了谈话的方向:“你爸爸要你去哪儿?与其等你今晚再翻窗跑出去,不如现在我送你。”
“谁说我要翻窗去见他……”艾德森声音越往后越轻。他嘴微微撅着,腮帮子鼓鼓的,那别扭的样子真让帕维尔恨不得找面镜子来让他自己瞧瞧。就冲这表情,晚上不翻窗?谁信!
帕维尔无可奈何地笑叹一声,抬手轻轻敲敲男孩的脑袋,眉目间却是一片柔和:“艾德森,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你一定会去的,我相信。”

帕维尔按着男孩报出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阿丹布卡的工作室——出人意料地,工作室外头围了一圈人,完全不像一个魔法师安心创作的地方。帕维尔瞥了艾德森一眼,男孩对此显然也十分吃惊。于是,他们便把车停在了两条街之外,然后按着艾德森的记忆,顺利地找到了工作室隐蔽的后门。
“好了,你进去吧。”帕维尔理智地停下脚步。越过空地望去,阿丹布卡所在的楼就在前方。帕维尔心里明白,自己虽是艾德森的老师,但究竟是个外人,那集中了核心机密的工作室,他是不能去的。于是,他拍拍男孩的肩膀,示意他自己向前走。
可是……
“先生——”艾德森忽然软软叫了声,一把扑进帕维尔怀里。
帕维尔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搂住怀中的男孩,心里却直犯嘀咕:这男孩什么时候竟学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撒娇了?
艾德森却仿佛还不够。两只嫩白的小手紧紧环住了帕维尔的腰,使劲摇了几下。
帕维尔也不动,就由着他,只是目光却直往远处望:究竟是什么竟让男孩如此反常?
此时早已过了正午,太阳微斜,院子里空荡荡的,工作人员许是都到前门应付去了,远近瞧不见人影,只有高大的梧桐在地上洒下一片错落的光斑。稍远朴素的小楼里,多数窗户都拉着帘子。帕维尔目光一顿,脑中闪过亮光——小楼二层唯一没有放下挡光布的窗后,那静静站着的男子,不正是阿丹布卡么?
帕维尔远远望那窗子一眼,再低头看看扑在怀里的男孩,心下顿时有如明镜一般:合着,男孩是把他当作和爸爸赌气的工具了呢。他浅笑着摇摇头,轻轻拉开男孩的手:“小家伙,做给谁看呢?”他是第一次这样称呼艾德森,作秀的小男孩立刻红了脸,讷讷地从帕维尔怀里出来,不情不愿地往小楼挪了两步。
“去吧,做什么依依惜别的样子!”帕维尔笑骂。
艾德森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又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下来,转过身子望向帕维尔,结结巴巴地开口:“阿……先生……今晚我可能……不回您那儿住了。”
帕维尔很包容地笑了,意料中的话题:“好。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欢迎你来,我的,艾德森。”男孩羞涩地点点头,便转身跑开了。帕维尔望着男孩的背影,也笑着转身。他们沉迷在各自幸福的小节奏里,却都不知道,此刻正端着咖啡站在窗前的阿丹布卡,已是面色郁怒

帕维尔很包容地笑了,意料中的话题:“好。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欢迎你来,我的,艾德森。”男孩羞涩地点点头,便转身跑开了。帕维尔望着男孩的背影,也笑着转身。他们沉迷在各自幸福的小节奏里,却都不知道,此刻正端着咖啡站在窗前的阿丹布卡,已是面色不渝。

享誉全球的大魔术师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杯中咖啡色的液体立刻危险地晃荡起来,房间里一片死寂,连窗外闲聊的麻雀都仿佛被这怒意所波及,纷纷扑棱着翅膀远远飞开。

阿丹布卡的目光落到那张助手急急忙忙送来的报告上——大批量魔术界内部共享的资料泄露,而那行CPU记录的最后调阅资料的金卡卡号是如此眼熟……

这已经不是一句“调皮捣蛋”能解决的事,它造成的恶果直接由每个投身魔术的人承受。阿丹布卡想到门外已围了一上午的人流,怒气不可抑止地往上冒。

那张卡,才给了儿子一个晚上,就弄出如此大的事端。若不是得信及时,这场如同魔术界地震的“大灾难”足以摧毁所有魔术师的根基,断绝他们赖以为生的口粮,让他们不得不集体抱着空碗上街乞讨!

