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铭刻》 许云落(出自风隐之怀念吧) || 2.5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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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金泽洲去哪了?
“你没有嘴么?鞋子不合适你不会早说?!”带着黑框眼睛的年轻人满脸怒容的狠狠拍了下桌子,瞪着对面的少年吼道:“现在被教练看出来了,告诉我脚伤了没法上?其他成员怎么办?!”
少年一直低着头,半天才小声说了一句:“只是。。。不想麻烦负责服装的Merry 姐。”
“不想麻烦她?!你这场不上公司损失多少你知道么?!”
少年小声辩解:“打封闭吧,我可以的。”说着右脚不舒服的动了动。
“把鞋子脱了。”贺扬无奈的坐在沙发上,招手让少年过来。少年一脸不自然的低头去解鞋带,年轻人“哼”了一声,一伸手抓住少年的脚踝,把鞋子连同袜子整个从他脚上拔了下来扔到一边。也许是碰到了伤口,少年轻轻的叫了一声,想把腿从经纪人手里拉出来,却不妨被他握的很紧。
“伤成这样,舞蹈是肯定不能上了。”语气还是凶的,眼神已经有点让步了。看到他脚底磨出的大面积血泡,作为经纪人,还是应该考虑下艺人的身体的。何况如果这样的伤势让媒体看出来,公司的名誉也受损:“你回去休息吧”看了看手表:“十点半到我办公室来。”

如果知道偶像被自己这么骂,场外疯狂尖叫着的歌迷一定要把自己撕成碎片。贺扬看着体育场外举着牌子等待入场的人海,嘴角挂起一点欣慰的笑。想想自己把这几个孩子从默默无闻带成亚洲之星,这一路的不容易,倒是几个孩子一直坚持了下来。想想他们现在也不过十九,二十,二十一这样年龄,以后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可是如果某些人还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想起刚才那个的脚伤,贺扬又有点担心。圈子里因为过分的损耗精力,连夜演出训练,导致提前退役甚至年纪轻轻身体就垮了的不是少数,何况公司一直宣传健康的公众形象。金泽洲,如果这家伙再一直这样不小心,我就。。。贺扬握紧拳头,敲了敲窗台。

艺员休息室里,坐着的三个少年一见金泽洲进来,连忙迎上前:“怎么样怎么样?今晚还上么?”
“贺扬说让我休息。”金泽洲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三个孩子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然要疼死。”
金泽洲认真的看着他们:“阿曦,小宇,队长,你们要加油。今晚很重要的。不要让大家担心。”
话音还没落,带着耳机的工作人员就喊道:“倒计时,快,该上场了!”
四个少年把手握在一起,有力摇了摇,阿曦小宇和队长迅速的进了后台,休息室只剩下金泽洲,站在来往穿梭的人群里,心里有点失落。

五,四,三,二,一!
舞台四周的焰火冲天而起,全部的灯都亮到极致,台下所有人的眼睛似乎都被光照的盲了几秒,背景音乐响起,甚至有点恢弘的意味。屏幕上闪出E.T.C.H的巨大标志。台下无数闪光灯照亮了台布上四个人的大照片。光线再一次强烈起来,没等大家看清楚,三个人已经乘坐升降梯出现在了舞台上,整齐的一鞠躬。
贝宁曦,章含宇,队长林郁。。。金泽洲呢?金泽洲没来?金泽洲去哪了?
台下疑问的声音越来越大。队长向前一步从容的拿起话筒:“对不起大家,金泽洲今晚也许要缺席了。”台下金泽洲的歌迷不满的叫起来。
阿曦嘻嘻笑着拿过话筒:“金泽洲那家伙,说不定在哪里偷吃我们的庆功蛋糕。总之今晚大家一定不会失望的。”
常常走冰冷路线的宇拿过话筒:“我说阿曦,金泽洲没上台,说不定就在台下看着我们。”
台下的歌迷开心的尖叫起来。原来金泽洲在台下!他们笑着环顾四周,看偶像是不是就在自己身边。

而此时,艺员休息室里,贺扬看着独自一人坐在长凳上的金泽洲:“不跟我一起看电视转播么?”
几分钟后,两人坐在了租下的顶层办公间,贺扬巨大的长沙发上。
“跳错了。”贺扬看着屏幕上几个人的舞步。
“恩?”
“阿曦跳错了。那个动作是先抬胳膊再用滑步的。”周扬眼睛没有离开电视。
“每次你都看的么?”心里知道周扬说的没错,诧异他对于这些舞步那么熟悉,心情低落不打算说话的金泽洲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啊。”看了看金泽洲:“你错的比队长多。”

台上的三人正唱到开场的高潮。这段舞蹈难,节奏快,是常常出错的章节。台下是随着节奏整齐划一挥舞的荧光棒,这首《铭刻》是出自他们同名专辑的主打歌,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曲子。强烈的摇滚开场之后,是出人意料的出自民间小调的柔婉曲调:
“昨晚睡不着,记得你,对我唱,(曦)
苔痕满山墙,小儿郎,月光光,(宇)。
独上高楼望,不见你,在身旁,(队长)
往事走过场,是谁在心上。(队长)”
一段过后,台下尖叫的声音如同哨子一样此起彼伏,台上三个人从容的样子已经有了点老道。队长站在中间,一手拿着话筒,唱的专注。两边的曦和宇已经走到了舞台两翼与歌迷握手打招呼。现场的气氛越来越趋向白热化。

“不吃个苹果?”
金泽洲望着经纪人递过来的漂亮的大红色苹果看了看,机械的接过来,握在手里。想着今晚贺扬还不知道跟自己谈什么,未免心里不安。特别是想起上次自己被他打的事情,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旁边专注于直播的贺扬。
不过想起自己在原来公司的经纪人手下险些沦为贵妇包养对象的命运,对贺扬还是有些感激的。原来经纪人的打骂侮辱更是不堪回首。想起自己平凡的父母苦苦背负着房子和弟妹上学的债务,而自己终于得以在周扬的保护下转到了有名的大公司,实在不能期望什么更好的结果了。不过今晚。。。今晚。。。
“吃吧,我不会现在动手的。”贺扬看都没看金泽洲,丢出一句话。

“吃吧,我不会现在动手的。”贺扬看都没看金泽洲,丢出一句话。
金泽洲依然拘谨的样子,拿起苹果,咬了一小口。只可惜红色的苹果漂亮是漂亮,皮却很厚。吐掉?当着贺扬有些难堪吧。咽下去?可是果皮真的很硬很厚啊。正寻思着,一个杯子递到嘴边:“吐掉吧。”
贺扬依旧盯着电视,语气轻松的说:“昨天我也吃了一个,皮真是不能咽的。”金泽洲点点头,也不知道贺扬看见没看见,轻轻把果皮吐在杯子里,再把杯子接在手里。
忽然听见电视里一片嘈杂。贺扬皱了眉说:“坏了,他们压不住了。”
金泽洲看电视,台下举着金泽洲名字的歌迷已经涌到了台前,要求金泽洲上场。贺扬戏谑的看看金泽洲:“想不到你支持的人还蛮多。”说完拿起外套就往门外走:“我一会回来。”
金泽洲也顾不得他是自己上司的地位了:“你去哪?”
贺扬临出门回头笑笑:“还用说,替你挡一阵。”说完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把黑框眼镜一摘,隔着几米丢给金泽洲:“帮我拿着。”
金泽洲还是第一次见贺扬不带眼镜。觉得眼神强烈了些,不禁愣了愣。贺扬点了点金泽洲:“你别乱跑,让我发现了绝不轻饶。”

经纪人亲自上台,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果然抗议的声音低了许多。
经纪人诶,何况是贺扬这样的经纪人。就连台上的三人组合也险些没认出上台的是贺扬。贺扬还是常见的西装革履,寻常的如同写字楼上班的白领,只是衬衫袖口,西装领边刺绣的H.Y缩写默默彰显着这身衣服的贵重。
台下的人是不可能看到的。可是贺扬站在台上,一身洗练,眼神安静的扫视一周。一时间舞台的焦点已经不再是后面三个闪耀亚洲的偶像明星,而是这个一身平常却浑如君临天下的经纪人。
金泽洲没有呆在办公室。他一瘸一拐跟在贺扬身后,这会就在后台看着台上的贺扬。站在贺扬身后,就是这样安心的么。他知道贺扬的对策。死都不能说自己没来。只求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只是不知道那家伙要怎么做。
恍惚间听见背景音乐响了。是那首E.T.C.H曾经翻唱的《you rise me up》。贺扬斜坐在刚才乐队贝司手的高凳上,一条腿垂下,一条腿支在脚踏上。眉微微皱起,拿着话筒的手势那么熟练,话筒与嘴唇的微妙距离。金泽洲隐隐觉得,这姿势这唱法不是混KTV能练出来的。
记得贺扬的档案。23岁,管理研究生毕业。就这么简单。没有确切的出生日期,没有毕业院校,没有家庭背景。与其他经纪人满满一本的业绩履历相比,少了很多东西。却好像多了无数无形的东西,填满了业绩履历的差异,使贺扬站在其他经纪人可望不可即的地位,默默俯视着娱乐界的众生。
贺扬,你有怎样的过去呢。

一时间台下喝彩的声音响起。金泽洲忽然看见台下有一个小女孩悄悄抹着眼睛,她手里正握着写有“金泽洲”名字的荧光牌。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吧。金泽洲忽然难过内疚的无法自已。不管怎么说,虽然当初是因为不愿麻烦Merry姐才受伤的,可是自己是真的欺骗了大家啊。海报上明明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Nike,”金泽洲拉住一个助理:“今天演出带了队医么?”
染着红头发的助理拿着笔记本看了又看,为难的摇摇头:“队医没有跟来。”
“那药品呢?”
“也没有。”
“算了。”金泽洲无奈的低头去把鞋带系紧:“给我个话筒。”

金泽洲上台的时候贺扬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看,随即继续去唱他的歌。金泽洲恰是时机的加入和声,赢得一片喝彩。他还走到台边去跟刚才的小女孩握手。每一步都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等好不容易唱完这首,下台的时候还是一步绊到了台阶,重重摔在贺扬身上。好在贺扬站得稳,刚好托住他。
“对不起。。。我。。。”心里知道自己违抗了贺扬的命令,此刻心虚的不敢去看那双眼睛。
“我不是叫你哪里也别去么?”威严的声音果然一如想象。可是托着自己的手臂却坚实有力,生怕自己摔下去的样子。想起自己就是这么半个身子被贺扬抱着,金泽洲脸上一热,挣扎着要站起来。
刚站稳,肩头就挨了一拳,回头是阿曦怒视着自己:“谁让你上的?你自己不知道疼啊?后面的舞蹈你还打算跟着跳怎么的?!”说着又是一拳准备挥过来,被队长一把抓住:“阿曦你干嘛,在后台打架么?”
“好了。”贺扬沉稳的声音在背后想起:“把后面的快歌撤了吧。”

