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雪落,截选有爱的兄弟段 || 4.8万字

Q*Wi “说吧,去哪玩了?”
“这个。。。”
“声雨楼是吧,我都知道了。有什么好瞒的。”
见赵子休垂手红了脸,皇帝也就不再多说,这个弟弟还是知道规矩的,绝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纵然是一时糊涂。
“子休,我们是同胞兄弟,之间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可知道历代的靖王都是近卫军的首领,兼领带羽林军。我看你今年也23岁了,也应向近卫军的将领学习学习。你自幼就是兄弟里面的明白人,带了兵,有了自己的人,哥哥也放心。”皇帝正了正脸色,“明天就到羽林军报到。另外,飞羽的事情,你也该了解一点了。”
“飞羽?”
“恩。好了,天色也晚了,我还有奏章要批。先走一步。夜里凉,多盖床被子。”
皇帝起身要走,刚走到门口,又回头笑道:
“听说京城最好的是醉红楼,比声雨楼也不差。不过,”他正了正脸色,“我看你是没机会了。若是敢再踏进青楼一步,小心板子伺候。”
早上睁开眼睛,窗户外面的光已经明晃晃的照进来了。赵子休正要翻身继续睡,忽然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一叠声的大喊:
“来人来人!现在是什么时辰!”
外面的仆人忙进屋来。只见赵子休正赤脚站在地上,手里拎着几件衣服:
“你们怎么也不知道叫我!皇兄叫我今天去羽林军报到!”
管家不禁一阵委屈:“明明是您自己叫把门关上的,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赵子休哪来的及理论这些:“快快快,帮我穿衣裳。”望外面看了看,又叫道:“糊涂糊涂,这趁子吃什么早饭,快去备马!”
又自己嘟囔着:“该死该死,好端端要去什么羽林军,活活是驴子上了套!”管家在一旁险些笑出声来,暗念了几声佛,好歹这小爷有了个神气差使。
只听赵子休又问:“谁知道羽林军的头子是谁?”
下面早有当过差的侍卫答:“回王爷,是皇叔颐亲王。”
“糟糕,是四皇叔!”
赵子休脑海中马上浮现出颐亲王的侧影。朝堂上,文武大臣都多少弯着腰,唯有颐亲王是站的笔直的。他还正值壮年,英气勃发,对人对己都要求极严格。皇兄还说过他的字写的好,真真是铁划银钩,锋芒毕露。赵子休不免一阵紧张。早知道是四皇叔,前几日去问候打点可不正好。怪就怪皇上,不!早!说!
“快快快,不想死的都给小爷快点!”
羽林军大营中军帐一片肃静。颐亲王站起身来,目光在众将身上扫视了一周,朗声说道:
“众将都已到齐。近日北方大辽屯兵十余万,对天朝堪称大患。羽林军虽不必随大军转战西北,却担当守备京畿的重任,保障京城百姓及皇族的安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希望诸营严谨行事,择优擢拔。若有触犯军规者,不论出身贵贱,按律惩处。”
正说到紧要关头,忽听帐外一声通告:
“辅卫左将军领羽林军副将靖王到!”
外面的阳光很好,赵子休一进帐,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清楚里面的阵势。羽林军七个营的将军严阵以待,军甲军刀无不齐整,个个精神抖擞,面容肃穆。再向上看,却是四叔表情极难看的脸。赵子休看看自己身上,头盔嫌沉没有戴,这便罢了,军刀却也不知去向。帐门口一声轻呼:“王爷。。。刀!”正是随从,手里拿着那把倒霉的军刀,晃了晃。赵子休心中暗骂,这个节骨眼,也不看看情况,小爷已经进了帐,难道退出去拿?自己还是识相一点,匆匆行了个礼,右跨一步,站到了一个将军身后。
“靖王,你该站在哪里?”
不好,四叔!
“羽林军副将应站在主将右侧。”四叔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赵子休叹了口气,从魁梧的将军身后挪出来,站到了四叔身边。
“靖王爷,刚才本王说的,你可听清楚了?”
“回四叔。。。颐亲王。。。将军。。。唉。。。副将刚刚进帐,未听的仔细。”
“李将军,我刚才说了什么?”
李将军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一身的精干。“回大将军,希望诸营严谨行事,择优擢拔。若有触犯军规者,不论出身贵贱,按律惩处。”
完了。。。赵子休心里一凉,好死不死,竟然是这个!再苯的人也会想到必然会被拿来开刀吧。罢了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得有从右侧挪到了中间,乖乖跪下道:
“末将今日来迟,衣冠不整,请大将军惩处。”
颐亲王瞪了他一眼,张嘴刚要说什么。赵子休忙道:“只是。。。”
颐亲王不说话,等着听下文。
“只是末将今日初来乍到,军中规矩多不熟悉,尚要四叔殷勤教诲。俗话说,不知者不怪,还望四叔从轻发落。”
颐亲王心里动了动。皇上把幼弟送到羽林军,第一天就伤了他,只怕辜负了皇上的弟弟的爱护,但是自己又刚刚说过按律惩处的话,不照办岂不是自己打嘴?
“大将军,靖王是第一天报到,还望将军顾念其情,从轻发落。”众将今天似乎灵窍了许多。
“好吧,看在重将领面上,改五十军棍为打三十大扳。你们觉得合适么?”
众将哪有说不合适的道理。只是赵子休心中暗暗叫苦,想自己堂堂的王爷,上任第一天便被人按下打板子,这要是传出去还做不做人。皇兄。。。四叔。。。管家。。。还有那个叫凌洛的丫头,谁都脱不了干系!
转眼间条凳和板子都抬了上来。赵子休只觉后背一阵凉意。刚才还想像个英雄一般自己趴上去受罚,现在似乎动一动都难。只听到那个催命的声音:
“靖王爷,请吧。”
赵子休一咬牙,壮士成仁去也。趴到了条凳上。
“靖王爷,难道还有穿着盔甲挨板子的?”赵子休几乎在心里用尽了所有“粗话”,慢慢站起来脱掉盔甲,只剩里衣,又趴回了凳子上。
不敢看。余光瞥到四叔自己拿起了那块板子。赵子休还在想,不能哭,不能叫。呻吟如同他的最后一件衣服,是说什么都不能被脱掉的。
“啪!”手指猛的抓紧凳子。那一声疼生生的咽了回去。让你们看看我赵子休也是个男人!
“啪啪啪啪!”四叔似乎是下定决心把三十大板打出五十军棍的效果。
“啪啪啪啪啪!”我就是不叫,不躲,不求饶。。。
“啪啪啪啪啪!”四叔,算你狠!我可是你侄子。。。
板子忽然停下了。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颐亲王弯下腰,凑近赵子休的耳朵,用旁人听不见的耳语:
“死小子,要是疼,就叫出来,不行了就说话。”
赵子休咬牙,谁要你充好人。做英雄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他摇了摇头。
四叔却点了点头。
“啪啪啪啪啪!”没有防备的赵子休险些惊呼出来。终于还是皱了皱眉头,咬住了袖口。
“啪啪啪啪啪!”疼。。。。。很疼,非常疼,就当我自己是死人吧。。。(四叔,给你个机会鞭尸。。。)
“啪啪啪啪啪!”完了。终于结束了。汗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赵子休心想,我总算是挺了过来。。。
从中军帐出来,几个小随从赶忙上来扶:“王爷,要紧不要紧?”
“滚!谁要是敢说出去,小爷就不给饭吃!哎呀。。。疼!”
总算是挪出了大营。忽然想到,早上是骑马来的,现如今却不能骑马回去。正在犹豫间,大路上飞奔来一辆油篷马车,正停在面前。一人锨起帘子,嘻嘻一笑,道:
“还不上来趴着!”
“皇兄。。。你都知道了。”赵子休见了皇上,又惊喜又委屈。“四叔他打我。。。”
“你啊,还不是该敲打敲打了,这下挨了四叔的板子,老实多了。”皇上听说弟弟挨了打,不免有些心急,好在四叔跟他们相熟,想必不会太为难子休。现在看来,他挨了打,精神倒还好。应该多逗他说些话,免得他老想着疼。
“我倒想带你回宫验验伤,看四叔有没有偏心。”
“啊,原来你也。。。”
“好了好了,四叔那脾气你也知道,被他抓着谁都跑不掉。”

终于趴到了皇兄的龙床上。赵子休长出了一口气。在皇兄身边总是很安心。
一动不动的任由皇兄除去自己的衣服。过了一会,身后有人“呀!”的一声:
“*!四叔太狠了!”
“是,没有偏心。”
赵子休撇撇嘴,你现在知道四叔狠了,那你当初怎么不早让我去找他,多少了解一点军中的规矩。反正挨了打,自己怎么想都有理。
“去哪里不好,都怪你送我去四叔那里。”
“四叔哪里不好。你趴好了别乱动!再动我也打你。”皇上从桌子上拿起一瓶药。刚要抹,忽见赵子休回头瞪着自己:
“好啊皇兄,药你都预备好了。那怎么不去救我!”
“臭小子,要算总帐啊,今日早朝的时候你在哪啊?睡大觉吧?误了早朝,廷杖四十,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哥。。。”从小就斗不过哥哥,不过好在自己别有一套。赵子休转身抱住哥哥,还把头往他怀了蹭了蹭。边做边想,这要是被外人看见,才真是没法做人了。“我不管。。。“
“好好好。。。趴好趴好。。。”皇上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小时候每次被人打了都这样来找我。”
“我小时候打架经常输么?!”扬了扬眉毛,还是以前骄傲气盛的样子。就是因为这样才常常被别的皇子欺负,往死里打吧。不知道认输的小东西。可是做他的哥哥,我很高兴。
“没有(还不是因为有我罩着)。好了,疼了就叫我。”
“疼!”
“啪!”“我还没抹呢。。。”
总算涂完了药。皇上长出了一口气。大姑娘绣花也不过如此吧。
“好了,你好好趴着,我要去批奏章了。”
“恩。。。”
“困了就自己睡。明天早上跟我去上朝。”
“不。。。要。。。”
“一天不上朝是四十廷杖,两天就是。。。”
“我去。。。”

回头看了看趴着看书的赵子休,皇上坐回了书桌前面。
牧州的水患。。。该死的孙大人应该已经被飞羽杀了吧。。。
北方的大辽。。。把颐亲王提升为大将军,羽林军就群龙无首了。。。子休毕竟还太年轻。。。
今年的春耕。。。丞相萧大人亲自在管,他一向稳重,应该没有问题。。。
五月的科举。。。是不是应该增加些算术?明天朝会跟诸位臣公商量一下。希望他们不要老顽固。
重修未央宫。。。?国库的银子还不宽裕,这等事难道也着急?礼部的刘大人糊涂了?

皇上一边看奏章,一边在心里自说自话。时间长了,看奏章也看出点乐趣来。两个时辰过去了,二尺多高的奏章总算是批阅完毕。回头看子休,书掉在地上,脑袋埋在枕头里,早就睡着了。轻轻掀起被子来看,臀上的伤痕还没消下去。
也好,睡着就不疼了。其实,四叔还是偏心的。子休身上的伤重归重,毕竟还是掺了水。
把他交给四叔很让人放心。
一边想着,皇上一边脱了身上的外衣。不叫他回家了,兄弟两个睡一晚上吧,
轻轻躺在他身边,又回头看了看弟弟,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皇上笑了一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赵子休睁开了眼睛。皇兄真的累了,这么快就入睡。刚才趴着,书一点没看进去,也没睡,就看着他的背影。他瘦了啊。在朝堂上站的高高的,哥哥一直象神一样。可是在子时,看他的背影,看他原本清秀的字一直写啊写到颤抖,看他每一份奏折都想了又想,哥哥很用心啊。恨不得去跟那些大臣说,那些卤莽的建议,请你们想想再写,再想想。
其实,小时候挨打都是哥哥。母妃过世的早,明明受了委屈,却没有地方说,还要去给人道歉。哥哥牵着自己的手,去给别人的母妃磕头。哥哥带着闯祸的自己去向太辅赔罪。他为自己挨了多少打啊。
被打的时候想起哥哥皱起的眉头,不论多疼都肯不认输。
其实他,比我,不过大四岁呀。这时候看着他的侧脸,虽然是哥哥,还是很心疼。
明天早点去报到,跟着四叔当个好将军。就可以带着军刀穿着羽林军的制服站在他前面保护他了吧。

赵子休想着,觉得已经很晚了。明早还要早起。他慢慢阂上眼,却想到了七岁的时候,哥哥扶着自己的肩膀说,子休,无论怎么说你都别认,有哥哥在,不让他们打你。
今天挨打的时候都没哭,被他揉了一下脑袋脸上却悄悄的湿了一小块。是我太困了吧。
早上迷迷糊糊醒来,有人在耳边轻轻说:
“子休,到时辰了,你若是困就等一下再起床,我先起身更衣。”
右侧变凉了。皇兄已经起床。窗外还是日光熹微的样子。真早啊。
自从哥哥当上皇帝以后,我就没有这么早起床过了。误了的早朝且不说,没误的也是一片模糊的记忆,而且每每倒回家睡回头觉。
这么早,还有点凉。
“子休,起来啦。”
恩。。。起床。。。
“抬手。”
恩。。。
“右边。”
“我自己来。”
“不用,都穿好了。”是他亲自动手呀。
皇上弯下腰,细细的系好子休腰间的带子。“屁股还疼不疼?”
“疼!”
“疼才怪呢!只有一点点印子了!起来洗漱吃东西。”
收拾齐整了,早饭也送了进来。皇上很斯文的吃着。赵子休从昨天早上就没好好吃东西,现在早就饿了。也不管皇家规矩了,抓起点心就往嘴里送。
“哥哥,叉烧包很好吃,你也吃呀。”看到皇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吃象,赵子休未免不好意思。
“不用了,我吃过了。”
“再吃一个。多吃点。”你都瘦了,为什么不多吃?
“做皇帝就是这样啊,一桌子点心,每一样只能吃一个。”
“咦?”
“每样吃一个才能吃一个遍嘛。”太辅说,只能吃一个,吃多了被人家摸清楚了口味,怕会下毒。可是不能告诉他。
“哈哈,还是哥哥心眼多。”
子休那么灿烂明亮,象清水一样的笑容,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上朝的时候,子休跟在哥哥身后。两个人都年轻有朝气,健康俊朗,又很和睦亲密。很多大臣看了都很高兴。朝会很顺利。
皇上一改与子休在一起玩闹的样子,高高的坐在龙椅上,很庄重,很威严。
仰望皇兄的时候,好象胸膛里有暖暖的气球,慢慢膨胀起来一样的骄傲。
一直到朝会结束,赵子休都努力站直一点,再站直一点,认真的听每一个大臣说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象丞相那样让皇兄放心委以重任,那该多好。
等等,昨天才决定跟了四叔当个好将军。
算了,那就当个文武全才吧。哈哈。
(此时在鸿馆)
虽然是最温文尔雅,雍容大方,年轻有为,玉树临风的荣予琪,凌洛还是很后悔栽在他手上。
昨晚不留心被人下了毒,险些暴露了行踪。还有前几天夜里误了的时辰。
京城人家的小姐,你们都喜欢荣予琪吧。那你们肯定没见过他跟你们算帐时的表情。
。。。或者,更恐怖,算总帐时的表情。。。
。。。其实是,最恐怖,让你跪在书房里,等着他回来跟你算总帐时的表情。。。
“小琪。。。^__^”
“子休!”(小声点。。。我再怎么也是杀手的头子啊)
荣予琪比上次见又好看了许多。穿着飞羽在鸿馆内统一的白衣裳,加上修长的白玉石鞘的佩剑,长长的衣带,小琪很英气呀!
“皇兄怎么不给我做这么一身好衣裳!”赵子休笑眯眯的拉着荣予琪左右看。
“我想用不了多少时日小靖王爷也会有这身衣服了。”颐亲王在一旁说。
“哈哈,我都不知道大家叫你小靖王爷啊。既然来了,带你四处转转吧。”
原来飞羽的鸿馆这样漂亮。赵子休想,能在这里做官,小琪也端的好运气。
“爹说他老了,就向皇上请辞。皇上命我带领飞羽。其实,常常怕做错事。毕竟不比爹多年的经验啊。”荣予琪对赵子休说着:“还有这帮人,虽然来去匆匆,都是拿钱领命的人,冷冷的不说话,也不珍惜自己。可是时间长了,谁受伤谁过世了都不免担心。”(说到不小心受伤,书房跪那一个就是例子)
“予琪,有时候我也在想,最坚固的军队,也许不是靠纪律和粮饷,而是因为人心才聚积在一起,才是攻无不克的。”
“好在,到目前为止,飞羽还不曾杀过一个无辜的人。飞羽是朝廷的利器,最怕被人利用。如果那样,这身白衣也许就要变为黑衣了。其实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那皇帝哥哥。事事都处理的好。即使他不做皇帝,作为兄弟,我也很敬重他的。”
他提到皇兄,眼睛一亮一亮的呢。
“杀错了人,估计你皇兄也饶不了我。”
“还能象打我一样打你!?你们不是最铁么?”当年争着认错,这等傻事都是你们做出来的。
“天色也不早了。皇上吩咐过要把子休接回宫去,听听他在鸿馆的见闻,看看有什么建议。子休,你皇兄要考你啦。”颐亲王看时间晚了,要带赵子休回去。
“那明天见啦。。。”皇兄要考试??。。。!!!
却说被招入皇宫的赵子休,这会正惴惴不安的在殿前等着大太监的通报。
糟糕糟糕。这几天实在太过神气,禁卫军的制度兵种竟然完全没有注意。不知道皇兄要问什么?刚才四叔临时为自己准备的东西现在也忘了个精光。
“传靖王进殿~~~”太监的声音今天格外难听呀。。。
“子休,这两天可好呀?”
“给皇兄请安啦。这几天跟着四叔长了不少见识呢。”
“哦。都学着些什么呀?”赵子休猛然发现,自己是踩进自己下的套里了!
“啊。。。羽林军阵容严整,都是四叔治理有方。”
“这谁都会说!你说说,禁军一共多少兵力?”皇上一下严肃起来。直盯着赵子休问道。顿时有锋芒在背的感觉。。。
“这。。。”自己确实是不知道的,刚才在车上四叔还提起过。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大概。。。10万吧?”
皇上手里拿的扇子重重砸在桌角上:“胡说!我朝禁军养兵止二十万,京师十余万,诸道十余万。使京师之兵足以制诸道,则无外乱;合诸道之兵足以当京师,则无内变。内外相制,无偏重之患。”((摘自《曲洧旧闻》))
“皇兄。。。”
“让你去羽林军,不是让你养尊处优当少爷的!这都三天了,你倒是连军制都不知道!这要是打起仗来,你可知道怎么用兵?兵法书倒是背的流畅,哼!”
没办法。。。或者只有老办法。。。凑过去,拉住皇帝哥哥的衣角:“哥。。我会开始努力的,不要生气。。。”
“好,就再给你个机会。从明天开始,从羽林军回来就不用回家了,直接到宫里来,我把我朝禁军的典籍给你看。我批奏章你念书,别想偷懒!”
“皇兄。。。恩。。。我今天看到小琪了。”
“恩?跟人家荣予琪有什么关系?!”
“他。。。反正他也没看过什么禁军的典籍。不如。。。”要是我们三个象小时候一样在一起。不是很好么?
“那好吧。明天把他一起叫来。”哥哥跟我想的一样嘛。
出了皇宫,赵子休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皇兄没有责罚,已经是天大的好运气了,念书还能拉上小琪,更是白白拾了金饽饽。
走,到荣府找小琪去!
到了荣府,已经接近子时了。赵子休心想,打扰了荣丞相就不好了。于是丢开随从,直接翻墙进了院子。自恃轻功不错,脚尖点过树梢,轻轻落在荣予琪的屋檐上。打算翻身进屋,把小琪个大乌龟吓个翻个,想到得意处,竟然在屋檐上嘿嘿笑了几声。却听身后一阵掌风!
赵子休一惊之下,却好歹记得身法,身子猛的跃起,腿顺势后踢。不料那人身形更快,侧身闪开一脚,手刀挥出,正击向赵子休肋下穴道。赵子休心想不妙,使出大内贴身缠斗的本事,手指往那人挥出的手上一搭,欲借机用“跌”字诀把他甩出去,却不留意脚下,被那人踢中膝盖,手腕被他反手捏住,一时三刻间,已经被按在了房顶上。
“小靖王爷还是那点三角猫的工夫呀?”只有三脚猫才会在屋檐上笑吧。
“死小琪,还不给我放开,这可是大不敬。。。呀呀呀。。。我好歹也是皇族。。。”
两人正滚做一团,嬉笑打闹之纪,忽听一中年男子的声音沉声喝道:
“予琪,现在是什么时辰?!难道不知道早点休息闻鸡起舞么?!”
荣予琪忍住笑:“父亲,儿子知道了,马上就休息。”
荣丞相重重的“哼”了一声,脚步已向后院挪去。
荣予琪转身按住偷笑的赵子休:“都是你害的,看我怎么讨回来?!”
赵子休得意的活象老鼠咬着了猫尾巴:“哈哈,怕你老子活活象怕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等着,我把你这两天在羽林军作下的事讲给你皇兄听听。”
“予琪~君子讷于言难道不懂么?”赵子休学荣丞相的样子:“还不快休息~”
荣予琪终于撑不住,扑哧一声跟着赵子休笑起来。
两人下得围廊,绕进屋中。赵子休把见皇上的事源源本本讲给荣予琪听了,两人不免有些发愁。玩笑归玩笑,皇上发威也是很吓人的。少顷,荣予琪眉毛一扬,计上心来:
“子休,你可知道大辽使团近日进京了?”
“知道,你有什么好主意?我看皇兄近来正为这事发愁。”
“我看我们不如夜探使馆,说不定还能偷听到点重要情报,回头就是一大功。我们两个各自好向我爹和皇上交代。”
“好呀好呀~~~走,现在就走!”
半个时辰之后,荣予琪和赵子休到了使馆的墙外。
“一股子马粪的味道。。。”赵子休小声说,荣予琪瞪了他一眼:“大丈夫的,怎么在乎这种事。”
赵子休一想也是,自己要窃取情报做英雄,将来被唱评书的说到,竟然还在这么严肃的时候谈什么马粪,岂不丢人?想罢,跟着荣予琪翻墙进了使馆。
大辽使馆一片烤肉的味道,散放的马匹都俊美异常。胡笳的声音一拍一拍,摇摇晃晃的人都要睡着了。荣予琪拉了赵子休向中间的主楼潜了过去。两人穿过西北的角门,进了天井。施展轻功,跃到了主房窗下。
只听里面口音奇怪的汉语说道:“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和,只要打下玉门关,大辽必然势如破竹,可掠得半壁江山,到时候,王将军可是立了头功!”
又听得一个汉人道:“大汗神武,理应一统天下。”
窗外的两人听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原来大辽买通了镇守玉门关的王三喜!!!
赵子休按捺不住,低声骂道:“该死!”荣予琪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那个汉人厉声喝到:“什么人?!”
荣予琪来不及想,拉起赵子休就往使馆外跑。可是士兵马上围了过来。荣予琪见来不及逃,拔剑出鞘,使出一招平沙落雁,砍伤了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卫兵,趁后面的士兵愣神之纪,拉起身后挡住包抄士兵的赵子休飞掠而出。一路上遇人砍人,见狗砍狗,一阵恶斗,总算逃出了大辽使馆。
第二天傍晚,大辽使者请求觐见。皇上按礼仪接见,只是心里诧异,还不是正式接见的时候,怎么如此着急?
那大辽使者仿佛胜券在握:“今日前来不为别的,我使团进京已有些时日了,天朝招待甚周,我亦视天朝为上国,甘心臣服。不知皇上何顾无视我国结好之心,竟派人暗中监视。”
说着,从身边掏出一块腰牌,摆在皇上面前。
皇上一见那腰牌,好象生生被人扇了一记耳光。只件那腰牌上清清楚楚的刻着:“靖王。”竟是昨晚赵子休无意中落在使馆的。
皇上马上调整脸色:“邻邦闻我结好,毕横加陷害。且不说我天朝泱泱大国,千万黎民,便是困苦到了极点,也不必用皇弟做奸细吧?以大汗的英明,必然知之。倒是多谢大使提醒了,以后我两国交往,还需多多慎重,精诚无间才是。”
那使者没料到皇帝年纪轻轻如此厉害。现如今若一口咬定王爷就是哪个探子,不就是说大汗不英明?左思右想,没什么办法,只得退了下去。
皇上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抬手抹了抹额头,早已是一身薄汗。府库尚不富余,若是现在跟大辽硬碰,伤的可全是百姓啊。
昨天的事提都没敢在父亲面前提。第二天荣予琪依照旨意,进宫陪太子读书。
刚进了未央宫,就见皇上一脸怒容,正在斥责什么。赵子休低头跪着,一声都不敢应。荣予琪先是没敢上前。后来在柱子后面见皇上把一块玉牌“啪!”的摔的粉碎,喝到:“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荣予琪心知昨晚的事败露了,忙跪到赵子休身边,抬头道:
“皇上息怒,昨晚夜探大辽使馆,全是臣的主意。靖王爷顶多只是个从犯。皇上就怪罪我一个好了。”

