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祝栩
(1)
这是哪里?我身在何处??
江南,千帐亭。
正是杏花烟雨,莺飞草长的三月,亭外的太湖风流灵秀,雾际烟水迷离,十里杨柳落花。
亭中的女子,仿若空谷幽兰,罗裙,轻轻解下,一身雪白的肌肤,那柔嫩动人的娇臀上,竟有约隐约现的鲜红色鞭痕,诡异,摄人心魄。清冷而绝美的脸上,平静与轻微的亢奋相交辉映。
清风盈袖,儒衫方巾的男子,轻轻含笑,双手无限怜惜地抚摸着那受了伤的胴体,数载花开花落,诗卷伴读,蕴涵无尽相思,袅袅燃香前,便是两人缘定千年前的山盟海誓。
南塘青一片,树色微风长。
暗许奴家醉,莲塘晓伴行。
突然摺扇轻挥,男子向着圣洁的娇臀挥出了沉稳而有力的一击。女子柔若无骨的身躯在颤抖,在撕裂,她扬起脸,凤眼中泪光凝聚,前所未有的灿亮晶莹,深藏的惊喜与感念,带着微愁的温柔。爱,在彼此心灵之间流转,像流星划过长空。红,一片夺目的鲜红,不规则的鞭痕昭示着两人的心乱如麻,他的温暖是她的珍惜,她的心跳是他的拥有。
痛!刻骨铭心的痛!
(2)
“啊!!”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而下,又来了!又来了!我疯了似的将身边的枕头向外掷去,企图赶走心上因失控而燃烧的恐惧。
黑夜沉静得只有床头的闹钟在孤独地行走着,街外一片空泛的寂静,连车流也几乎没有,我在不辨冷热地颤抖着,心跳似欲破胸而出,我快步打开冰箱,取中一罐啤酒,一咕噜全部倒入喉咙,我不愿自己清醒,这会让我更加恐惧。
他们是谁??那个玉树临风,清雅满身的男子?那个衣袂飘飘,孤芳傲世的女子?整整一年了,他们从未曾走出过我的梦境,我每天都在做着相同的梦!!
冰冻的啤酒使我的思绪慢慢平伏下来,梦里不知身是客,我没料到清醒后无尽的迷惘与彷徨才是最可怕的煎熬。
倦极,天!已是凌晨的四点多了,我明天还得开周年例会,一下子竟无法将2004年的现实与几百年前的凄美江南联系在一起,懊恼地走上床,借着酒精的挥发准备蒙头大睡到天亮,我的双眼皮开始睁不开了,自这个荒诞的梦境出现后,我几乎每隔几天便会惊醒一次。
朦胧中,又是那个令我惊傈的男子,清晰的湖水映照着他静切的眉目与衣衫,那么无华的神色,仿佛从不自知他的风华足以让整个江南春色黯然无光。他轻轻走过来,抚摸着我的脸。我??我是那个女子?我来不及思想下去,已经开始熟睡了……
(3)
“早,祝小姐。”
“恩。”新的一天又来了,对昨晚的梦境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记忆,我依然是运筹帷幄的祝栩,M & C 公司的设计部总监,我很年轻,年轻得让人妒忌,自信得有点自恋,若不是一年前那荒唐的梦境的出现,我从不怀疑自己将会有心力交瘁的一天。
坐在大班椅前,喝着ESPRESSO,看着桌面上一大堆的服装设计图,眉头开始皱起来,公司请的设计师一大堆,却全无一件像样的作品。我失望地将图纸全部推开,想着如何在例会上大发牢骚。
台头的电话响了,不用问,肯定是马旭的,三年如一日,马旭的来电话时间从未变改。然而此时此际,我多么希望他千古亘远的声音能令我忘却身后的阴霾大雨与光怪陆离的怪异,令我觉得温暖与安定,我不再想有晚上的惊吓,刹那起落的感触与愁怀----幸福与否其实早在我一念之间,多年挣扎此刻看来多么无谓,刹那渺远。
“马旭。”我拿起电话。
“呵呵,小栩,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
“当然,你不会在其它意外的时间给我来电的。我吃过早餐了,不用问了。”我自顾着自己说话,随手放了一颗金莎在嘴里。
“恩,知道了,中午一起吃饭?我有点事和你说。”马旭的声音在我听来没有一点浮线起伏,三年了,我们相处得像亲人,我承受着他温柔细致的照顾,但始终不解,为何如此稳健,安定的一个男人,我却总是若即若离,马旭只在咫尺之内,触手可及,我从不担心他的离去。
突然,我想到梦中的男子,他与马旭的气质迥然相异,马旭像是微风,月夜,梦中的男子却是温雅的,忧伤的,连转侧的目光都微微含愁,却连愁绪都是温暖,放着微光。但我完全记不起他的容貌。
“小栩?你听到了吗?”马旭有点焦急。