演唱会总算是圆满的结束了。接下来是照例的庆功会,还有跟媒体的见面接受采访。纵然是没有快歌和强劲的舞蹈,可是舞蹈动作是难免的。一场下来金泽洲已经一身冷汗了。贺扬在旁边看着,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采访你就别参加了,今天没有发布会。你去我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等我过来。”
一身干净的坐在床上,金泽洲心里凉了又凉。即使是在顶层,还是隐约听见楼下庆功会热闹的声音。不知道贺扬在做什么。
手里端着酒杯优雅的与在场的女士谈笑么?
严肃准确的指出宇跳舞时的错误么?
从容稳重的回答记者刁钻的提问么?
而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像贺扬一样镇定的。与其在人群中作为偶像成为大家的焦点,也许自己更喜欢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手上抱了棉垫子静静的听音乐看电视,最好房间的窗帘还是拉上的。最好手边还有一杯热水。是,不是咖啡也不是茶,只要是热水就好了。
贺扬的床很软,被褥凉凉的很让人舒服。金泽洲看看表,才不过十点,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他向后一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想起下午的通报,已经恍如是在昨天了。每一天都安排的这么满啊。为什么一天一定要是24小时呢。难道不可以十小时就结束么。。。眼前好模糊。自己大概也二十多小时没睡觉了吧。
贺扬进卧室的时候,金泽洲已经睡着了。身体微微蜷曲,侧卧的姿势。闭着的眼线很好看。

第二章:又见谁的过往
肩膀被谁轻轻摇晃着,金泽洲微微睁开眼睛。眼前是刚刚洗过澡身上还穿着浴袍的贺扬。白色的浴袍,被腰带在腰间一束,整洁干净的晃眼。贺扬微笑着坐在他身边:“起来,没算账就想睡觉,你倒想得美。”
金泽洲这才想起自己是到这里领罚的。抬起手腕挡住耀眼的灯光,眯起眼看着贺扬。洗过澡后头发还没梳理好就睡下了,此刻柔软蓬松,因为长期做各种发型而受损的发至此刻看来有些焦黄。刚睡醒,眼神里全是孩子一样的懵懂。
贺扬手指一点墙角:“去,站着去。我打个电话。”
金泽洲揉揉眼睛,慢慢走去墙角。贺扬拿起手机飞快的拨了一个号码,走进了里间,把门半掩上了。金泽洲手背在身后,头靠着墙,还是没睡醒,脑子里一片迷迷糊糊。房间隔音很好,此刻静的可怕,金泽洲几乎忍不住咳嗽几声制造出点声音。贺扬打电话的声音不大,依然隐约听得到。
“请帮我接董事长。直接转内线。是,我是。”等了一会听见贺扬说:“什么事情,不能缓一缓么?为什么我做什么事你都要阻挠,现在正是他们发展的关键时期,你不能这么就。。。姓贺的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贺扬的声音像是强压着怒火隐忍起来,地板上的影子像士兵接受命令一样突然站直:“是,知道了。谢谢你,贺先生。”
金泽洲正听得入神,情不自禁缓缓回过头去看贺扬,冷不防贺扬一声大吼:“站直了!谁让你动的!”被这声一吓,金泽洲猛地看向贺扬,只见他一手捂住话筒,浓眉紧锁。意识到房门没关紧,一抬手“啪!”的一声把门摔上了。
这一摔好像摔在金泽洲脸上。回过头来,脸色变了又变,又把额头贴向冰冷的墙壁。时间如果是这样,数着墙角壁纸的花纹走过,那必然是缓慢到了极点。又或者,数尽墙角的繁花,也不枉你在我身后的安心。
门响了。脚步轻巧而有节奏,一步一步的走到身后。声音就在耳边,此刻冰冷的没有一点亲昵:“去,到床上趴下。”
金泽洲没有动。眼睛转了又转,还是小步小步慢慢挪向白色的大床。贺扬抱手在胸前,冷冷的看着他走到床边,坐下了。朝贺扬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还是没有动。贺扬几步跨过去一按他的肩膀,正好把他死死按趴在床上。金泽洲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敌得过贺扬。索性趴在床上闭上眼睛。
我装死,随便你怎样。
贺扬气极反笑:“好好好,我做经纪人的在你们心目中就这么凶神恶煞。”说着两个指头用力按下去。金泽洲“啊”的一声,挣扎着回头去看贺扬。小腿后侧被按压的部位又酸又疼,使他禁不住用力要从贺扬手里挣脱出去。
贺扬抬手朝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别乱动!趴好了!”说着按住他的小腿,另一只手朝刚才的地方狠狠捏下去。金泽洲冷汗又出了一层。那部位下场之后一走路就酸痛不已,何况经由贺扬用力按压。贺扬到底要做什么。声音颤颤的回头:“贺扬,不要。。。”
贺扬嘿嘿冷笑:“你脚跟受伤,整场不能落地。脚尖用力小腿肌肉必然僵硬酸痛。不给你按摩开了,只怕要疼一个星期。或者,你想这么慢慢疼下去?”说完丢过一个枕头给金泽洲:“疼就抱垫子。忍一忍。”说完继续。
“轻、轻点。”尽量放松身子趴在床上,可腿上无论如何还是酸痛难忍。金泽洲眼前一片模糊。不知过了多久,贺扬停手了。金泽洲抱的枕头也湿了一片。贺扬去卫生间用热水湿了毛巾再拧干:“给,擦擦脸。”
然后抛出一句令金泽洲心凉到极点的话:“然后我们继续。”看到金泽洲的表情,贺扬哭笑不得:“我的大少爷,难道您不是有两条腿?”
金泽洲“唉”的叹口气,重重的把头埋在了枕头里。贺扬翻身上床去给他按肩膀。这下用力轻的多,按的也恰到好处。金泽洲偷偷看了眼手表,十一点整。想必是因为太难捱了,自己竟然以为应该接近午夜,正想着,贺扬拍了拍他的后背:“过来点,换右腿。”
按摩完左腿应该换右腿,不按的话会疼一星期。明明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金泽洲却无论如何不愿意过去了。抱了枕头往后若有若无的缩了有缩,最终还是被贺扬一把拽了过去。屁股上也免不了的挨了几巴掌:“金泽洲,如果你再乱动,我就你绑起来。
可是看了那人可怜巴巴的表情和抱紧了枕头的姿势,贺扬还是不忍心,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轻点好不好?”
即使是轻点,等贺扬松了手金泽洲还是免不得呻吟的哑了嗓子。接过贺扬端过来的一杯水,手还微微的发颤。贺扬笑着拉他起来:“走走看,看还疼不疼了。”
金泽洲小心翼翼走了几步,腿上的酸痛果然大大的缓解。想到今晚的磨难总算过去,心里一轻松,双手握着水杯冲贺扬微微一笑。贺扬过去揉揉他的头发:“好了,休息一下该下去了,不然他们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
难道你不是?金泽洲扁扁嘴。
贺扬扬起眉毛:“按摩哪有不疼的?这几年公司组织到盲人按摩馆帮衬生意,公司里的小姑娘们还不是去一次哭一次?”
金泽洲想起自己刚才也哭的,不好意思的用手背遮住嘴,佯装是擦拭嘴边的水珠。过了会抬头问贺扬:“你跟董事长很熟?”
贺扬脸色沉了沉:“天下姓贺的人很多。”

金泽洲过了会也就自己下楼去了。贺扬一个人站在顶层宽大的玻璃窗前俯视脚下的夜景。刚才在舞台上的似曾相识,刚才的那通电话,刚才那个忍不住疼的孩子,都唤起一幕幕,他的曾经。
记得也曾经是这样的几个孩子,为了舞台的绚烂,顶住全世界的压力,在黑暗里互相扶持着,却最终没有走到最后。也曾经是这样的年纪,浑身都是伤都是酸痛,却没有人给一双手为自己抹去伤病。
不知道这几个孩子,能不能走下去。
世事这样难料,照现在的形式,怕是“总输他,翻云覆雨手。”
坐回办公桌旁,带回黑框眼睛。传真机已经嗡嗡的运作了很久。一叠叠英文的中文的文件已经叠在纸槽里。为了电话里答应姓贺的条件,最近又不能睡了。贺扬取了一杯苦咖啡,几口咽下去,开始翻阅资料。
想了想,为几个孩子订了酒店的叫醒服务。而自己,他看了看外面的星空,又有幸看日出了

第二章:又见谁的过往 (中)
行程安排已经拿在手上了。贺扬看了看手表,6点半。站在床边看着脚下的城市开始苏醒。昨晚还说有幸看日出,可却忙的一晚没几乎没抬头。如今颈椎和握笔的左手都酸痛难忍。6点半6点半,要不要睡半个小时呢。。。
还是算了吧。先去看他们起来没有,然后带他们去吃早饭。如果自己再睡会,保不定几个小鬼也会把早饭省略过去回寝室睡回笼觉。
贺扬摇摇头,去洗手间细细洗漱整理,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已经一派精神了。房间里依然是舒适柔软的气氛,除了被金泽洲微微揉乱的被褥,一切如同贺扬办公桌上的文件一样井井有条。除了床头柜上酒店的广告——“给您如婴儿一般的酣睡”,最终变得有名无实。
贺扬在电梯里打了个哈欠,看着自己在玻璃里的倒影,西装革履的好像个陌生人。进客房的时候,跟金泽洲一间的阿曦还在沉睡,金泽洲已经醒了,只是还躺在床上,默默眨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扬轻声问:“醒了?昨晚睡得好?腿还疼么?”看到金泽洲微笑摇头,就提醒他该起床了。这时旁边队长那间的两人也已经穿戴好了。

