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带着一身血红的束缚,来到这个世界上。从生至死,它无法解脱。
我是一个女人,一个有着受虐倾向的女人。花荫醉是我在网络上的名字。我在网络上寻找可以征服我,给我带来依附的安全感的男人,或者说是主人。我和很多的男人聊过,他们或者如毛头小伙般浮躁,或者给我色厉内荏的感觉,总之,他们都不是我要找的。
就在我找得已经厌倦得想放弃了寻找,打算重新回去过我枯燥乏味的生活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一个我一直在找的男人。
“梦里取暖”。看上去,是一个温柔中带着脆弱的名字。但,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而且,这一个男人,用sm关系里的称谓来说,他是属于施虐者。
很奇怪的一种搭配。所以,我第一次主动向男人打招呼。
我问他,为什么取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他告诉我,记忆,可以让一个人即使是在梦里也能够觉得生活、世界温暖。我好奇地追问下去。他却不肯再多说下去,把话题转开了。不咸不淡地和他聊着,我以为我又遇到了一个玩深沉的男人。
然而,事实证明,他不是。
此后,若有若无地和他保持着联系。我是一个情绪化的女人。经常为了芝麻大的小事就闹得自己心情很差。而他和我正相反,总是无波无痕的,处变不惊,好像天塌下来,他都稳如磐石,不会改变。自然而然的,他成了我的情绪垃圾筒。听进了我无数萝筐的废话,包容下我许多日子里细小琐碎的烦恼。
我开始依赖他。尤其是在情绪上。我开始想要当他的女奴。
一次电话里,我装做不经意似地,半开玩笑地问他,我够不够资格做他的女奴。
他在电话的那一端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他不收女奴。从来都不收。
我正要追问他原因。他的手机响了,我们只好中断对话。
放下电话,我胡思乱想。我摸不准他的意思。他那样说是告诉我他也一样不会收我,还是说我可以是一个例外?也许,是说我是例外?如是一想,我对他更加如痴如狂。
我想见他了。此前我从来没有见过网友,更不用说是玩sm的人了。难得我和他在同一个城市,而且大家也谈得来,更主要的是大家都是单身,见一面又有何妨呢。我有意无意地暗示他想见见他,可他总是淡若轻风地把话题岔开。让我在暗地里怨恼。
五月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淡淡地说着,他家的昙花今天晚上会开,问我想不想过来看看。
我为他突如其来的相约而失去了应有的反应,举着电话怔在那里。电话里继续传来他淡淡的笑声:“赏花而已。怎么了?害怕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我欣喜若狂。和他约着见面的细节,说话的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娇媚了三分。
我看到他向我走来。他很高大。穿着整齐,长相斯文。眼神温和,笑容温和。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把他和施虐者这样的身份联系到一块儿。但他让我觉得亲切和温暖,虽然是第一次见面。
我们一起用晚餐,然后,我跟着他去他家。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大胆。再怎么说,他也还是一个不算熟悉的陌生男人,而我就敢跟着他去他家!排除危险不说,我不知道我的淑女风范、我的矜持跑到哪里去了。
他有自己的花园。而他的花园里,居然种的全都是昙花。
我一边看着,一边诧异这个看上去温和的男人怎么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满园子的昙花!