皇上狠狠瞪了荣予琪一眼,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我原指望你年纪比他大一点,谁知道你也胡闹!”
赵子休和荣予琪终于知道事情闹大了。皇上摔了靖王的玉牌,还甩了一起长大的荣予琪一个耳光。未央宫全部的太监和宫女的躲了出去。外面响起一声炸雷。
什么叫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赵子休心里顿时凉了。偷偷看旁边跪着的荣予琪,皇兄那一巴掌打的真不轻。荣予琪笔挺的鼻梁上被皇帝的戒指划出了一道血痕,他本来就白净,那一道伤就这么清清楚楚的刻在鼻梁上。
荣予琪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眼睛向赵子休这边一转。好象是示意他别说话的意思。赵子休正诧异,只听荣予琪说:
“希望皇上念及王爷年少,又是血缘至亲,网开一面,所有的后果,荣予琪一个人承担就是了。”
皇上看都没看他一眼,依然背着手,不说话。
荣予琪见皇上没回答,悄悄看了看他的脸色,有说道:
“予琪与皇上也算相识已久的,比王爷年纪稍大,算得半个兄长。今次不但没能以身作则,还带着王爷犯错,险些导致两国之争。予琪知道罪不可赦。”说着,把腰间飞羽首领的信物摘了下来,双手奉上:“荣家家法严谨,予琪犯了大错,按律当引咎辞职,按家规也另有惩罚。予琪不求皇上原谅。”说着,拔出腰间佩剑双手递上去“皇上若是真的生气,杀了予琪就是了。只求不要责罚王爷。”
皇上一惊,荣予琪竟然求死?回头细细看去,荣予琪双手高举着那把佩剑,手腕却微微的颤抖。未央宫的烛光投在他脸上,有一点红的眼圈,鼻梁上的一道伤,皇上全看在眼里。
是有一点心疼呢。
“我不杀你。但是罚是逃不掉的。你们两个都好好长长教训。我还要批奏章,你们给我去墙边跪着面壁思过。等奏章批完了再收拾你们。”
“小琪!你当真不想活了?”赵子休跪在墙角,抓住荣予琪的衣角拉了又拉。急道:“小琪!你疼不疼?皇兄打重了吧?”
荣予琪一言不发,低头跪着。
“小琪,你是不是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那窗下面说话,害的我们被发现,都是我顽皮我淘气。小琪,皇帝哥哥不好,一会不让他罚你。你说话啊。”
荣予琪还是低头跪着。赵子休自顾小声说个不停。忽然,他停了口,因为有一滴水珠,从小琪脸上滴下来,重重砸在衣襟上,晕开了一层白衣裳。
“是我不好,让他失望了。”
嗖~~啪!!!
赵子休“啊!”的一声,捂住屁股,委屈的朝身后手握着藤条的皇上望去。
“你就是这么反省的么?!”立即又被一声怒吼吓的回转身去不敢回头。
“你哭什么?你不服我这个当大哥的尽管可以体面的辞职给我从京城滚出去!我马上就下旨把你调出京城!你也不用委屈!”
荣予琪猛的回转身,一点水花从眼角划出去,伸手拉住皇上的袖子:“子昀哥哥,我不想走。不要让我走。。。”
皇上愣了,万万想不到荣予琪危急之纪叫出了自己的名讳。很多年,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那些叫着皇上的人都那么疏远,每天独自一人的时候,常常会想到从前大家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他还不叫皇上,他叫赵子昀。心头一暖,要予琪走,何尝舍得啊。
停了,很静。窗外的雨声变的很明显。
“去,到墙边跪着去!”皇上的声音还是那样冷。荣予琪已经没办法走过去了。他用手支撑着,一步一步爬到了墙边,努力跪好。汗珠一颗颗落下来。身上的衣服上有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迹。
从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不哭了呢。。。

“你,过来!”赵子休早已经等的快疯了。面对这样的心理压力,他宁愿最先挨打。
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听话。
可是小琪被打的那么惨。。。
“荣予琪替你说情,又帮你认错,我可以少打你几下。但是也不会轻饶了你。去,趴好,衣服脱掉!”
尽管心里紧张的要命,赵子休还是迅速按皇兄的吩咐做了。
“啪啪啪啪啪!”
“啊!哥~疼!”
“你还知道疼?!”“啪啪!”
“知道知道!”
“知道疼还胡闹?!你找打是吧!”“啪啪啪啪啪!”
“哥
~我错了我不好我认错我一定改正!”一口气把套路全说完了。。。哥。。。住手啊。。。
“你少花言巧语!给我闭嘴!”“啪啪啪!”
“不然人家说话是什么道理,哥太霸道了!”“啪啪!”
“啊对不起~哥~~~都是我的错不关小琪的事!”
屁股被打的红肿加青紫不算什么。。。丢人道歉被打的哇哇叫也没什么。。。哥哥要是还生气不原谅我们就真的有什么了。。。
“哼。你起来吧。”
跪在墙边的荣予琪松了一口气。皇上果然是没怎么打王爷,自己总算是护住了子休。
可是,为什么有一点委屈呢。。。你在指望什么呢?指望皇上还是你的子昀哥哥么?指望他爱护你象爱护子休一样么?
不论怎么说,怎么乞求不到的爱,还是没办法放手呀。

听到子休撒娇胡闹的终于被皇上安顿趴在床上上了药,荣予琪想,今天的事总算是结束了。外面下雨的缘故,地板很凉。荣予琪想,当初应该支持重修未央宫嘛。。。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也很冷。。。
一只温暖的手抚在后背上。“知道错了?”
荣予琪低头,一个字都不想说,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说。。。
“是在生哥哥的气么?是因为哥哥偏心了么?”
“你是君,我是臣,做臣子的怎么能生皇上的气呢,又怎么能怪皇上偏心呢?不知道皇上可惩罚够了,臣今晚还要回去。”
皇上忽然很难过。不管怎么样,还是伤着他了吧。轻轻把他抱起来。小琪长大了,还是那么轻呀。
“可是我。。。”
长大以后第一次哭,就是因为你呀。。。
荣予琪任皇上抱着,半晌不说话。在家不管父亲怎么打骂,在飞羽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从来不哭的。可是有皇上在身边,就会觉得,即使露出最脆弱的一面也没关系。
“予琪,忍着点,药不抹不行的。这几天就在我这里吧,我差人跟你父亲说把你留下了。”
“。。。予琪,你不疼吧。。。”
“小琪?想不想吃东西?”
“琪,乖,跟哥说句话。。。”
“你累了就睡吧。我先走了。”皇上无奈的站起来。拿出刚才荣予琪解下来的信物:“小琪,这东西朕给了你就不会再要回来了。你收好。我以后,不会再说赶你走的话了。这几天安心养伤,想吃什么让他们给你做。你睡吧。”把被子掖掖好,准备走。
“哥。。。”荣予琪抬头轻轻叫了一声。“我。。。”
“都是我不好。。。心里不怪罪哥的。。。要不,我还是走吧。。。”
皇上坐回床上:“臭小子,别胡说。”说着,脱了外衣,躺到床上:“我也乏了,陪你一晚上吧。”
荣予琪往里边缩了缩,被皇上拉了回来:“又不挤,靠一起暖和,外头下雨呢。”
只听外间暖阁里赵子休翻了个身,“当!”的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哎呀!哥哥。。。”
“你还是去看看吧。。。”荣予琪推了推皇上。
“那个小子,不用管他。”皇上眼睛都不睁:“别说话,好好睡觉。。。”
“哥~屁股跌的好疼的~”
“你。。。”荣予琪还是忍不住,刚开口,屁股被谁掐了一把,差点惊呼出来。
皇上回头看着他:“再说话就把你踢下去。”
赵子休听见哥哥不应,只得老老实实趴回去睡觉。
里面的两人听得一阵响动和赵子休一声叹气,不禁相视一笑。

第二天清早皇上醒来的时候,荣予琪正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很轻的睡着。
这样轻暖的感觉,他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呢。

“你们可要穿漂亮一些,谨慎言行,别给我国丢脸。”皇上帮荣予琪和赵子休整理了衣带,还是有点不放心。
“皇兄不放心我,还不放心小琪么?”赵子休几乎有点雀跃。
“带几个你的人保卫安全。”皇上嘱咐荣予琪。“实在不行就掏腰牌,”看了看赵子休,“我想就算有歹徒,王爷他们还是不敢动的。虽然也没个王爷样吧。”
“这个给你,”皇上拿出一块玉牌“这次再丢了可不饶你。”
赵子休接过来一看,正是那“靖王”,皇上摔了一块,竟然又着人赶做了另一块。到底不好意思,赵子休拉着容予琪出了宫门,往使馆去。能走路又不疼的感觉真好~荣予琪走路都轻飘飘。赵子休一看荣予琪一脸轻松,也暗暗松了口气,开心的说个不停。
“也不知道小琪的事办的怎么样了。”赵子休看着未央宫外面的阳光出神。
皇上在旁边清了清嗓子。赵子休连忙把视线挪回眼前的书本上。今天早上朝堂上的事已经很让皇上烦心了,一脸严肃愁眉不展的已经一个多时辰。一回到未央宫就着令赵子休读书。还说已经替他在今年的科举中报了名,若是取不回三甲,就。。。
赵子休一想到皇兄说的,脊梁一阵发麻。三甲岂是这般容易,人家寒窗十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用功,可自己,在府中宫中撒娇耍痴,端的占了不少便宜,逍遥了好一段日子,如今拉出来跟天下士子比试,可不得吃亏!
如此这般,还是看书要紧。。。可是小琪,凭什么他去办事,我看书,凭什么他不考
对了,人家已经是榜眼郎了。赵子休忿忿不平,右手握拳,“当!”地一砸桌子。好你个小琪,什么都在我前头,看我不考个状元给你瞧瞧!

要说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倒真是受了委屈。本来是好意,让众卿家议议在科举中加考算术的事情,不想除了荣大人以外,诸位大人都竭力阻挠。颐亲王本也站在皇上这边,无奈身为武官,说的话确实也没几分分量。好好一个提议,终于在各位大人面红耳赤,唾沫飞溅的论证中变成了“断天下学子之生路,为雕虫之技之仕途。轻礼教而重工商,必为大患。”
加考一门算术,简直就要亡了国!!
“子休,你说我。。。”一下朝,皇上就忍不住长叹一声:“唉!”
赵子休心中越发不平,换做小爷我,还与你们这般商量?忍了又忍才没冲上去掴那几个哭着要死谏的老头子一个耳光。小题大做不说,根本就不懂得变通!
“啪!”的把笔甩了出去!真是生气啊!
“子休,你长进了。”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砸了桌子又摔笔,要不要给你搬个梯子来把这未央宫拆个窟窿?”
“皇兄,赵大人他们太。。。”

“我看你这样也念不下去,我看这样,还有一个月科举,你每天去国子监听听课。晚上想回家就回家,到哥这里来看书也行。”
赵子休一蹦:“好!我这就回府收拾书,去国子监!”心里一乐,再怎么样也比这样被皇帝哥哥看着好许多呀!再说国子监里还有许多大臣家的子弟,更有些堂表兄弟,大家年龄相仿,凑在一起岂不热闹!
“不过你可给我收敛一点,可别闹出事来。否则。。。”
“否则任哥哥打就是啦。”赵子休笑着答道,手脚飞快的收拾了东西,行了个礼:“哥,我先走了,晚上还从国子监回来!”
呦,王爷回来了。看看,也不早说,什么都没收拾。”管家竟自不满意的嘟囔。赵子休却不理论:“快,收拾书,小爷要去国子监!”
管家一头雾水:“前几日还要去军营,怎么今日就要去国子监?小爷糊涂了不成?”
“叫你快,别磨蹭!小桃子小李子!”赵子休叫了平时使唤顺手的两个小厮:“快,换了衣裳跟我去国子监!哎呀张妈,天那么热你可别给我加衣服了!”
“王爷吃过午饭没有,是现在用还是给您送国子监去?”
“再说再说!”赵子休忙的鼻头冒汗,却还是不忘吩咐:“唉,我想吃圆子。。。小桃子,给我拿本闲书!”
象四面张了张:“可是都齐备了?马备好了?走!”