阿丹布卡沉痛地捏紧了拳:事到如今,他必定得给业内人一个交代,那个卡号任谁都知道属于他。但艾德森,是他的儿子,他不可能把他推给外头那些愤怒的人群——不管艾德森做了什么,他总是他唯一的儿子。想到这里,他又不禁自责:倘若不是他和妻子都忙于事业,未能尽到作为父母最基本的管教孩子的义务,哪至于让儿子放荡至此?如今,事情闹到此等地步,其实还该归咎于他这个失职的父亲。

阿丹布卡重重捶了下桌子,只觉手被震得生疼:他要趁早重拾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给儿子最正确的管教。

艾德森并不知道因为那只金盒而注定加在他身上的、已经成为历史的倒霉事。此刻,他正沿着楼梯慢慢往上走——并非胆怯得挪不动步,实然是积年的纠葛让他不得不三思而行。

似乎,每次来见父亲,最后都是不欢而散的结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让他们只能隔岸相望,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忽然被打扰接着毫无预兆地分别。艾德森冷漠地哂笑了一下:那打扰他们的东西,往往就是魔术。可是,父亲已经注定和魔术相伴一生,而他,似乎在厌恨着魔术的同时,也逃不过追逐魔术的宿命。

或者,帕维尔的问题是对的。

他追的究竟魔术,还是某个从不转身看他的人的脚步?

换而言之,魔术于他,究竟是他当真想要的,还是某些他不愿承认却其实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愿望的替代品?

艾德森慢慢停下脚步,挂着父亲名牌的房门近在眼前,一切都如同昨日身临其境的那场“噩梦”。一瞬间,他不由嘲笑自己的愚蠢:看!才狠狠痛过又不知好歹地上门来自讨苦吃。可是,帕维尔的话似乎又在耳畔响起:他只有唯一的一个爸爸,这种关系不可复制、不可替代。无论如何,阿丹布卡都是他唯一能用“爸爸”来称呼的人。放弃这段感情,就是放弃了本应拥有的某种精神福利。

艾德森苦笑:帕维尔真是擅长游说的人。怎么什么事到他嘴里都能变得有理起来。不过听着有理,就不知离现实有多大距离。或许,门内那人压根就厌烦发放这类福利呢? 好吧,艾德森决然地抬起手叩门。

一切在今天都会有答案的,这是他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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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大家貌似都误解了……我并不是要立刻拍艾小森哪……比起拍,各种前情和激烈的矛盾冲突才是近两天的重点……
话说阿丹布卡老爹的认识是不是很让人无奈,他不明白爱和管教都是他的责任,或者说他无视了爱的重要,所以他只能越做越错,况且金盒事件艾小森的确无辜

艾德森慢慢停下脚步,挂着父亲名牌的房门近在眼前,一切都如同昨日身临其境的那场“噩梦”。一瞬间,他不由嘲笑自己的愚蠢:看!才狠狠痛过又不知好歹地上门来自讨苦吃。可是,帕维尔的话似乎又在耳畔响起:他只有唯一的一个爸爸,这种关系不可复制、不可替代。无论如何,阿丹布卡都是他唯一能用“爸爸”来称呼的人。放弃这段感情,就是放弃了本应拥有的某种精神福利。

艾德森苦笑:帕维尔真是擅长游说的人。怎么什么事到他嘴里都能变得有理起来。不过听着有理,就不知离现实有多大距离。或许,门内那人压根就厌烦发放这类福利呢? 好吧,艾德森决然地抬起手叩门。

一切在今天都会有答案的,这是他的预感。

一记响亮的耳光成为这对父子不到24小时内再度见面的开场白。艾德森的头被打得向右偏去,左脸颊上顿染绯红。他被这毫无预兆的责打惊了一下,随即心中一片冰冷。

是的,他怎么忘了,接受福利往往得同时忍受特权,而打耳光正是“爸爸”才有的特权。学校里的任何老师或许在理由充分的前提下可以动用藤条、甚至桦条,但绝不敢轻易甩学生耳光。

艾德森微嘲地望着阿丹布卡铁青的脸色,为自己片刻前还把这人和“发放福利”相联系而感到愚蠢。他怎么会相信那样荒唐的说辞?不分缘由地行使父亲的威严才是唯一可能发生的事情。

“进来。”冷冷的声音,艾德森却是毫不在意。羊入虎口,总是要被吃的,琐碎的细节又何必计较?他仿佛大度地笑了笑,却是攥紧了拳,指甲刺得掌心一片锐痛。

阿丹布卡在桌后坐下,严厉地扫视着面前这个整桩祸事的“罪魁祸首”,而后者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除了左边脸上突兀地红着,所有神情都仿佛是在旁观一出闹剧。

竟然到这一步还不知悔改!阿丹布卡只觉得肚里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但他多年的修养究竟止住了已跃到喉咙口的斥骂,他深吸几口气,四指按紧了桌上的报告:“昨天晚上你离开剧院后去了哪里?”

