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M/M]天水冰山系列(斗胆发个,但非首发) || 6.5万字

天水冰山之细雨和风
领衔主演:
张嘉孚——国子监学生,吏部尚书张彩之子,长于诗文,貌比潘安,但桀骜不驯
主演:
张 彩——张嘉孚之父,吏部尚书,文词敏捷,仪表非凡,风流倜傥,且胸怀大志
刘 瑾——皇帝的心腹,大权臣,对谁都冷傲,偏只赏识张彩,深的张嘉孚痛恨,私下里张嘉孚称之为“刘阉”
龙套演员:
轿夫若干
太医一名
家丁若干
丫鬟一名

故事背景:
正德三年,大宦官刘瑾专权,其党羽张彩之子张嘉孚深恶之,导致父子矛盾尖锐,隔阂加深。殿试前刘瑾内定了才子杨慎与张嘉孚分别为状元与榜眼,考前杨慎来找张嘉孚,两人商定在考卷上做点手脚致使考卷作废以达到破坏刘瑾内定的计划。于是考试之时,杨慎拿蜡烛将考卷烧了个洞,张嘉孚在文中出现了“照”字,冒犯了圣上的名讳,按理两份考卷都将作废,刘瑾看到考卷后,知道了两个孩子什么意思,心里郁闷,杨慎的卷子彻底废掉了,但为了挫一下张嘉孚的锐气,他就把他那个字底下的一点给他贴了,并取中了进士,只不过名次不高。
发成绩前把这事悄悄告诉了张彩,意思是我的面子他才中了,张彩觉得很窝囊,回家骂儿子,一时气急就把他揍了一顿……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0年4月16日13时17分29秒编辑过]

正文:
三月的天,变化无常,刚刚还是万里晴空,不一会儿便毫无征兆的下起了大雨。嘉孚背着手站在廊檐下,望着潺潺雨帘心绪烦乱,父亲张彩进宫去了,想必殿试的情况他今天该知道了,想到刘阉的嘴脸又想到他内定自己为榜眼,嘉孚便感到一阵的恶心。他一直以来从心底里厌恶刘阉,这个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铲除各路政敌打压异己,蒋伯父便是被他迫害致死的,还把瑶儿逼进了妓院,偏偏父亲张彩与他极好,且在他的帮助下,父亲的官职一路上升,升至现在的吏部尚书。殿试前,父亲便有意无意的跟自己提过,刘太监会助他一臂之力,荣登一甲的,父亲自是喜欢之极,偏偏自己跟着唱了个反调,耍了个小小的机关,使得那份试卷成为了废卷,估计这会儿父亲该知道这件事情了,回来少不了一顿臭骂,不过宁可挨父亲骂,也不愿中了一甲遭天下读书人骂。算算时间,差不多父亲该回府了,回来后肯定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自己问话,那就在这与府门相通的走廊上等着吧。
张彩此时正气急败坏的往家里赶,不时的催促轿夫快点,偏偏大雨滂沱赶路极其困难,轿夫皆生怨言:“老爷也真是的,自己生气拿兄弟们出,天下这么大的雨,我们怎么走的快。”张彩坐在轿中脸色铁青,一直想着刚才瑾老的话:“若不是老夫相助,令郎恐怕连上榜也难!”张彩一直以儿子为骄傲,此番殿试更是对儿子寄予了厚望,想着儿子即使中不了状元,榜眼探花总还在的,况且瑾老也私下跟自己保证了,以孚儿的才能,状元不能,榜眼是一定的。谁知道结果出来,让他气的差点没吐血,当瑾老面色冷峻的把他拉到一边跟他说了整个事件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没有弄错吧?”再看看瑾老那张脸,也不像是开玩笑的,这才相信了,瑾老闷声闷气的说:“令郎处处与老夫作对也就算了,念他年纪幼小,老夫大人不计小人过,但在这前程问题上,居然还闹小孩子脾气,真不知道西麓你平日里是怎么教子的!”张彩被他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狠狠的点了一下头道:“瑾老教训的极是,待下官回去问个清楚,今天定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孽障。”最后刘瑾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是该教训教训了,跟着杨慎越闹越不像话了。”