几个人旋风一般有杀出了王府,只剩下管家在后面擦了擦汗:“这小爷啊。。。”笑了笑。
却说赵子休这次可不象上回去羽林军报到,抵达国子监的时候可还早。坐在凉凉的竹椅上,午后的时间还真是想睡啊。
真困~~~
想睡了~~~
小桃子小李子别说话~~~
我就趴一会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先生见课堂里人也来的齐整,边讲边走,正看见后排的桌子上趴了一个人。
“这位是。。。”先生毕竟还是厚道,小声问旁边的书生。书生并不知道,这个人自从他进门就趴在这里了。长长的睫毛盖下来,细直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书生坐下的时候弄出了一点声响,那人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皱了皱眉毛。书生连忙说:“兄台自管休息,小弟自当小心。”
然后他就又睡了。
先生小心翼翼又转了一圈。叹口气:“有谁知道这位公子是。。。”
赵子休闭着眼抽了抽鼻子:“小桃子。。。”又摇了摇头:“我说要圆子,谁说要饺子来着。。。”又挪了挪胳膊:“也罢,你们苯的紧,还是我自己来。”说着慢慢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先生,一脸的疑惑:“管家,几天不见,你可是瘦了许多。”
忽然一个激灵,终于清醒了,连忙站起来:“先生。。。”
先生也明白他刚才说梦话:“这位公子是。。。”
“姓赵,”只听班里开始议论,“名子休。。。”
先生“啊”的一声:“原来是靖王爷。”环视四周:“大家不要吵闹。靖王爷,麻烦您继续睡。”
赵子休一脸错杂的坐下。看了看四周。趴回桌子睡到下课。旁边的书生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嗓子:“王爷。。。”
“恩。。叫子休。。”
“啊,子休,下节课那先生可不是好惹的,我看您还是。。。”
赵子休凝神一想:“不打紧。等要会会他。”心想,当才的先生也真是好脾气,这位书生回答的时候却也紧张。只怕他所说的“不好惹”还是有几分掺水的。
正笑着,只听门口一声:“子休!”赵子休回头一看,真是荣予琪站在门口。赵子休喜出望外,不顾众人,大叫一声:“小琪!”便冲了出去。
荣予琪笑道:“下节课的先生姓顾,眼神不太好。”
赵子休一转眼珠,转身向众人道:“各位兄台,下节课可有逃的?”见书生们纷纷摇头,赵子休一揖:“全靠各位撑场面,子休告退了。”
荣予琪和赵子休把众书生联名的白绫交给了荣大人,两人心里痛快,找了家有名的酒楼,开了个雅间,准备好好玩一下,晚上就去靖王府住一晚。
荣予琪笑道:“怎么样?要什么好酒?”
赵子休说:“平常的酒有什么稀罕,我是要喝荣公子的花酒。”
荣予琪伸手去扯赵子休的耳朵,赵子休连忙说:“哥
别,还是斯文吃饭吧。”
“你还讲斯文,今天站在桌子上就是斯文?这要是让我爹看见了,还不知道说什么呢。”荣予琪拿起勺子,喝了口粥。笑说。
赵子休咬了口蟹黄酥:“我说小琪啊,你父亲好的很,不象会打人的样子。看我不跟他告状说你在背后耸人听闻。”
荣予琪专心喝粥,听了赵子休的话,急急的一抬头:“你可别真说啊。我爹那人,你不知道,好比去年那一次。。。”
跪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尤其是跪在堂前。家丁们来来往往,让三少爷荣予琪觉得很丢人。膝盖的疼倒也罢了,今天究竟也不算热。只是坐在书房里的爹脸色很难看。好脾气的二哥出去了,家里只剩了颇为严肃的大哥。
荣予琪抬头看了看端坐在书房里的爹,一副安然的样子。看来今天的事不会善了。一定是要跪够几个时辰。
可是爹到底知道了什么?想来想去,荣予琪心中一惊: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放走张绍的事情!可是张绍的事自己看过,他应该是无辜的呀。这样平白无故被抓进了死牢,是一件冤案。
想到这里,荣予琪猛的一起身,先是腿疼的一弯腰,随即冲进了书房:“爹,我知道,您是因为张大人的事罚我。可是张大人的事情是冤枉的,予琪不能坐视不管。如果爹觉得予琪是驳了爹的面子,予琪任凭处罚,但是放走张大人,予琪以为自己没错。”
荣大人盯着荣予琪:“说完了?”面无表情的将手边的一摞纸“啪!”的甩在荣予琪的面前:“去!给我跪着看完!然后再进来说话!”
荣予琪没办法,拿了那叠纸,又跪回了原来的地方。没得多想,拿起纸看了起来。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满纸都是张绍作乱的证据。刑部找的人证,物证的列表,全部清清楚楚,最主要的是还有皇上的朱批。就算自己只拿到片面的证据而看错了案,皇上是不可能错的。更何况证据凿凿。
荣予琪弯腰在地上顿了顿那叠纸,收拾整齐了,起身进得书房。看了看荣大人的脸色,上前把纸放在了桌子上,到荣大人身边跪下,小声说:
“爹,是予琪错了。爹不要生气,任凭爹责罚就是了。”说完就低下头,不再看荣大人。
只听头顶一声冷笑:“你少在这里卖乖!出去跪着才是正理。给我好好思过,午饭不许吃,过了晌午再处置你!”
荣予琪只得出去继续跪着。要说这跪,荣予琪最知道,最忌讳起来又跪下这般的折腾。起来一次疼一次不说,再跪下又是更难受。心里叹口气,犯下事让爹逮着哪次有好果子吃的?荣大人从窗口看出去,看荣予琪眼观鼻鼻观口,跪的规矩,也就不理论。一切等晌午再说。
眼见到了吃午饭的点,荣大人不慌不忙进了饭厅。下人端着菜从荣予琪身边过,荣予琪才突然觉得,自己是饿了。想想,飞羽的事情,昨天好象是跑了一天,今早更是没来得及赶到饭厅。罢了罢了。自己作的孽呀。
好容易捱到了中午,精神也磨去了大半。差不多就是在数着地上的砖块发呆。看自己的影子从一边移到另一边。有时候猛然一惊,就想起还有爹的家法。不安的动了一下,腿有在疼。还不如现在打了算了。爹就是这样。
“予琪。饿不饿,爹在后院,你吃点东西吧。”大哥悄悄跑过来。荣予琪心里一热,不想大哥一向规矩严肃的人,也肯为自己背着爹送吃的。
“大哥,予琪这会哪能吃的下啊。”荣予琪抬头央求:“大哥一会要帮我。我看爹他。。。”荣予竹拍拍他肩膀:“你放心。”看了看门,又说:“爹过来了。大哥先走一步。”
大哥刚走,荣大人就走来:“予琪,起来。跟我走!”
荣予琪心都凉了。要是在这院子里打,爹好歹还顾点面子,不会不留情面的重责。现在让自己跟他走,一定是去小厅。避开了众人,摆明了是不让求情的意思。荣予琪身上一阵发紧,腿麻的越发站不起来。荣大人以为他故意推委,一把抓住他的膀子,就往小厅拖。
要说荣予琪的武功自然是好,但要说起来,也是出自荣大人之手。江湖的规矩,自己的儿女少有自己教的,毕竟下不去手责打。但是这荣大人手下调教出三个堪称人中龙风的儿子不说,还培养出飞羽军中一干精练的杀手。究其原因,还是归功于荣家森严的家规。
此时荣予琪已经被拖进了小厅。荣大人手一松,他便软软的跪在地上。荣大人哼了一声:“装什么,给我跪好。别以为耍心眼就能少挨打。也不问问你两个哥哥,一点不懂规矩。”
荣予琪低头跪着。过了一会,见荣大人不说话,抬了头说:“爹。。。”却正看见荣大人拿着藤条过来。忙说道:“爹,就看在予琪还有公务,手下留情吧。”
“公务?我看你是妨碍公务!谁让你私自放了张绍?!”荣大人是气的可以,吼道:“你倒知道拿公务来搪塞我!让你出去做个官,端的给荣家丢人!我看你以后也别出门露面,在家好好念书!”
荣予琪一听不能出门,急道:“爹。。。确实还有要事。”
“住嘴!你有什么要事,为父的去帮你做就是!”荣予琪终于知道爹有多气了。荣大人上前一步,把荣予琪拖到软塌边:“给我趴下!”
“爹,予琪知错了,不要。。。”
“好好好。。。”荣大人抓起予琪,推到卧榻上,一手死死按住,一手握了藤条去拉他的衣服。荣予琪连忙用手去挡,“啪!”的一记藤条正好抽在手背上。疼的荣予琪马上把手缩回来。送到眼前一看,一道紫印子从左到右,中间还零星有点出血。忽然身后一凉,想也知道是裤子被爹拉下来了。藤条贴在屁股上粗糙的感觉,心跳都在加快。荣予琪咬住手腕,打算无论如何都不叫出声来。
可是第一鞭下来,荣予琪就险些没忍住。牙在手腕上咬出了浅浅的伤口。可是与屁股的疼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的。爹是真生气了。
以后的几天,就算让他出门。估计都出不去了吧。
第二鞭夹着风声落了下来。荣予琪顿时觉得,自己肯定是坚持不了后面的惩罚。而第二道青紫的鞭痕,也清清楚楚的刻在了白皙圆润的皮肤上。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荣予琪听到自己断断续续的声音:“爹。。。求你。。不要。。。”汗水从苍白的脸上滚下来,砸在软塌的绸面上,一会就是一大片。
“爹。。。不要打。。疼。。。予琪知道错了呀。。。”
小厅的门忽然被撞开,正是荣予琪的大哥荣予竹;“爹,手下留情!”
荣大人冷冷的说:“有求情出头的?那好。予竹,你说一句我多打他一下。”
荣予琪急的要说,嗓子却哑了,半天只哼了一声:“哥。。别。。。”
荣大人狠狠一记抽下去:“轮到你说话了么?给我趴好,再乱动就打死你!”
“爹!”荣予竹一看不善,赶紧跪下了:“不求您饶了他,我帮您按住他总可以吧。”说着慢慢象予琪那边挪去。见父亲并没有阻拦,索性起来坐到卧榻上,扶起予琪的肩膀,让他的手抱住自己的腰,头正好在怀里。手在予琪肩上拍了拍,示意他坚持一下,不要害怕。
荣予琪在大哥怀里喃喃的叫了一声:“哥。。。”随即被几记藤条打的噤了声。荣予竹探头向他身后看去,不禁心里一颤。青紫隆起的痕迹由臀至胫,象被毛笔画过一样的错杂交横,末端还引出细细的血迹。
荣大人一抖手腕,又是一记抽在大腿上。荣予琪紧紧抱住大哥,却喊不出声来。荣大人扔了藤条,冲荣予竹道:“你起来,我不打他了。有话要说。”
荣予竹连忙轻轻站起来。荣予琪还跪在地上微微抖着,脸色苍白的看着地面。“予琪,你可知错了?”
荣予琪抬起头,慢慢点了点头:“知道了。爹。”荣大人被那末尾的一声爹叫的一阵心疼。声音缓和了许多问:“这回可长记性了?”
荣予琪生怕爹继续打似的缩了缩:“予琪不敢了。。。”
“好了,予竹,你扶他回房间休息。最近不要出门,给我闭门思过。”
荣予竹答应了,要扶予琪回去。刚站起来,只听予琪轻声说:“哥,慢点。。。慢点。。。”知道他疼的厉害,只能半扶半抱的送他回去。
予琪一趴到床上,就闭上眼睛好象是累了。过了一会,觉得大哥还没走,又睁开眼睛小声说:“哥,不要紧,也不太疼。。。”
荣予竹拿了热毛巾给他擦着脸:“打成这样,怎么不疼。大哥陪陪你。”想等一会再给他上药,也让他喘口气。笑道:“你不吃,老头子也吃不好。一顿饭,可不得往院子里张了几次。还在后面园子里站了好一阵,回来了自己嘟囔,说今天太阳还好,不晒人。他也是心疼的,就是下手忒狠了。不过你也淘气的紧,钦犯都能让你从死牢里放出来。爹着实忙活了几天摆平这事。”
见荣予琪不说话,恐怕他沉在心里,又说:“一会给你抹点药,也好吃点东西了。”
模模糊糊的,好象大哥给上了药,好象丫鬟给换了汗湿的衣裳,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烛光熹微间,一个人坐在床边。荣予琪抬头看,正是荣大人,手里端着碗粥,放在嘴边试了试,轻轻叫了一声:“予琪?”
“爹。。。”荣予琪想侧过身来,好腾出手拿碗。荣大人按住他;“不要动,一会又要疼。”说着,舀了一勺粥送过来:“张嘴,不烫。”
荣予琪乖乖张嘴吃下去。看爹的心情好,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可不吃了。爹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荣大人笑笑:“小琪,想吃甜枣?让他们找去?”
其实爹,也不是那么凶的人。
赵子休看荣予琪一时失神不说话,连忙问:“上次你爹怎么样?”
“我也忘记了,也没有怎么。”荣予琪笑道:“来,吃东西。明天可不能让皇上说我把他弟弟喂瘦了。”
“才一天,瘦什么?”
半夜,赵子休和荣予琪才从酒馆回王府。没怎么喝酒,说了一晚上话。一进房间,两人嘻嘻哈哈往赵子休的大床上一倒,摆成了两个“大”字型。
荣予琪警惕道:“子休,你想说什么。”
“哈哈,什么大不了。”赵子休说着扶了遥肃慢慢坐下:“不过是那传国玉玺的故事。”
事情还要回到几年前。。。十年前,皇上和荣予琪大概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赵子休也就刚刚十岁。荣予琪在给皇上陪读,那时候都住在皇宫里。那时候皇上还不是皇上,他是五皇子,叫赵子昀。
“哥~你别写字了,陪我玩去。”赵子休从院子转近进来,拉住正在写字的哥哥。荣予琪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书,抬头笑到:“子休,你别浑他,他可还有功课要做。”
赵子休一撇嘴:“做什么功课。”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郑重其是的往赵子昀写的纸上印了一印,笑道;“这下了好了,哥哥跟我出去吧。”
赵子昀和荣予琪一阵诧异,走过去看那印章,朱红的印泥,篆体的字,仔细看去,写的正是:“天朝通瀚之宝。”
两个人顿时呆住了:“子休,你是从哪把父皇的玉玺拿出来的?”赵子休哈哈一笑:“陪我玩就告诉你们。我很厉害吧。嘿嘿。”
赵子昀拉住他:“子休,你也太淘气了,这东西哪是随便拿的。让父皇知道不打你?”荣予琪也说:“还是快放回去要紧。”

赵子休一把拍掉赵子昀的手:“要你管,不陪就算了,还吓唬我。”说完就拿起玉玺跑出了院子。赵子昀和荣予琪追出去的时候,早不知道他躲到哪去了。皇宫太大了,一个十岁的孩子,躲在哪里不是躲啊。赵子休和荣予琪看了一圈,都不见赵子休回来。只得回去商量。
不一会,只见太辅和颐亲王赶过来:“传国玉玺不见了,你们可曾见到?”
荣予琪正在犹豫怎么回答,只听到赵子昀脆生生的答到;“不曾见到,几时丢的?”------------------------------------------------------------
遥肃听了笑道:“你那皇帝哥哥也着实厉害,当真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荣予琪摆手:“他哪是心不跳,说起来那会,他一站起来就把凳子碰倒了。”
赵子休得意的笑:“皇帝哥哥心思也当真转的快。。。”

“几时丢的?我看四叔不如去父皇走过的地方看看。忘在哪里了也说不定。”子昀说道。太辅哪有那么多心思,急的汗都出来了,拉着颐亲王:“皇子说的也是,我看我们还是再找找。”
“且慢,”颐亲王上前拎起一张纸:“不是没见过么?这是什么?”
正是刚才盖过章的那张纸。
这时候冲进来一个人。荣予琪一看,险些腿都软了。荣大人一看见那张纸,上前一步:“小畜生,我几天不看住你,你就要上房揭瓦?!”
“爹。。我。。。”荣予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是子休拿了吧。
颐亲王上前拉住赵子昀:“子昀,今天一定要把这事说清楚。”

冷风。。。

“你们笨死了,就找不到我么?”赵子休捧着玉玺走进门来。冷不妨看见一屋子人,抓胳膊的抓胳膊,扯耳朵的扯耳朵。
“连太辅,四叔和荣大人加在一起都找不到么?”赵子休眼睛亮晶晶:“哥,予琪哥,你们还是认输吧。哈哈!”
“把这三个都抓起来,送宗人府。”颐亲王吸了一口气说。上前小心翼翼把玉玺从赵子休手上拿下来。
“宗人府是什么地方?”赵子休一听有一个“府”字,便猜想不会太坏。谁料到话刚出口,就被颐亲王的眼神吓了回去。
荣予琪拉了撅嘴的赵子休,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赵子昀—没敢看爹,就这样一路背后凉凉的进了宗人府。
话说宗人府的官员虽然也见过些犯事的皇亲国戚,可怎么也没见过两个王子一个宰相公子这样的超豪华组合。赶忙交换眼色—巴结上头的好机会来了。点头哈腰收拾出两间宗人府的“上房”。且不说比普通的牢房好上许多,只怕比醉红楼的绣房也不差了。
宗人府的官员们着实是认真的准备了一番。第二天在宗人府吃了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顿饭。确实是最丰盛,因为赵子休至今对里面的鱼翅汤还记忆犹新。然后就是安排的过堂。因为昨天被抓进来的时候确实也没说犯了什么事,玉玺既然找到了,那一位叔叔,一位爹和一位老师自然跟皇上说是在某个地方。不过是内侍和皇上自己的粗心。三个孩子的名字更是提都没提。
宗人府遇到了一件名副其实的悬案。。。
连案情都没有的悬案。。。
“各位大人,请问各位犯了什么事?”那主审的大官斟酌了字句,小心的问道。说完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看了看周边,马上意识到,怎么他们站着自己坐着?忙挥手叫到:“来人来人,看坐。”
三个人也不客气,竟自坐了,赵子昀道:“这位大人,犯了什么事,我们确实也不知道。子昀自己想,也许是平时顽皮胡闹了一些,功课疏松也是有的。也许是四叔和荣大人实在不满意,送到宗人府来惩戒一下。”
那官员松了口气的样子:“既然如此,劳烦几位就在这里住几天吧。
谁想到,第二天中午,三人就被荣大人,太辅和颐亲王接出了宗人府。
荣予琪听到这,感慨了一声:“这回是真的三堂会审。”
赵子休点了点手指:“其实最后还是皇兄一个人背下来了。”
三人被接出了宗人府,颐亲王和荣大人马上要把玉玺的事问清楚。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颐亲王挨个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人。赵子昀看了看其他两人。眼神示意是什么都别说。冲颐亲王笑道:“原是子昀的不是。就是前日陪子休去未央宫玩,子休看什么都新鲜,我就开了句玩笑,指着玉玺说:‘把那也拿回去玩算了’谁知道子休小孩子,心眼实在,却真的拿回去了。予琪是不知道的。都是子昀不小心。”
颐亲王怒道:“你多大了还是这样不小心,这种话是随便说的么?我看你是找打!平时看你稳重懂事,竟然也这么孩子气!”说着就去抓赵子昀。
“颐亲王。。。爹。。。子昀哥哥是帮我开脱的。”荣予琪一看子昀要吃亏,想都没想就蹦出一句:“其实是我说的,我逗子休说,有本事把未央宫的玉玺偷出来。谁知道他。。。”
颐亲王果然停了手看着荣予琪。荣大人动都没动,一直坐在那里瞪着荣予琪:“予琪,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句不差,千真万确。”
荣大人呵呵一笑,一拱手:“各位大人,这事既然弄清楚了,荣某就带着予琪告辞了。”说完就要把荣予琪带回家去教训一番。
“我是子休的哥哥,予琪也是我的陪读。你们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赵子昀冷冷的说道。
现场的气氛冷了冷。赵子昀又开口了:“你们也不想,子休他还小,哪知道玉玺不玉玺,荣予琪要那玉玺有什么用,反倒是我,最应该把那玉玺拿来看个仔细。”
荣大人和太辅听了都吃了一惊。颐亲王“哼”的一声:“不要以为皇上不知道玉玺的事,你就可以躲的过。皇兄子女多,管教不过来,我做兄弟的可以代行其责。我这就向皇上禀明,带你回颐亲王府住几日。” 赵子休说:“我就知道这么多。皇兄是跟四叔去王府住了几日。可是这件事也不能闹大,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倒是宗人府那帮官员,后来经常被我们当笑话讲。”
荣予琪说:“我倒觉得颐亲王是罚过子昀哥哥了。他从王府回来,行动还是有些不便。”停了一下又说:“他那人就是这样,有了事情总是往自己身上揽。”
忽听一声通报:“于公公到!”赵子休知道是皇兄来了消息,连忙迎了出去。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于公公就守在门口,行了礼,道:“并不是什么紧急的事。皇上要我来看 靖王爷睡了没有,并告诉靖王爷一个好消息。科举改革的事情通过了。”
赵子休一听,高兴的马上笑起来。心情一好,对于公公说:“就跟皇上说,我跟荣三公子在一起,说那玉玺的故事。”
于公公不知道玉玺的故事。在心里记下了,匆匆回了未央宫向皇上禀告。
皇上听了哈哈一笑,想起子休那孩子小时候当真闯祸无数。予琪跟自己也是少不更事,每每紧张应付,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其实现在想起来,多少幼稚失策。
但是难得有这样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挡在你前面。无论什么样的过失都肯为你承担。不知道予琪是不是也是这样想。
还有那个颐亲王。也许反倒是跟他相处的时间多一些吧。在身边时时教导的四叔和那个高高做在朝堂上的皇上,说不清谁更象个父亲。而自己初登基时最难受的时候,就是做在龙椅上的时候,看到不再年轻的颐亲王站在自己脚下。
自己是君,他是臣。再也不能叫他四叔,只有颐亲王。犯了错误,再也不能被罚一次了事,要自己承担,没有人原谅。
玉玺的事还记得清楚。那时候跟了四叔回王府,四叔第一句话就是:“子昀,你胆子也太大了。”
“胆子大不大,不过是怎么想就怎么说。”赵子昀昂然道。
“子昀,你当真是想当皇帝?”
“有哪个王子不想当皇帝?”赵子昀笑了一下,直直的看向颐亲王。而颐亲王的眼中凌厉的光芒一闪:“你早晚会后悔的。”
车轱辘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车里的赵子昀和颐亲王一时都没了话。马车一路穿过京都的闹事,转了几个弯,进了颐亲王府。
颐亲王带赵子昀进了厅,打发了下人,沉声道:“子昀,做不做皇帝不是我们为人臣子应该考虑的。你单知道做皇帝风光权重,那其中的辛苦孤独你知道几分?”
“四叔,这难道就是我们为人臣子应该讨论的么?”
“子昀,王子有很多,能做皇帝的只有一个。”
“四叔怎么知道那一个不会是子昀?”赵子昀紧紧盯着颐亲王。
颐亲王冷笑了一下:“你倒是有志气。只可惜你要的是不该要的东西。”一扬手:“来人!把条凳和板子给我拿上来!”
赵子昀冷冷的看着下人抬上了条凳和板子又退了下去。一声轻笑:“四叔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子昀吓回去么?”
颐亲王并不理会:“趴上去。”
赵子昀一言不发,走过去趴在条凳上。颐亲王拿起那块板子,一手把他的衣服撩起来。赵子昀依旧是不说话,手抓了凳子的边,并不躲闪。
“啪!”的一声。板子狠狠的打在身上。赵子昀身子一震,浅浅的哼了一声,没有求饶的意思。
“啪!”又是一板。颐亲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想做皇帝,只怕以后的苦楚是今日百倍,你可知道?”说完,又是几板子。
赵子昀竭力控制声音不颤抖:“子昀知道。子昀不后悔。”
“啪啪啪啪啪!”颐亲王喝道:“你后悔就晚了!孤家寡人孤家寡人,你难道打算孤独终老么?!”
“不。。。不劳四叔操心,那是子昀自己的事情。”
“啪啪啪啪!”颐亲王的怒火下去,轻视的意思有上来:“我还道你赵子昀比别的王子略出挑些,不想也愿意趟这趟混水?”
“那四叔您当年显见是出挑的。”
“啪啪啪啪!”颐亲王冷笑道:“你少跟我贫嘴。你活着见过几个皇帝?你知道几个皇帝?”
“只有两位,一位是我父皇,一位是我。”赵子昀自己也吃了一惊。如何在四叔面前说出这般大话来。
颐亲王的板子并没有停。赵子昀依然在忍不住的时候低低的哼一声,但也再没有说话。渐渐的,身上的疼停了。颐亲王叹了口气。赵子昀抬头看时,只见颐亲王一脸的落寞站在旁边。一时回过神来,把板子一丢,转身进了屋。赵子昀挣扎着起来穿了衣服,进了厢房。趴在床上。
做皇帝。。。心里忽然一寒。就打算这样么?就选这条路走到底么?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么?后怕的感觉渐渐的上来了。想象子休和予琪那样嘻游,想象四叔和荣大人一样默默做些事情;背着“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也曾心动,记得“东南形胜,三吴都会”也流连心仪。可是选了做皇帝,这一切,跟自己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吧。
想着想着,头沉沉的。也许还是睡轻松些。
被颐亲王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颐亲王俊美英气的脸在橘黄的烛光下,看起来后柔和,很亲切。
“子昀,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应该想明白了。你我俱生与皇家。而我比你年长,这其中的事情看的多一些。毕竟是看着自己的亲哥哥一步步当上皇帝。你父皇和我兄弟几个,那时也并不如你跟子休这般亲近。兄弟之情被王位之争冲淡了,我便也以为我们只是挂着兄弟的名分,后来是君臣。可是你父皇刚即位那一年的冬天,我进宫去,看他一个人坐在未央宫偌大的殿里,他拉着我的手说,颐亲王,再叫我一声哥哥吧。然后他就哭了。我看的心里难受。”
颐亲王扶起赵子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子昀,你们这一辈的孩子里,我最喜欢你。可是你母亲去的早,你也早早就懂事了。你从小我就想,等这孩子长大,主意大了,出落了,又要落的身不由己。所以我想,你若想当皇帝,我便严加捶楚,让你断了这念头。可是子昀,我还是没能拦的住。我知道你不是为了什么风光权力,你是为了子休,为了予琪,为了那些你怕你保护不了的人。可是子昀,你还小,凡事也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四叔,那些人,是我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能让他们伤一丝一毫的。”
颐亲王笑笑,揽过赵子昀的肩膀:“我明白。你若是想好了,四叔和荣大人一定全力以赴帮你夺取王位。毕竟你是这一辈里最出色的孩子了。”
赵子昀心里一热。父亲是皇帝,子休年幼。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样揽着靠着。安心的感觉几乎让人上瘾。
然而终不是长久之计。终有一天,还是会站到风口浪尖的。
皇上想起颐亲王在自己登基那天的眼神。不知道是希望还是失望。