上午八时,公司的房车离开酒店向广告的外景地驶去。小宇带着耳机,低着头听音乐,队长看行程安排,阿曦已经枕着金泽洲的肩膀睡着了。金泽洲看窗外。贺扬坐在副驾驶跟助理通话。
广告是关于运动饮料的。内容的设计大概就是几个人在赛车表演上遇见,手里都拿着一样的饮料,扮演赛车手的金泽洲冲线后站在领奖台上喝的也不是香槟而是这种饮料。情节很俗套,可是因为请到了有名的导演和当红的明星,对F1赛车的比赛颁奖细节也相当细致,所以播出后应该是有不错的收视率。公司看了样片之后也相当满意。
唯一的难点就是赛车有一个特技。就是结尾部分赛车手驾车绕以饮料瓶为圆心做漂移表演。这本来没什么难的,几乎所有驾车类的特技演员都可以做出来。可是贺扬一个不注意,上车的就不是特技演员,而是金泽洲本人。
本来嘛,拍过几部偶像电影,车技也算学过一些。此刻看到真正的赛车不免手痒。何况看到有演员坚持不用替身而受到褒奖的先例,金泽洲几乎毫不犹豫的跟制片方说了一声,坐进了驾驶室。可是赛车毕竟不比一般的机动车,车王舒马赫尚且会侧滑,何况对车技半生不熟一知半解的金泽洲。
先是发动引擎的声音,导演手一挥“开麦!”。赛车从预定轨道入弯。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可只听“吱——”的一声,赛车失去控制。果然是转向不足侧滑出去,右侧轮子撞向赛道边轮胎缓冲带,左侧带着惯性向上翻起。赛车横着翻了几个跟头,终于软软的扣在了地上。在场的人都吓呆了。小宇阿曦和队长更是在第一时间冲上去看金泽洲到底怎么样。
医疗队,拍摄组,都往现场赶,可就是有一个人冲在最前面,一把把金泽洲从车里拽了出来。金泽洲一张脸吓的煞白,被贺扬死死抓住的手腕还在不住颤抖。贺扬一见他人没事,先惊后喜,转而怒火中烧,也顾不得在场的一干人员,拉着金泽洲就进了房车。冲里面的工作人员大喊一声:“都给我出去!”然后一甩手把惊魂未定的金泽洲甩到沙发上。冷笑几声顺手从不知那哪个皮包里抄出一根藤条,指着金泽洲:
“昨天刚说过注意保护身体,今天我们好好算算账。”
转而想想自己,又是一件过往的回忆。如果不是因为曾经站在自己身边的好兄弟,也许不至于这么生气吧。想起Andy,心里的怒火又一次禁不住的烧到了嗓子眼:
“金泽洲!不要以为你今天还有通告我就不敢教训你了!”

第二章.又见谁的过往(下)
金泽洲还是没缓过神来,呆呆的看着贺扬,保持被摔在沙发上的姿势不变。贺扬攥着藤条,狠狠地盯着金泽洲,气的浑身发抖: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把衣服脱了!趴下!”
金泽洲还是没动。贺扬上前一步把他按在沙发上,也不顾伤着伤不着了,狠命的一藤条抽下去。金泽洲疼得“啊”一声尖叫,才算缓过神来,用尽全力从沙发上蹦起来,抱住贺扬死死不肯松手。贺扬按不住也退不开,只得任由他抱着。金泽洲又惊又怕又委屈,更觉得对不住贺扬,趴在贺扬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贺扬一咬牙,腾出手狠狠把金泽洲推开:“还有脸哭!趴下!”
金泽洲眼睛红红的看看贺扬,知道没有挽回余地了,只得慢慢解开腰带褪下裤子,趴在沙发上。没想到还没准备好,贺扬的藤条就下来了。“啪!”的一声抽在臀峰的部位。这一鞭下去,金泽洲算是知道贺扬气到极点了。臀上的伤火辣辣的疼,金泽洲根本没敢用手挡。
贺扬无视他迅速肿胀的伤口,又是一下抽在大腿上部。金泽洲疼得身子一抖,咬住抱着的垫子,手不由自主的往下移,却停在腰部无论如何不敢去揉。如若是平时,贺扬看他这样就该心软了,可这回,就算金泽洲乖得像个充气玩具,贺扬也绝不肯善罢甘休。
胆子太大了,敢自己找死了啊!
贺扬高高扬起藤条,两下平行的抽在臀瓣上。中间根本不给金泽洲喘息的机会。金泽洲彻底绝望了。贺扬活像变了一个人,顿时陌生的不给自己留一点情面。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小声央求道:“贺。。。贺扬,我错了。。。能不能。。。”
贺扬像根本没听见似的,手上的藤条不断的抽下来。金泽洲觉得自己的感官全消失了,似乎只会疼,只会呻吟,只会颤抖。仿佛被贺扬的狠狠抽打唤起了内心最深切的恐惧。
不要。。。求你。。。不要。。。
对不起。是我错了。求你不要。。。

贺扬停手的时候,金泽洲已经不会哭了。只是趴在沙发上大口的喘息。过了半晌,才慢慢的哭出声来。贺扬把藤条丢回包里,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金泽洲:
“自己说,还敢不敢了。”
金泽洲不敢看贺扬,微微摇摇头。
“站起来!”贺扬一点没有消气的样子。金泽洲只得勉强支撑身体,腿还在颤抖,手撑着沙发总算是站了起来,还是低着头。
“看着我,说,以后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哭的红红的眼睛怯生生的看向贺扬:“以后不会了。。。对。。对不起。”

贺扬重重的“哼”了一声,开门想出去。不料一开门发现组合的其他三个成员以及负责服装的Marry姐都守在门口,一见自己出来都担心的向里面望。贺扬点点队长:“你进去。”然后黑着脸一声断喝:“其余人各归各位!”

队长进去的时候,金泽洲的情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队长也算是从小被公司看重培养,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许多年,知道金泽洲这个伤说轻不轻,说重,其实也不重。好歹的抚慰鼓励让他情绪平复了,还得去拍片子。
金泽洲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总算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些。要掩饰身上的伤,连走路都要加倍努力。心里已经开始默默流泪了,胶片里还是笑得一片灿烂的样子。贺扬就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着,似乎身体周围有一道无形的冰冷的气场。金泽洲拍片子拍到一半的时候上台阶腿一软,蹲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贺扬也只是冷眼旁观。金泽洲一看贺扬这样,更是不敢出什么差错。可这样三番五次,好容易平复的情绪却生生的被激了起来。上车时不敢跟贺扬坐一起,就连递个文件也要拜托队长转手。整整一天都不由自主偷偷往贺扬那个方向看,也整整一天都在贺扬转向他这个方向的时候背过身去。

好歹是撑到了傍晚收工,饭也不想吃,独自一个人上电梯想回房间休息。只听背后女声尖叫:“金小洲啊,回来回来!”
金泽洲回头一看,正是Marry姐在后面笑得花枝招展招手让他过去。金泽洲也不好扭头就走,只得转回来。Marry姐也不管他有没有胃口,不由分说就把他拉进了一个僻静的包间,笑嘻嘻的丢了两个垫子过来。看金泽洲脸红了又红,又连忙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种事情啊,Marry姐见得最多!”
说完张罗小姐端来几个小菜和点心,点着金泽洲笑:“我说你小子也真有本事,我认识贺扬这么多年,能把他气成这样的,不过这个数。”说着神秘兮兮的竖起三根手指。
金泽洲更没胃口吃饭了:“Marry姐你又吹牛,贺扬进公司才几年啊,他今年才多大啊。”
Marry姐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样子摆摆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正了正色说:“不过呢,你也别怨贺扬,贺扬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手下的艺人受伤,尤其是车祸。你这次算是撞霉运撞到了点子上。唉,贺扬如果不是因为Andy。。。”
金泽洲奇道:“Andy是谁?”
“唉,这种事不能说。都是贺扬的伤心事呦!”Marry姐仿佛觉得自己说的太多,赶忙招呼金泽洲吃东西。可金泽洲无论如何没胃口。匆匆吃了几个点心充数,就回房间休息了。

半夜就饿了。本来嘛,忙了一整天只吃了几个点心,再说挨打也是蛮累的事情。金泽洲看了看同房间深夜还在玩游戏的阿曦,打了声招呼下楼去咖啡厅吃点东西。
可是有些人运气就是这么背的。刚进咖啡厅金泽洲就石化了。。。贺扬。。。就坐在靠窗的角落里,手里端了杯咖啡,抬头,冷冷的看过来。
坏了。贺扬最忌讳的事情,不珍惜身体。不好好吃饭。
金泽洲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慢慢走到贺扬身边:“贺扬。我。。。对不起。。。”
贺扬喝掉杯里的咖啡,看都不看金泽洲,径自向电梯走过去,背对金泽洲丢出一句:“还不跟上!跟我回房间!”

第三章:清水烛台(上)
“进来。关门。坐下。”
贺扬的话永远的简洁到没语气。贺扬的东西永远是干净整洁到没有人情味。脱掉西装外套,扯掉领带,解开领口的口子,默默看着自己的人简直连呼吸都不带出一点温度来。
坐下。好疼。金泽洲看着椅子想象。可是考虑到面对的是贺扬,他还是向椅子移动过去。
贺扬面无表情的一扬手:“床。”
床。。。他想干嘛?金泽洲警惕的看看走向洗手间的人。
贺扬回头看他没动,又指指床:“坐,不舒服就趴着。”说完进去洗了洗手,进来坐在金泽洲身边拿起电话订了两份宵夜。动作时肩膀轻轻蹭过金泽洲,让他觉得安心了很多。
“饿了吧。一会吃点东西再去睡觉。”贺扬轻轻说。
“不。啊,是的。”面对贺扬突然的温柔,金泽洲不知所措的茫然点头。一只手轻轻搂上肩头:“还疼不疼?”
金泽洲点头。鼻子一酸。连忙低头。
“对不起。是我不好。”贺扬似乎难得说那么多话:“是我一时生气下手太重了。可是你也。。。我真是被你吓死了。”冷冷的语调又回来了,只是这回是凄冷,幽幽的说:“我差点以为。。。几年前是Andy,几年后是你。”
金泽洲刚想问“Andy是怎么回事?”房间的门被敲响了:“贺先生,您要的宵夜。”
贺扬走过去看了门,回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了点笑:“快,趁热吃吧。”贺扬笑的时候很好看。可是他不经常笑的。金泽洲看着服务员笑着打开食物的盖子,暖暖的香味里,房间里竟然有了些温馨的人间烟火气。