张彩听着外面的雨声,心烦意乱,恨恨的想着:“我这老脸都让这个孽障给丢尽了。”恨不得一下子奔回府去找孽障问个清楚。
终于经过一段路的颠簸,回到了府第,张彩下了轿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张嘉孚,张嘉孚此时正在与府门相连的走廊上站着,见他爹一下轿就找他,且脸色铁青,猜到必是为了殿试之事,故作无事状的迎上前去:“爹,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张彩见儿子当个没事人的这么一问,气的恨不得给他一耳光,此时也不顾在走廊上,吼道:“你殿试怎么回事?我们张家祖宗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张嘉孚故作诚恳道:“爹,这次一时疏忽,请爹原谅。”“一时疏忽?”张彩咆哮道,“你做了什么事情自己清楚,这么低能的借口亏你说的出来?辜负了刘太监与为父的一片厚望。为父还在同僚面前夸下你必中一甲的海口,你存心让为父丢脸是吧?整天的跟着杨慎好的不学,尽学些忤逆犯上之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张嘉孚知道刘阉定已将一切说与父亲听了,也不装傻了,直言道:“儿子就是不愿意靠他人用手段夺取功名,以免遭天下人耻笑。”张彩暴怒:“你什么意思?刘太监有心栽培你,就是手段了?为父跟刘太监交好,你就处处跟为父作对?助你得功名就要害你被天下人耻笑了?”“儿就是不愿受刘瑾这奸诈之徒的恩惠。”“啪!”张彩终于忍不住了,狠狠的一耳光打向张嘉孚,张嘉孚不曾料到父亲竟会对他动手,一时愣住了,张彩打得自己的手也一阵发麻,但还不解气,骂道:“孽障,刘太监对我张家有恩,你不仅不知感激,反而出口不敬,你圣贤书都是怎么读的?知恩图报懂不懂?”张嘉孚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见父亲一口一个刘太监叫的亲热,火也上来了,冷笑道:“呵,有恩?只不过与你有恩,于我并无半点恩情,且我也不屑他的恩情!”张彩那个叫气啊,“畜生,你给我跪下!”张嘉孚不服道:“我又没错,为什么要跪?圣人有云:‘亲君子而远小人’,爹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反了,反了!平时太由着你了,现在无法无天了!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不知道‘孝’字怎么写了,”张彩环顾四周道,“来人!”立刻从走廊转角处跑来两名家丁,“老爷,有什么吩咐?”张彩指着张嘉孚咬牙切齿道:“把这个孽障给我拖下去重打!”张嘉孚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两家丁对视一眼,为难道:“老爷,这下雨天的……”“下雨怎么了?老爷我教训儿子还要挑天气吗?”“不是,不是,”两家丁赶忙摇头,“是这样的,下雨天刑凳没地方放,平日里都是搁院子里的,今天这么大雨,总不能让公子在雨中淋着挨板子吧。”“哪个房间放不下了?给我带书房去,存心给我找茬是吧?”“奴才不敢。”“还不给我把这孽障绑到书房去。”“是。”家丁应了,用随身携带的绳子,把张嘉孚双手反绑在身后,一个推着他去书房,另一个去准备刑凳棍子等用具。张彩走在前面,家丁押着张嘉孚走在后面,很快到了书房,另一个家丁动作也快,没一会儿功夫便带着人将刑凳与板子带过来了,在书房中间空地处放下了刑凳,就要推着张嘉孚把他按在刑凳上,一路走来,张嘉孚一直沉默着,此时突然道:“爹要打我可以,必须给我一个让我服罪的理由。”张彩只感觉自己要气炸了,“理由?老子教训儿子还要理由?你还不服是不是?”张嘉孚头一扬,“是的,我不服,儿子没错。”张彩直接对着家丁吼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打!”