朝会上跟大臣们最后确认了阅兵的事情。近卫军就订在第二天阅兵。大辽的事情果然是奏章讨论的重点。今日上奏的官员格外的多。皇上批阅奏章也就到很晚。不知不觉,外面下起淅沥的雨。皇上批完奏章的时候,才发觉肩膀凉了一片。未央宫是太老了,又潮有冷。想起明天阅兵的事情,皇上只得勉强睡下。一夜都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隐隐的头疼喉咙疼。皇上看了看忙上忙下的太监宫女,看了看时间,无论如何来不及。也就什么都没说。
雨是停了,天一直阴着。骑马到近卫军营的时候,大军已经列队站好。皇上先是进了中军帐接见诸位将领,指示安排了几句,听了颐亲王的汇报介绍。谁知一出帐子,冷不防正下起了倾盆大雨。列队的大军当然巍然不动。旁边的侍卫纷纷劝皇上等一下再阅兵。皇上一挥手说:“不要紧。时辰到了,你们随我出去。”
出门的时候心里还是犹豫了一下。冒雨阅兵纵然是显示圣上体恤军队的好机会,可是,我也很冷啊。头狠狠的疼起来。皇上连忙止住了自己的想法,领先走出了帐子,跃上战马,却差点从另一边落下去。还好是坐稳了。
雨水从领口渗进去,冷冷的滑过每一片皮肤,在雨中几乎没办法睁开眼睛。皇上恍惚的看着眼前一排排军队,听着各营将领呼喝的口号,喊的山响的万岁。皇上尽量坐直了身子,拔出宝剑僵硬的背诵早已熟知的褒奖军队鼓励军心的句子。背后跟着的将军齐整威武让皇上油然而生一些骄傲,还有钢铁一样的军队让他激动喜悦。可是当阅兵结束,回到未央宫时,不舒服的感觉又原封不动的回到身上。湿透的衣服被换下来,换上的却还是一样僵硬冰冷的龙袍。竭力想着自己应该做什么,皇上扶着案子坐在书桌前,机械的拿起一本又一本的奏章,拿起朱笔,慢慢的一笔一笔批上去。
刚写完了几本,只听“当~~”的一声,赵子休闯进了未央宫。皇上苍白着脸,沙沙的声音问了一句:“子休,你来了?”
谁知道赵子休劈头就是一句:“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你还说什么让我留着遥肃,其实是你用的着!你是不是还要杀了他父亲?!你还安排了什么?你安排我跟小琪做什么?!”
皇上心里“嗡~”的一下。一阵天旋地转。定了定神,笑道:“子休,你是从哪听来的?哥哥何曾动了那样的心思。”
“你不用跟我说!”赵子休根本听不进去,为遥肃的事情难受,口不择言的一个劲说下去:“您要做圣明君主,要安排谁就安排谁,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念叨您。我可用不着。我也不陪!”说完就要摔门出去。皇上撑了桌子站起来:“子休,你站住。从这里出去就再不要回来!”
赵子休咬牙道:“你看我敢不敢!”说完一步跨出了门。皇上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天旋地转.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的剧痛. 顿时浑身无力,摔倒在地上。
赵子休正在气头上,忽听身后宫女惊呼一声:“皇上!”一群人脚步纷乱的拥进未央宫去。赵子休只道是哥哥气的摔了茶碗,头也不回径直回王府去。
皇上在宫女和太监的人群里望出去,只见到赵子休头也不回的身影。然后,世界就一片黑暗了。
报信的人来时,荣予琪正抱了本《灵飞经》练字。见有人来,忙搁了笔迎上去。那人急道:“荣大人,皇上病倒了!”
荣予琪一听,马上问:“前几日却好好的,疲惫是疲惫些,今天却怎么就倒了?”
太监道:“正是要问荣大人。今日早些时候,皇上去阅兵淋了雨,可是回来的时候就是脸苍白些。我们一会儿没看着,小靖王爷进去,听着两个人是吵了几句。小靖王爷一出来,皇上就倒了。奴才想,荣大人与他们是最熟的,还请荣大人进宫看看。”
荣予琪来不及多说,跟了太监就赶往未央宫。
一进门,就看见太监宫女太医跪了一地。皇上一个人坐着靠了椅背批奏章。跟着来的大太监一见,忙小声问道:“刚才还好好躺着,这会子又起来做什么?”
跪的太监道:“怎么劝都不听,非得批完了再歇着。这都半天了。”
皇上抬抬眼,手中的笔并不停:“奏章朕不批难道你们批?!都给朕退下!”
满屋子的太监宫女面面相觑,没的说,只得退下去。那几个老太医仗着有些资历,还跪着不走,念着些什么:“疲劳过度,偶遇风寒,需静心调养”之类的话。皇上一下站起来,直直瞪着那几个太医。
几个老头子抬头看了看皇上的脸色,互相扯扯衣角,一声不吭退了出去。刚才还满满当当的大厅,一时只剩下跑的有点喘的荣予琪和站了撑住桌子咳嗽的皇上。

荣予琪上前一步要扶皇上坐下,却被皇上一个手势阻止了:“予琪,我没事,你回去休息。”顿了顿,觉得说自己没事是太明显的逞强:“我就是有点难受。”说完,咳的一阵颤抖。
荣予琪上前扶了,问:“是不是子休说了什么?”皇上不说话,摇摇头。可是荣予琪毕竟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一看皇上的脸色就知道今天这病里面有蹊跷。要不皇上勤奋归勤奋,万不会这样晕倒又起来工作的糟蹋自己。
荣予琪说:“哥,你要批就批几本,我去把子休那个小混蛋拎来给你赔罪。”
却说赵子休从下午坐到晚上,心里已经有点不是滋味了。不单是因为冲哥哥说了那样的话,还有一些什么,自己不知道,却无缘无故觉得揪心。
想起出门的时候哥哥说,出门就不要再回来,自己还是走了。哥哥气成那样都没再回头。何况,哥哥以前为了自己和予琪作的,自己何尝不知道,一时冲动竟叫出了皇上哥哥利用自己的意思。
唉。。。反正自己淘气不懂事闯祸也不是一两次。下回跟哥哥说清楚。赵子休想到这里,准备安心去睡觉。
前门响起一声通告:“荣。。。”一声未了,荣予琪已经闯了进来。一把把赵子休按到后背贴在墙上:“赵子休,你跟你哥哥说了什么?!”
赵子休一吓之下,也意识到是出事了.
“你今天一走你哥哥就晕倒了。可是因为你说的什么?”荣予琪看着一脸无辜的赵子休,心里的火气慢慢的烧起来:“他本来就疲劳,这几天受了寒又淋了雨。身上不舒服,你还跑进去瞎搅和,不知道说了什么乱七八糟伤到他的话。”说完,还觉得不够:“赵子休,把你哥哥气坏了,我看还有谁这样疼你。”
原来那无缘无故的揪心,是因为哥哥的脸色。他生病了啊。忽然害怕,自己淘气不懂事闯祸只要跟哥哥承认错误就好的机会,不会有下一次了。赵子休几乎带了哭腔:“小琪,是我不好。我。。。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不会那样说的。。。哥哥他怎么样了?他不要紧吧。。。”见荣予琪不说话,急的要哭出来:“小琪。。。你别吓我,你跟我说,我哥哥没事。。。小琪。。。”
荣予琪觉得吓他吓的也差不多了:“还不快跟我进宫去看看。好了,你也别害怕,太医说并不是什么大病。”
赵子休心里更难受,眼泪“啪”的砸下来:“小琪,不是大病还会晕倒,一定是我不好。。。我气他的。。。”说着就跑出王府,往皇宫去。
荣予琪进了未央宫,赵子休在后面亦步亦趋也要进去。皇上从桌面上抬起头哑了嗓子就说了两个字:“出去!”说完一阵头疼,伏在桌上喘了一会,又对荣予琪说:“让他走。”
赵子休一看,知道哥哥是真的生病了。不想惹他生气,退出门去。想了想,在门口跪下道:“哥哥,今天是子休错了。子休一时着急,不该说哥哥。子休最在乎的人就是哥哥,即使当了小琪也要说,最重要的人就是哥哥了。如果哥哥不要子休了,也是子休自己的错。可是。。。”低了头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在那头重重的叹了口气。扶了桌子和墙,慢慢挪到门边,伸手去拉赵子休:“那地上还是湿的,跪着要着凉。你进来。”
说完还有点生气,又觉得自己把个孩子的话当了真。笑笑说:“子休,你不要以为就这么完了。”
心里一凉,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其实,也就这么完了。”
说完,径直躺回床上,脸冲里,不说话了。赵子休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荣予琪,又看了看躺着还微微咳嗽的哥哥,又走近了几步,到了床边跪下。荣予琪眼见皇上也没有理他的意思,正打算上前拉了他起来,就听见皇上冷冷的一声:“予琪,让他跪着!”
荣予琪申辩道:“都让他进来了,皇上还是不要生气了。跪着也不是好受的。”
皇上头也不回:“淋坏了他可不好向去世的母妃交代。朕也把他带大了,以后的事情,就让他自己拿主意。自己愿意跪着就跪着,愿意走就走。免得哪天再来找朕,埋怨朕管了他的事。”
赵子休委屈的叫了声:“哥。。。”皇上还是无动于衷。荣予琪站在后面不知所措。少顷,皇上又轻轻说了声:“子休?”
赵子休连忙凑上去:“哥?”
“已经晚了,又下雨,你把那件衣服,”皇上指了床脚搭的一件灰鼠皮裘:“把那件衣服披回去,别着凉了。你走吧。以后哥就不嘱咐了。”
赵子休几乎哭出声来:“哥。。。”
皇上不理他,只说了一句:“予琪,你去偏房休息吧。别回去了。”荣予琪想想觉得自己留下确实也没什么用,最后看了眼赵子休,转身出了未央宫。
未央宫里的两个人,一时没了话说。一个躺着,想心事,时不时咳嗽着无论如何无法入睡;一个跪在床前,心里难过,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砸。
终于赵子休忍不住了,伸手刚要去碰碰哥哥的肩膀,认错也好,挨骂也好,这样晾着他实在太难过了。可谁知道还没碰着,皇上忽然一下坐起来,直直瞪着他喊道:
“你走吧!你为什么不走!是朕要当圣名君主!是朕要做孤家寡人!你们一个个都去过你们的日子吧!你走啊!!”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赵子休一把抱住哥哥的腰,呜呜的哭起来:“是哥哥不要子休了么?我不要走。。。哥哥,你打我骂我怎么都好,不要让我走。。。”
皇上被他抱住,挣了一下没挣开,叹了口气:“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终于还是舍不得让他走。
赵子休哭着松了手,却随即去解开腰带,连里衣一起拉下去,露出臀部,趴在哥哥腿上:“哥哥,你若是生气子休不懂事,你就打吧。可是哥哥不要让我走。”
不让他走,心里反而是轻松了很多。可是想起为了他受的这些委屈,想起他的不懂事不体谅,想起他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临国王子跟自己翻脸,皇上抬起手,重重的打了下去。
赵子休咬了牙就是不做声。皇上知道这个弟弟在外面娇纵是娇纵,但一向硬气,只有在自己这个哥哥面前才会撒娇叫疼。如今看他老实的趴着,被刚才的一掌打的一抖却终于没有叫出声来,心里明白他是真的认错了。可是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赵子休,我看你还敢不敢。
一连几巴掌重重的打在屁股上。赵子休憋在喉咙里的声音似乎都变成眼泪挤了出来。每一下都是这样,拍下来的力道,然后是蔓延开的疼。
哥哥毕竟生着病。赵子休不断鼓励着自己,其实也不是很疼。可是这样的想法一次又一次被巴掌狠狠拍掉。
皇上扬起手,又一巴掌打在臀部中间的位置。一掌下去,一个明显的引子就浮现出来。趴在腿上的赵子休猛的一低头,把脸埋在被子里,身子随着掌击一动。
“啪啪啪啪!”皇上的手几乎是抽在屁股上的。皮肤慢慢变的肿痛敏感。赵子休疼的一时忘了伤心,直埋怨哥哥那会学功夫是为什么那么努力来着。眼见诚心认错要变成吃亏,赵子休赶在下一掌前面叫道:“哥。。。”
“有什么事?”冷冷的声音。皇上显然还在气头上。赵子休换了预订的台词,幽幽的说道:“哥哥如果生气,就打重一点。”
皇上冷笑一声,“啪啪啪啪啪!”又甩下几掌,力道果然比先前大了些。赵子休撑不住,“啊!”的叫出声来,委委屈屈的回头:“哥。。。疼。。。”
皇上咬牙道:“你也知道疼?”说着扬手要打。赵子休一手翻上来遮住屁股,又央求道:“哥哥,我知道错了。。。”
皇上不理会,把他挡住的手抓起来,死死压在腰间,另一只手狠狠打下去。赵子休翻身想躲,无奈腰被哥哥压住,疼的叫起来。
皇上只顾想心事,根本不理会疼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子休。手掌一下下狠狠的落下去。眼见皮肤的颜色从白皙到粉红,从粉红到一片片深红,又从深红中显出一片片青紫。赵子休实在忍不住,竭力挣脱了哥哥的手,翻到床角缩成一团:“哥。。。求你了。。疼。。。不要打了。。。”
皇上被他这一挣弄的回过神来,咳了几下,看着赵子休。赵子休一看哥哥不舒服,心里内疚的感觉又起来了,顾不得疼,又趴回哥哥腿上,嘴里念着:“哥哥,我不躲了,你别生气。。。”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皇上一看之下才知道刚才打成什么样了。又是气又是伤心,刚才下手确实重了。赵子休等了一会,不见哥哥下手。慢慢回过头来,手环上哥哥的腰,抱着哥哥哭起来。
皇上被他这一哭弄的心疼的要命。生气归生气,委屈归委屈,子休就象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离开了就没办法活下去。他疼,就是自己疼啊。
可是自己的心痛,希望他不会痛。
赵子休感觉到哥哥的手抱过来,知道哥哥是不生气了。眼睛红红的看向哥哥:“哥,对不起。是我不好。以后不会那样说了。”
皇上温软的笑笑,伸手帮他擦脸:“还好意思说,那么大人了,哭的象个小孩子。”
“谁让哥哥打那么疼。我还当哥哥不要我了。”赵子休神色沮丧,又要哭的样子。

“傻小子,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哥哥最疼的就是你了。”皇上笑道。赵子休一听,顿时破涕而笑:“那你不生气了。不要我走了。”
“还不趴好让哥哥看看伤的怎么样了。”
就不!赵子休捂了屁股扁了嘴跪在床上:“你打人,还要看人家!”
皇上笑道:“别耍小孩子脾气,快,趴过来给你看看。”
赵子休死死捂了不松手。薄薄的嘴唇抿了抿,还是不动弹:“就不就不!你肯定又趁机下毒手。我才不要,好疼的。”
皇上让他磨的没办法,一把拉他趴下,顺手拍了几下:“是,就是要下毒手。看赵子休那臭小子还淘不淘。”
赵子休:“呀!”的一声,手急急的去捂屁股:“哥,我趴还不行呀。。。”喊了这一句,下一句又软软的委屈:“干嘛打,疼的。”
皇上赶忙轻轻给他揉着:“不打不打。哥哥给你揉揉。”回头看赵子休那家伙拉过一枕头脑袋一偏正压在上面,皇上伸手去摸他:“子休,也不怕把鼻子压扁了?”冷不防赵子休一回头张嘴就是一口,差点咬上手指头。皇上先是一躲,随即把手伸过去:“子休,你要是疼,生哥哥气,就咬吧。”
赵子休也老实不客气,咬了哥哥的食指和中指,抱了枕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犬牙的尖轻轻顶在手指上。皇上象怀里抱了一只猫。另一手慢慢的在红肿的臀上揉着,不时小声问一句:“疼不疼?”
问里几次,怀里的人没了动静。看了看,那猫咪可不是正睡的正香。皇上尽量保证腿不动,伸手拉了薄被子过来给他盖上,自己靠了床闭目养神。
过了不知多久,趴着的小孩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眯着眼转过来看着皇上。手抽出来摸摸头,嘴巴还叼着皇上的手指。随即好象反应过来一样,咬了皇上一口就松了口。手一撑要起来,却不防碰到了屁股上的伤。赵子休“呀。。。”的叫了一声,皇上低头看时,他咧咧嘴嘟囔了一句什么。皇上扬扬眉毛:“小子,你说什么?”
“啊?我说什么?”英挺的眉毛一扬,赵子休嘻嘻笑着装糊涂。皇上捏了他的鼻子:“快点说。”
“哥哥最坏!”赵子休大声说出来。“啪!”的一声屁股一疼:“坏?让你看看什么叫坏!”
门外有人敲门。赵子休忙裹了被子躲到床里侧。只见管事的太监进来说:“皇上,消夜做好了,现在送进来?”
赵子休一听有消夜吃,连忙戳戳哥哥的腰:“哥,要吃要吃!”皇上心里暗笑,招手道:“送进来吧。”太监退出去,几个宫女捧了盘子进来。皇上照顾弟弟面子,让所有人退下了才说道:“子休,人都走了,出来吃吧。”
赵子休探出头来一看:一个碟子里面是虾仁和笋丁的蒸饺,碗里头是鸡汁煨的莼菜汤,还有碟子里是蟹黄豆腐,御田梗米饭,又一小盅葡萄浮在下面铺的冰上。赵子休一看,不禁撇了撇嘴。皇上一看就笑了,这猫儿的心思哪一样他当哥哥的不知道。
“来人!去,做点肘子排骨什么的来,点心也多拿几样!”
大太监大了胆子:“皇上,您这病着呢,可不能这么荤腥的吃。”
皇上撑不住笑了:“刘公公,还真不是朕要吃。”赵子休在后面笑的那叫一个喜庆,刘公公一走,皇上一回身把他压在身下,伸手就去掐他屁股:“臭小子,还好意思笑。”
“哥哥哥哥,别掐,疼!”
要的东西一会也就送来了。赵子休做在哥哥腿上,一只小爪子伸出去一把抄起了蜜汁肘子,拣了最肥的地方一口咬下去,眼睛还不闲着,瞄了一遍桌上的菜肴,另一只手又抓了一块排骨,趁嘴巴里还有空当,一口咬下去,扔了骨头,竟然还用一根手指头帮忙把嘴外边的肉塞进去。吮了吮手指,正准备拿下一块,手腕被哥哥抓住了。
皇上拿了块手巾给他擦手:“我说子休啊,王府的厨子可是我从御膳房挑出来的。不至于把你饿成这样啊。”
“哥~”赵子休喝了口果汁:“厨子是没错,是我没好好吃。呀!”哥哥的手又移到了重点部位,赵子休忙道:“别掐!我以后好好吃!”
“行了,哥哥又不抢你的,慢慢吃。”皇上叹口气:“也就是你,大热天快入暑了,谁吃这些油腻的。我看御膳房今晚也是被差遣的够戗。说不定正骂哪个小祖宗呢。”
赵子休听而不闻,抓了肘子送过来:“哥,咬一口?”看哥哥没反应,又指了开始送上来的那些菜:“哥,我才不明白你,吃这么少不饿的慌?御膳房把你当不当人喂?”
皇上细长的手指调起两跟筷子,夹了块豆腐送进嘴里:“朕又不是小孩子。送什么吃什么。”
再回头时,赵子休连脸都吃花了。嘴边一道明黄的蜜汁,薄薄的嘴唇上更是不知道沾了什么。皇上在旁边揽了他给他擦个不停。可赵子休两手飞舞不停的吃这吃那,眼见衣服也要遭殃。
“赵子休,吃东西斯文点!”皇上终于忍不住教训了一句。
“哥哥。。。”赵子休头往后一倚,正靠到哥哥肩膀上:“人家被你吓了一跳,还被你打,你连饭都不让人吃饱。。。我听说,人家街上讨饭的讨着了馒头还让弟弟先吃呢。”拿起那块肘子:“你看,我才啃了几口,你就心疼了。。。”
“喂,赵子休,今天的事。。。”
“好啦,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对嘛。那,”又是那块肘子:“给你咬一口,不生气。”
吃完闹完也已经深夜了。赵子休往床上一倒,沉沉的睡过去。皇上抱了他躺下。迷糊之间,听到赵子休好象是说了一句:
“哥,来世我们做兄弟,我做你哥哥好不好?”
上朝的时候,左边的一个位置空了出来。满朝文武那么严整,正清楚的显出了那个位置。那是荣予琪的位置。左边的军官还是往常的表情,皇上却觉得是自己心里缺了一块。还有离自己最近的丞相的位置也缺了一个人。是荣大人。正在去玉门关的路上。
除了这些,一切也就与平时一样了。但是风雨将至的感觉却一直挥之不去。皇上不禁有些不耐烦。事情也不多听,大多都是两个字打发—“再议。”
下朝的时候还是皱着眉头。旁边的公公凑过来讨好:“皇上今日有些不耐,可是身子不舒服。”皇上一挥手打发了。心烦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捂住嘴咳嗽起来。自上回咳血之后,倒觉得咳的深了许多。肺隐隐作痛。摸摸额头,比昨晚又烫了起来。皇上看了看尺高的奏章,心里暗暗叹气,没了办法。只得挥手又叫了那太监来:“王公公,朕不太舒服,想小憩一下。过一个时辰你叫我。”
那王公公赔笑道:“皇上,身子不舒服还是找太医吧。生病不能拖下去。”
“朕说了,不用。”皇上倒回床上。一会就沉沉的睡了。
赵子休今日总算是起了个大早去上朝。可也正赶上哥哥不舒服的日子。看他脸色难看,下朝后特意绕去未央宫。
“靖王爷,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皇上那是刚睡下。”
“王公公,你就让我进去看看。我轻轻的。”赵子休认真的点头保证着。
那王公公摇摇头:“靖王爷,奴才不是担心这个。您要进去就进去,可别再跟皇上吵架了。一则皇上身子不好,您看上次不就。。。再则,嘿嘿,”王公公眼神往赵子休身上一瞄:“再则,您不也吃亏么。”
赵子休脸一红,眼一瞪:“你。。。”
王公公伸出手往自己脸颊上轻拍几下:“该死该死,掌嘴掌嘴。可是靖王爷。。。”
“是是是,我知道了。”赵子休开了门要进去,又探头出来道:“就你一个知道?”