在昙花之间,他已经摆好了一张白色的小圆桌,两把精致的高背坐椅。他端出一壶茶,招呼我坐下。然后指给我看旁边那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
那是今年的第一朵昙花。就会在今晚开放。他说,这是一件值得期待与庆祝的事情。我见过一现的昙花,确实美丽动人,而且难得一见,但我并不觉得这就是什么值得期待与庆祝的事情。但如果说因为今天的这一朵昙花而使我有了见他的机会,那么我也真的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期待与庆祝的事情了。
我仔细地看着这一朵昙花。花朵向上抬起,花茎弯曲,数条细长的红色的花萼包裹着白色的花瓣。白瓣红萼,有说不出的娇艳与神秘,含苞欲放,过不多时,她就会在淡淡的月色下绽放她的美丽。
他和我一起看着昙花。温情脉脉的神情,让我觉得他就是像在看爱人一样的看着昙花。醋意陡生,我故意弄出一些声响来惊动他,打断他对昙花的注视。
他微笑着看了我一眼,给我的茶杯里续上水,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靠在椅背上,他问我,想不想听故事。
我点了点头。他捧着茶杯,凝视着昙花,仿佛他要说的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目光变得遥远而且迷离。
我静静地等着他的开场。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一个故事,对他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轻叹了口气,他的故事开始了……
我,三十五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有自己的公司,也算得上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了。我很爱我的妻子,她也很爱我,结婚七年,我们的感情都还是和刚结婚时那样好。虽然我们还没有小孩,但这样的生活,在同龄人当中,已经是很难得的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是应该知足、要懂得惜福的了。
然而,事情通常不是这么发展的。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自己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欲望,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样。只是这些年来我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到事业上去,无暇顾及,所以这股欲望也就一直安静地潜伏着,似乎已经消失了。但,现在,它慢慢地从阴暗里走出来,浮上来了。等到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再控制这种欲望。
好像总是有一种幻觉:一个女人,在我的面前,她被束缚着,在疼痛下不断地挣扎,翻滚的女体,有着无比的美妙与动人……
这不是正常的人会有的欲望。后来,我知道这就是sm,而我是一个有施虐倾向的人。尽管sm并不像我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是一种变态,最多只能算是一种性倾向的问题,就像是〖同.性.恋〗一样。但我还是觉得这是一种阴暗的欲望,无法接受。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我自己的欲望搏斗,刀光剑影,血肉淋漓。我一直以为自己定力过人,不会为欲望所困,现在才终于明白,世界上最难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和自己的欲望对抗。日日夜夜,天人交战,难见止境。
很多个夜晚,我看着身边熟睡着的妻,无法入眠。即使是入梦已深,她仍抱着我的臂不放,脸贴着我的臂,睡得香甜,一副满意而知足的样子。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有着这样一种欲望后会怎么看我,还会不会这么眷恋这么依偎着我。她也许会说我是变态,也许会避我如蛇蝎……我不敢想像下去。
我也试过找别人。我有钱,我可以用钱买来欲望的释放,不论是一夜欢情还是金屋藏娇我都有那个能力。有好几次了,只要我点一个头,或者伸一伸手,对方就会如小鸟依人般地偎进我的怀里。然而,我就是点不下头,伸不出手。妻的影子总是在我的眼前晃动,那灿烂的笑容,柔媚温婉的眼神……我真不愿意看她的脸上出现受到伤害的神情。
我以为随着时光的流逝,自我的控制,可以让欲望消失,至少重新回到原来阴暗的角落去潜伏。然而,这是我未曾面对过的一种欲望,如同一位妖媚的女子,居然懂得进退,懂得刚柔相济,在翻舞纠缠之际攻城掠地。我越是想着路数去回避,却越是给她让出城池。几番回合下来,不曾忘记,不曾脱身,反倒越陷越深了。
我的失常,就是连妻也看出来了。她问我是不是公司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对着她关心的面孔,我觉得自己虚弱,于是扭过脸,找出借口来笑着搪塞过去。我知道她不相信我的借口,因为她的眼睛里还是写着担忧。但在我与欲望抗争之际,我真的分不出更多的神,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消去她眼里的担忧。
…………
我终于承认,我必须做一次。我对自己说,只要做过一次,我就一定能把握好自己的方向:或者在这条路上尽我自己所能地好好走下去,或者,也许真实的感觉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那么,我就可以安下心来。