家丁们原本还沉浸在父子两的对抗中发愣,被张彩一吼,反应过来了,赶紧按肩的按肩,按脚的按脚,把张嘉孚按到刑凳上,张嘉孚奋力挣扎,只是细皮嫩肉的公子哥终敌不过长年干粗活的家丁,被两个家丁铁钳似的双手按着,丝毫不能动弹,只能嘴上逞强:“爹,儿子不服,您不可以打我!”张彩在旁边站着,对着家丁吼道:“都听到了吧,生了这么个好儿子!给我狠狠打,给老爷我灭了他的锐气,打死拉倒!”那掌刑的家丁被张彩吼的吓得不敢怠慢,举起棍子直直的往张嘉孚臀上招呼了上去,当然也并不敢打重,张嘉孚更是被他父亲的言语吓得一怔,他突然意识到了今天父亲是真的爆发了,下了狠心的要打他了,先前的一耳光就是最好的例证,从小到大张彩都没有打过他,今天又是耳光,又是棍棒的招呼过来了,自打父亲被刘阉叫到京城加官进爵之后,和自己的矛盾是越来越激烈了,从一开始的父慈子孝慢慢的演变成了针锋相对,再到今天的棍棒加身。张嘉孚心里一阵酸楚,原来和蔼可亲的父亲在不知不觉中找不到了,现在的父亲整天带着官场的假面具,在外脸上挂着令自己反感的笑容,回到家对着自己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棍子落到张嘉孚的臀上,隔着衣物,加之掌刑的家丁也没用多少力气,张嘉孚只觉得臀上似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也不是很疼,皱了皱眉头,默默的趴着,被两个家丁按的死死的,即使挣扎也无济于事,他开始盘算这样子会趴多久,虽说家丁打的不疼,但这样子的姿势让他很是难堪,第二棍落下来了,依旧同前一棍,不痛不痒的。张彩在一边看着掌刑的家丁将棍子高举轻落,一开始也不吭声,他倒是很好奇,这家丁在他面前公然作假会作到何时,一时间屋里出奇的安静,只听得棍子落在张嘉孚臀上的“噗噗”声,第三棍,第四棍,掌刑家丁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张彩似欲喷火的目光,专心致至的工作着。张彩终于忍不住了,“饭没吃饱还是怎么的?给他拍灰啊?还是当我死人啊!”掌刑家丁吓得立马转身跪向张彩,磕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还不给我重重打!”“是是是……”掌刑家丁哆哆嗦嗦的爬起来,再也不敢假打了,心下暗暗的给着张嘉孚赔不是,他这回明白,张彩在后面时刻注意着呢,想着刚才自己假打那么明显,浑身出了一阵冷汗。

他掀起张嘉孚的袍子,叠放在他的背上,张嘉孚底下穿的是月白色的中衣和裤子,少年清瘦的身材显露无疑,淡色的薄衫衬得他越发显得单薄,掌刑家丁定定神,拿出了平时的力气,狠狠的一棍打在张嘉孚的臀峰上。张嘉孚也明白掌刑家丁被张彩如此斥骂之后,定不会再留情了,暗暗的咬住牙关,作好了接受重打的心里准备,饶是如此,这第一棍疼的还是超出他的预料之外,比之先前的假打,那个简直是在挠痒痒。第二棍落下,似与第一棍的落棍处有所叠加,疼痛更是增加了十分,张嘉孚本能的挣扎了一下,略一动,按住他的家丁立马用更大的力气把他按实了,因为刚才掌刑家丁的不出力被老爷骂了,剩下的几个更是丝毫不敢存有作假的心思了,按得相当卖力。按的时间一长,张嘉孚只觉得浑身酸痛,再加上现在棍子落下来一棍比一棍重,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的他有点扛不住了,但是骄傲让他竭力的忍着,他趴在刑凳上,盯着地面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分散一些以缓解臀上的疼痛,但是这样做似乎没有任何作用,随着棒打数量的增加,疼痛越发的尖锐起来,他开始感到呼吸沉重,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无法动弹,只能活动手腕和手指,为了减轻疼痛他便将十指交叉起来,紧紧的握着。张彩看着儿子开始挣扎,知道家丁这回没有作假,实实在在的打了,也不多说,就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等待着儿子的求饶。打了十多棍,张嘉孚疼的开始冒冷汗,虽然拼命的咬紧牙关,依旧忍不住在棍棒落下的瞬间发出低沉的呻吟声。他的眼眶湿润了,似乎有滚烫的液体要掉落下来,烫得他眼睛刺痛,曾经他看下人挨打,每每看到被打者开始痛哭流涕,他就从心底鄙夷这个人,认为连这么点痛苦都没法承受,实属懦弱的表现,今日自己经历了才知道原来可以这么痛,原来挨打而哭不是懦弱的表现,再是坚强的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也抵挡不住肉刑的折磨。