想要审问他的行踪了?艾德森哂笑,种种心酸不平化为言简意赅的字眼:“家。”

“撒谎!”阿丹布卡狠狠一拍桌,震得旁边一摞塑料纸都微微跳了一下。

艾德森眼皮都没抬,直到第二巴掌重重掴在他另半边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阿丹布卡并不是粗暴的男人,但儿子事不关己的态度着实惹怒了他,狠狠一巴掌抽过去,才觉得自己的手也麻疼麻疼的。

“艾德森,别绕弯子,你知道我在问什么!”阿丹布卡看着儿子缓缓扶着桌子站稳,只觉得火气瞬间弱了许多。那脸上通红的指印让他难受。

但艾德森却已被接连的、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耳光打出了脾气。他瞪着桌后的男人,满心厌恶。几日来,他已经习惯帕维尔语重心长地跟他讲道理,拥抱他,照顾他。如今半路横出一个自专凶横的“爸爸”,叫他如何能接受。

阿丹布卡察觉到儿子目光里那一丝厌恶与回避,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对这个陌生的儿子,上下喘了几口气,才扯过报告纸,一把拍在儿子面前:“自己看!”

艾德森冷冷笑笑,想也不想,捏过报告抬手就撕——这种莫须有的东西,他才不屑于看,横竖只是父亲挑刺的手段罢了。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直打得艾德森嘴角发麻。阿丹布卡一把夺过艾德森手里已成两半的报告,右手颤抖了几下,又一个耳光狠狠掴在儿子左脸上:“你以为毁尸灭迹那么容易吗!”

“呵”艾德森嘲笑出声,缓缓放下捂着嘴角的左手。他活了十几岁,大概挨的耳光的总合都不会比今天一天多。

“念!”阿丹布卡把纸拍在桌上,拿手死死压着,放低了的声音里说不出的威胁:“艾德森,别逼我,你是想被拖到街上打吗!?”

街上?艾德森讥讽地笑了——无休止的羞辱不正是“爸爸”的另一个特权吗?

可是,你生我却不曾养我,你又有何资格以“爸爸”自居!?

他们对视了几分钟,终于,还是以艾德森的开口打破沉寂。

“您不必这样。”艾德森冷静地道,边伸手摆正被撞乱的文件。不待阿丹布卡反应,当真拿起报告一字一句地读起来,语音平稳,清晰。

阿丹布卡愣了一下,直直地望着面前这个突然变得顺从的儿子。从儿子那清澈的银灰色眼眸里,他看到骄傲、沉着和若隐若现的笑。可是,怎么会有笑?他不禁去细看儿子面上交错的掌印——那些红肿的、代表着疼痛的痕迹,它们是那样真实地存在着,和那笑一样。但那真是笑吗?

阿丹布卡一抖,忽而觉得一股透心的凉从胸口直蔓到指尖

他们对视了几分钟,终于,还是以艾德森的开口打破沉寂:“您不必这样。”他微微躬身,然后波澜不惊地拿起拿起撕成两半的报告,一敛先时的悖逆。阿丹布卡心头暗惊,为儿子突如其来的变化,为那置身事外的坦然。他愣了一下,直直地望着面前这个陡然间驯顺的儿子。

从儿子那清澈的银灰色眼眸里,他看到骄傲、沉着和若隐若现的笑。可是,怎么会有笑?他不禁去细看儿子面上交错的掌印——那些红肿的、代表着疼痛的痕迹,它们是那样真实地存在着,和那笑一样。但那真是笑吗?

阿丹布卡面上僵住,只觉一股透心的凉从胸口直蔓到指尖。

“够了。”他伸手挥停儿子机械地朗读,心中烦闷无比:“说吧,昨晚你都做了什么?”