仿佛就此打开了潘朵拉魔盒,我开始着了魔似地计划着。我无法做出背叛妻的事情来,而且,也无法一直瞒着她,让她担忧下去,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知道。
…………
我至今也无法忘记当时她的神情。她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我逃开了她的眼神,看着地板说话,只有这样,我才能把话说完。看着她的眼睛,我无法把这么肮脏的欲望告诉她。随着我的讲述,她的眼神慢慢地柔和了下来。在我说完之后,她垂下眼睑,静静地,只说了一句话:你给我一些时间。我点点头,拥抱了她一下,亲吻着她的额头,感谢她的冷静与包容。然后,我走了出去,留给她空间和时间去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如常进行,两个人都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在彼此仿佛若无其事的样子下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尴尬。我们都不提那一个晚上的事情。她沉默,而我更不想开口催促询问她考虑的结果。
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差不**持了一个星期。这一天,我回家的时候,看到她正在摆弄一盆昙花。看到我进来,抬头欣喜地告诉我,晚上家里的两盆昙花都会开花。
进入五月,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燥热,又是接近梅雨季节,空气里弥漫的湿气常常压着人的精神,没来由的就生出些些倦怠和烦闷。我无精打采地应付着她的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喜欢昙花。南方的气候温暖湿润,得益于此宜人气候,很多一年只开一次的花在这里却可以有两次花期。昙花的花期多是在五月,而这里的九、十月的气候与五月相近,所以只要养分供应得上,昙花一般都能迎来一年里的第二个花期。但就是如此,除了那几个少得可怜的夜晚外,昙花在一年365天里,根本是乏善可陈:既没有可以观赏的叶,也没有玫瑰茉莉的花期长久。然而,她不种玫瑰,不种茉莉,独独只种了两盆的昙花。每一个昙花要开的夜晚,她会拉着我,要我陪她守着,看一夜之间的花开花落。我一般都会陪她,尽管我有的时候觉得这样耗一个晚上有一些无聊。如果我有事需要应酬,实在不能陪她,她也会自己一个人守着。
她大概发现了我情绪上的低落,走过来,温柔地要我先去洗澡,放松一下,换换精神。
洗完澡,打开浴室的门,发现房间里的灯都被关上了,光线极暗,只有从客厅处透过来一些摇晃的昏暗光线。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客厅去看个究竟。
我看到客厅中间的桌子上摆着的鲜花、烛台、红酒、玻璃杯,鲜花烛台之间是一盒生日蛋糕,蛋糕上插满蜡烛,烛光摇曳。妻站在一旁,看到我,笑着说:“生日快乐!”烛火中,她的眼神明亮闪动,笑容分外甜美动人。
我自己都忘记这一天是我的生日了。
我们一起坐下来,吹蜡烛,切蛋糕,你一口我一口地相互喂着吃。昙花就放在我们面前,花苞已经开始在极缓慢地张开,淡红的萼片依然包裹着花瓣,原本洁白的花瓣在昏黄的烛光下,染成了朦胧的淡**。
我笑着对她说,“醇酒,美食,奇花,佳人,这一个生日之夜可真是难得了。”
她听了就笑,说,“我还没有送你生日礼物呢。”笑容里突然多了一丝羞涩出来。
我有一些好奇什么样的生日礼物会让她有这种神情。睁大眼睛看她。她却笑着要我闭上眼睛,要我等她说可以了才能睁开眼睛来看。
我依言闭上了眼睛。我听到一阵穸穸嗦嗦的声音,还有她轻微地喘息声。我真弄不清她想要做什么了。
“好了。”她说。
我睁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赤.裸〗着身子,正跪在我的椅子的旁边。身子一半显在烛光下,一半则隐在黑暗中。她半仰起头来看着我,烛光洒在她脸部光滑的皮肤上,烛光中,她的双唇微张,睫毛轻颤,眸光闪动。一时之间,我觉得目眩,我分不清这目眩到底因为跳动的烛光还是因为她突然呈现在我面前的〖赤.裸〗,而且,是用这么柔顺的姿势。一恍惚,她就和我脑海里那个幻动已久的女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欲望,笑着问她:“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
她轻轻地摇着头,眼睛看着我,“不,不完全是,”她把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摊开手掌,“还要加上这个……”
她的手掌上赫然躺着一卷红绳,掌心的那一段还保留着被她紧攥出来的弯曲形状……
我的笑容僵住,我的整个人也都僵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你……”
她看着我,轻轻地笑了起来,“是的,我愿意。”
我闭上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猛地推开椅子,把她紧紧地揽在怀里,伏在她的肩头,贴着她的颈部,吻她,感觉到她温暖而淡香的皮肤下动脉在急速地跳动。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有她在我身边,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她在我怀里安静地任我抱着搂着,直到我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搂着她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她把绳子递到我的眼前,那么温柔地看着我,“亲爱的,生日快乐!”