赵子休蹑手蹑脚进了未央宫。远远就看见哥哥躺在床上,静静的是睡着了。赵子休有点担心。哥哥一向是兄弟里勤奋的,白日里的大好时光,从来不会睡觉。如今是真的不舒服了吧。
走上前去,也不敢动,就坐在旁边看。皇上脸色苍白,黑眼圈由此显得很明显。睡梦里似乎也不安稳,呼吸有些急促。赵子休担心他发烧,要去摸他的额头,刚伸手,皇上慢慢睁开眼。一见赵子休伸过来的手,怕他知道了去叫太医,连忙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笑道:“子休啊,你来了。”
赵子休刚叫了声哥哥。就觉得烫烫的温度从握住自己的掌心传过来。他心里焦急,站起来就喊了一声:“王公公,快传太医!”
赵子休回头来握了哥哥的手:“哥,你不必说了。从明天开始,我进宫来陪你。我看着你吃药。不出几天,你的病就好了。”
皇上笑笑:“你又操些闲心。什么大不了。”
“什么大不了。可是子休会心疼。”赵子休说着,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眼睛里甚至有点湿润。皇上看了,就不再说什么。
太医来了诊了脉,说了些半文半白的病症和药品。赵子休也听不明白。只是细细的记住吃药的时间,休息的时间。看着一群人围着哥哥转,都是一张殷勤的脸,哥哥在其中却显得那么寂寞。

夜里逼了哥哥去睡觉。自己醒来的时候却看见他又起来了批奏章。实在是没有办法。赵子休轻轻起身,走到哥哥身边。皇上无奈的苦笑着:“子休,你还是睡吧。我真的要批这些。”
赵子休轻轻摇头:“哥哥,我知道你批不完不会睡的,我也不劝了。”张开双臂:“哥哥,我就是想抱抱你。”
皇上诧异道:“抱抱?”可是看赵子休一脸的认真,只得站起身来,由赵子休抱住:
“哥哥,你答应我,自己要好好的。”
(皇上长大了,要为江山社稷考虑,不能只顾自己的心情
没了四叔温暖的怀抱,可是他要给弟弟一个温暖的怀抱
让他受委屈时能有个依靠,让他在外面的世界受了伤也有能回去的地方
守护一个人有时要付出的代价何其大,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独自品尝,可是正因了如此,也找到了幸福,为了那个孩子的笑容,宁愿舍弃自己的一切,为了他不会孤苦无依,宁愿自己作孤家寡人,这便是守护了
子休长大了,他要学会舍弃了,为了哥哥,为了国家,舍弃本不该有的感情,那毕竟是帝国的王子……可是他是那样一个看重义气,在乎友情的血性男儿,要他舍弃谈何容易?他将作的是一场艰难的决择,长大了,他也想守护哥哥,作个好的将军,为哥哥冲锋陷阵,发生了什么事可以挡在哥哥面前,不让他陷入危险,既然作了这个决定,他该是放下天真开始成熟的时候了,然而在哥哥面前,他还是那个猫一样撒娇淘气的小爷,因为他知道有哥哥在身边,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因为他全心全意的信赖着哥哥,即便是哥哥已经作了皇帝,他知道是为了自己哥哥才选择那条注定孤寂的路,那么,他永远也不会让哥哥感到孤独的
小琪长大了,他一直是那么乖巧听话的孩子,对于一起长大的皇上和子休,那份青梅竹马的感情是怎么也割舍不掉, 然而他是臣子,他始终谨记着这层身份的差距,不敢逾越,可是受了委屈时,那声“子昀哥哥”还是从舌尖绽出,如果说对皇上是像对哥哥般的依恋,对子休是朋友兄弟般的友谊,那对于遥肃,就是爱了吧,遥肃的那份纯真,那份委屈,那份孤苦,那份清傲,让他从心里爱着这个孩子,可是身份使然,两人幸福的日子竟然只有短短15天,过了再相见,那就是在疆场上,各为其主,兵戎相见,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最痛苦不过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吧,明明爱着彼此,却无法相依相守,还要彼此为敌,那心里会怎样的绞痛,怎样的凄凉无奈………… )

皇上一如既往起的很早。快临近夏天了,白天变得漫长。对于皇上来说倒是一件好事情。总算可以在白天醒来了。身子还是不舒服。头晕晕的,肺部被重压的痛痒。
洗漱穿戴。一套机械的规矩。然后把子休叫起来。
“不要。哥哥我不去了。起不来,想睡。。。”
“快起来,子休,吃早饭。”
翻身装睡。
“赵子休。。。”全名。威胁的意味。可是哥哥,从小到大你就不是我的对手。转身…
“哥~~~~~”眨巴眨巴还不甚清晰的睡眼,一脸央求的表情:“哥,反正都误了那么多,也不在乎这一次。”
哥哥果然还是败下阵来:“也罢也罢。可是我回来之前你最好穿戴整齐。大宛使团来访。一会要接见。”
大宛是什么国家。只知道是个小国。与大辽使团来的阵势差远了。礼部的大人们也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大辽使馆高大宏伟,各种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还配了好厨子。大宛使团就不得不住在驿馆里。不过大宛国王也颇为知趣,进贡了二百匹好马,包括闻名已久的汗血宝马,其中更是有大宛的国宝—–两匹血统最纯正的宝驹。
赵子休还在床上睡着,皇上已经在朝上听完了大宛进攻的礼单。赵子休翻身趴着抱了枕头继续睡,皇上已经处理完春旱的调水工程。赵子休丢了枕头蒙上被子,皇上起身下朝。赵子休刚梦见自己参加国宴,身上就是一凉。
再次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无辜:“哥,今天这么早啊。”
“赵子休,我怎么跟你说的?!”
“我。。。我不知道啊。那会兴许还没醒。”不看哥哥的脸色,赵子休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冷不防哥哥一按肩膀,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整个趴了过去。
要说这从躺到趴,按说应该是一个滚过去的过程。可是赵子休就觉得自己是“啪~”的一声像煎饼一样被哥哥翻过去的。心里一声“不好”,忙哼出一句:
“哥。。。仔细手疼。。。”
皇上“哼!”的一声,朝着白色丝缎下的小臀就是几巴掌下去。赵子休“哎呀呀”叫着就往里头躲。皇上拉了他手腕要把他拉出来,冷不防弟弟坏笑着竟然自己凑了过来,轻轻的在愣住皇上脸颊上亲了一口。
皇上彻底愣了。然后脸烫烫的,估计是脸红了。皇上清咳一声,扬起手腕挡住鼻口,看着拼命忍住笑的赵子休飞快的溜下床,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
赵子休心里着实得意至极。遥肃的办法果然管用。
顺便连带的收获是,从来没见过的哥哥的脸红。
“还。。还不快吃早饭,接见要来不及了。”

大宛进攻的良马。五十匹汗血宝马以及两匹马王。赵子休一时好奇,上前仔细观察。马群中有两匹尤其神骏。眼如铜铃,乌金发亮。毛色是一黑一白,马鬃修长如缎子近乎及地。脖子圆润细长,皮肤下隐隐滚动这肌肉。四腿修长,胸脯雄健,毛色发亮,尾巴活泼的甩着。赵子休看的心下实在喜欢,不自觉的走上前,抚摸着马鼻子。
使团的人连忙上前介绍:“黑色为夜,白色名雪。是我国的国宝。”赵子休一笑,翻身跳上黑马马背,想知道传说中的马王到底能跑到什么速度。
谁知道马王生性骄傲,何曾被人驯服过。赵子休又是在没套马鞍子的情况下直接跳上去的。那马先是长鸣一声,随即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赵子休连缰绳都没得抓,只得双手去握马脖子。谁知道他身子一前倾,那马速度更快。竟是冲散了马群在广场上飞奔起来。
赵子休在马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那马的速度不比一般的战马,速度快,没鞍子缰绳,又是没驯服的马王。不免生出些小命休已的想法。
皇上和众人更是惊呆了。眼见赵子休摇摇晃晃就要掉下来,正是危急时刻,一人一骑白衣白马从马群中飞奔而出冲向赵子休。马儿耳朵转动,又是长嘶一声,用后腿站立起来。g马前蹄落下站好,竟然静静的立了在原地。
皇上,荣予琪,官员,使团,无不长吁一口气。只有一个人表情严肃,瞪着低头不语的赵子休:“今晚国宴,明日与你算账!”皇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赵子休不禁臀上有些发紧。
皇上有生以来第一次起床时看见穿戴整齐的赵子休。知道是为了昨天的事情刻意好好表现争取从宽处置。皇上根本不理会,径自起床洗漱穿戴。赵子休哈了腰赔笑道:
“哥哥,今天热。。。”
皇上冷哼一声,瞪他一眼:“赵子休,你还是省些力气。”说完又是一声冷笑:“昨日也热,怎么不见靖王爷你少运动些?”
“哥哥。。。”
皇上再不搭腔,吃完饭去上朝。上朝的路上轿子里,赵子休实在耐不住,拉了哥哥的袖子央求道:“哥,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
皇上冷了脸依旧一言不发。
“哥哥,要不你打我吧,你别这样不说话啊。”
“你倒着急了?”皇上终于说话了,说的却全然不是赵子休想听到的:“这顿打你别想逃得过。”
终于熬完了朝会。赵子休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颐亲王:“四叔救我!”
颐亲王昨天也在场,见了赵子休笑道:“子休,你皇兄那边,我可拉不住。况且若我是你皇兄,昨天的国宴,只怕你要站着。”
拍拍肩膀:“子休啊,忍着点。谁教你淘气。也是该!”
“四叔,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打趣。”赵子休真是欲哭无泪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颐亲王公务在身,一挥手,走了。
完了。环顾四周,荣大人不在,这回一个能劝住哥哥的人都没有了。真的没有么。。。东张西望间,宝座上一个声音响起:
“子休,走吧。”
“哥。。。”赵子休开始紧张了:“我想回王府。。。”
“不行!”斩钉截铁。断了赵子休的后路。
没了办法,只得垂头丧气的跟哥哥上轿子。来的路上还知道说几句话,现在却彻底不敢出声了。眼睛却还在哥哥脸上瞄着。
一进未央宫,皇上抬手一指桌子边的地面。赵子休没办法,只得撩起朝服前摆规矩的跪下。膝头一凉,大理石坚硬的质感生生透过夏天轻薄的衣服印在皮肤上。
这一跪就不好受,更何况后面还有。。。
哥哥眼睛都不抬的一本本批奏章。似乎忘了弟弟还跪着。时不时咳嗽,眼睛却一直不离开笔尖。
赵子休实在跪的腿疼,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干什么?”
“我。。。我腿疼。”拉拉哥哥的袖子。
“昨天骑马的时候不是还利索,不怕摔下来疼?”

折子也批的差不多了。看着旁边跪着的人精神都蔫了,皇上又是一抬手,指着床:“腿疼就趴着去。”
赵子休心都凉了。该来的总是会来。可是事到临头。。。:“不。。。不疼。。。还是跪着吧。”
“趴着去!”

皇兄真狠。。。赵子休惴惴不安的趴在床上,皇兄却依然神闲气定的批折子。心里正郁闷这哥哥的沉默。哥哥发话了。
“把衣服脱了!”然后。。。然后竟然继续批折子。就晾着他。
大脑听自己的,手指听哥哥的。赵子休简直要恨死自己了。脱个衣服怎么就脱的那么顺利流畅。或者。。。其实哥哥还是给自己留了面子。
因为是脱“衣服”,好歹不是脱“裤子”。
正胡思乱想。脚步声近了。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搁了笔,就站在自己身后。赵子休鼓起勇气回头看,还没看到皇兄,先看到放在自己身边的一块板子。
心里一紧,向旁边挪挪。看向皇兄:“哥,用手。。。行么?”
“啪!”的一记:“用手,可以啊,先用手!”
先用手。。。然后难道。。。眼神转向旁边的。。。板子!
眼皮似乎是“叭~”的一声闭上了,板子啊,看都不想看,何况打在身上。乖一点吧,表现好一点。
“疼!”哥哥的巴掌很快的落下来。。。什么乖一点,什么不要动,什么不能挡,全部抛到脑后去。赵子休一手捂在身后,一手去拉哥哥的衣服。身后的一手触到烫烫的皮肤,拉住衣服的一手让皇上心疼了。
本来啊,昨天被他吓得够呛,好不容易是毫发无伤的救下来,今天难道再伤他?把那只手握住已经觉得很欣慰了。看看,胳膊腿都是全的,心思还动的格外灵活。
脸上一片冰霜,心里早就暖了。皇上索性把那板子扔到一边,自己坐在床上,拍拍大腿:“趴过来。”
走一步,晃三晃。。。一步三回头。。。赵子休既没敢晃也没敢回头,但这一步足足蹭了半天。最终还是被皇上一揽腰拉过来。
是祸躲不过啊。。。
刚一迟疑,哥哥的大巴掌就拍上来了。赵子休禁不住手脚开始乱动。让哥哥这么一个一个往臀上按手印子可不是好玩的啊。
“哥。。。疼的。。。”赵子休一边求饶一边伸了手去挡,却被哥哥一把抓住手腕子,折到背后去。这下好了,胳膊根本使不上劲不说,腰也被压住了。
几声清脆的巴掌。眼见臀上肿起一片。哥哥的手劲为什么那么大。。。疼疼疼疼。。。泪珠啪嗒一声砸在地砖上。这一哭起来就不好收拾了,怎么都止不住。哥哥还一个劲的不停手,赵子休索性边哭便数落:
“哥。。。我不要。。。我疼。。都说不敢了。。。”
“啪!”的一记打的赵子休身子差点弹起来:“每次都是这一套!每次都出去淘气!赵子休你少来糊弄我!”
没想到一句讨饶的话生生的把哥哥说恼了,赵子休不禁一阵的委屈。要说这事,也就是一时的淘气。
最伤心的是,小时候那么淘气,哥哥都没动过自己一个手指头。什么嘛,原来陪自己玩的哥哥,喂自己吃饭的哥哥,代自己挨打的哥哥都不见了。现在这一个每天忙的陀螺似的,见了自己,十次里头倒有九次要挨打。
啪嗒啪嗒。褥子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你打死我算了。赵子休心里难过,闭了嘴再不说话。
皇上觉得自己握住的那只手松了。赵子休另一只手撑了身子,肩膀微微颤抖。看看巴掌下的皮肤,红肿是红肿,并没有打的过分。
心软了,心疼了。把弟弟的身子扳过来,二十来岁的人了,哭得脸花花的。孩子气的就是赌气不说话。皇上哄他:
“说话,不说话继续打。”
赵子休还真的不说话。眼睛紧紧盯着哥哥朝服的最上面第一颗扣子。皇上掏了手绢去给他擦脸:“这么大了,别哭别哭。”
赵子休真不怎么哭了。就是不说话,眼睛还是垂着。
“好了。乖一点哥哥怎么舍得打呢。”
“我。。。我最近进宫,你有几次不打我?”赵子休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刚擦掉,又滴下来,挂在垂着的眼睫毛上。一眨眼睛就往下落,在衣服上砸出深色的一小块。
皇上本来想说,还不是因为你淘。可是话还没说出来。赵子休又开口了,满心的委屈:
“我看哥哥病了,赶紧搬过来陪哥哥。谁知道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的错越多。子休是受不了这些规矩了。哥哥是皇上,哥哥什么都周全。子休哪能像哥哥一样啊。我看哥哥是看我烦心了。不喜欢看我在眼前。我回去就是了。。。”
皇上叹口气。这当口说什么只怕他都听不进去。就这么抱着任他哭。过了一会喘息稍定,皇上轻轻开口:
“子休,我只说两句。第一句,你心里明白,哥哥带了你这十几年,你遇到什么事,哥哥都愿意帮你扛。你若是伤了,哥哥比你还痛。第二件,你如此灵透的人,更要明白。只有一句,你想想遥肃。”
赵子休一沉吟。第一句一听就明白。哥哥对自己的心,怎么不清楚。第二件,看似千头万缕,可是想起那个寒素落寞的背影,那个下雪天找到门口的遥肃,赵子休一阵心悸,搂住哥哥的脖子:“哥。。。我明白了。。。”
皇上很爱护的抚着他的背:“好了,这会倒不疼了。”把赵子休抱起来慢慢让他趴下,转身亲手去拧了毛巾给他敷上。在旁边陪了半天,安慰说话的,又给他揉了又揉。好在自己还带病,最后实在精神不济了,才倒下睡。

赵子休习惯一睁眼就看见哥哥。可是这天早上,他是被一阵咳嗽声弄醒的。迷茫的睡眼转向身边的哥哥,随即惊恐的睁大了。刚睡醒的喉咙沙哑的喊不出什么声音,但心里骤然爆发出一声惊叫。
是哥哥在咳嗽,而他雪白的睡衣前襟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血。
皇上还在咳嗽着,一回头看见旁边的子休,苍白着脸疲惫的笑笑:
“子休啊,你醒了。”
“哥。。。”赵子休不知道说什么。
皇上这才发现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抬起手来刚要挡,又觉得挡有什么用呢。“唉”长叹一声:
“子休,帮我在那边柜子里拿件干净睡衣。”
“哥哥。。。你这样。。。多久了。。。”赵子休根本没动,反而一把抓住哥哥的手腕问道。
一句话问出去,却觉得手里的腕子纤细的一手握过去还盈余些。瘦的几乎只剩了骨头。仔细看去,苍白的上青紫的血管触目惊心。也来不及多想,热血上涌,竟然伸手点住了哥哥周身几大穴位。然后扶着哥哥慢慢躺下,抿了抿嘴,轻轻说道:
“哥,不这样你不会好好看病养病的。这样下去不行。”
伸手把被子给哥哥掖好,用袖口擦了擦哥哥嘴边的血迹:
“哥,你。。。别怪我。”
说着穿戴好,早饭就上来了。赵子休打发了下人,扶哥哥坐起来,端起一碗粥,舀了一勺,试了试温度,送到子昀嘴边。
不料子昀死死盯着赵子休,就是不张嘴。眼神里说不清是生气,是着急,还是什么别的。却因为赵子休怕他叫人点了哑穴什么都说不出。
赵子休坚持着端着那碗粥,也看着哥哥。两人对峙了一会,满满的碗很沉,手开始颤抖。赵子休艾艾的开口:
“哥。。。求你了。。。”
同时,子昀也微微张了口。子休那样,他也心疼。子休心中一喜,却把那勺粥放回了碗里。子昀一点也不诧异,只见子休在碗里搅了搅,重新舀出一勺来,这次是热的,送进哥哥嘴里。