餐车上有五个小蜡烛和五个轻巧的小烛台,是为了喜欢浪漫气氛的客人准备的。金泽洲吃着东西,心情轻松,顺手就拿过一个来点燃了。蜡烛是圆润的鹅卵石一样的形状,纯白的简单漂亮,烛台是细细的腿,上面托了一碗清水,蜡烛搁进去刚好浮在水面上。摇摇晃晃的光煞是可爱。金泽洲爱不释手的翻来覆去轻轻摇晃。完全没注意旁边的贺扬,看着这烛台,眼神忽然变得迷茫,脸上也渐渐显出痛苦的神情。
那年Andy过生日,他们也是用这样的清水烛台,繁星一样铺满草坪,给他办了一个最隆重的Party。还记得Andy吹了蜡烛,勾着自己的脖子轻声说:
“我许愿了,许的是我们今年的唱片大奖。”
轻轻的呼吸似乎还在耳边,可是哪句古老的规矩,说出的愿望,果然再也不会实现了。所以金泽洲拿着烛台笑着问他“好看么?”的时候,贺扬还是一时失神,过了好久才捧过那烛台,满是冷汗的手心全是它尽力透出的热量,说了声:“是啊。”
刹车的声音,尖利的从脸颊旁呼啸而过。车的保险杠撞毁护栏的声音。悬崖的风声。碎石的滚落。车体落地时的爆炸。一时随着手心的烫扎进心里。贺扬身子一抖。
金泽洲茫然的问:“贺扬,你怎么了?”
贺扬满头冷汗的掩饰:“没事,只是有些胃疼。”
记得那一刻,自己还笑着,笑你不会赛车还逞强。下一秒就再也不会笑。Andy,你离开那么久,我的世界还常常有你在身边。Andy,也许我,不应该对你撒谎。

金泽洲回房间的时候阿曦已经关机准备睡觉了。看了看金泽洲知道他没有再受罚也就放心了。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金小洲啊,你爸妈来电话了。”
金泽洲“哦”了一声:“那我去回个电话吧。”
阿曦仔细的把床收拾的舒舒服服,一遍有一搭没一搭听金泽洲跟父母说话。完了问了一句:“什么事情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金泽洲苦笑:“要钱。家里又没钱了。阿曦,恐怕要问你借一点了。”
阿曦奇到:“倒不是不愿意借给你,只是问一下——公司上个月工资不是十万么?”说完摇摇头嬉笑着摊开手:“罢了,反正我也是单身汉一个,爹娘也不用我养活。你用多少拿去就是了。不过我可是借高利贷的哦。”
金泽洲笑着去捶了他一拳:“你就是这么对兄弟的?”

虽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可是酒店门口还是有记者守着。金泽洲心里念叨着公司的纪律,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贺扬请假回家。
贺扬没有多说,只是简短的一句:“你在大堂等我,我去开车送你。”

金泽洲来不及感谢或推辞,那边已经受了线。几分钟后,贺扬依旧一身西装,穿戴整齐的在车上等金泽洲了。夜里的城市街道已经有了些萧条,两人都不说话,看着路灯从身边划过。到了家门口,贺扬才开口:“去吧,我在这等你。”
金泽洲说:“你回去吧,我一会自己过去可以的。”
贺扬不说话,摆摆手示意他快进去。

金泽洲进去的时候,父母,弟弟妹妹都在。母亲在一旁坐着叹气,弟弟一脸怨愤的站在旁边,妹妹面无表情。爸爸还在喝酒。
金泽洲几乎是立刻忘记了刚刚自己还被贺扬照顾,担负起做长兄的责任:“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洲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妈妈炒股亏,欠了人家点钱。”
“妈,不是让你别炒股么,家里用我赚的钱够花了。为什么还要去呢?”金泽洲有点着急。
“哎呀,妈妈也不过是闲的没事玩一下,也并没有亏多少嘛。呦,让你拿点钱,你还不乐意了!谁把你养这么大的呀!”妈妈的手指头眼见就要戳到额头上来,金泽洲连忙松口:
“妈,你到底亏了多少?”
“也不多,才五万。”
“可我。。。这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金泽洲走的急,身上加上阿曦借的钱,也不过三万多。正说着,不妨喝的醉醺醺的爸爸摇摇晃晃站起来,甩起胳膊,“啪!”的一巴掌打在金泽洲脸上:
“我叫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做了戏子去逍遥自在,让你给家里点钱,你看你!”说着又是一巴掌要打过来。弟弟在旁边冷眼看着哥哥挨打,嘴角挂了一丝嘲讽的冷笑。妹妹还顾得在邻里之间的面子,上来抓住父亲。
金泽洲退后一步:“父亲母亲,我去取钱,等一下就回来。”

脚步踉跄回到车里的时候,已经满脸泪痕。和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金泽洲几乎已经泣不成声了。贺扬默不作声,递过一张纸巾。大概听金泽洲说出了个所以然,直接开车去了最近的ATM,取了钱再折回。
目送金泽洲送了钱进去,逃也似的回来,贺扬发动汽车:“这个样子不能回宾馆,我带你兜兜风。”
绕着环城公路转了半周,金泽洲才算平静下来。贺扬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愿意说话了?”
“恩。”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金泽洲苦笑:“公司工资十万,五万替他们还房贷,一万给弟弟妹妹交私立学校的学费,弟弟要穿限量版的鞋子,妹妹长大了也要漂亮衣服,每人每月给他们五千零用。这样还剩三万。爸爸妈妈也要吃饭,也要零花,还要些钱打牌打麻将。。。反正我有公司养着他们也觉得我钱多的花不完。。。”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我小时候他们出来打工,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弟弟妹妹。后来十几岁就进了公司,我跟他们不是很亲呀。爸爸也嫌唱歌跳舞就像古代的戏子,被人瞧不起,弟弟嫌哥哥没有认真念书学文化,妹妹嫌哥哥没时间陪她出去,妈妈永远觉得钱不够花。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想让我怎样。。。”
看看贺扬,觉得他并没有厌倦自己的话多,又接着说:“有时候在外面演出,总是想,如果能跟家里人呆在一起,大家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多好。可是每次回家。。。都是这样。”
贺扬轻轻说了句:“别难过。没关系。”
金泽洲默默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又有一滴泪珠悄悄砸在衣襟上。也许。。。也许拿到今年的唱片大奖,爸爸妈妈就会以我为荣了吧。
以我为荣。多奢侈的愿望啊。右手手指轻轻交叠成祈祷的手势。

第三章.清水烛台(下)
“钱不够么?下个月给你支出十五万来你看可以么?”贺扬目视前方。语气平常的说了一句。
金泽洲看着贺扬:“可以的么?”
贺扬心里冷笑。对于自己来说,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只怕就是从公司拿钱。只是自己近年来从没拿过一分就是了。而此刻金泽洲想的则是,自己那些家人,只怕是一百五十万也不够花。想想还是不要麻烦贺扬。
车辆还在夜里的街道上静静行驶,车里的两人已经有了各自的心思。看看钟点,已然过了午夜。贺扬想起自己办公桌上厚重的文件,心里又是一沉。这哪里是姓贺的条件,根本就是姓贺的对自己的惩罚。目的就是把自己死死压在办公室,压在繁复的财务报表人事任免,压死在命运既定的轨道上,不许自己有一丝逾越。
所谓宅门逆子,所谓玩物丧志,只怕都是自己的专用名词。想起明天就是条件兑现的日子,贺扬心里不舒服极了。虽然,明天要见的是几个月不曾见面的父亲。也就是自己所在的庞大集团的总裁。
记得金泽洲曾经问自己,是不是跟总裁很熟。自己回答说:“天下姓贺的很多。“
是。天下姓贺的很多,可天下姓贺的也不会那么多。即使几年不叫他父亲,姓氏却不容改变。而自己,也牢牢的被他长长的丝线缠的死死的,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自说自话的享受虚拟的自由。
而最终,老头子还要在临终时得意的笑着,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曾经叛逆挣扎的长子顺从的匍匐在自己的遗嘱下,顺理成章的成为贺氏的继承人。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一夜无话。贺扬和金泽洲迫于令人尴尬的沉默,伪装出一点无奈的默契。

传完最后一组数据,已经是凌晨了。贺扬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绚烂的晨光,想起自己今天的行程,不免暗暗叹气。起洗手间洗了澡,打开衣橱,里面是各色西装。是啊,从几年前起,自己几乎是再没有穿过西装以外的什么衣服。
见父亲,要得体稳重,要内敛朴素。万万不能盖住了老头子的风头。如果太过招摇,老头子心机一动,说不定今天下午自己就变成了公司的副总裁再也回不到这里来,这是贺扬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向助理安排了工作,把今天的日程交给Marry姐,一切安排妥当,贺扬向总部进发。

贺氏顶层。
也许这对父子处处格格不入,可是占据顶层的习惯确是一样的。而整个公司认识从小在国外长大的贺扬的,也只有在顶层的工作人员。所以贺扬一出电梯,就同时有几个人冲他微笑。贺扬大踏步走到尽头的门前,深吸一口气,敲门。开门的是认得贺扬的秘书:“怎么少爷今天大驾光临?”
贺扬盯紧了他的眼睛:“张先生,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少爷。”根本不在意张秘书的回答,径自走进里间,敲门。
“贺扬,我记得曾经告诉你,对待手下人不能锋芒毕露。”门里坐在宽大桌子后面的人,一双锐利的眼睛,严厉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儿子。
父亲还是那个样子。精神不是年轻人能比的。甚至那分杀伐决断的凶狠,也在多年后,沉淀成了一种气势。贺扬站直的身体,倒好像矮了三分,
不知道为什么,在父亲面前,总是会失去我所有的自信。自己的一切,都是那么一钱不值。把目光从父亲脸上移开,贺扬掩饰着自己的底气不足:“数据我已经传过来了。根据这样的方案,收购叶氏财团应该没什么问题。”
“方案我看过了。你做的很好。只是还需要些历练。”父亲永远是喜怒不形于色。
贺扬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USB:“这里面是我关于收购价格的预测和分析。属于商业机密,所以亲自送过来。密码是。。。你知道的。”
父亲点点头:“成交。贺扬,这个方案成功了,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小经纪人,但是,你也别想永远的当下去。我还是希望你回到我身边来。”
贺扬又点点头,不置可否。父亲笑笑说:“不问问母亲的情况么?”
“母亲还好么?”
“好。”
“那我走了。”
“不坐了?”
“不坐了”
“不留下跟爸爸吃顿饭么?”
“不了。”
贺扬转身要走,父亲又叫住他:“我替你打听了。Andy已经转到了本市郊外的疗养院。你可以去探望他。”
贺扬眼睛亮了亮,随即神色暗淡下去。父亲手里拿着那个USB接着说:“我知道你放不下当年的事情,到如今还用他的名字做密码。可是人总要长大总要往前看的。你懂么?该你担负的责任,是不能逃避的!“说道最后,已经有些声色俱厉。
贺扬默默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父亲,右腿还会隐隐作痛。想起自己年少时,父亲是标准的严父的样子,母亲也是标准的慈母,恭良温顺到父亲用手杖抽打的自己惨叫翻滚的时,她都抽噎的躲在门后不敢上前阻拦。
直到那一次被父亲打断了腿,从此再也不回家。
过往又在脑海里翻腾了。贺扬看着电梯镜面里西装革履的自己,永远是那么不习惯。而所有的过往,注定因为Andy的归来,烽烟再起。