“噢,听到了,中午见。”我赶紧收敛心神,挂上了电话。拿起桌面上的设计图纸冲进了会议室。
(4)
公司楼下,T’CAFÉ,这是我们的“饭堂”,在简约明快,旧式的长桌与廖落的干花之间,我们消磨了一个又一个的午后。我看见了那深爱我的人在那里留下的痕迹,前尘往事缓缓飘回却只令我悲喜不分。
“小栩,我帮你请了个钢琴老师,明天周末,他会到你家里来试教。”马旭递过来一张卡片。
马旭一直希望我能继续学琴,因为我的脾气太暴躁,他说学琴能帮我收心养性,让我变得平和,安逸。
我没有丝毫兴趣,我以为他对会我心照不宣的宽容,多年以来,我早已习惯了高傲,只不过我不想逆了马旭的好意。
拿过卡片,读着上面的名字:梁获。我永远不曾想过,这个名字仿佛注定要淹没了其他情感的光华,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剧变改变了我们的一切。
二.梁获
(1)
我住在55楼,这座大厦是城市中最高的居民楼,而我,买在了顶层。
我喜欢在夜晚长时间地站在阳台上,闭着眼睛,静静地听周遭的声音。最近的是风声,稍远有隔壁人家约绰的交谈声,再远是楼下驶过的汽车发生的各种声音。我热爱声音,这也许注定了我的工作性质。
我是城里最出名的钢琴家,也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教授。当然,我也收单独的门生,但收费十分昂贵。其实这也是我不够脱俗的地方,我鄙视那些为了附庸风雅学琴的女人,但又不拒绝从她们手中接过一叠叠的学费。
我想,这是因为,我穷过。
明天,朋友的朋友托来一个学生,听说姓祝,身居公司高位。我想这又是一个幻想着能够速成钢琴的虚荣女子,她所追求的无非是在盛大的晚宴上,穿着闪烁的露背晚装,用优雅的姿势为大家弹一首不太难听的乐曲而已。
这样的女人,我看得太多。
(2)
江南,3月,小雨。
一个穿着藕色罗裙的女子轻轻地向亭里走来,她撑着把素色的纸伞,握着伞的手指纤长白皙。她垂着头,仿佛有几丝难掩的娇羞,又有几丝暗涌的情愫,她走进亭里,慢慢收了伞,就那样俏生生地站着。
我看着她,轻轻把她拉向身边。是的,这男子是我,我能够分辨,这真的是我。虽然他穿着白色飘逸的衣衫,但我仍然能够很明确地感受到,这个男子就是我。
我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也不知道她与我是什么关系,但是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她仿佛在说着什么,极低声的,然后把身体慢慢向亭边的栏杆倾过去。栏杆只比她的腰高几寸,我轻轻一托,她的身子便伏了上去,脚尖微微地点着地。这样的姿势其实是有点吃力的,但是她仿佛已经习惯了,所以驾轻就熟地用双手抓住栏杆,保持着自己的平衡。
我走过去,掀起她的罗裙,褪下她的小衣,她完美的娇臀就展现在我眼前,她显然有点紧张,我可以看见她臀部的肌肉在不停地紧缩着,身子也轻微地动着。
我举起手中的摺扇,向她娇臀击去,我只用了六分力,但已经痛得她整个下半身狠狠一缩。我没有怜惜,也没有出手抚摸,而是继续击打。我击打得很平均,左右都不偏袒,甚至不饶过中间地带。没多久,她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呈现出了一种诱人的粉红色,有几处还微微凸了起来。
(3)
我从梦中醒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是的,我承认,这的确是我的爱好,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我并没有此方面的经验。只是这一年来,我开始反复地做这个梦,相同的主角,相同的主题,只是击打与爱抚的内容每次都有所细微区别。
这个男子真的是我吗?是我的前世?或是我幻觉中分裂出来的另一个我?而那烟雨凄迷的江南,是不是反映出了我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
那么,如果这男子是我,那个衣袂飘飘,孤芳傲世的女子又是谁?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扣人心弦,她究竟是谁?