用过早饭,子昀忽然微微的挣扎。子休知道哥哥还是要去上朝,心一狠,把哥哥抱回床上躺好,盖好被子,自己走出门去:
“今日当值的大太监是谁?跟我走!”
说着也不顾身后跟了谁,当先向做朝堂的太初宫走去。这一路上,心里紧张的头皮发麻,背上甚至渗出涔涔的冷汗。头也不回一言不发的领着满心疑惑的宫女太监进了殿。进去才知道,刚才一路算是好过的。
最难的其实是被下面几十上百位大臣注视着,努力想着应该说的话。
今天的事情,其实先是袭击皇上,再假传圣旨。可是仗着为了哥哥的心,什么都敢做。
“诸位。”一拱手,心里忐忑,看起来倒是雍容稳重的样子。只要说出开头,后面自然容易了。“皇兄今早身体不适,今日朝会暂停一天。劳烦诸位。如有紧要之事,小王可代为转告,如果没有紧要的事情,小王想,让哥哥歇歇吧。”
最后一句语气已经软了,明明是商量的意思。皇上的勤勉和疲惫是有目共睹的,又有了靖王爷一片爱护哥哥的心,各位大人心里也赞了一声,悄悄收起了准备上奏的奏章,太监端了盘子上去收时,竟然没收上什么来。

赵子休看在眼里,一揖及地:“谢谢诸位了。要探望皇上的大人请跟我来。”
大臣们官场多年,岂有真的不知趣的。都说不打扰皇上休息。旁边的大太监也是晓事的人,恰是时机的报到:“请诸位回府。”

出了太初宫,一转身,背后衣衫已经被汗浸透了。也不忙回去,赵子休带了人去了太医院,细细说了哥哥病情,带了几位最资深的大人回未央宫。
子昀一见是弟弟回来了,在榻上微微抬头。一见弟弟身后的太医,又躺回去,看都不看他们。
赵子休对哥哥的态度早就有数了。根本不管他的反应,径自坐在床边把他抱起来,让他倚在自己身上,托起他一只手让太医把脉。
子昀动都动不了,只能像个娃娃一样任子休摆布。他倒也安然,并不怎么挣扎,就老实的倚在弟弟身上。他俩本来差不多,哥哥还略高,可现在,哥哥软软的坐着,倒显得弟弟高些。子休细心的帮哥哥拉上些被子,拿来手帕轻轻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哥,我知道热,可是这病了,不好着凉的。”轻柔的耳语,好像哄个孩子。
子昀定定的看着弟弟,竟然微微的点了点头。
赵子休反而一阵心酸:“哥哥,你若是心里不好受,等病好了,子休任你打骂。”
子昀眼里复杂的颜色一闪而过,轻轻的摇了摇头。赵子休心里如同被捏了一把。左右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也不是心疼,也不是心酸。只是,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场,真想抱抱哥哥。
心有灵犀是什么。就是子休这么想着的时候,子昀忽然嘴角上扬。
太医还是那些话。只是一次比一次说的重。毕竟是病,拖不得。子昀却自己耽误了。太医的字里行间就不那么肯定了。前几次是拍了胸脯说:
“这几服药,吃下去,圣上就该大好了。”
后来是皱了眉:
“臣先开几服,吃吃看。”
这次是几个太医小声商量了,对赵子休说:
“靖王爷,借一步说话。”
过了晌午,赵子休匆匆的来了。一个人看护哥哥不免手忙脚乱照顾不周,所以赶忙到鸿馆来搬救兵。
哥哥虽然平和安静,可是一想起国家大事,就不免心下急躁。纵然是被点了穴,还是会微微的挣扎。一时看不住,就要从床上起来。子休又怕那些下人照顾不细致,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可他又哪里照顾过人。喂个药,就几乎烫着哥哥。一来二去,心里沮丧又没处说。一见小哥哥荣予琪就是一声:
“予琪哥哥。。。”
荣予琪奇道:“今日却怎么这么乖巧?你那皇帝哥哥又教训你了?”
赵子休一听提到哥哥,心里更加难受:“我倒巴不得他跳起来打我。”说着,把昨日太医的话转告了二人。

原来昨日,太医小声嘀咕商量了一会,为首的一个对赵子休说道:
“靖王爷,借一步说话。”
赵子休曾经在评书上听过这种情节。大夫一这么说,几乎就意味着患者已经病入膏肓了。接下来的句子应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靖王爷。”为首的那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医开口道:“皇上的病情,目前是急转直下。本来只是偶遇风寒,可皇上自己不注意保养,又连日操劳。如今。。。唉…”
赵子休急道:“到底是怎么样?”
太医们长吁短叹,说出了那个句子:“我们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为首的那个又说道:“只怕是寒气已然侵入肺部,要转成肺痨了。”
一群人有一次长吁短叹,猫了腰行了礼,老鼠一样排队出了未央宫。
荣予琪听完马上吩咐手下兵分两路,一路探访江湖上有名望的神医,一路搜集名贵药草。自己带了遥肃子休急急的进宫去。
谁知道一到宫门前,三人就被拦了下来:
“皇上有旨,禁止靖王爷荣予琪一干人等进宫。”侍卫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赵子休也来不及问,长剑出鞘,就要往宫里闯。荣予琪一见赵子休要闯进去,劝也劝不住,也拔剑相助,连着旁边的遥肃,三人一起出手直向未央宫去。
赵子休心里想着,自己走的时候皇兄的穴道明明是封了的。如今下旨不让他们进宫,只怕是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哥哥有什么危险。
三人虽然是硬闯,但刀剑间却努力不伤及人命,已有空当就施展轻功向前。不一会就到了未央宫殿前广场。一路上侍卫并不敢擅自伤了他们,他们也不曾杀人,但一路闯过来,已是一身血迹斑斑,脸上都沾了些血点子。
谁知一到未央宫才知道,宫门处并不是布兵的重点,御林军半个营的兵力把未央宫围了个严实。似乎是料到三人会硬闯。果然,赵子休一发狠,刚要向前,只见未央宫的大门开了,一个大太监跑出来道:
“靖王爷,荣予琪接旨。请你们速速回府,刚才之事既往不咎。否则按律惩处。”说完又小声对赵子休道:
“王爷不必担心,皇上说他没事。让你自己回去休息。”

赵子休如同被人打了一掌,本来红润的脸颊忽然变得苍白,泪水无声的滑落。一咬牙连过几个侍卫,冲到未央宫门前。身子一低,竟是跪在了地上。低头啜泣一阵,一抬头向门里说道:
“哥哥,你都知道了!赵子休不怕什么肺痨,也不怕传染!如果哥哥这样关起门来等死,子休也活不下去了。”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门。
“哥哥,振作起来啊。小琪已经为你探访天下名医。总会好的。哥哥。。。求你。。。”
门吱呀一声开了,正是子昀。兄弟两个,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一个疾病缠身倒神态安然,一个年轻健康却泫然落泪。
皇上长叹一口气:
“穴道是我自己打开的。病情听下人说了。本应该下令,让他们拼死守住,擅闯皇宫格杀勿论呢。到头来说的却是一个都不许伤着。”
赵子休抬头时,腮上还挂着泪珠,脸上却带了笑:“哥,还不回去休息么?”一抹脸。连泪珠带血迹,花花的一片。皇上掏出手绢,把他扶起来,去给他擦了,笑道:“还是像小时候玩回来,一张小花脸。”

皇上默默想着,子休,本来应该让你回去。可是我担心,看不到你,我会坚持不下去。

子休坐在床边,又是一副开心的无忧无虑的样子。刚才听哥哥的打发了予琪和遥肃回去,现在未央宫又冷清了。他只得极力热闹的说着话。
“哥,我小时候你挺好的,脾气也好,到底是怎么会动手打我的嘛!”
皇上说:“哼,反正没屈打了你。”
赵子休摇摇头:“我可不知道。这几日倒也好好清算清算,看看你欺负了我没有。”
皇上病情加重,朝会是必然不能参加了。睡到再也睡不着为止,兄弟两个窝在被子里说悄悄话。
“哥,你说我小时候你挺好的,人脾气也好,到底是怎么会动手打我的嘛!”
“跟哥哥算账呢?”子昀去捏弟弟笔挺的鼻子:“哪一次是不服气的?”
“那是。。屈打成招!”
“你小时候我根本舍不得下手,第一次打你,你都十岁了。”

十岁的时候,一切好像都是云淡风轻模模糊糊。十岁生活里的人,也只有哥哥,小琪,还有几个长辈。
可是那年的十五岁,一切却是暗黑冰冷需仔细思量。
那年子休十岁,子昀刚刚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其实不过四岁多几个月的差距,子昀却已俨然是成人的样子,举手投足间有了皇家风范,身形挺拔的如同一棵初长成的杨树。看了就令人隐隐羡慕。子休还没到长个子的时候,比子昀矮了一个头还多。面容还带着稚拙的婴儿肥,可是已经挺起的鼻梁和渐渐浓密的眉毛已经有了俊朗清秀的影子。
俊朗。。。清秀。。。不管怎么说,都不像是拿来形容一只小猴子的词。。尤其是,这样一只小脸上抹了泥巴,月白的袍子生生穿成花的,吃饭前从来不知道洗洗爪子的小猴子。但是当他水汪汪黑白分明黑多白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抿红润的小嘴,小手背在身后站在你面前,还是会想想,如果这小猴子长大了。。。
你是这样想的,人贩子也是这样想的。
十岁的赵子休一从巡游队伍里溜出来,就遭遇了年幼王孙公子独自出行的老套情节——被人贩子盯上了。
难道不会么?这样一个孩子,周身都是名贵的丝绸,白嫩水润如同水仙花瓣一样的脸颊,尤其是,眼神纯洁单纯天真的,让人贩子觉得,这样的货色不拐走,以后怎么在同行业立足呢~~
闪光闪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紧了大摇大摆的赵子休。在他,一个人贩子眼里,那不只是一个小孩,而是一块粉嫩的肉,待卖到小倌馆或者那位好男色的大人家,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口水从舌头下面涌出来。人贩子连忙上前几步。冷不防前面的孩子一回头,大眼睛冷冷的看着他。
忽~一阵冷风。。。人贩子心里一惊。那孩子发现了?小孩子一步迈到他面前,依然表情冷峻:
“你知道我是谁么?”
人贩子连忙摇头。骗了无数孩子的他,不知怎么在这个孩子面前就是心里虚虚的。
那孩子表情冷冷的又追问到:
“你是谁的手下?”
人贩子更是忙不迭的摇头。
那孩子忽然眼睛弯弯的笑了,说着扬起粉嫩的小手,冲他挥了挥,就要往前走。人贩子一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掏出一块浸了药水的手帕,往赵子休口鼻上一捂。赵子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就不知道在哪里了。屋外响起几声牛叫。赵子休努力回忆着才想起自己是从仪仗队伍里溜了出来。好像是被人带到了乡下。
“啊~~~”打个哈欠。环视一下四周,白色的墙,没有上漆的桌子,桌子上几个豁了口的茶碗。赵子休心里开始害怕了。先是小声喊了一声:“哥哥.”
可是哥哥哪里在身边啊。他又鼓足勇气喊了一声:“有人么?”
也是没人答应。过了一会,就听窗下两个人商量.
一个人说:“这次的货色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另一个说:“不对,那不是个老实孩子。卖出去说不定还得被领回来。”
“那怕什么。”声音低了低:“就怕是个有来头的。”
“先试试。”
人贩子的伎俩就是这样。抓到个孩子,喂他条鱼吃。传说从鱼肚子开动的都是穷人家的小孩,若是从鱼头开始收拾,那必然是有来头,或是官宦子弟,或是一方豪富。赵子休一见两个人贩子送上来的鱼,抄起筷子,先捡鱼眼睛吃了。
倒不是因为他听见了人贩子商量,知道了他们的伎俩。而是他哥哥在身边时,一条鱼总是先把鱼眼睛喂给他吃的
两人一见,心里叫一声不好。果然是个有来头的。只见那小人把筷子一放,一伸手。两人不明白,诧异的看着对方。小猴子发话了:“愣着做什么,手巾呢?”
吃鱼要手巾以免荤腥,是呀,皇家的规矩。
人贩子明白过来,一扬手就要打过去:“小兔崽子,差遣你爷爷!”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孩子忽然一撑桌子,一脚飞腿,只听人贩子一声闷哼,捂住了某个重点部位。
赵子休一声冷笑:“我爷爷,你知道我爷爷是谁.”眼睛一瞪:“滚!”
另一个人贩子,就是领他回来的那一个,早就见识过:“你知道。。。是谁?”这个句式的厉害。连忙搀了另一个出门去。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谁知道这两人就被堵在了门口。门外以为年轻公子,一袭月白长衫,潇洒倜傥,星眸流转,面容冷峻,不怒自威。他身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
两人如见天兵下凡。腿一软,双双跪倒:“大人。。。”
年轻公子身边有一人发话了。刚才他不说话,并不引人注目,此时细细看去,竟还比那公子秀丽几分:“四叔,我去看看子休。”这少年正是赵子昀。
不一会,少年牵着里面的孩子出来了:“四叔,子休没事。”
颐亲王一声冷笑,指着赵子休对两个人贩子道:“你们知道他是谁?”
又来了,那个句式。
“好大的胆子,九皇子你们都敢拐。”对手下道:“来人。把这两人关押起来。打道回府。”回头对赵子昀笑道:“子休这孩子就是显眼。他们一出玄武门就被守城的士兵记下了。这一片有前科的也就这一家。也是可恶,不知道误了多少孩子。”
赵子昀笑笑:“子休没事就好。谁料到他淘气成这样。”
看向赵子休时,笑容不见了。看的赵子休不禁有些害怕。哥哥的样子。。。好凶。子昀牵过马,先把子休抱上去,自己随后翻身上马,把子休拢在怀里。一路往皇宫去。
“子休,你还敢乱跑。今天哥哥就给你立个规矩。”耳边的声音不同于平日的温柔,带了几分太傅常有的严厉。
“才不呢。。。”赵子休抬头看着哥哥:“我饿了。。。”冷不防屁股被什么咬了一下:“你还想着吃?被卖到青楼你还有命没有?”
“哥。。。”
“你最好老实点。别乱说话。”赵子昀脸色难看。一个一个字的吐出这一句。

傻瓜都知道此时应该正襟危坐,听候发落啊。赵子休却一扬头:“哥,从仪仗里逃出来很容易的,下回你跟我一起。。。”
“赵。子。休。你等着!”
哥哥的脸色第一次这么吓人。从前闹着玩,即使是恼了,也不过皱皱眉头,嘴角还是挂着笑的。可是这次。。。
皱着的眉毛,严肃的目光,紧闭的嘴唇,再加上居高临下的身高优势。赵子休明显的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好吧。不管你怎么吓我,我才不理呢!
小孩故作镇静,小手背在身后,抬起头来看着哥哥。尖尖的下巴扬起来就带了几分伶俐。大眼睛转了转,看看哥哥的眼睛,随即胆怯的低了下去。
赵子昀心头的火气还没下去。子休未免太淘气了。更何况平时淘气并没什么大不了,这一次却险些被人卖掉。一想到自己差点就见不到这个小东西了,赵子昀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恼火。
这小子,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老实听话。难道非要。。。

“子休。”
“哈?”小猴子朱唇微启,竟然带出了一点笑意。不知道这孩子刚才愣神时又想起了什么鬼点子。赵子昀没办法,想想决定采取郑重一点的方式。自己坐到床边,招招手让小孩过来。
赵子休嘻嘻哈哈的跑过去,一走到哥哥身边就习惯性的往哥哥身上赖。小手刚要环上哥哥的脖子就被哥哥抓住按了下去。子昀拉了子休站在自己面前。看着小孩受了冷落一脸的不快,心里整理了下思路:
“子休,我们说说今天的事情。哥哥有没有说过没有哥哥在身边不许乱跑?”
“哥。。。”再次试图爬到哥哥身上。柔软的发梢蹭过哥哥的脸颊,且仍然被按回去站好。赵子休一阵委屈:“哥,你干嘛啊。。。”
“子休,你说犯错了怎么办。”
小孩扭捏了半天,别别扭扭的开了口:“罚。。。”有点紧张的瞄了瞄哥哥。一双小手被大手握住,跑也不能跑,抱也不能抱,就只能这么站着。细细的手指在哥哥掌心挣了又挣,无奈被扣的紧紧的,就是挣不出来。
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赵子休心里叫着。哥哥今天是怎么了.
赵子昀伸手一揽小猴子的腰。十岁的孩子,整日胡天胡地的到处淘气,本来就没多胖,身量轻的很,十五岁的子昀一使劲,子休整个人就横着趴在了他腿上。
赵子休哪里被打过啊,忽然被这样一抱,完全没反应过来。被吓得“啊!”的一声叫。趴下是趴下了,人却手忙脚乱的要站起来。
赵子昀一把拉过他的手按在腰上,一只手脱去宽松的鹅黄色绸裤,一狠心又拉下了里面的白色小衣。赵子休身后一凉,这下彻底害怕了。软软的声音叫道:
“哥。。。哥。。。你做什么。。。不要。。。”
可惜一句话没说完全,巴掌就上了身。“啪!”的一声,小臀上就是清清楚楚的五个手指印字。子休“啊!”的一声叫,一时又疼又惊又怕。
是啊,身份尊贵的九皇子,哥哥宠着的赵子休,乖巧伶俐的小猴子。不论那一面,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更何况还是被脱去了裤子打。
子昀一咬牙,又是几巴掌。按着的小人先是被落下的巴掌惊得一抖,被握住的手指猛地抓紧,嘴巴里带了哭音的,哥哥哥哥的叫着。嫩嫩的皮肤早已罩上了一片红。
赵子昀还是心疼,但是今天着实被这小猴子吓得不轻,既然说了要立个规矩,决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疼吧疼吧。以后别出事就好。。。(虽然以后的事实证明那是大事小事无穷尽的吧。。。)
巴掌落的又急又快。趴着的子休疼的慌了神,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不出声来。小嘴里也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心里全乱了。
赵子昀忍不住了。估计是打了四十来下。小屁股上红肿的很明显,有几小片还泛了紫痧。手停了,孩子也不挣扎,任哥哥抓着自己的手,径自趴着抽噎。
过了一会,看哥哥不动,从哥哥腿上滑了下来,一手提了裤子,一手去抹眼睛。赵子昀想抱过来,谁知道孩子一躲,满脸央求的神情:
“哥。。。别打了。。我不淘气了。。。”说着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一只小手悄悄护在身后。神情间早已没了飞扬跋扈的淘气样子。乖巧委屈的让子昀心疼的一颤。
“过来,哥哥不打。”伸手要拉他,又恐孩子害怕。果然,小猴子犹豫了又犹豫,不管刚才怎么打了自己,哥哥还是哥哥啊。一小步一小步凑过来,还是不敢往哥哥身上赖,也不敢要哥哥抱,小嘴抿了抿,轻轻哼了一句:
“哥哥。。。我错了。。。你,你别生气。。。”说完,也不知道是害怕是委屈,又是几滴泪珠砸下来。赵子昀一把搂过来:“不打了不打了。子休乖一点,哥哥怎么会生气呢。”
“那你不生气了。。。”精巧的鼻翼吸了吸,稚嫩的鼻音哼了一句:“抱抱。。。”

抱了是抱了,安慰是安慰了。孩子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半夜起来上厕所本来不敢独自去,这回想了又想,没敢把哥哥叫起来。起身蹑手蹑脚开了门,转去了厕所,上了厕所,正疑神疑鬼吓唬自己呢,身后一阵冷风。
赵子休吓得头发都要立起来,迈开步子冲房间里跑过去,跑到一半。冷不防撞上一个暖暖的人,一把把他抱起来。
是哥哥。赵子休也顾不得害怕哥哥了,一把搂住哥哥的脖子,死死不敢回头。子昀抚着他的背安慰道:“没什么,起风了。回去吧。”
回房把孩子放在放在床上,摸摸脑袋:“害怕为什么不叫哥哥?”
摇摇头。小手又去摸隐隐作痛的屁股。抬头看着哥哥:“没。。。不害怕。。。”摆明了的撒谎,子昀听了却自责的要命。
哪怕是让人贩子拐了去,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是自己太凶了么?
正想着,孩子小手张开:“哥哥。。。抱抱睡。。。”又犹豫了一下:“恩。。。给揉揉。。。”抱过来,小孩皱皱小鼻子,搂住了哥哥的脖子。子昀从他身后把裤子脱下来,怀里的孩子动了动,显见是抗拒害怕的。子昀连忙拍拍的的背,示意别紧张。露出小臀来,上面的红肿还在。子昀心疼的抱紧了怀里的小猴子。不知道怎么才能不让他疼。一只手轻轻的揉着。
小孩轻轻哼着:“哥,你为什么凶啊。。。”
子昀不说话,还是帮他揉着。
头转过来。小嘴对着哥哥的耳朵:“哥,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呢。”
“淘气就不喜欢。”
小孩“恩~”的一声,赶忙抱紧了哥哥。过了半晌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要。”又过了一会,动了动脑子,又说道:“哥哥,哪天你不喜欢我了,我就躲起来。等你想起来了,一叫我,我就在旁边。”
子昀被他说的,眼圈一红,叹口气:“傻孩子。”

大半夜,小孩却精神了。月光明晃晃的从窗棱透进来,照在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诡谲的猫咪一样。小猴子翻来覆去的,小屁股在子昀身边蹭了又蹭,换了无数个姿势,就是睡不好。子昀一天在外面奔波,现在已经困倦的不行了。可是孩子睡不着,总不能按着他逼他睡觉啊。
怎么办。背出去透口气吧:“子休,睡不着么?要不要出去走走?”
脑袋一下抬起来:“好啊!”活像急着出门的小狗。子昀起来端了杯水给他:“喝半杯。”小孩子很乖的双手捧了被子一口一口啜饮着。这当儿,子昀整理了衣服,背对着床张开手:“来,哥哥背。”
沉沉的带着婴儿肥,却散发着一点奶香的身子暖暖的贴过来。哥哥下巴下面拉了一双白嫩的小手。耳边吹过一阵小风:“走吧。^-^”

月亮很好。院子里时不时有打着宫灯的宫女太监走过去,见了皇子兄弟俩,倒也不多说什么。
“哥。”
“恩?”
“你累不累?”
“不累。”

“哥?”
“啊?”
“挨打好疼。。。”
“是哥哥打重了。”
“不是的。我是说,上次裕妃娘娘打你,你是不是也很疼。。。”
“不疼。哥哥不疼的。”
“疼的。我以后都不会给哥哥闯祸了。”

“哥哥。。。”
“怎么了?”
“如果今天你不去找我,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乖,别想这事了。你到哪里哥哥都能找回来的。”

“哥。”
“乖。”
“母妃。。。母妃是不是生我的时候就身体不好。。。所以才。。。”
“不是的。”
“哥。我都知道了。”

“哥。。。是我让你操心么?哥。。。不过你怎么不要我。我都一直在你身边啊。。。”
“哥。。。好困啊。。。哥。。。你困么?”