郊外的疗养院里,有一间始终拉拢窗帘。干净的书桌上放着一盏清水烛台。坐在书桌前面的人,默默的听着窗外孩子的玩闹声,脸上挂着平静的笑。
什么时候,喜欢热闹喜欢冒险的Andy也这般青灯黄卷的心无挂碍了呢。那个人缓缓的转过头来,眼睛缠着重重的白纱,挡住了半个脸。没被挡住的脸颊上,则是一道骇人的伤疤,恶毒的蛰伏在苍白的皮肤上。
透过白纱,他隐隐能看到烛光。几年来,他也是依靠这样熹微的光感生活的。
是的,我就是Andy。那场车祸毁了我的眼睛和我的脸。让我再也见不得光。
贺扬,我现在还用你当年送我的清水烛台。我已经回到了你所在的城市。
贺扬,你还记得我么?

第四章.白色谎言(上)
White lie。也许并不是大众所熟知的名词,但是这个词组翻译过来,其实就是中文里的,善意的谎言。
多么贴切啊。用最纯洁的颜色掩盖最黯黑的事实,用最轻柔的语言掩饰最冷酷的真相。贺扬记得,自己说出这样一个谎言的时候,窗外日光晴好,窗内纤尘不染。而自己面对的是雪白的病床上,蒙着厚厚白纱的,在自己心目中纯洁如天使一样的Andy。
如今再次听到Andy的消息,在城市的顶层想起曾经的日子。贺扬摘下黑框眼睛,眼前的世界不过微微的模糊。想起从前自己经常懒的戴眼镜,禁不住苦笑。
Andy呢?Andy的世界也只是微微的模糊么?抑或是。。。一片黑暗呢?
寻思过,还是不愿意就这样去见他。也许过一段时间,等我真的可以再向以前那样跟Andy谈笑了,再去见他吧。也许那也是Andy想要的会面。

章含宇。小宇看着粉丝送来的礼物上自己的名字。
是自己的名字,曾经在歌迷的T恤上本子上签过千万遍的名字。可对于自己来说,这个名字却代表着另外的意义。
那个“章”字,永远提携着自己不堪的过去。今早接到的那个电话依然回想在耳边:
“小宇,我想你了。今晚在老地方。不要耍花招。不然,你知道后果。”
话音刚落,手机收到彩信,上面是自己的裸照。那个人手里还有几十张,几百张。
恨他么?是他把自己抚养长大。感激他么?可也是这个人,把自己当作卑贱的宠物,日夜折磨,甚至在自己逃出来了两年后的今天,还在自己身后冷笑着,抓着连在自己身上的镣铐。
“做个交易?小宇,见面一次,我给你一张照片。想没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就用身体赢过去。”“谁知道你会不会复制照片?!”小宇在这头咬牙切齿的低声抗争。
“含宇,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交易,有商量的余地么?抑或是,你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本么?”那人轻轻上扬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也是残忍的毋庸置疑。

一天的活动很快的过去了。回到酒店的大伙全都筋疲力尽。宇顾不上吃饭,向队长请假,说自己今晚要出去。
“今晚不是周末,为什么突然要请假呢?”虽然知道是别人的私事,可是队长还是以好兄弟的身份问了一句。毕竟他们作为艺人,出行并不是很方便的。
“见个老朋友。”宇向队长撒了个谎,提起一个背包,出门去。队长看着他的背包担心的问:“要在外面过夜么?也许,还是让Mike陪你去吧。”Mike是个脾气很好的大块头保镖。
Mike走过来:“反正我今晚也不回家,带我去参加聚会?”
宇笑笑:“我看还是算了。不过,”他向Mike点点头:“你今晚就不用为我们守门了,干脆睡到我床上。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帮我好好收拾一下东西。队长快要把我扫地出门了。”

出了酒店门,外面有点下雨。宇压低了棒球帽,叫了一辆出租车,向郊外赶去。
老友聚会?自己的谎话来的真快。他自嘲的想着。这也算White lie吧。什么时候我的记忆能像我的谎话一样纯洁就好了。
到了约定的地点,那人果不其然等在路边。倚在他那辆拉风的跑车上。那辆宇恨得打碎过八次挡风玻璃的跑车。墨镜,名品西装,得体的微笑,和那双宇恨不得把手指一一切下来的,修长秀丽的手。
“你提前了。”闲适的扬腕看看精工的手表,好整以暇的打量站在面前的宇:“不过,估计你不是急着见我。”
宇一言不发,冷冷的拉开车门,坐进车里,狠狠的把门摔上。
那人也坐进车继续笑着:“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兜兜风,好好聊聊。”
宇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看不必了,早做完我还得回去。”
那个人依然是耐心的说话:“没关系的,我可以送你。”说着,手轻轻放在宇的大腿上。
宇刚要反抗,一双精致的手铐就已贴服的栓在了手腕上,带着不知名香水气息的身体微微倾侧过来:“再打碎一遍就是第九次了。开车去汽修厂,也是件蛮麻烦的事情。”

第四章.白色谎言(下)
“再打碎一遍,开车去汽修厂,也是件蛮麻烦的事情啊。”温柔的语调,若有似无的笑。就连腕上冰冷的镣铐也被他打造的如同手镯一样精致。
可惜,我已经不会上当了。我曾经为你温柔的百般抚慰动心。曾经以为,为了这样的温暖,即使是出卖灵魂承受痛苦都值得。可是在外面的世界自由的走过,得到了那么多,我再也不是那个你施舍一点就温顺的舔着你的手的小狗了。
从前自己要的多么少,你却还是吝惜。或者我在你心目中根本从来没有过要求的资格。
“走吧。”不去看那张脸。章含宇吐出一口气。
跑车径直的驶向郊外,依旧是那栋古旧的别墅。记得自己逃出来的时候曾经夜夜的噩梦,梦到的就是别墅外墙上,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潮湿阴暗,甚至散发出一点腐臭的藤蔓。梦见它们狠狠的缠绕在自己身上,在皮肤上划割出深深浅浅的伤口,涌出粘稠的黄绿色血液。
自己是那么的憎恨自己的身体啊。甚至在梦里,他都是那么的不洁和肮脏。而在梦里,他疼得那样真切。
而这样的疼,在生活中的真实印象,无非出自自己旁边这个人手里握着的皮鞭。

记得他用手枪指着自己的头让自己听话。。。
你讲骨气么?无非是痛到极点忍住不叫,换来更深的痛。
你讲尊严么?无非是忍住哀求不说出口,换来他的冷笑观赏自己的不堪。
你要反抗么?无非是提前放弃了生存的权利,换来他扣动的扳机和最终的绝望。
宇那时,咬破了嘴唇,强迫自己听话。跪下,伏向地板。
我要活下去。不要骨气,不要尊严,可以不反抗。可是我要活下去。

“在想什么?还不进来?”那个人还是一贯的绅士优雅,扶了门雍容的笑。
是的,想起他的脸,从来都是这样的笑。从容的温雅的。漂亮的无懈可击。却成了自己心目中如小丑面具一样悲哀的宿命的梦魇。一步步走进大厅,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
寒气。古旧的别墅中固有的寒气。侵入骨髓的恐惧。一点笑勉强的挂上嘴角:“开始吧。”
那个人扬扬眉毛:“你心急了?”说着,手轻巧的动作,“啪”的一声,把宇的手铐扣在了楼梯的扶手上:“我看,你不妨在这里自己呆一会。”说着,走向大厅深处,触动了开关。
“刷”。千万块水晶组成的吊灯,顿时熄灭了。重重帘幕遮掩下的大厅,黑的,仿佛落入了地狱。黑暗中的那个声音开口了:“含宇,好好反省吧。”
那个人永远都知道怎么折磨自己。永远都最熟悉自己的恐惧。
对于幼年曾经被蛇头遗忘在偷渡船舱里由其自生自灭的宇来说,最恐怖的环境,莫过于黑暗和身体四周的不确定感。偷渡船上的那七天,他紧紧的缩在船舱的角落,任由成百上千的老鼠在身体上踩过,全身的毛孔都敏感的极点。他能感受到老鼠湿凉的小鼻子,在自己的脖子,脸,甚至身上裸露的皮肤上细细嗅过。而甚至有一些老鼠,就死在他身上。在七天潮热的航程里,散发出恶臭,流出恶心的液体。而手脚的每一次微微动作,几乎都能触摸到这些潮热的身体,和他们身上烂的几乎要剥落的皮毛。
不能再想下去了。宇极力控制住自己已经开始颤抖的身体。可大厅里无处不在的脚步声却提醒着他。你的如今,和你的当初一样无助。

酒店门口。
“啪。”灯亮了。贺扬坐进驾驶室,打开轿车的顶灯。自己思来想去的一天,还是准备去看看Andy。不让他知道自己来了,只要默默的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可是临行,自己又犹豫了。如果Andy知道自己去过,只怕又要伤心吧。自己为什么不跟他说话呢。还是自己对不起他呀。贺扬沮丧的靠在方向盘上,一时没了主意。
算了,就当是去兜风的也好。到时候如果实在不想见,那也罢了。
或者。。。我只远远的看一眼,看他好不好。
或者,我就在他房间门口看看,看他生活的环境。
又或者。。。
想着,贺扬发动了汽车,向城市车流的反方向驶去,驶向傍晚郊外已经开始人烟稀少的疗养院。