我再也没有睡意,索性起身去冰箱找了罐冰啤酒,然后走到阳台,对着快要亮起来的城市慢慢喝起来。下意识的,我仿佛希望自己可以望得远些,再远些,也许我能望见我的梦中江南,望见那个撑着纸伞,向我缓缓走来的女子。
三 祝栩
(1)
依然是梦中的江南,梦中的千帐亭。
尽管已是立春,但萧瑟的寒意仍破亭而入凄凉彻骨,迷茫春雨漫天漫地。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子时已过,雨渐渐停了,浓稠的夜色映着淡漠的月光。那梦中的男女,正并肩闲坐在亭中,一道看微绿的渺茫的萤火,暗香的藤花一粒粒落上衣襟,一时无声,一时簌簌。他们正在喝茶,抑或是酒?恍惚间,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她的笑容皎洁明亮,看不见泪水与悲哀的阴影。
是我!这次,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的是我,那梦中的女子!
男子的脸很清秀,头发和眼睛映着天地间那些幽艳的蓝光。我多么被他吸引,即使他温暖而修长的手上拿着的是令我不寒而栗的檀木板子,我从他身边站起,静静地趴在冰凉的石凳上,不自觉地撩起了身上轻如薄蝉的衣裙,露出那微红的娇臀,我多么喜欢看到他的严厉的表情,像惩罚不懂事的娇妻,特别是当他的笑容越来越少,眉宇间聚合起淡淡的忧悒。
啪!啪!男子调整了一下姿势,檀木板子重重的落了下来,正好打在了臀与大腿的接合处,一道幽暗的紫痕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只觉得心脏一时停跳,血全涌上了臀上,火一般地烫。我痛得几乎要尖叫,但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下手很慢,很重,每一下都必须在臀上比划一阵,务求找到最佳的落点,他对我的肌肤太熟悉,知道打在哪里是我最痛的,用怎样的力度是最不会留下斑驳的伤痕,他始终是深爱我的,不愿意给我留下哪怕一丝的伤痕。他希望我永远完美无瑕。
啪!啪!啪!啪!在如此清冷的月夜,我竟然痛得汗水涔涔而下,石凳上已分不清是汗,是雨,还是泪水,胃部开始抽搐,臀上的疼痛一点一点地扩散,至大脑,至心上,至身体每一个部位,我太累,太痛,累得只是无声地哭泣。
他并没有理睬我突如其来的崩溃,甚至没有停下来为我揉一揉饱经沧桑的娇臀,他显得如此的专心与平静,眼前只有那两片映在他眼内的红光。他开始加重了力度,平静而严厉的眼神像会说话,让我不敢再作抵抗,而每一下乍起的刺痛却直逼我的心脏。我毫不犹豫地挣扎,然而竟已太迟。
他双手紧紧地按住了我的纤腰,令我动弹不得,一片乌云就在此时飘过了月亮,我的眼前倏然一暗,我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是他的!我整个人,整个灵魂,整个身体,都是他的!我只有服从。
男子慢慢抬起头来,望进了我的眼睛,月影晃动,模糊了他秀逸的轮廓,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忽然间一阵无由的恐慌让我心惊肉跳,我知道我们将要缘尽于此。一个月后,我便将嫁作他人妇,我舍不得!我丢不下!月色映照在我颤抖的身躯上,恐慌与过度的疼痛使我的身体变得虚软无力。
满地月色荒凉,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与他,我不能动也不能思想,直到很久以后,他轻轻的抱紧了我,把我拉进他的怀中,我才哭了出声音来。
我永远记得那个男子的温雅和忧伤,仿佛背影都含忧,却连拂一拂衣袖都是令我震慑的。
(2)
我再一次猛然乍醒。
黑夜寂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我突然没有了以往的惊恐,只是觉得荒渺离奇,梦中的情景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似是向我诉说着一个怨远而执着的故事,二十六岁的今天,我早已应该远离了那些幼稚的情绪,但为何我的心却仍有隐隐的不安?为了谁?