背上的小孩脑袋靠着自己的肩膀,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子昀机械的走着。夏天的晚上还是有些潮热。背上已经湿了一片。空气里粘稠的花香也像催着他回去睡觉。月亮都已经西斜了。
还好。孩子是睡着了。如今哥哥病着,赵子休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心里一阵难受:“哥哥,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睡不着你背着我在宫里走。”
皇上笑笑:“子休,现在哥哥可背不动了。”
赵子休装做生气:“哥哥你少胡说。好好吃药怎么见得就背不动。”
皇上依然耐心的笑着:“好啊。我们试试看。”

荣予琪默默的站了很久。一只手搭上肩头,冷冷的声音说道:“客人走了,予琪,我们也该谈谈了。”
荣予琪回头去看大哥的脸。看着骨肉至亲,从小照料自己的大哥,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谈就谈吧。
荣予竹又加了一句:“我看我们要好好说说。刚才遥肃的招数好眼熟啊。”
荣予琪却还没回过神来想遥肃。毕竟,被勒令跪在家祠里是不适于回忆思念的。可是要说什么好好反省,也没那个心情。
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心里全乱了。乱了也不是最难过的,做难过的是大哥就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简直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考虑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并不是什么太痛苦的感受。
荣予竹在弟弟身后清了清嗓子。荣予琪心里一紧,只听大哥说道:“起来,跟我走。”
没办法,只得勉强站起来,腿还在微微颤抖。不知道刚才跪了多久,一下要站直,膝盖疼的不行。荣予琪弯腰扶住膝盖,却不防被大哥拉住胳膊:“谁让你站着了?跟我走!”
一步步蹒跚着挪到大哥的卧房,也不知是腿疼还是心里不安,进门几步就一下跪在地上。黯然的看着地面,喃喃的开口叫到:“大哥。。。”眼神幽幽的抬起来看着荣予竹:“哥。。。我心里难过。。。”
看着小弟这个样子,荣予竹心里也不好受。这孩子从小就那么懂事,别人的事情都是细心的考虑在前面,自己的事情也懂得打理。时时都是从容的样子。即使是犯错受罚,父亲和作为大哥的自己都不免手下留情点到为止。予琪这样落拓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叹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弟弟。荣予琪不舒服的挪动了一下,看着地板很小声的说:“哥。。。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今天不要。。。”
“予琪,听话。”语气竟然带了一些疼惜。让荣予琪心里一酸,泪珠默默的滑下来。荣予竹看着他的样子,想起了那另一个孩子。不知为什么,予琪看上去有了些遥肃的样子。
心里装了一个人,让他在心里占了那么多的位置,连自己的位置都占了去。那样子,说不出是孤独,是孤傲,还是落寞。
不能想下去了。一股寒气从胸臆中升起,荣予竹伸出的手指都了些颤抖,指向床的位置:“趴下。”语气极力平稳。
荣予琪绝望却也带了央求的看了一眼大哥,知道是不可能让他改变主意了,只得乖乖上前上身俯下趴在床上。又不安的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大哥。
荣予竹本来打算动家法的。但是如今却无论怎么都舍不得下手了。也罢,用手打应该也可以了。坐在趴着的予琪旁边,揭开他衣裳下摆,把裤子连同小衣一起褪了下来。荣予琪轻轻的躲闪着,红了脸央求:“哥。。。”
荣予竹不理会,摆出大哥的样子,冷冷的问到:“知道为什么罚你?”
“我。。。我私自闯了大牢。。。还。。。还把飞花教给了遥肃。”
“啪!”的一巴掌:“还有呢?”
“对不起。。。”荣予琪小声重复着。摆明是不打算继续认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包括离人的事情呀?”荣予竹的声音听上去反而有了些耐心,直使得荣予琪心里不安的感觉加了倍。
“离人的事情你敢说你不知道?那一定就是凌洛做的!”
“不。。。不关凌洛的事!是我把它送给遥肃的。”
“啪!”的一巴掌。“事到如今还是不说实话,那剑是谁给你的?!”
“哥。。。”荣予琪猛地回头,拉住哥哥的袖子:“哥,你打我吧。你别逼我了。”臀上的红色手印还在嚣张的疼着,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求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甚至被疼痛镇住,什么都能不想。那么挨打便挨打吧。
“打你?”荣予竹眯起眼睛反问:“那好啊。既然你认罚,就给我趴好,不许乱动。”
哥哥略微干燥粗糙的大手放在屁股上,谁敢乱动啊。。。
荣予竹很有章法的一下一下打着。并不是很快,但是每一下都很疼。荣予琪依然是不自觉的轻轻躲闪,疼的微微叫出声。胳膊肘撑起身子的姿势和那小声的呻吟让荣予竹觉得,其实弟弟还是孩子。