别墅。
“求你。。。”膝头落在地板上的那一刹那,宇已经失去了支撑自己的能力。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求求你。。。放过我。。。”精致的手铐在碰撞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黑暗中的人饶有兴致的眼睛发亮。这样的安静。能听到铃铛一样的金属声,甚至能听见少年钻石一样的眼泪,砸在名贵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
“哥。。。”可自己为什么,却被一声叫,撞的慌了神呢。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步,走向开关,再看向被所在楼梯上泪痕满面的那个人。短短十分钟,足以让一个人虚脱呢。
那人开了灯,语调冷冷的呵斥道:“跪好了!”宇心里才稍稍安定,却还在用一只没锁住的手支撑身体大口喘气。心里提起一丝苍白的冷笑。你不知道,从前,“哥”对我来说,是个亲切温暖的称呼。可是现在,只是缓解痛苦的工具。
你愿意听么?免费的,要听多少声都有。便宜到下贱。

站在灯光里的宇,渐渐鼓起些勇气。哥,不妨陪你玩到底。

贺扬依然驾车行驶在公路上。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猜想就算自己站在Andy面前他还认不认得出自己。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装扮呢。
甚至,不是这样的表情。记得从前的自己,也是穿着T恤,牛仔裤,运动鞋,跟曾经的两个人一起,在这个城市嘻嘻哈哈横行霸道。撇去父亲的责打,那时候的日子真是过的如同王子一样。
想到这里,由衷的想再那样暖暖的笑一下。可是发觉脸部的肌肉真僵硬。那会整天在阳光底下笑啊笑啊。甚至那一天。。。
“Andy内小子又逞强!哈哈,哥哥不放心,这不是给他压阵来了么!”即使是那天,自己也是后知后觉的傻乐,拍着死党的肩膀开玩笑:“我老爹,怕他作甚!还能把爷打死不成?!Andy小崽啊,千万别给哥哥丢人哈!”
那天的台词映在脑海里,一清二楚。现在看起来,全是不祥。
刹车的声音,尖利的从脸颊旁呼啸而过。车的保险杠撞毁护栏的声音。悬崖的风声。碎石的滚落。车体落地时的爆炸。。。。又来了。贺扬猛地踩刹车,冷汗顺着头发落下来。
Andy。。。

别墅。
早知道来了一定是带一身伤回去,可是还是被他轻易的看去了眼中的恐惧。不然他为什么有那么得意的神情?
没什么好抵抗的。宇安静的自己趴在床上,任他固定住自己的四肢。
做。无非是这一件事情。可是宇在被他进入的时候还是痛的呻吟出声。
那人在耳边威胁:“老实点,不然就把你吊起来做。”说完冷笑一声:“不知道你是不是比较享受那种方式。”然后欣赏宇别过头去的隐忍。
宇死人似的趴在床上任他摆布。
这样的时候,总是想起当年他拣到自己的时候,自己衣衫褴褛的被人从偷渡船上丢下来,他也不过是个小混混。自己跟他也就是住在最廉价的地下室。不过那会,自己叫他“哥”。
记得他那会经常说:“小宇,哥出去混点事做。给你带吃的回来。你乖。”
记得自己那会常说:“哥,你早点回来。”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就是了。后来自己长大了,他开始把自己锁在暖气管子上,即使是冬天那管子滚烫的时候。再后来他们老大死了,他分了不少钱。
投资,利滚利。他也算聪明人,不然如今怎么装温雅装的如此之好。他一夜暴富。
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放过自己。是因为自己是唯一一件他自始至终的东西么?还是自己是唯一一个见证了他晦涩过去的人?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最最不可能的,就是他还跟自己有感情。但凡有一点感情,怎么会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压榨到崩溃呢。
可是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说不出的一点点。是自己难过到极点会叫的一声哥,是他那一时的失神。可正因为如此,才恨他入骨。

疗养院。
那个人的背影,还是那么熟悉。桌上的清水烛台,还是我送的那一盏。
贺扬静静的从门上的玻璃望进去。他的眼睛还是蒙着层层的白纱啊。是完全看不见?
记得那时的他,视力是最好的,却常常在开车的时候眯起眼睛扮出帅帅的样子。Andy,看不见么?
房间整洁的好像没有人住过。从前的他不是总喜欢把东西乱扔么?记得自己曾经笑话他,他的房间根本无处下脚。地板上的CD,杂志,垫子,软软的沙发,乱出一些最让人舒服的秩序。
Andy,想必你现在不会随地盘腿坐下抬头笑了吧,这里的地板很硬很凉的样子。
靠墙的桌子上放着音响。CD的盒子封面是巴赫和维瓦尔第。你开始听巴赫了么?记得我们那时常常抱怨巴赫的死板枯燥呀。抑或是,你轻巧欢快的个性还在,还喜欢维瓦尔第的大提琴协奏曲?
窗前的那人忽然微微的回头,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贺扬,是你么?”
贺扬仓皇的逃出疗养院。坐进车里,泪水已经慢慢的溢出眼眶。Andy,请允许我,在可以面对你的时候再出现在你面前。
Andy,你是否触碰到那个白色的谎言,你愿意原谅我么?

第五章.拿什么换你的认可他的原谅小宇的自由(上)
离开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宇站在门口,冲门里点点头。那个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宇的裸照。宇笑笑,从那人的口袋里掏出他的打火机,就在他面前,点燃了那张照片,看着它化成灰烬飘在夜风里,才转身离开。
那人在背后轻轻的说了一声:“小宇,记得回家。”
宇猛地转身:“你到底要怎样!难道这样一点的温柔,就指望把我永远的栓在你身边么?为什么你明明不爱我你却不愿意放手呢!我是人!我是人不是你的东西,不是你拣回来的一条狗!为什么你非要藕断丝连非要留这样的一点温柔呢?!”
绝望的嘶喊在凌晨日光熹微的荒野上回荡:“你到底要怎样,不爱我就放了我吧!”
那人默默的关上门,面对满屋的寂静。掏出口袋里的钱夹,从门缝里透出的光照亮了里面的一张照片,大男孩和小男孩,大孩子的手放在小孩子的肩上,两个人都笑着。照片卷了边,甚至孩子的脸都有些肮脏了。那人的手指轻轻扶过那小孩子,也就是小宇的脸。
宇,你为什么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性呢。就算所有的照片,所有关于宇的照片,妖娆的妩媚的,无奈的哀伤的,不管带着怎样的美感的照片都烧掉,这张我还是会保留到最后呀。

公司的日程下来了。跟以往不同,这次的半年日程只有两个月的安排。
就截止到今年唱片大奖的日期。公司的解释是,如果今年E.T.C.H.拿到唱片大奖,就安排他们到欧洲集训一年。
阿曦一听到,开心的抱住队长又跳又笑:“好呀好呀,欧洲耶!”队长也开心的合不拢嘴,可还是不忘提醒:“一定要努力呀,要拿到唱片大奖才可以!”
宇安静的笑起来,如释重负,却也忧心忡忡。不知道那个人,要怎么样。
金泽洲则是有节制的开心了一下。不管怎么样,要离开家人一年啊。就算再怎么嫌他们麻烦,自己还是有点不能割舍的。
贺扬就不一样了。贺扬心里的事情乱的理不清。这代表父亲的最后通牒么?是不是说,自己的经纪人生涯注定要在一个唱片大奖之后结束呢?那Andy呢?如果自己随队去欧洲,是不是就再难以找到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Andy了呢?

“爸爸。”
金泽洲站在自家的客厅里面,面对着背对着自己看电视的父亲,轻轻的叫出一声。
他对于自己的轻视,自己不是不生气的。不然为什么每次挨了打都改口叫“父亲”而不是“爸爸”。你应该看得出区别吧。
微微秃顶的男人把眼光从肥皂剧上移开,不耐烦的看了眼长子:“嗯?”
“爸爸,我想问你件事情。”金泽洲依然毕恭毕敬,轻轻的问道。
“嗯。”这回是下声调。代表着答应。可是不代表他听了进去。金泽洲尴尬的发现父亲又把眼光移回了电视屏幕上。他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爸爸,公司说,如果我们拿到那个唱片大奖,就送我们去欧洲集训一年。”
父亲狐疑的望过来:“集训?需要家里出钱?”
金泽洲连忙说:“啊,不。都是公司安排的。我是想说,爸爸,如果我拿到那个唱片大奖,你能不能不再骂我。。。是戏子。。。那个奖蛮重要的,如果能拿到,是件很好的事情,爸爸您能不能不要再觉得我丢脸了。。。毕竟如果是那样,我要走一年呢。。。”
“嗯。”父亲点了下头,又把身子转回去了。
金泽洲心里开心的要命:“那,爸爸,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说完笑着转身走了。
门刚关上,妈妈就从房间里转了出来:“留下钱没有?”
“谁知道那小子从哪里学来了这套。”父亲摇摇头冷笑几声。唱片大奖?是这个名么?是什么东西?

24小时不到,贺扬又一次驾车进了郊外的疗养院。
“Andy,是我来了,我是贺扬。”策划了无数次的开场,最终就是这样,声音微微干涩的结束了。
“是你啊。还好么?”面前的人,有残破的脸和遮住明媚眼睛的白纱。可是声音和身形还是他。
“是你回来了啊。”
“是啊。回来一个月了。这里很好。”Andy转身面对窗口,贺扬一瞬间的幻觉,觉得他好像看向了窗外似的。他瘦多了。而自己呢,在他眼里,不知道改变了多少。
首当其冲就是这身西装。还有眼镜。贺扬觉得自己这个人人越来越多余了。也许Andy讨厌自己,正盼着自己赶快离开。可是自己想说的话,还没说呢。
“Andy,请你原谅我。”
“原谅你?”那人转过身来,面对着贺扬:“你使我失去的东西,你可知道他的价值?”
“对不起。。。”
“难道在你的今天,得到了这么多,还不满足,还想把从前丢弃的东西都一并得着么?”
“Andy,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解释。”
“贺扬,”Andy凄然的笑了:“我没恨过你。可是当你对我说你要放弃,整个世界都在我面前关上门。我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样。。。”
“Andy。。。”贺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Andy笑笑:“贺扬,我可以原谅你。不过,你当年欠我的唱片大奖,我要你今年还我。”
“好。Andy,等那一天,我会把一切跟你解释清楚。”贺扬说完,轻轻的走出房间。
阳光一下打在脸上。在他的房间里,心静的像水一样。
房间里的Andy悄悄露出一点年少时顽皮的笑容。贺扬,你当我不知道么?贺老头子都跟我说了。我当年在大奖前夕车祸,你跟我组乐队的事情被老头子发现,生生被他打断了腿,伤得再也不能跳舞拿不到那个奖,在我的病床前怕我担心,不说自己的伤势,只说遵循父亲的嘱托出国留学。
贺扬,你猜得对。即使是失去理想,我都不愿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宁愿你告诉我放弃,也不愿你受伤。
我知道那是white lie。我没恨过你。当我听到《铭刻》的前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无法释怀。那是我们当年的旋律啊。我知道评论都在说,柔婉的曲调前面恢弘的摇滚是神来之笔。可是只有我明白。只有我听懂了“往事走过场,是谁在心上。”
贺扬,你还疼么?腿疼么?心疼么?我知道你一直有这样的心结啊。
贺扬,我从来没怨过你。即使那不是善意的谎言,即使你真的放弃。可是没用的我,作为见不得光的我,只能用这种方式,鼓励你加油。
贺扬,加油,为了唱片大奖,为了我们曾经的理想。代我加油。