“梦游和睡觉,先生。”艾德森清浅地笑。不知为何,他现在的心情出奇地好。虽然答应来一趟的恶果是挨了好几个令他颜面顿失的耳光,但他现在得到他要的答案了——明确的、足以支撑他放手的答案。

“艾德森!”阿丹布卡郁怒地低喝一声,高高扬起手在空中吓唬着,但艾德森没动更没躲,他清亮的眸子蓄着骄傲与了然——那是即使帕维尔都不曾触碰到的,他骨子里的,无药可救的清醒。

“啪。”魔术师价值千金的手终究只是落在桌上,无力地,发出一声脆响。血亲的博弈,永远只能是心力交瘁的结局。

房间里,一时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助理战战兢兢询问安排的声音。阿丹布卡利索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望了桌前镇定站着的儿子一眼:“去墙角站着,直到你愿意说实话为止。”说罢,径直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西南向的房间不能够观看日出,却是足以享受绚丽的晚霞。原来那人千方百计叫他过来,便是要他“赏景”的,艾德森轻笑着,微微动了动发酸的腿脚。窗外,金乌西沉,藏蓝的天上挂满带BANNED明的云彩。

此时距阿丹布卡离开房间已有四个钟头了,但因为不曾有人进来叫停,艾德森便仍然站着。他的腰有些发沉,昨日本就未能睡够,现在整个身子笼罩在一片霞光中,更生出几分倦意。

可是,阿丹布卡也不知是去了哪儿,一直不见人影。

许是把自己忘了吧……艾德森自嘲地一笑:他本就是个能废寝忘食的男人,更何况他爱魔术胜过一切。

晚风徐徐地吹进窗来,空气里隐约夹杂着饭菜诱人的香味,艾德森深吸口气,左手抚抚已经干瘪的胃,真是有些饿了。可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人记得他的饭的,也就是说,他至少得再撑两三个小时。艾德森瞧瞧表,努力让自己想些别的什么来转移注意。

帕维尔现在在做什么呢?艾德森想到帕维尔,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难道男人是在逗那只咖啡斑点的、挑嘴的猫?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帕维尔抚摸猫光滑皮毛时唇边温暖的笑——那个永远懂得照顾他情绪的男人。不过,这个钟点,男人应该是在准备猫粮……哦,上帝,他怎么又提到吃的上来了……艾德森气愤地狠狠捅了把自己不听话的、正发出不雅声响的胃:不就是饿一顿么,难道还能饿死?!

门适时地传来轻敲声,艾德森敏感地回过头,只见一个小个子的男人站在门边。

“有事么?阿丹布卡不在。”艾德森微微皱眉,却还是好心地提示道。

“你就是艾德森吗?阿丹布卡先生让我送这个来。”小个子男人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剧团没有额外准备你的晚餐,这是阿丹布卡先生特地买的。”看出艾德森的诧异,小个子男人解释道。

艾德森嘴角一动,心头涌过一丝不知名的怪异情绪。他深深换了几口气,才镇定地抬腿,掩饰住僵硬的步伐,走到门边接过这份“意外”。

“阿丹布卡先生吩咐你吃完后留在这里等他。”小个子男人瞧见了走近的艾德森脸上层层叠叠的巴掌印,目光不禁滞留了一下,等察觉到艾德森的尴尬,才匆匆告辞离开。

这一出插曲破坏了艾德森心中方有雏形的对父亲的情愫。那只香飘四溢的纸袋立刻从艾德森眼中“消失”了。

艾德森望着小个子男人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手轻轻抚上脸颊。打成这样,即使被围观都不奇怪。可是……他俶尔转身望向明亮窗户里自己模糊的影子,远远看去,仿佛与平时无甚不同,但这是假象。他知道,只要他走出去,那么所有人都会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每个人都会知道,他被打了,至于为什么,没人会去关心——他们要的只是BANNED的一点谈资,抑或发泄不快的奚落对象罢了。

自尊在胸膛里发疯般地乱撞,他狠狠咬牙,几乎立刻就尝到了口中那一丝甜腥,顺着舌苔,漫进喉咙——那是他破碎的骄傲的味道。

好一会儿,艾德森才终于从各种灰暗的画面里逃脱出来,抖着腕子从那份“意外”里提出分别盛有饭菜和汤的两只塑料盒,并排摆到桌上。

盒子仍然是热的,温暖了冰凉的十指。艾德森掀开盒盖,只瞥了一眼,就差点摔倒——

噢!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糟糕的食物!

厚厚两层大块的糟溜鱼片盖在米饭上,粘稠的汤汁一直渗到盒底,一码软塌塌的蔬菜摞在一角,那不健康的样子,真不由让人怀疑是不是早早被虫子咬断了经脉,才长得如此“不成气候”!

艾德森重重叹了口气。这样一份饭菜,实在是让他难以下咽。鱼、粘稠的汤汁、不健康的蔬菜……若不是不能出门,他一定去问问店家,是不是上辈子和他有仇才送这样的饭来?