荣予琪咬住嘴唇,尽量抱紧怀里的被子,身上疼的很,心里也有些委屈。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流了满脸也不去擦。先时还好些,靠着倔强坚强勉强撑着,后来哥哥的巴掌一直不停,已经有些疼得受不住了。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只叫了一声哥,又没动静了。
荣予竹狠狠的一巴掌打下去,荣予琪“啊。”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被惊的还是疼的。荣予竹依旧语气很耐心,手放在弟弟发热的臀上:“予琪,你人大了,胆子也大了。哥说的话都不听。也跟哥哥生分了。遥肃在学飞花的事情大哥何尝不知道,你把离人送他我也是知道的。你若是如实对我讲,我还能不准么?”只是予琪这回遇到的事太大了,他又压在心里,荣予竹想,打一顿让他好好哭哭发泄一下也好。
荣予琪听了一愣。转身搂住哥哥:“哥。。。我是怕。。。”
“知道怕打,还不是一样去闯大牢了?”大手把弟弟从怀里拉出来,狠狠心又按回床上。这回荣予琪不死撑着不说话了,语气里还带了点撒娇:“哥。。。轻点。。。”
荣予竹不理他,又狠狠打了二十来下才拉他起来。打的有些重了。红肿里带的青紫看上去就会觉得疼,看着予琪满脸的泪痕,嘴唇被自己咬出的印子,荣予竹心疼的不行。可作为大哥又不好怎么娇惯宠溺小弟,只得装作平静,招来下人伺候荣予琪回去休息。
自己在书房里继续故作平静却无论如何装不下去了。还是去看看予琪吧。荣予竹犹豫再三还是去了荣予琪的卧房。床上的人趴着,身上盖了一条小被,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像在哭。荣予竹走近一看,果然是荣予琪哭了。
赶忙抱在怀里:“予琪,是不是疼的厉害。哥哥打的重了么?”
“哥。。。不是。。。我。。。”荣予琪抱住哥哥,话都说不出来。
“哥知道你心里难受。哭吧,没关系。”
算了,这样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一直赖在大哥怀里。这样宽厚的肩膀,充满安全感的气息,一旦被他抱住就想安稳的睡觉。
为了遥肃,那么长时间站在他前面为他遮风避雨,那么久一旦有什么危险自己都挡在他前面。可是如今曲终人散,当身后没有了那个曾经一次次支撑他鼓励他的人时,似乎就真的累了。
是的,如果他在身边,自己永远都不知道累。与他一起戒备的太久了。现在有了一个人可以让自己依靠,就安静的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荣予琪靠在荣予竹怀里,安静的一句话都不说,荣予竹也不说什么。轻轻换了个姿势,打算让予琪这样好好睡一觉。有些事情经历过,未免如梦初醒。而梦是噩梦还是好梦,很多时候取决于那个结局。看予琪的样子,完全还是没有睡醒,也还是没想明白也不愿意去想明白的样子。也许要过很长时间,他可以才平静的想起那个孩子吧。荣予竹任由弟弟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想着这个弟弟几个月前还多少是少年轻狂行事不计后果。如今却有了些微微皱眉考虑的表情。
是长大了些啊。忽然长大了很多。不知为什么荣予竹心里却在酸酸的难过。如果要这样带了一身伤的长大,未免太残酷了。
“哥。”荣予琪开口了,嘴角带了一点苦笑:“这几个月真的劳心劳命。想象去年冬天的事,好像是几年前了。”
“小琪,一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都没关系了是么。。。哥。”
“哥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荣予竹轻轻为他擦去眼角的一点泪水。看着弟弟又垂下眼帘靠回自己身上。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
曾经也想像皇上保护子休一样保护予琪,可是予琪不一样。予琪永远都是安静的,什么都不说,想的却比任何人都多些。好像是默默抗拒不让别人靠的太近,却也像是隐隐的畏怯,却也隐隐的骄傲。
“要帮忙么?” 装作关切的嘴脸。
(谢谢 不用。)
“这就是荣大人的小儿子予琪么?”一脸艳羡的势利。
(恩。)
“我今天去买了油盐酱醋,我七大姑八大姨家的某叔的小孩结婚。”热切的唾沫飞溅。
(请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予琪啊,快尝尝这块糕,是我专门从老家给你带过来的,废了好大周折。。。”挤眉弄眼的假亲切。
(见鬼,我有说要么?)
作为大哥,看到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说的话了。要说人自然可以温润如玉,可是玉毕竟是石质的,又有哪一块玉石握在手里不是微微的沁凉。
荣予竹拿过一杯水给他。看着予琪端起来一口口的喝下去。又坐在床边看他自己难受的翻了个身,抬眼看向床边的自己,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其实不跟大哥好好说话真的很久了。
“予琪,怪罪大哥打你么?”
“哈?难道大哥还能让我打回来?”
“小子。”去捏他的脸:“你敢。”
“你趴下,看我敢不敢。”
“小子,连你大哥都敢打了?”一个声音从门边传过来。荣予琪荣予竹看过去,正是刚刚连夜处理完交割事情的荣大人回家了。两人齐齐叫了声爹。荣大人一看予琪大白天还趴着,心里就明白了。
本来知道了予琪闯大牢的事情打算惩处一顿的。既然长子代为惩戒了,予琪心里也难过,当爹的也就在心里悄悄的放过去一马。再说出门办事半个多月,虽然说孩子也长大了,都是男人,也还是有些挂念担心的。
荣予琪一见爹,心里的感觉怎么是一言半语可以说的清楚的,不安也好,害怕也好,开心也好,心里觉得安慰也好,此时就只想让爹坐过来到自己身边。荣大人果然是笑呵呵的脱了外衣坐过来去摸荣予琪的脑袋。荣予琪不好意思的躲过去:“我哪有敢打大哥,是大哥打我在先。”
荣大人装作不知,“哦?”的一声,掀开被子去看荣予琪的伤势。红肿青紫是想见的。可是总的来说打的并不重。予竹的心思自己何尝不明白,以为先下手为强,还能打的轻点,若是等自己这个当爹的回家就不知道怎么重罚了。也是生怕委屈了弟弟。
可这孩子都做了些什么啊?劫狱!私传剑法!藏匿公物私相授受!
哪一条不够被荣家的家法打的一个月不能走路的。可是那一个荣家的下的了这个手?荣予竹也最是个外面严厉内里温厚的,自己呢,趁着在气头上狠下心来教训了几次,看那孩子疼还不够自己心疼挂念的。那二少爷荣予书呢。。。
如果没有荣予书。。。荣家的家法几乎就没有设置的意义了。。。而荣予书作下的事情也几乎为每一条荣氏家规添加了鲜活的案例注解。
所以如果荣予书要教训荣予琪。。。简直应该把自己打死再鞭尸。。。虽然这样想有些过分吧。但是用来形容荣家的“害群之马”狂放不羁“不畏强权”的荣予书确实再适合不过的。
“这么说。。。”一个声音从自己耳边想起,把荣大人吓了一跳:“这么说小琪被大哥打了?”探身看着小琪伤势的人一脸的坏笑:“小琪呀,二哥给你揉揉。”说着伸出手:“啪!”的一声,竟然拍了荣予琪一巴掌。
荣予琪“啊。”的一声,咬牙叫一声:“荣予书!”(跟二哥还客气什么?动手吧!)一把抓住急急缩回的手就往床上拉,两个人一时掐成一团。
武林的公平比试是一回事,打架就是另一回事。比试起来自然是能分个高低,可是打架谁都不是荣予书的对手。可是此时小心绕过弟弟伤口的荣予书就无论如何占不了上风,又不愿意就这样认输:“小琪。。。唉,小琪,穿上衣服再打不可以?”
荣大人清咳一声:“予书,下来!”
“不!”臭小琪。。。我戳。。。
瞬间就被爹从小琪身上扯了下来按在床上:“啪啪啪啪!”几巴掌。荣予琪“嘻~”的一声笑了出来。荣予书小声:“妈的。。。”冷不防臀上的肉被一双手狠狠捏起来:“予书,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哎呀。。。”
一家人终于凑齐了吃顿饭。出了回娘家的荣夫人要过段时间才回来以外,父子四人总算是都在了。就连常年在外省逍遥的荣予书也回家了,让荣大人格外的满意。
大家都落了坐,荣予琪还犹豫的站着。荣予书一揽他的腰:“来,坐哥这来。”荣予琪瞥了他一眼,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荣予书最是个随性的人,哈哈一笑丝毫不以为意。
荣大人吩咐去弄个垫子,这才算是安分了些。一桌子荣府大厨的拿手菜,荣大人和荣予竹也就罢了,荣予书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家里的菜不用说是想念了很久了,不一会就确定了几个最喜欢的屡屡下箸,大大方方毫不避讳:“那个我喜欢~”
予琪则是心思重的很久没好好吃东西了,这回心思初定,想起吃东西来了。也在认真的吃东西。荣大人看着两个儿子吃相可爱,心里也高兴的很。让管家给倒了酒,想着大家明天都没什么事,喝点酒也无妨的。当爹的先敬了一圈,敬予竹的大哥做的好,当官也尽职尽责,敬予书虽然玩闹,任内的政务却处理的很巧妙。予琪眼神带了点苦涩的看过来,知道自己实在没什么可以敬的,自己端起了酒杯。谁知荣大人先说:“也敬予琪。敬的是什么予琪自己知道。”
荣予琪眼睛一闪,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知道了。我也想清楚了。”
“要去追遥肃?”荣大人依然是宽容的笑着。荣予书生怕小琪听了伤心,忙叫了声:“爹。。。”荣予琪却很感激爹可以宽容的看这件事情,甚至放手让自己做选择。可是自己的选择与爹想的不同。
“不,”荣予琪摇头:“是要好好加油。”
荣大人想,荣予琪说要好好加油,无非是第二天早起穿戴整齐,去上朝,去好好作为。但是如今去上朝这件事就罢了,皇上还在病中。满朝文武在担心之余也不免庆幸平白多出的几天长假。文人们常说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半日闲尚且如此窃喜,几日闲就更不用说了。
荣家父子四人也一样。
话说四人中只有荣予书一人有睡懒觉的习惯。荣大人不知说了多少次打了多少次,始终是没扳过来。打着哈欠迈着方步踱进方厅,予竹予琪和爹已经在吃早饭了。荣大人看他头发松松一挽,衣服也是松松垮垮,脚下踩了一双拖鞋,发话道:“予书,平日里也这么晚起来理事?”语气里有很明显的责怪。荣予竹也说:“予书啊,早饭还是应该按时吃。”
荣予书乖巧的嘻嘻一笑,绕到予琪身后,“蹭~”的一声把予琪屁股下的垫子一抽。予琪“啊!”的滑下了凳子,本来在喝粥,根本没提防,这下正好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且正好是屁股着地。被手指带翻的粥一滴滴从桌子上低下来,落在予琪头上。再一滴滴从予琪的刘海上委委屈屈的滴在衣服上。
荣予琪又气又疼一时说不出话来,荣予书哈哈大笑,荣予竹忍了笑去扶予琪起来,荣大人大喝一声:“荣予书!”
荣予书:“哈?”
“过来!”
大哥望过来的眼神分明说着:你完了。。。
荣予书学女子的小碎步,挪挪挪,到了爹身边,不顾爹的眼神直接上去蹭蹭:“爹。。。”
荣大人根本不吃那一套:“趴下!”
“爹。。。”扯扯袖子。下一秒就被荣大人一把扯了横趴在腿上:“你一回家就鸡飞狗跳!”不想荣予书趴在爹腿上竟然还回头瞄了荣予琪一眼(鸡飞狗跳,嘻嘻)。
荣予书趴在爹腿上竟然还回头瞄了荣予琪一眼(鸡飞狗跳,嘻嘻)。被荣大人一指头戳在脑袋上:“还不老实!”说着顺手拍了几巴掌。
隔着衣服,本不怎么疼。荣予书嘻嘻哈哈站起来,挪到荣予琪身边打躬作揖:“包含包含。”然后径自落座。
荣予琪沾了一身的粥,也顾不得吃早饭了,直接吩咐下人去烧水洗澡。正忙着张罗呢,大门处一声通报:“靖王爷到~”话音未落,赵子休已经一闪出现在门口了。只见荣家大少爷正襟危坐,拿了本公文细细看着,荣家二少爷闲散的斜倚在椅子上,一条修长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手里端了茶杯,看见赵子休“哈”的一笑迎上前去。
赵子休是最喜欢这位予书哥哥的。一看予书在家,欢叫一声飞身扑了上去。两人随即嘻嘻哈哈掐做一团。
荣大人低喝一声:“荣予书!”
两人正打的开心,哪里顾得听旁人的。眼见已经滚到了地毯上,门口清贵的一声:“赵子休。”赵子休这才想起自己是带了人来的。忙从地上爬起来:“哥。。。”
皇上笑吟吟背了手站在门口。大家终于知道赵子休今天心情愉快满面春风的原因了。皇上的气色看上去是好多了。看来歇个几天还是有好处。今天竟然随了弟弟出来散心。见了予书也很开心的打招呼:“予书回来了。”
荣大人上前行礼,被皇上扶了起来:“免礼。荣大人昨晚才回家吧,朕过来看看。”对着予竹点了点头。环顾了下四周,问道:“予琪呢?”
予书规矩的答道:“他一会来。”皇上与子休相视一笑。
众人才落了坐,予琪正从外面进来。头发还是有点湿漉漉的,一见皇上下意识的伸手理了理头发,又看了看身上,像是确定自己穿好了衣服,眼神才看向皇上。
那件事之后,遥肃那件事之后,跟子昀哥哥,就没说过话吧。他瘦了好多。
眼神里的几分怯怯让皇上的心里落了一块冰块一样的难过。不知道当初那句,不论怎么都不怨自己的话予琪还记得不记得。也不知道予琪是否还是当初求自己不要让他走的那个孩子。
“予琪。”子昀哥哥的声音还是那样,醇厚的如同深色的绸缎。语气里的温柔还是那样软软的,眼睛里也是对自己弟弟一样的疼惜。看着予琪走路略带不方便的样子,眼神里又带了几丝诡谲,在予琪耳畔轻轻问:“这回又是吃了谁的亏?”
明明是亲密的气氛。谁知道荣予琪挺直腰杆,径直看着皇上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不过是猫儿狗儿打架,不劳皇上挂心。”
皇上像被人打了一击耳光一样。带了几丝震惊看向荣予琪。荣予琪被他的眼神看的犹豫了一下,随即还是寸步不让的看回去。
“予琪。。。”荣大人看出来些端倪,连忙出言制止。
“上次朕让你去巡检山东海防,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去?”温柔的声音里的威严隐约可见:“明天就动身。”
“是。”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字。并不多说。
“朕今天在荣府过夜了。”皇上回头吩咐道,目光若有若无的从荣予琪身上扫过去。荣予琪没听见一样:“爹,我还有事,晚上去鸿馆。”
“予琪!”这回是大哥警告的声音。连荣予书也过来扯扯荣予琪的衣角:“小琪你到底别扭什么。”荣予琪嘴角一撇。皇上看了心里一热,明了了他的意思:不过在闹脾气呀。遥肃那事,还是有些委屈了他。
“小琪别走了。”皇上发话了:“山东海防那事让你一耽搁,早就有人选去了。”
荣予琪抿了抿嘴,点点头。皇上凑过去:“还敢闹脾气,你等着。”
荣予琪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安心了些。
荣府 :
在皇宫跟在荣府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相比起来,荣府反倒舒适很多。白色的墙面,水磨的墙裙,都让人舒服。何况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树木,站在下面几乎看不到天空,不知道比皇宫里那些半人多高的除了好看什么用都没有的花花草草好多少。
从皇宫冰窖里送来的冰块已经布置好了。本来有些炎热的天气,坐在荣府的花园里,却有了丝丝凉意,带了茶香,软软的沁润开来。几人各自坐了,赵子休径自嘻嘻哈哈,跟荣予书斗嘴抬杠。荣予竹依旧沉静,皇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子休和予书,荣大人怕自己一个长辈在,坏了他们的兴致,假托自己昨晚回来晚了要小憩一会,回房去了。荣予琪看那石凳实在不能坐,走到坐着的大哥面前,轻抬膝盖,碰了碰哥哥的大腿。
荣予竹把目光从手里的书中移开,带了几分笑看向不好意思开口的弟弟。荣予琪皱眉:“哥。。。”荣予竹“扑哧”一笑,张开手,让荣予琪坐在自己身上。
皇上也看过来,招手道:“予琪,别乱你大哥,到我这里来。”
荣予竹笑着看荣予琪:“皇上,这要是让爹看见了,他可就不用下床了。”
荣予琪故作凶狠的一眼瞟过去:“哥,说什么呢。。。”回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赵子休荣予书已经不吵了,这时都看着自己,嘴角不约而同的带了意思“我们都听见了”的表情。
荣予琪白皙的脸“刷”的一下染了一片红晕。自己觉得脸上发烧,不由自主抬起手腕遮。几个人看他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各自心里好笑。
荣府,晚宴。
“哈哈!你又输了!罚酒!!!”赵子休再次赢了荣予书,得意的哈哈大笑。就连下人在旁看着都忙不迭的捂嘴。
“喝就喝!”荣予书端起一海碗,咕嘟嘟吞下一碗酒,一抹嘴唇:“再来!”
皇上跟着笑:“人家予书让着你,看你得意的。予书别呛着。”
荣予竹跟荣大人一样不说话。笑着斯文吃东西。荣予琪坐在垫子上眼睛转来转去,冷不防一眼与皇上撞上,皇上正笑着看过来,荣予琪连忙假装看别处。
“予琪也别愣着,一起玩吧。”皇上怕冷落了他,连忙提了一句。荣予琪心里一动:“我不会。”荣予书一听不乐意了:“快算了吧!上会是谁在酒席上赢了整整一圈的?”荣予琪眼一瞪:“就你知道!赢了一圈总比某些人输了一圈好!”
皇上知道遥肃走了荣予琪心里不好受,脾气大一些也是有的。今天处处有意退让。谁知刚才好端端又碰了个钉子,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心想荣予琪再这么胡闹下去就绝不饶他。
荣大人比几个孩子老到的多,一眼就看出皇上脸色不善,荣予琪成心找茬。抛了几个眼色过去荣予琪权当看不见。咳嗽一声,发话道:“予琪,你不舒服就早点下去休息吧。”
荣予琪这会看什么听什么都不顺,头都不抬:“我没有不舒服。”
皇上也说:“荣大人,让予琪陪陪朕,现在时候还早,他饭也没吃好呢。”
荣予琪根本不领情:“饭吃好了,先走一步。”说着就要起身走人。
一桌人顿时就是一冷。玩闹的荣予书赵子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往大家脸上看来看去。荣予竹静静的坐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荣大人面带愠色,皇上站起身来一拍桌子:“荣予琪!你有完没完!”一个碗掉下去哗啦的一声。让气氛更加紧张。
荣予琪没想到皇上会发这么大火。他一天事事找茬滋事,自己也不尽然都意识到了。给皇上碰的几个软钉子自己更是不知晓,有意顶回去的几句也是心直口快由着自己。皇上一发火,荣予琪立刻意识到是自己过分了。脸上有些发白,可是碍于面子还是不愿落座,就站在桌子旁边抿着嘴不说话。
皇上哪知道荣予琪在找台阶下,一看他还不听话,脸色更加难看:“坐下。”荣予琪的性子又起来了,还是不说话站在那里。
皇上彻底火了,几大步走到荣予琪面前,压低声音:“在这挨打你就满意了?!”话音未落,知觉一个人软软的从身后抱了过来。赵子休撒娇的把脸贴在哥哥背上:“哥,跟小琪生什么气啊。”
荣予琪正不知道说什么,身后也是一个人拦腰一抱,荣予书揽着弟弟笑眯眯:“予琪,你不疼了?”
两个人抱了两个人,互相还使眼色。皇上哭笑不得,觉得予琪的事情自己也有些小题大做了。看荣予琪低了头垂着手一副认错的样子,心就先软了。
罢了罢了,就由着他闹几天吧。
谁知荣大人看不下去了:“荣予琪,去书房等我。”
皇上刚想说什么,想到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也不好管。刚才还生气,现在倒想反过来为荣予琪说话了。万一荣大人下手重了,自己再去拦也不迟。反正不能打坏了荣予琪。
荣予琪眼神有点怕怕的看了一眼大哥和二哥。大哥微微冲自己点了点头,意思是一会去救你。就连平日里不拘小节的二哥眼神里都带出几分同情来。荣予琪没办法,只得往书房去。走路时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荣予琪心想,这下是肯定完了。
进了书房,也不点灯,就在条案旁边乖乖跪下。荣大人过了不一会也就来了,只不过这一小会在荣予琪看来也长的不像话。
“起来吧。”只是没想到爹说了这么一句。荣予琪犹豫的看了爹的表情,没动。荣大人又把语气放缓了些:“好啦,起来吧。”说着自己先捡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儿子整理衣服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心里也有些心疼。
“你知道错了?就算那不是皇上,也该讲些礼数,怎么好那么顶撞人家。”荣予琪默默的点头。荣大人拍拍大腿:“趴过来。”
“爹。。。我这。。。还疼呢。。。”荣予琪双手捂在身后退了两步。
“快点!”荣大人瞪眼道。荣予琪只得蹭过去,慢慢趴下。荣大人慢慢脱掉他的衣服。荣予琪有些挂不住了:“爹。。。别。。。”
荣大人并不急着动手,细细看过儿子的伤势,开口道:“你大哥还真是手下留情。不过一天就只剩些印子了。”哼了一声:“我要是常年在外,还不知道他们把你惯成什么样。”说着,抬起一手重重的拍了下去。
荣予琪“啊”的一声身子一抖。大哥在怎么手下留情,毕竟是旧伤未愈。坐且坐不稳,何况挨打呢。荣大人一手按紧了他,说:“念在你带了伤,今日也不是有意的,就打二十下,略施惩诫。”荣予琪听到爹肯手下留情,连忙应了一声:“是,爹。”
荣大人“恩”了一声,“啪啪啪啪”几巴掌甩下来。荣予琪疼得眉头紧皱,生生把想喊的疼咽了回去。荣大人也不说话,继续打。荣予琪心想也不过二十下,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想起今天子昀哥哥发那么大火,趴在爹腿上小声问:“爹,我今天说的话真的很过分么?”
“予琪,你平时很懂事,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一句话都不会好好说。”
荣予琪也不多问了:“爹,您打吧。”荣大人叹口气:“还打,你明天还不想坐?起来吧。”顺手替儿子整理好衣服扶他起来。荣予琪心里暖暖的:“爹,要是你一直在家就好了。”
“一直在家?一直在家看着你打你?”荣大人好笑:“你又不是小孩子,好端端是怎么赖起爹来了?”
荣予琪靠在爹身上,也不知想什么。只听门口弱弱的一声:“爹。。。”一听就是荣予书先绷不住求情来了。“荣叔。。。”这个是赵子休那家伙,甜言蜜语的连“叔”都用上了。荣大人觉得好玩:“都进来吧。”
荣予书赵子休一起推门撞进来,荣予书伸手蹭蹭弟弟的脸,一看他没事也就安了心,赵子休瞄瞄小琪身上,也觉得没什么大碍。两人相视嘿嘿一笑。
门外走廊尽头,皇上一脸严肃:“行了,没什么事我们去餐厅等他们。”说着率先走去。知道小琪还是没事,趁着身后的荣予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悄悄的笑了一下。
第二天,皇上照常早起回去上朝,赵子休跟荣予书玩得太晚,两人就在赵子休的客房睡下了。这回是打死也起不来了。特别是荣予书,被爹,大哥,弟弟依次叫过,醒来的时候却一点都不记得。满眼都是明媚的阳光,这样的天气,不出去玩就是暴殄天物!
好玩的是两个人是互相打架醒来的。先是荣予书梦里大喊:“你大爷的!”然后闭着眼睛一拳甩过来,赵子休睡梦中迷迷糊糊也以为做梦呢,一脚踹过去:“敢骂你祖宗!”
然后就是胡天胡地的武打场面。好在还是赵子休率先回过神来,揉揉眼睛:“荣予书你疯了!”
荣予书:“少废话,门外蹲着去!少爷我要换衣服出门!”
赵子休:“呦,你以为你是二八大姑娘啊?”浅笑一下,把睡衣领子往肩膀下拉了拉,露出一抹香肩:“咱俩谁比较像啊?”然后哈哈大笑着看荣予书抱起一团衣服红了脸冲出门去,临走还甩下一句:“我可是正人君子,您找小琪侍寝去吧。”
一个时辰,两个人依然睡眼朦胧,但已经站在京都的大街上了。眯着眼抬头看看明晃晃的日头,又有些想回家睡觉了。
“予书哥,我困了。。。”赵子休含混的嘟囔了一句。
荣予书打了个哈欠:“这样你也会困,大白天睡觉多浪费时光。”
于是两人继续轧马路。不一会看见路边一位老妇人,身边站了几个锦衣少年,正冲她大吼大叫:“偷了我们少爷的东西还想赖,要不要脸?”
老妇人摇着白发散乱的头,连连摆手:“我并没看见。”着急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
“喂!”赵子休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什么,荣予书一巴掌已经甩出去了:“你们要不要脸,欺负老人。”
那人揉着红肿的脸颊:“你知道我们是谁么?他妈的你也敢欺负?!”说着一挥手:“弟兄们给我上,别留活口!”
赵子休一见那人的手下开始抄家伙,生怕荣予书吃亏,连忙动手帮荣予书。这两人一个出身世家,一个自幼有大内高手教导,那些乌合之众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就连倒地的动作都很难看,却又为了显示对自己主子的忠心,呻吟的很大声。那老太太哪里敢惹事,早不声不响的走了。
所以在旁人看来,就是丞相公子和王爷在欺负一群武功全无的百姓。
可谁知道那群百姓为首的一个竟然是翰林院大学士的公子,翰林院大学士有很多个,这位竟然是当初反对科举改革的。
那么,宣传改革的赵子休,提倡改革的荣大人的儿子荣予书,可就没那么容易从他手下过了。再加上这位就这么一个儿子,平常是极溺爱娇宠的,这回在街上吃了亏,自己心疼不说,家里那位夫人更是不依不饶哭闹上吊。当即联合了几个同僚,打算好好借题发挥,绝不能善了。
第二天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一纸奏章把荣予书参了上去,连带也告了赵子休一记小帐。百官顿时议论纷纷,不明就里的各个带了些愤愤不平,仗势欺人,简直很过分!
皇上半信半疑,要说荣予书和赵子休打了人,那倒是可以理解,可是无故欺负人,却绝不像这两个孩子能做出来的。越想越不对,说道:“这位大人,朕觉得此事还待考证,请查清再来禀报。”
这么一来,皇上偏袒弟弟的罪名,便是坐实了。
堂下当时就站出几名官员要求荣予书赵子休出来对质。可怜两人又是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特别是荣予书,被大哥叫起来,看大哥的脸色不对,问什么话也不说,心里早紧张的没了边。可他也绝想不到是因为惩戒了那几个混混惹下的祸。
一路上忐忑不安,细细寻思最近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结论是——没有!
赵子休比他更理直气壮,仗着王爷的身份,是被“请”到朝堂上的。往堂上一站,挺胸抬头,心想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幅样子入了各位大人的眼,可就是狗仗人势,死不悔改。

荣予书也到了,站在赵子休身边小声问:“到底为了什么事?”
赵子休:“什么都没做,怕他们作甚。”
“两位嘀咕什么呢?!”大学士大声说道。
荣予书尽管心里虚虚的,但平日的威风还在,一记眼风扫过去,把大学士的气势扫掉一大半。只是旁边的人纷纷议论:竟然还这么威风,可见平时是欺凌弱小惯了的。
荣予书赵子休,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皇上在上面问道:“赵子休荣予书,你们昨日可伤人了?”
两人想起昨天的事情,点头称是。在两人眼里是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所以不妨明说出口。但在百官眼里,就是不知悔改,丝毫不以为耻。
皇上皱了皱眉头:“是为了什么?”
赵子休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就是因为看见一群人欺负老人,后来因为他们攻击荣予书,敌众我寡才不得已出手。并未刻意伤人,也非无故闹事。
大学士冷笑一声:“王爷编的故事可有人信?”百官中倒有一大半摇头。大学士心中得意:“那老太太何在?王爷怎知她并未偷盗?就算是我们先闹事,难道不该归捕头管?王爷怎么解释?”
赵子休被问的张口结舌。是啊,那老妇人无处可循,偷盗之事尚未查明,归不归自己管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别人先动手更是没证据的事情。
那大学士乘胜追击:“那王爷的故事还指望谁相信呢?”一干人继续大摇其头。
皇上本来打算秉公办事,把事情问清楚了,该罚的罚,该安抚的安抚。可是这下却全乱了套。赵子休荣予书是冲动,但事出有因,也没这么大错。这罪名落下了,起码是个杖责一百,名声不好了还在其次,身子伤了可怎么好。
正犹豫间听见大学士问,茫然看向赵子休,只见赵子休也看着自己,眼神里的无奈,对自己的依赖,被人冤枉了百口莫辩的委屈,全都写在脸上。
那表情,好像一声声喊着哥哥,求哥哥来帮自己。还全是小时候受了冤枉的样子。皇上心里一酸。这眼神,别人不明白他还不明白么。当下轻轻嗓子,朗声说道:“朕相信。”
“朕相信。”三个字一出,所有人都向皇上看过来。荣大人颐亲王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大学士和几个官员则明显是难以置信,心中不平,荣予书不知想什么,赵子休眼中是满满的安心和惊喜。
这孩子。皇上暗暗的心想。还是把心思摆在脸上。忍不住要笑,却还是板起脸面对那一帮难缠的要讨公道的大臣:“学士大人,我相信靖王爷所说属实,因为朕是他哥哥。兄弟二人一起长大,为兄的教导训责,朕自以为做的不错。自幼看他长大,知道他纵然顽劣淘气,欺负人的事情是决计不做的。这件事查明便是。如果靖王爷小荣大人有错,朕为兄的,荣大人为父的自当惩戒。可是如果冤枉了,赵子休是朕的弟弟,朕不容他受一点委屈。”最后一句一字一顿,尽显威严气势。
顿了顿,堂上鸦雀无声,皇上继续说:“靖王爷,小荣大人若是真的犯了错,那错还在其次,首当其冲的就是朕跟荣大人,教导无方,放纵子弟。”说着一抖龙袍站起来走下宝座去:“若是诸位臣公定要今日讨个公道,荣大人,不妨您与朕一同领了这个罚。”
说着走到大学士面前:“大学士,意下如何?”目光直视大学士,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弯了腰的大学士面前,一派君临天下的贵气。
大学士汗如雨下:“臣。。。臣不敢。。。”
皇上一挥手:“那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查明再议。还有,大学士,这种两家恩怨小孩子打架的事情,不必拿到朝堂上来说。作为学士理应熟悉制度典籍,下次做事,千万别这样不得体,小儿之事与国家大事并重,鸡毛蒜皮斤斤计较,失了天朝的气度!”
大太监最识时务:“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荣予书急忙走过去:“爹。。。我真没有。。。”
荣大人笑笑:“你的脾气爹还不知道?不过这事也得跟你大哥好好说道说道。爹是没空管。”
荣予书连忙赖到大哥那儿:“哥。。。”
荣予竹:“回家说。”
待大臣都BANNED了,赵子休飞身扑过去:“哥!我就知道你挺我!”
“傻小子,不挺你挺谁?”皇上笑着摸摸弟弟的头:“不过这帐也该好好算算了,都不是孩子,怎么随随便便就出手伤人?”
“哥。。。”赵子休红了脸:“知道啦。你。。。轻点。”
“哥!哥!哥哥!哥哥哥!”赵子休在后面一个劲的拉着皇上的衣角耍赖,皇上撑不住心里都笑开了花,面上还是一片严肃:“赵子休,你不该打?”
“。。。哥。。。我那不是。。。”赵子休红了脸还要解释:“不动手难道还跑?不把哥哥你的面子都丢尽了?”
“赵子休!今天在朝堂上还不够丢人?!”皇上想起今天的事,又有点窝火:“去,趴下去!”
“我。。。不要。”赵子休抿了嘴,就是不肯往床上挪一步。皇上在他臀上拍了一巴掌:“快点,别耍赖。”见他还是不动,眯起眼来“啪!”的一巴掌打掉拉着自己衣角的手:“一,二。。。。”
赵子休:“别别别。。。我去就是。”心里知道让哥哥数到三自己就吃不开了,他可不要吃亏,当即乖乖挪到床上去,潦潦草草往上一趴,还回头冲哥哥皱皱鼻子。
算你厉害。大丈夫能屈能伸!
皇上背过身去,偷偷笑了。皇上坐在赵子休身边,撩开他的衣服:“伤着没有?”
赵子休抱着被子,闷闷的答道:“就腿上。”
皇上细细看去,果然是腿上有几块青紫。心疼的感觉又来了。手指轻轻抚过:“疼不疼?”
赵子休哼了一句:“疼。。。不过哥哥。。。你不要让我别的地方更疼了。。。”
“啪!”“还贫嘴,不打算认个错?到底是谁先动手的?”
谁先动手的?很清楚,是荣予书。但是赵子休心一横:“是我。”
想了想自己在朝堂上的说辞,确实没提到谁先动手的。本来不是大事情,不妨就自己担下来吧!不然予书哥回家就麻烦了。
“还敢撒谎?”
“知道了你还问我?!”
这些话,赵子休后来想起来,心里就会难过。想起那时天真单纯,处处让哥哥操心,而如今成熟机敏,不用哥哥照顾,那一份孤独寂寞,竟然深寒入骨。
那年秋天,遥肃率领大辽骑兵,进犯天朝。虽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那年冬天,在天朝大军节节败退之际,皇上毅然御驾亲征。荣丞相家三位公子随之参战。
大年初二,天朝主力军在漠北遭大辽伏击,数名将领陷入重围。虽天朝秘而不宣,但皇上很可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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