我与梦中那衣袂飘飘,孤芳傲世的女子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会是她?她究竟想向我诉说些什么?那感伤而脆弱的离别?那刺骨而殇裂的疼痛?我还被人打了?天!长那么大父母连手指头也没有碰我一下,马旭就更不用说了。
下床,进厨房拿了一杯冻咖啡,开了灯,借着昏黄的色调,回忆着梦中的神秘,我突然有一股冲动,我想到了马旭。
“马旭?”听到他的声音,暖暖的感觉在心中升腾,即使我衣衫单薄,而月光正冷。冻咖啡,电话,马旭的声音都在下意识地提醒我,我身处2004年,一个繁华而让我充实的都市。
“嗯,小栩啊?怎么这么晚?”马旭的声音有点迷糊。
“我,我做了一个梦。”我轻轻吐了一口气,脑子仍在整理着这个故事。
“呵呵,原来就这个事啊?是不是做恶梦了?没事的,我明天还得开会,你早点睡吧。”马旭匆匆地挂上了电话。
隔着玻璃窗,我默默地喝着冰冻的咖啡,像与梦中的男子对饮一杯别离酒。咖啡里映着长夜枯月,愁肠离索。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若有所失,不是因为马旭,而是心上的疑惑无法向人诉说,我以为马旭即使不明白,但也会懂得理解与会意。我想我是错了,可能心上的感悟是旁人无法替代的,即使是最亲的人。
但我还是爱我的马旭,他是我的未婚夫,他看似那样完美,我没有办法不去爱他。我希望他朝一日的相眸一望,以专注以感念,什么也不必说,我就知道他是我心目中的丈夫。
(3)
我很想集中精神,台头上的文件已经堆积如山,我却是倦得只想趴在那里好好地睡上一大觉。
忆起昨夜,那个梦境,那个男子,眼中迸出几点微火,象寒潭里跌落了星光,霎那间乱了向来的沉寂。似有什么微妙的默契在暗夜里花一般盛开,我不明白我心里忽如其来的微甜的惘然。真是走火入魔了。
突然,眼尾掠过处,一张精致的名片进入了视线。
梁获,马旭说的那个钢琴家,唉呀!我拍一下脑袋,还没有给人家打电话呢。我答应过马旭,再说,我突然对学琴有了兴趣,这多少让我觉得有点意义。
按着名片上的号码,拨通了梁获的电话。“喂?” 一个相当好听的声音传来,有点忧郁。
“你好,我是祝栩,马旭介绍我来找你的。”
“嗯,明早来吧。等你。” 梁获快速地挂上了电话。
我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这个梁获,居然没让我多说一句!我气呼呼地剥开两颗金莎,同时放进嘴里,不就一个会钢琴的吗,他也太高姿态了吧!
整个早上,我的心一直无法平静下来,为了什么?为了那个高傲的梁获?