我从她的手中接过绳子。绳子很柔软,还带有她的掌温。我依然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几天前还觉得那么遥远的梦想,突然之间就触手可及了。太快,太突然了。
我的眼睛里一定有很深的怀疑,她也一定看懂了我的眼神,我的想法。她的双手轻握成拳,然后并在一起,伸到我的面前,像递过来一支饱满欲放的花朵。
当我把红绳按在她的腕上的时候,我犹豫地看了看她。她看着我,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坚决,但我知道她也一定有着和我一样的紧张,因为她并在一起的手轻轻地抖着……我深吸了一口气,抖开红绳,开始在她的腕上缠绕起来。
我没有特意去学捆绑,虽然我有看过一些这方面的图片资料。我原本的打算是先告诉妻,等她觉得她可以接受的时候,我再学这个也不迟。我没有想到她会给我这么一个意外。
我只能按自己临时的想法去做一个最简单的捆绑。红绳在她的腕上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把两只手腕束缚在一起。我小心的缠绕着,担心会伤到她,叮咛她:“如果觉得紧或者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她在看我捆绑,很专注地看着我的动作,看着腕上一圈又一圈的红绳,眼神里有一种东西在慢慢地流泻出来,那是我从来不曾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过的,但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红绳穿过她的双手,与原先的交错出“十”字,我紧了紧红绳,再缠了几圈才打上结。红绳还留下长长的一段握在手里。
我稍稍退后一步,审视着自己第一次捆绑的效果。我第一次发现妻有这么美丽的一双手腕,匀称而且圆润。妻选的红绳不知道是什么质地,在烛光下有着丝质的淡淡光泽。手指已经松开,不再轻握成拳,烛影中,散开的手指绽放如花……
呼吸急促,心跳如擂,仿佛时光倒流,我又变成了血气方刚的少年。我看向她,她的视线正从手上抬起,迎住我的目光。彼此凝视着,我看到她眼中跳动着的火焰。
我想要她。缓缓地拉着手中的红绳,把她拉到身前,然后,一步一步地倒退着,引着她走进卧室。她柔顺地随着我行动,眼睛一直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信任。
进入卧室前的最后一眼,我看见客厅里那盆昙花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开了八分,溢出满室清香。花瓣层叠,萼片张开,但依然弯曲向上,殷殷护花。烛光摇曳,花颜别样娇媚。不知为何,我脑海中闪过“洞房花烛夜”这一句来。
他又停了下来,再一次看着昙花出神。那花已经开了四分,正是最娇羞可人的时候。早已有清香溢出。说是清香,只有把距离拉开了,才会有清香的感觉。太近了,也许是味道过于浓冽,反倒觉得像是粽叶的味道,清则清矣,香却是丝毫也谈不上。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速度也不快,时断时续,时常停下来看着旁边那朵昙花,仿佛是在赏花。
虽然他的话凌乱而且不连贯,很多地方一略而过,代之以长时间的沉默。然而,那所有未曾言出的细节,都已经在他的眼睛中写出。从他的眼神里,我几乎可以看到那些细微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正如同回放机一般地一遍又一遍回放不休。那些缓缓地在他脑海里流动着的东西使他深陷于过去那一段快乐日子的记忆里,几乎已经忘记我的存在,忘记说话了。
我始终保持沉默,只是听,并且看着他。在他一开始提到她的时候,他的那种眼神就让我明白,我与他之间不可能有我想要的那种关系了。
就像他解释他取的名字那样,他是一个活在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旧梦里的人。他所有的激情、爱都附着于那个女人身上。我虽然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后来遭遇了什么,但那一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让他所有的激情与爱戛然而止,并且从此不再燃烧。
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刻骨铭心。也许会谈很多次的恋爱,会经历很多种的感情,也许每一次都比这一次更惊天动地、轰轰烈烈,但,真正让人疼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的,也就是唯一的这一次而已。在这一次之前所有发生过的,只是为了这一次而酝酿、准备;而在这一次之后所发生的,更多的时候,都只是一种重复,仅是出于一种需要。
那个女人带给他的,就是这样一种刻骨铭心吧。
sm一旦经历就毕生难忘,爱情本身也是让人难以忘怀,sm和爱情碰撞在一起时产生的是人世间难以匹敌的一种最极致的美丽。然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极致的美丽熄灭之后,留下的是再也无法生长的荒野。
亘古的荒凉换取可能只有一天的炫目华丽。
值得吗?
各人有各人的答案。我是求而不得。即使是有心要换取如此短暂的一个美丽,也是艰难。爱情与sm,就像是熊掌和鱼,难以兼得。能兼而得之,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福,是一种羡煞多少人的幸运。
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女人能非常幸运地既有爱情又可以经历sm,我既羡慕又嫉妒。但我无法不承认,她在他生日之夜所为他做的那些事情,对一个并不十分了解sm的女人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大智大勇的行为。我唯有深深惊叹。
“她真是一个难得的女人。”我由衷地慨叹。
他收回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很少有女人能像她那样做得那么好。”他的笑容里有一些苦涩。
我知道他的话里丝毫没有贬低我的意思,但我还是忍不住抢白他,就像一个小孩子想在大人面前表现自己一样:“这可难说了。”
他微笑地看着我,像在纵容一个任性的孩子:“我知道你也是不错的。”
我不错又如何?无论如何,在他心中,我是比不过那个她了。闻言有些黯然。我已经习惯了他,要我再去找一个如他优秀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而且,合不合得来、能否如他那般知我容我还是另外一回事。 “我当然是不错的,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但我还是装出一副骄傲又得意的样子。
他莞尔。
不想让他发现我的失落,我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射雕英雄传》里,老顽童就曾教训过郭靖,听故事的时候,要问后来怎样了,要是不问的话,说故事的人讲故事就不大有精神了。那后来怎么样了?”