眼睛越来越酸痛,一眨,泪水便从眼角溢出来了,划过脸庞,从开始的炙热慢慢的冷却,然后在半途中干涸。他鄙夷自己的懦弱,想把滑落的泪水收回来,可是越是努力流出的泪越是多,泪水流至唇边,咸咸的、苦苦的,他想抬头把泪水倒灌回眼眶去,一动,家丁以为他要挣扎反抗,努力的把他按住,张嘉孚又痛又急,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开口,喉咙里似被什么液体充满了,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牙关咬的太久了,整个口腔酸痛的难受,被张彩扇过一耳光的地方至今还是火辣辣痛的厉害,只是与臀上的痛相比,这点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忽略掉。
张彩一直在等着儿子的求饶,看到儿子开始流出眼泪后,他原本的满腔怒火也开始慢慢的消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心下暗暗的希望嘉孚求个饶,他再象征性的骂两句也就算了,谁知道儿子的骨头竟是如此的硬,愣是不开口。他又等了一会儿,觉得这样打下去很没意思,开口道:“停。”掌刑家丁忙停下,他这样一棍棍的在打其实心里很没底,公子一直闷声不吭,万一把公子打狠了,以后公子还饶得了他?因此他一边在打一边也在祈祷着公子快求饶或者老爷快喊停,谁知公子一直倔着不求饶,老爷也一直不吭声,把他也折磨的要死,现在听到老爷终于喊停了,如释重负,赶忙的把正要落下的棍子放下来。一直按着张嘉孚的两个家丁也松了手,站在一边。
张彩走到张嘉孚面前,问:“你服是不服?”张嘉孚缓缓的抬起头来,张彩见儿子苍白着脸,嘴唇哆嗦了半天,硬生生的挤出两个字:“不服。”又把头低了下去,张彩只道儿子细皮嫩肉的定不禁打,却不防是这样的硬气,本不想再打他了,但是想着第一次打儿子弄得虎头蛇尾的,以后这做父亲的威信何在?怎么着今天也要让他服软,便对着掌刑家丁说道:“看来还没打够,给我继续打,打到他服为止。”张嘉孚听了此话,浑身一阵哆嗦,他其实已经痛到了极点,只是嘴硬,且认定了自己并无过错,是断然不会说出“服”这个字的,听到父亲还要打,因害怕而闭上了眼睛。几个家丁无奈的重新各就各位,掌刑家丁看看张彩的脸色,再看看张嘉孚,犹犹豫豫的举起棍子,张彩见掌刑家丁犹豫不决,直接从后面夺过棍子,对掌刑家丁吼了一声:“滚一边去!”掌刑家丁被张彩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着缩到一边角落去。张彩手持棍子,狠狠的打向张嘉孚的臀上,张嘉孚被他老爹突然的一记重打打得措不及防,痛得他整个上半身都不由自主的往上扬,又被按肩的家丁重新按回去。张彩打的又是狠又是快,丝毫不给张嘉孚喘息的空隙,把张嘉孚痛的死去活来,一开始还能给咬住牙齿竭力忍着,到后来渐渐的咬不住了,开始咽呜哭出声来,臀腿上的痛叠加起来,连成一片,每一棍落下都覆盖在先前打过的伤痕上,疼痛被无限的放大。张彩越打越顺手,完全不顾儿子的裤子上渐渐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来。张嘉孚终于挺不住了,开口求饶道:“爹……”音未完全发出,又被落下的一棍打得“啊”的一声喊了出来,张彩见儿子终于肯开口了,不禁有些得意,心想:“嘴巴硬吧,看你能比棍子还硬!”口中语言却冷冰冰的道:“你服是不服?”