(4)
糟糕!已是十点钟了,我约了九点钟正到梁获家的。
我顾不得再慢慢的挑选衣服,随手拿起一条已经洗白的牛仔裤,一件海洋色的背心,看看镜里,完全没有办公室里的飞扬跋扈,原来在即将要见面的梁获面前,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
顺着电梯上了55楼,为什么梁获喜欢住得那么高?万一有一天停电了,从地下走到55楼,大概需要多久呢?我禁不住的胡思乱想。
我不明白为什么心里竟有一丝的紧张与拘谨,我怕梁获会责怪我迟到,我为什么如此在乎他的看法?他不过是我的业余老师而已。站在门前,我停了一阵,才按响了门铃,我生怕一跨入他的门槛我就会追悔莫及。追悔莫及什么?我的头突然好痛。
四.梁获
(1)
十点钟,我坐在客厅慢慢地喝着蓝山咖啡,约好九点来的学生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不过我并不着急,我早已经见惯了这类虚荣女子的嘴脸。仗着自己有点钱,从来不珍惜别人的时间,以为施施然地迟到是一种矜贵,其实正正可笑。不过她约的时间是上午九点至十一点,无论她来不来,只要没有打电话来改期,费用就照样要付,所以对我来说非但没有损失,反而因为不用多看她们骄傲的脸,成为幸事。
门铃响,大小姐终于来了,我慢慢地走过去开门。
梁老师吗?我是祝栩。对方竟然有着一个不娇纵不蛮横的轻柔声音,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我抬起头,怔住。小巧的脸,尖尖的下巴,长睫毛下有一双极有灵气的眼睛,脸上没有化妆,肤质不算太好,但看上去仍然很是白净。更让我意外的是,她穿着一件海洋色的背心,一条简洁的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完全像是没没有从学校毕业的样子。
我定了定神,用一种平淡的声音掩饰着情绪:你迟到了。
她以为这是指责,于是马上道歉:对不起,真是非常抱歉,下次我一定准时。
我把她让进屋,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想起梦里那个女子,想起梦中她楚楚的风韵,柔弱的身躯……我下意识地甩了甩头,上课的时间我一定要保持清醒,绝对不能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带入我的琴声。
听说你之前学过钢琴?我开始要求自己公事公办。
是的,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没有毅力,就放弃了。她中规中矩地回答。
一个真正热爱钢琴的人,永远都不会说放弃!对于三心二意学钢琴的人,我总是会产生一股无名火,他们根本没有把钢琴作为艺术,作为生命的一部分,而仅仅把它当作一种娱乐,真是侮辱了钢琴。
她好像有点惊讶,然后巧妙地掩饰掉了,问:梁老师,我们可以开始上课了吗?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她们这帮大小姐不会懂得真正的音乐。
由于她有一定的基础,加上人又是冰雪聪颖的,所以给她上起课来倒也不累。只是她对于钢琴艺术的认识并不深刻,所以在以前的练习中常常带有轻率的态度,如今的琴声中没有诚恳,只有虚浮。
上了两小时课,十一点,她的电话响起,她说着什么,大抵是有人已经等在楼下准备接她了。挂上电话,她回过脸望着我,神情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猛得一跳,她那种神态像极了梦中的她。
为了掩饰那一瞬的失神,我匆匆给她布置了回家联系的曲目,交代了几句便把她送出了门。临走时,她又抬起头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向我道了再见。
(2)
闭着眼睛,坐在阳台上,今晚星星极多,织成一片闪烁的网。我喝着纯净的冰水,好像这样能让我冷静下来。
我没有忘记白天的那个叫祝栩的女子,或者说,从她走后,我一直想着她。我觉得对她的感觉非常奇特,并不是传统恶俗的一见钟情,而是一种神秘的似曾相识。我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她和梦中的女子非常相似,但她的长相与梦中的女子分明并不一样,我实在无法确定。
我对着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觉得应该控制住自己慢慢高涨的欲望。在这座都市,因为巨大的压力,有SP倾向的人其实不在少数,只是大家都带着伪装,因此无法了然而已。包括我自己,也是个慎重的人,虽然在网络上认识不少同好,但真正见面的却一个也没有。
在见到祝栩之前,我一直以为那个梦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我对SP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的缘故,可是当她出现后,我突然有种更强烈的欲望,就是有机会对她进行惩罚。