第五章.拿什么换你的认可他的原谅小宇的自由(中)
走出疗养院的时候,贺扬甚至有些依依不舍。开车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那扇窗还是严严实实的关着,里面是乳白的窗帘,外面是红色斑驳的砖墙。贺扬心里一暖。也许自己心目中的安静平和就是这样。有阳光,有这样陈旧却处处透着坚实的房子。还有自己的好兄弟。
甚至还有这样平和的心情。
贺扬坐进车里,向贺氏的写字楼驶去。既然今天都能鼓起勇气见Andy,也不妨跟老爸把话说清楚。就像老头子常说的,贺扬,站直了做个男人!
一路上车速都偏快。贺扬开车四平八稳是在圈子里出了名的。据说贺老头子坐在贺扬车上,端了杯咖啡,喝了一路,一滴不洒,呛都没呛一下。可此时贺扬心情有点激动了。好像这半辈子跟他爹的恩怨要来一次彻底清算。
到了贺氏大楼,贺扬又犹豫了。就好像车速再快也要停个红绿灯一样,他减慢了脚步。然后照例在电梯里整理了衣服拉正了领带,扣好了领口的扣子。走进顶层办公室。老头子还是镇定的面无表情的签文件,眼皮都不抬一下,说了句:“你来了。”
“解释一下这个。”贺扬把那张日程摆在他面前。
“宾法。沃顿商学院。”老头子还是不正眼看贺扬。手中的钢笔沙沙作响。
“什么?”
“今年九月二日,我要你站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门口,报到。”老头终于肯抬下头:“亏你Master的GPA还不错,过了4.0。老爹亲自帮你申请的。”眯着眼看看贺扬:“不谢谢我?”
“Don’t even think about that.(你想都别想)”贺扬气急了就冒英文。
嘴角挂起一丝疑似宠溺的笑容,好像宽容不懂事的孩子,语气却毋庸质疑:“贺扬,你最好听话。”
“姓贺的,这回我不会听你的了。或者,”贺扬手压在父亲的办公桌上,向前欠身,靠近父亲的脸:“或者,你准备打断我另一条腿?”
“为了那件事,我已经容忍退让了很多次了,不然我会放你去当什么经纪人?!”老头站起来,还不到五十的高大魁梧,年轻时也是道上有名的汉子。贺扬真怀疑老家伙如果重出江湖是不是还能是一条混江猛龙。
这种人,古代叫江洋大盗,近代叫军阀,现代叫企业家。贺扬心里暗暗叹口气。今天老头子格外强硬啊。正想着,老头扬手“啪!”的一巴掌,准准的抽在贺扬的脸颊上。
一个泛白的手印,迅速的涨红隆起再变紫,狠狠的爬在贺扬脸上。贺扬睁大了眼睛,捂住脸:“贺纵,你除了打人还会点什么?”下巴倔强的扬起,狠狠的直呼其名。
贺纵冷冷一笑:“是的。我跟你,也只有这个解决方法了。”说完,拿起桌上的电话:“张秘书,你去一下三十一楼。帮我把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要跟贺扬谈谈。”
贺扬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咬着牙不作声,直直的站在父亲勉强。看着父亲一步步走向自己,一抬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下力道之大,直把贺扬一个一米八多的小伙子打的站立不稳摔在地上。贺纵居高临下的狠狠看着贺扬:“很久没跟你算账了吧?”
然后又冷笑了一下:“算完帐,我们再做个交易。”

与此同时,宇拿起电话,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哥,今晚六点老地方的咖啡厅,我想跟你谈谈。”

第五章 拿什么换你的认可他的原谅小宇的自由(中)
贺纵一天的心情都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毁了。被忤逆的恼火在心头烧的他恨不得一脚把贺扬踹下楼去。
不论我说什么,他永远都是一个“不”字!
贺纵恨得手都有些发软。看着贺扬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竟然又那样直直的看向自己,一点没有低头认错的样子。贺纵几步走到办公室侧壁的衣橱,顺手摘出一根皮带,恨恨的指着贺扬吼到:“你给我跪下!我告诉你贺扬,你没有选择,你别以为你可以改变。你给我好好去美国念书,好好回来继承家业!”
“贺纵,我-不-愿-意!”贺扬抹掉嘴边的血迹。刚才贺纵的一巴掌好像把嘴唇打裂了。满嘴的腥咸。
“跪下!”
“不!”
这一声“不”话音还没落,贺纵上前就是一脚,正好踢在贺扬胯骨上。贺扬几乎被踹飞出去,捂住胯部皱着眉头坐在地上。眼神还是一步不让的看着父亲。
贺纵一把抓住贺扬的胳膊,铁钳一样的大手把贺扬往上一提,背朝上摔在地上。
贺扬脸贴在贺纵办公室柔软昂贵的地毯上,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想起一些琐事。他想起以前自己带着一身的伤出现,Andy倒抽冷气的样子,他还想起Andy问自己为什么不还手。他自己记得自己回答:“That would be the last thing I will do in my life.(我这辈子是不会了)。”
跟老头子动手,除非自己疯了。那老头子左边第一个抽屉里就是一枝手枪,而贺扬毫不怀疑那把枪不是个摆设。“老头子发起飙来没准儿是一亡命徒。”贺扬的弟弟贺襄有一回叼着烟跟自己哥哥说:“哥,我可不想您英年早逝,我可还指望着您给我顶几年呢。再说您不还一帮小兄弟么,可别让老头子给做了。”
贺纵重重的一脚跺在贺扬膝盖后面,踩住他的小腿,抓住他的后领往上一拎。贺扬根本来不及反抗,人就已经以最正规的姿势跪在了地板上。贺纵一松手,贺扬就向前趴去。贺纵一脚踹在贺扬屁股上:“跪直了!别逼我动手!”说完手一挥“啪!”的一声,皮带狠狠抽在贺扬背上。
贺扬猛的抬头。背上的伤口好像被猛兽咬过一样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贺纵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这回皮带狠狠的抽在臀上。与此同时,贺扬背上的白色衬衫渗出细细一道血迹。
贺扬死死抓住地毯,如同想把它与地板分开似的。贺纵根本没停手。把皮带对折抓在手里,一只脚还踩在贺扬腿上,皮带一下下狠狠的抽下去。
张秘书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里面抽打的声音和隐隐的呻吟哀叫,让张秘书握紧了手机,手心里全是汗。他不是心机重爱偷听的秘书,只是心细却有些懦弱的老好人而已。想了又想,还是准备听听再说。
“啪!”一鞭抽在大腿上。贺纵“哼”了一声:“贺扬,你别装死,给我站起来。”
贺扬趴在地上喘着。冷不防皮带又抽在肩膀上。裤子和衬衫上的血迹层层叠叠,细如蛛网。屁股和背,还有大腿疼得他几乎站不起来。又是一皮带,这回抽在臀峰上:“站起来!我们做个交易。”
面对勉强撑住身体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子,贺纵还是一脸的平静。坐在办公桌前喝了口上好的龙井:“你最好答应去美国念书。”
贺扬等着他开条件。他能感觉到血从肩膀上的伤口流下来。
谁知贺纵开出的根本不是条件。而是威胁:“我们现在正在商议收购叶氏。计划书是你亲手写的。我们现在正在与叶氏高层谈判,希望和平过度。听说叶氏的老总最喜欢年轻男人。我们正打算收买他。现在看来,送礼物不如送个人。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哪一型的,是章含宇呢?还是金泽洲?抑或,他口味比较独到,喜欢Andy?”
贺扬好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来,身子抖了抖才开口:“我答应你。我去念书。”说完不等父亲说什么,跌跌撞撞出了办公室。一头撞进正要破门而入的贺襄怀里。旁边的张秘书看到贺扬一身血顿时目瞪口呆。贺襄小声骂道:“老畜生下手那么狠,真他妈不是人养的。”
贺扬竟然还说了他一句:“我说贺襄啊,全家都让你骂进去了。”