张嘉孚摇摇头,却不吭声,张彩见儿子还是不肯服软,认准了火候还不到,于是又加重了力量,张嘉孚疼得眼前阵阵发黑,禁不住哭喊道:“爹,别打了,求求您别打了……”张彩停下来看着儿子,依旧是原话:“你服是不服?”张嘉孚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机械的重复着:“爹,别打了,别打了……”张彩看儿子已满脸是泪,声音中带着哭腔,月白色的裤子上原本星星点点的血迹已连成一小片,估摸着打得挺重了,不然以儿子的性格是断不会求饶的。再打下去估计也是这样的结果,张彩很是郁闷,有种失败的挫伤感,想从儿子的嘴里听到“服”字看来今天是难了,自己总不能真把他打死了,想到此处张彩长叹一声,把棍子往地上一扔,背转身道:“松绑。”按住张嘉孚的家丁松开手,把绑住他双手的绳子解了开来,绳子一解开,张嘉孚的双手便无力的垂了下来,他静静的趴了一会儿,然后将双手按到刑凳上,试图脱离刑凳,略一动,臀腿上便传来钻心的痛,他立马安静的趴好,不敢再动一下。
张彩因为打儿子开头蛮威风,结果收场这么挫败,心里多少存着点不爽,见张嘉孚趴在刑凳上半天也没个动静,回过头来:“今天先饶了你,还不与我回房去反省!”又对着家丁,“给我立刻把刑凳等都撤了。”家丁看着趴在刑凳上行动困难的张嘉孚,对张彩说:“老爷,你看公子现在这个样子没法起身,等下再撤?”“你打算让他在这里过夜吗?”张彩把肚子的火又撒向家丁,“我就不相信打了他几下就到了没法动弹的地步了,哪那么娇贵!”张嘉孚听了他爹这一番话,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拿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把眼泪抹了去,咬咬牙手努力一撑,直直的站立了起来,双腿一沾地痛的他险些跌倒,他努力的调整了下呼吸,背对着张彩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孩儿告退。”说完便抬腿往门口迈去,没走几步便脚下发软,似要倒下去,他赶紧暗暗用力快走几步到门边,扶着门这才使得自己不至于跌倒。喘息了一会儿,他试着抬腿去跨过门口的门槛,脚稍微一抬,便觉得臀肉像是被撕裂般的痛,他轻呼一声,赶忙把脚缩回,一个家丁过来搀扶他:“公子,不要紧吧?”没等张嘉孚有所反应,张彩的声音便传过来,“他自己能行,干你自己的事情去。”吓得家丁扶着张嘉孚的手赶紧缩了回去。张嘉孚不禁想流泪,他断然没有料到父亲会狠心到这个地步,既然父亲心狠自己又何必让他小看了,于是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全身的所剩下的力量都凝聚到脚上,努力抬脚一跨,一只脚好歹跨出了门槛,他继续用力,双手死抠着门框把另一脚也从门里拔了出来,做完这些动作,他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却逞强着扶着墙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走着走着,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眼前的路也开始变得飘忽起来,一开始还能走三步停一停,到后来走一步便要停上一会儿,脚似灌铅了的重,臀上伤处在行走的过程中与衣料相磨蹭着使得他更是疼得发晕,感觉已经很辛苦的走了很久了,却依旧扶着的是书房的墙,平日不过十来步的路今天挪得竟是如此辛苦,意识昏沉的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好想休息,睡一觉会不会不那么疼了?张嘉孚费力的睁着眼看前面的路,又踉踉跄跄的挪了两步,实在是走不了了,便想靠着墙再休息一会儿,稍微养点力气再走,谁知脚步一停,整个人便似掉进棉花堆里一样软了下去,眼前一片漆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家丁们拿着刑凳和棍子出了书房,看到在不远处昏倒在地的张嘉孚,赶忙着围了上去,想去跟张彩说又怕被张彩骂,最后几人一合计,由其中一人背上张嘉孚送回房去。