是的,其实我有过无数次可以一圆SP梦的机会,甚至我有学校认可的戒尺在手,学生如果不能很好地完成我的教学要求,我可以去罚打他们的手掌。但是,我一次都没有那么去做,因为在我心目中,SP不是那样的,不是学生与老师之间那种单纯的体罚,我所追求的是另一种境界,那种境界里包含着情爱与欲望。
夜里,那女子翩然而止,穿着水红色飘逸的衫,我好像早知道她今晚一定会出现在我梦中似的。这次是在湖边,那女子来时脸上有着隐约的惶恐,我好像能读懂她的表情,她定是做了我不欢喜的事情了。她好像很想见我,但真的见到我,却又因为害怕惩罚而变得迟疑。
我脸色有点铁青,神情是严肃的,但是我偏偏能明白我心底那份柔软的不舍。我罚她,心里一样的痛,甚至,痛得更剧烈。
我从湖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根柳枝,然后示意她过去,她乖乖趴在岸边的大石上,撩起罗裙。我没有怜惜,挥起柳枝重重地抽打在她白皙的臀上。她好似娇呼了一声,但是身子没有敢移动,只是支撑着身子的双手轻轻地颤抖着。
我又是狠狠地一抽,她依然挺住,只是眼睛里开始有泪水在滚动。我继续抽打着,每一下都仿佛带着指责,我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我只是能模糊地感觉到她做的事深深地辜负了我。
(3)
又是一个祝栩应该来上课的日子,九点钟,我就有点坐立不安。这几天,梦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频繁,几次在梦中我都想大声叫出“祝栩”的名字,只是张了张嘴,好似什么都说不出来。
九点,九点半,十点……祝栩一直没有出现,十点半,她依然没有消息……我突然有点愤怒,这种愤怒与梦中的感觉颇有几丝相似。然后有一个念头悄悄地进入——我是不是可以因为这而惩罚她?
我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我是个合格的,高级的钢琴教授,我不是登徒子,不能随便在学生身上发泄我的癖好。但是,但是,祝栩好像与其他学生都不一样,但是不一样在哪里,我实在也说不出来。
十一点不到五分钟,门铃响了,出现的是祝栩,她一脸愧疚:梁老师实在抱歉,老总一早叫我回公司开紧急会议,我不是故意要迟到。
你没有手机吗?我表示不接受她的解释:我们的课程还有5分钟时间,你觉得有必要进行吗?
她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轻轻咬了咬嘴唇:我不是故意的。
五 祝栩
(1)
一直在办公室忙到十一点多,总算将下周的COTTON SHOW计划做好了,我累得两眼发直,轻轻闭上双眸,我知道我会见到什么,是的,梁获。我永远记得他看着钢琴和曲谱的眼神,认真,纯粹,简单,却又隐隐约约透露着深情。
“祝栩,去不去PUB坐坐?” MARCO与ANNY在发出邀请。
“WHY NOT!” 真是正中下怀。想像中的梁获令我一时眩晕,我抬起头望着远方。不明何以他的身影总是那么不经意地走入我的心中。我需要放松,我实在太累了。该死的梁获,我暗骂了一句。
我们身处一个露天的酒吧,四周很静,千花佳树,碧草芳辉。捧起芝华士,看着淡雅的透明液体在杯中缓缓晃动,我忆起那一天的不安与焦虑。
上周末的第一节课,敲开梁获的门,斯文,干净,一尘不染的男人,竟有着与梦中人一样高贵无华的气质,我只得一笑释然,“气质”这种飘渺的词语又该作如何解释?怪只怪自己被那个神秘的梦境吸引住了。
他只简单地介绍了大概的情况,便让我坐在琴前,翻开一段曲谱。我有基础,尽管好几年没有再重新拾起,但这样简单的曲目自然难不到我。琴声,自我手中缓缓而出,我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从琴上移到了我的身上,久久不曾散去。我好奇地停了下来,与他静静对望。
“嗯,不错。”他自觉失态,眼光迅速从我身上移开,状若坦然,然而我知道,我们只是互相做作,其实心照不宣。
(2)
“小栩…”耳边又是马旭千古不变的声音,明媚的阳光轻轻柔柔地洒了我一身,我撒娇似的伸了一个懒腰,看着床头坐着的马旭,再瞅了瞅闹钟。
啊!我惊得大叫,从床上一跃而起。已经十点半了!三步冲入洗手间,我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换衣服。梁获对于我好像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马旭斜靠着门,有点不解地看着我在手忙脚乱,“我一早来了,看你睡得那么香,不想吵醒你,不就一堂课嘛,要不,打个电话给梁老师,不要去了。”马旭边说边掏出手机。
“不!快把你的车开出来!”我摆摆手,无暇理会马旭的困惑,拿起书包便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