不过,他随即想到,即便有仇,也和店家无关。

前世冤孽,今生父子。

连那人偶尔的精心,都能集他所恶之大成,他真是无话可说了。

或许,无所谓错不错,他们不合适,仅此而已。

艾德森端着饭盒怔怔出着神,心动间不经意指间一松,待他回过神来,一整盒饭已毫无悬念地侧翻在了地上。

艾德森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饭吃不到也便算了,弄脏了地总是不好。于是,他只好急急忙忙地去找扫帚拖把,正想收拾残局,门却开了。

艾德森一惊,慌忙回头,只见阿丹布卡已经进门,正面色阴沉地盯着地上那一摊汤水饭菜。

很短暂的静默,随即艾德森听到阿丹布卡怒极咬牙切齿的声音:“艾德森你真是越来越敢干了——”

大魔术师狠狠地一把推开想要解释的儿子,大步走向书桌,“嘭”地拎起电话:“让蓝洁娜把我交代她准备的东西带来,立刻!”他气恨地望着儿子:泄露机密,撕报告,摔饭盒……不仅不懂得悔过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如此若再放任绥靖,他简直枉为人父!

艾德森陡然听见母亲的名字,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心下悲伤,面上却止不住地想笑:原来,这便是有道具师做妻子的好处?一个开打,一个递棒子,果然是琴瑟和谐……

可是,在你动手之前,到底有没有问过我原委!

还是,即使真有原委,你也不信呢?

可是,在你动手之前,到底有没有问过我原委!

还是,即使真有原委,你也不信呢?

艾德森在心中一字一顿地默念着,平静地望着父亲重重挂掉电话。

门不知被第几次叩响。这回外面站的是一个女人。

艾德森回头看了一眼——又一个陌生人。他忽然莫名地感到孤独,这个地方,几乎全部的人他都不认识,而极少数认识他的人……艾德森深吸口气,垂下睫毛盖住眸子里清醒的哀伤。

“先生,这是夫人让我转交您的东西。”女助手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屋内一点就燃的危险气氛,她言语轻快地说着快步进屋,直接将手中袋子呈到阿丹布卡桌上。

“谢谢,辛苦了。”阿丹布卡点点头,话冲着女助手说,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往艾德森身上瞥去。这女助手是明白人,见此情形,立刻知趣地欠身告辞,并且轻轻带上了门。

“你站了那么久总该想出些什么?”阿丹布卡重新将目光投注到艾德森身上,神色稍平和了些,但仍是带着疾言厉色的影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艾德森望着桌后言之凿凿的父亲,只觉得可笑而悲哀:为什么到现在还认定他做过?哦,原来冤案就是这么发生的。

“我不明白您想听什么。”不是敷衍,不是逃脱,是真的不明白……那行卡号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个乱七八糟的协会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阿丹布卡没想到儿子到此刻仍然嘴硬,在媒体眼中金贵无比的手再次重重拍了桌子。于是,他毫不迟疑地打开袋子——那里应当放着一束他早晨便让妻子去准备的桦树条——长而柔韧,是专用于教育坏孩子的工具。

可是,事实并不如此。

阿丹布卡的手一直探到袋底才摸到一串硬梆梆的东西。他诧异地掏出来一看,竟是一串极其眼熟的项链。阿丹布卡愣了愣,随即记起那是妻子贴身佩戴的饰物,他不禁下意识地瞧了艾德森一眼。

这显然是妻子委婉的求情。

可是,项链上犹带的体温当真让他心软下来。

儿子是妻子身上掉下的肉,又何尝不是他心头的宝贝?

阿丹布卡紧紧握住那串项链,深深换了几口气,终于耐着性子又问艾德森道:“你动用金卡进入了盟会的内部资料库,对吗?”

“我听不懂,先生。”艾德森已经无奈得连表情都懒得做,只是听之任之地望着桌后那个像在说外星语一样的男人。

横竖今天他跨进这栋房子,就已经免不了被宰割的结局。

他虽然叛逆,却不可能对父亲动手。

那就让一切快些结束吧。

如果感情像小说一样有结尾,他现在就是个抗拒却又期待尾声的读者。在BAD ENDING里最后“享受”一次感情破灭的快感,然后,就不会再有任何阻挡他离开的脚步。

艾德森望着父亲手里紧紧握住的项链,聪明的头脑早就猜到了这一串饰品中的端倪。

可是……他无奈地笑:妈妈,我一点都不想要这份好意呢。复活一百次,只代表要再经历第一百零一次死亡的痛苦。

还是痛快些吧。

艾德森想:即使烂尾,只要是个尾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