贺襄把贺扬送回酒店并声称自己不能丢下哥哥不管的时候,宇跟那人在咖啡馆会和了。

第五章.拿什么换你的认可他的原谅小宇的自由(下)
“哥。”章含宇手里握着一杯咖啡,掌心被烫的通红,抬起头看向站在桌边的高大男子。那人依然是一身经典的名牌,精工的手表,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
不知道咖啡馆里的女侍应脑袋里是不是已经升起粉红色的小泡泡,章含宇在那人深黑色的眼睛里看到的全是同样颜色的过去。
“哥,放了我吧。”嘴角带了一点苍白的笑容,宇看着那人从容的坐在自己对面才缓缓的开口。记得小时候,很久很久之前的小时候,他就是拿了仅有的几块钱带自己出来吃饭,在肮脏的小面馆里,这样宠溺的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把一碗牛肉面吃的干干净净,再把汤也喝干净,然后暖暖的笑着把他那碗也推给小宇。可是那真的是很久之前了。宇也记得他把自己锁在墙角的时候丢给自己的剩饭。可总是不如那一碗牛肉面的记忆清晰。
那一碗牛肉面的价格,抵不上一口手中的Latte,可是小宇还是愿意拿出自己的全部换取当年的一分钟。
加了焦糖和牛奶奶油的咖啡,还是苦涩的难以下咽了。宇低着头,看着棕色的边线环绕着杯中的那朵漂亮的奶油,慢慢的渗透,奶油慢慢的融化。宇拿起小勺,轻轻挑起一点奶油放在舌尖。
那人在对面宽容的笑:“小宇,你还是那样喜欢甜食啊。”
宇也低头笑着。就是被粉丝形容做“一低头的温柔”的那种笑。那个人在对面看他的眼神近乎沉迷。
“哥,公司说,如果拿到今年的唱片大奖,我们就要去欧洲集训一年。你。。。”如果真的要离开,他会不会一次性公开所有的裸照毁了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不是这个人的原则么?
“是么。我们有很久不能见面了是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人的眼神竟然有了一丝失望和哀伤。是自己看错了么?
“哥。”
“你很久没有主动叫过我哥了。”那人语调很轻柔,好像当年坐在自己床头把手放在自己二额头上说晚安一样。离开了黑暗的别墅,似乎一切都在梦境里一样。那个人,也不一样。
他继续说道:“小宇,哥很为你骄傲。属于你的荣誉,你就加油争取吧。到了那一天,我一定坐在台下看你领奖。或者,如果你不希望我去的话。。。”
“请去吧,请你。。。”宇急切的握住那人的手,眼神真挚的看着他。再怎么恨他,在这种时候自己还是禁不住。
“对不起。”那人忽然开口:“对不起,宇,我爱你。”
嘲讽的笑。宇轻轻开口:“听上去像是韩剧的台词。下次请你有点新意吧。”原来自己的恨还是那么刻骨铭心。宇站起来把钱放在桌子上。转身出了咖啡馆。

那人坐了一会,随后出了门。上了那辆拉风的跑车。在第九任挡风玻璃后面,默默落下泪来。宇还是恨自己,无法改变的恨自己。他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医院的诊断书。
癌症的诊断书。后面的期限是,五个月。确诊时间是今天上午。
自己错的太多,爱的太用力,所以伤了彼此。也许是可以用尽自己的手段把小宇留在身边吧。比如自己的钱,手中掌握的裸照,都可以操控唱片大奖的结果。可是,平生第一次,自己那么希望小宇自由的去做他追求的事情。即使自己离开人世的时候,不会有他在身边。
小宇,哥哥要死了。

中秋特辑–《铭刻》番外一——《小襄儿》

小襄儿三个字,只有两个人叫得。贺襄他哥贺扬跟他爹贺纵。就连贺夫人叫一句小襄儿,贺襄都立马转头出门不在家吃晚饭——即使贺夫人将功赎罪亲自下厨也拉不回来。
不过这三个字也难得听到。贺纵是没那么亲切的。既然贺扬从来都被称之为贺扬,贺襄那边自然也一碗水端平。以至于老头子的秘书张先生刚就任的时候迷糊了很久才明白“贺扬”和“贺襄”不是老头子“一表三千里”之外的什么远房亲戚。
而贺扬呢,从来都是以一个简单的“诶”字代替。
贺襄有一回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下贺纵:“别以为我叫贺襄你他妈就是郭大侠了。”——贺襄对于自己的名字跟“郭襄”的相同点还是耿耿于怀的。虽然贺襄之所以叫贺襄,确实是因为贺老头子当年在襄阳的发迹。
贺扬好几次提醒贺襄,“发迹”是形容高俅那种小人得志的。贺襄照说不误。

贺襄比贺扬精多了。早早就自己跑出来混。如今顶着二少的帽子在外面逍遥自在。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将和土,指的就是他哥贺扬。郭敬明写《幻城》那会,贺襄还上高中呢,拎着那本书找他哥贺扬,指着樱空释说:“哥,你别指望我跟这位似的争着替你继承家业,咱没内觉悟。”
贺扬那时候估计正郁闷呢:“别跟这添堵。”

贺襄就是这样。又一次贺襄拿着家庭相册展示给他哥们看,里面有一张贺襄小时候的照片,小嘴里斜着叼了个白棍棍。他哥们就笑了:
“诶我说襄啊,你看你小时候,叼个棒棒糖都跟叼根烟似的。”
贺襄面无表情的瞅了一眼:“那就是根烟。”
说完补充了一句:“你丫敢跟别人说我吃棒棒糖,我把你活剥了。”

如今贺襄在京城也算是有名气了。贺襄爱玩。有时候坐在他哥的办公室里看他哥忙的团团转,他翘着二郎腿拈水果吃,赖皮的直叫人牙痒痒。
这会贺襄直接把他哥从宾馆拖医院去了。要不你说怎么办,贺老头子下手也忒重了。贺襄拿出大义灭亲的架势,在医院跟医生痛诉贺老头子的恶劣行径。
这是什么?!这是**统治!霸权主义!这是家庭暴力!
医生满脸同情的听完,拍拍梗着脖子的贺襄的肩膀:“估计这事归妇联管。”
说完顶着贺襄悲愤的目光扬长而去。贺襄站在走廊里“嗷”的一声,后面的所有句子,如果放进公共媒体,全部属于被消声的范畴。

话说贺襄也算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的——军校。究其原因现在贺老头子都气的吹胡子瞪眼:他当年像安排贺扬去念商学院一样准备打发贺襄去念个管理,谁知贺襄军装笔挺的站在自己面前,挺胸抬头的宣布,人家要响应国家号召入伍参军,成为一名祖国的战士。
贺扬至今回忆起这事给贺老头子带来的挫败感,不得不称之为一条狠毒不下于三国火烧博望坡的毒计。征兵这玩意任凭你上天入地都难再把档案调出来了。
贺扬当年着实捏了把汗——不是为贺襄,而是为伟大的中国人民军队。像贺襄这样的害群之马,说不准入伍三天就会严重危害到军队的秩序。贺扬有段时间一直注意报纸。尤其是军事版。活像第一次送亲人坐飞机的家人一样生怕有空难。结果三天没事,一个星期没事,三年无事之后贺襄光荣的从军校毕业了。
从此贺扬对他弟弟刮目相看。一,这小子不认真则已,一认真起来是吓人的。二,这家伙不止是个子弟那么简单。那是一有理想有追求的孩子。比自己强。
如今有理想有追求的孩子正站在自己病房门口冲那白大褂发源自于自己父亲的无名之火,贺扬觉得特别窝心。

大好青年贺襄这会鼓着腮帮子含着块糖,巴巴的看着他哥贺扬:“哥,你行不行啊,不行早说话,我给你弄一地儿舒坦去。这都什么年代了,农奴都翻身解放了,妇女都平等自由了,你说你多拉革命的后腿啊。”
贺扬看都不看他:“少胡扯。”

小襄儿小襄儿。谁都想不到贺襄竟然还有这么婉约的一个小名儿吧。小痞子一样的贺襄,一身军装滚得一身泥的贺襄。
贺扬心里念叨着,“小襄儿小襄儿,”看着弟弟轻巧的身影,脚步一踮一踮从门口晃出去给自己倒水喝,心想老头子怎么还怪我太让着他呢。

第六章.十年后的不例外(上)
有些时候人的第六感是很灵敏的。不单只是女人。而科学的解释是,眼睛捕捉了有些不被自己意识到的蛛丝马迹,而大脑也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分析了重重线索而得出了预感。
即使是在一片平静的生活中故事中,也有一点点的,隐藏在你眼角视线中的线索,指向一个不祥的未来。

早上金泽洲醒来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好像这一天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看看旁边还在沉睡的队长,自己定了定神,在心里过了一遍今天的行程安排。有什么。确实是自己吓唬自己了。起床去叫队长,两人下楼去。
今天是兵分两路,金泽洲和队长去拍封面,阿曦和小宇去福利院参加活动,贺扬跟著后一队。可是一上车他们就觉得有些不对了。保姆车还是原来的那辆。金泽洲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想。保姆车后面应该跟著工作人员的车。可是到了酒店前的第一个路口,车厢突然向左边一斜。金泽洲几乎是飞出去撞在队长身上。保姆车在黄灯变红灯的最后一刻抢行右转了。这样一来后面跟的工作车就被甩在了后面。
“怎么回事?”被队长扶住的金泽洲紧张的向窗外望去。
“不知道。方向不对的。”队长没表情的说道。
“打电话给贺扬?”
“不,看看再说。”队长并不惊慌。要数起来,组合里的四个人,队长的年纪是最大的,遇到事情也最镇静。金泽洲坐在队长身边,也微微安心了些。这一细想才知道上车后觉得的不正常是什么。保姆车的司机都是固定的。几个司机金泽洲他们几个虽然不认识,但都认了个脸熟。可是这个司机,他们从来没见过。
只见陌生的司机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他们。眼神阴沉沉的。好像是在确保他们没察觉什么。过了一会又带上一副墨镜。
驾驶室是独立封闭的。设计时完全是出于安全考虑。但现在却完全成为了不安全的因素。金泽洲和队长如同被关在铁笼子里面。完全没有决定去向的能力。
“他要把我们带到哪里?”
“现在看来是要出城。”
金泽洲悄悄按下贺扬的电话,刚要接听,忽然一只手从耳边伸过来,夺过手机,顺手丢出窗外,然后关上车窗。金泽洲惊愕的看著背后出现的人。完全陌生的面孔,正端著一把.38口径的手枪,冷冷的逼视这车厢里的两个人。
“谁敢打电话或者呼救,就不要活著下车!”那人竟然咧嘴呵呵冷笑。金泽洲和队长背后顿时出了一层冷汗,听著那人:“哼哼哼。”的一声声,到最后竟然笑得极为开怀,令人毛骨悚然。

在这个时候,人的大脑都会迅速的运转,想怎么脱身。但是车厢里的局势几乎不容人多想。车子马上就要驶向郊外,到时候即使是冒险向窗外呼救都不容易了。两个人身上还有金泽洲钥匙环上挂着的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队长身上还没被搜走的手机,剩下的就是背后人不知道的,保姆车柜子里的Zippo,还有灭火器,以及一些常见的物品,但可以称为武器只有上述的几件。
队长悄悄伸手摸向椅子下的灭火器。趁背后的人反应不及,举起灭火器猛地击向车窗,然后马上弯腰。就感觉一枚炙热的子弹贴着头皮飞过去。
身后的人怒吼起来,同时注意到飞溅的玻璃已经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只得咒骂着要求司机快点开车出城。
队长小声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注意到我们。”说着要去掏口袋里的手机。金泽洲按住他的手,小声说道:
“你手机上不是有GPRS么。还是不要动。”

后面的作者是手写版 要看自己去风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