“调皮。”他笑骂了我一句。但也收起心思,接着刚刚的话说了下去。
那一个生日之夜是我毕生难忘的。可以说,那一个晚上,改变了我的一生。我从前不相信什么命运之说,然而,当我落进命运的棋局里时,由不得我不相信命运之中真的一切早已有所安排:就是要安排这么一个她给我。
那一个晚上是一个完美的开始。接下来,原本平淡的日子突然之间就充实而且紧凑起来。我们一起在网上选购合适的工具;一起看图片,评论每一种姿势;一起找各类相关的文章出来读,并且交流彼此的心得……有的时候,我也进聊天室,和一些有着同样爱好的朋友交流彼此的经验和感觉。我让她一起进聊天室和大家聊聊,但她总是笑着摇头,最多只是坐在我的旁边看我和别人聊天,偶尔帮我说两句话。
曾经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通过我问她:“肯为他做这些,是不是怕他找别的女人?可是你又这么放心地让他来这样的聊天室,难道不怕他另外找别的女人?”
妻低下头,只浅笑着说了八个字:“两人同心,其利断金。”
我依着她的话回复了那个小女孩,小女孩沉默良久,方才说了一句“你们真幸福”。
幸福吗?
我想我们真的是很幸福。在聊天室看过了许多的聚散离合之后,比起那些一直寻找而找不到的人和那些得而复失的人来说,我们真的是很幸福。
有的时候,我会想,也许妻本身就是有一些明白自己有受虐倾向的,所以,她几乎没有让我费什么力气去说服就已经愿意接受捆绑,甚至主动配合。但我依然觉得能娶到这么一个爱我、肯接受我的sm倾向并且愿意与我配合的女人,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
sm里可以说是花样百出,而我独独乐衷于捆绑和鞭打。〖灌.肠〗或者“黄金浴”之类的,因为觉得肮脏,所以并不喜欢;而羞辱、奴役这类则好像天生与我无缘,完全做不来。
妻在这方面仍与我有着不约而同的合拍。只是我更偏爱于捆绑,而她似乎更喜欢疼痛,尤其是被束缚状态下的疼痛。
在妻的配合下,我的捆绑技术一日千里,可以绑得又快又好。但是,每一次捆绑时妻都要我慢一些,再慢一些。我以为是她觉得不舒服,就尽量放慢速度来让她适应。
用的一直是生日之夜妻送我的那条红绳。那条红绳紧束着身体时带来的美感是任何一种绳子都无法制造出来的。
妻总是跪坐在床垫上,微微地低着头,偶尔抬起头来看我,眼睛里是一种几乎溢出的温柔。当我拿着红绳在她的身体左右上下地缠绕时,她依然低着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垂落的视线追着我的身影:我转到她的左侧,她就跟着把头微微偏到左侧;我转到她的右侧,她就跟着把头微微偏到右侧;我若是转到她的身后,她的头就侧偏着,并且稍稍向下倾斜。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我的心里总是会涌起这一句诗。
打上最后一个结,我会退后几步,细细地看着,对不满意的地方做一些细微的调整。有的时候,我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看她紧缚着一身红绳,安静地跪坐在床上,低眉敛目。灯光幽黄,照影朦胧,乌发披散,肌肤如玉。她是那样静穆而端庄地跪坐在那里,宛如文艺复兴时期大师手下雕刻出来的凝固却又灵动非常的大理石雕像,让人看了心生圣洁之感;而一道又一道贴肤紧束的红绳,又让她如若夏夜里盛开的昙花,有着神秘的华丽与不可思议的脆弱。圣洁与脆弱,那是何其矛盾的一种美丽;让人心生敬慕又忍不住想亲近、呵护,又是何其矛盾的一种心情。我每每感叹语言的苍白,无法形容尽她那一刻的美丽,也无法形容尽我那一刻的心情。
她会抬起头来仰望我,追着我的眼睛看。凝视中,我可以看到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一种东西像花一样地在绽放,不断地打开花瓣、打开花瓣、再打开花瓣,直到花瓣层层叠叠铺出一张网,把我包裹在最中央,沉醉。
…………
也有鞭打。第一次鞭打的时候,我真的下不了手。那是我心爱的女人呀,我却要亲手鞭打她,让她疼痛……
她被束缚着,静静地伏在床上,侧着脸,闭着眼睛等待。她也紧张,身体绷得有一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