背张嘉孚回去的正是刚才按住张嘉孚脚的那个家丁,他在按得过程中,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公子从一开始需要用力的按住到后来不需要很大的力气来按,很清楚的看到了公子月白色的裤子上渗出了点点的血迹,张彩的棍子打的他心惊胆战,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老爷这么凶,此时背着人事不省的张嘉孚不禁生出同情之心来,想生在富贵家有什么好,父子闹得更仇人一样,在平民百姓家还不一定会有老子把儿子打伤还不来管一下的呢。
天气已经在不经意间转晴了,家丁背着张嘉孚很快进了内屋,张嘉孚房中静悄悄的并没有人,伺候他起居的丫鬟也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家丁把张嘉孚从背上放下来让他平趴在床上,欲转身离去,又有些不放心,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最后一定主意,还是回张彩那里去,把公子现在的情况告诉他,被骂就被骂了,总不能见着公子伤成这样不救吧。于是他哆哆嗦嗦的又跑回了张彩书房。

张彩正在一个人发愣,他脑袋胀的很,打嘉孚打得太用力,导致他现在累极了,却又理不清楚今天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本来也没有很要打儿子的心思,只想问问清楚,骂一顿也就算了,怎么后来居然打起来了?而且还打个不停了?最后儿子怎么出去的他都不知道,骂完了欲扶张嘉孚的家丁之后他就故意的走到书架前翻书去看了,他也知道儿子被他打的不轻,只是希望张嘉孚服个软,或者哀求一下自己,只要儿子开口,别说让人送他回去,就是自己亲自背他也会的,但张嘉孚偏偏就是不开口,等家丁们从发愣中回转神来,收拾完东西跟自己告退的时候,他回过头来才发现儿子已经出去了,这又让他心里郁闷了一下。家丁探头探脑的进了张彩书房,看着张彩目光直勾勾的不知道盯着什么东西,觉着心里毛毛的,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迟疑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老爷……”张彩被家丁的叫唤回过神来,没好气的说:“你又回来做什么?”家丁踟蹰了半天结结巴巴的说:“那个,那个,公子刚才昏倒在门外,奴才已经把他背回房间去了,来请示下老爷,接下去怎么办?”“什么?”张彩不敢相信的问,“你再说一遍?孚儿刚才在门外昏倒了?”家丁把头点得跟啄米似的,“奴才们也是刚才出去了发现的……”“那你们为什么不来跟我说,到现在才来?”张彩到底还是心疼儿子,听到儿子昏倒的消息心里狠狠的刺痛了一下,家丁把声音降到最小点,“奴才怕被老爷骂……”“混账!万一孚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负责的起吗?现在怎么样了?还不快给我去请太医过来瞧瞧!”张彩乱吼一通,扔下家丁,急冲冲的向张嘉孚的房间奔去,留下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家丁,半天才反应过来,也赶紧着去找太医,若公子真出了什么事情,他能有几个脑袋担承。
张彩赶到儿子房间的时候,伺候张嘉孚的丫鬟已经回来了,见着公子这样趴着睡在床上,又没有盖被子,怕他这样睡觉压到心脏,正努力的将他翻身平躺,张彩进内房的时候,正好翻完身,昏迷中的张嘉孚被压到伤痛处,眉头骤然紧缩,口中含糊不清的发出一些低吟声,面色又苍白了几分,但自己又没有力气翻身或者说话,迷糊之中他是多么的渴求现在有谁能够来救救他,他快痛死了。
张彩奔到儿子床边,看到儿子双眉紧缩,脸色苍白的透明,不可遏制的心疼起来了,对着丫鬟大吼:“你做了些什么,你想痛死他吗?”丫鬟被张彩突然冲进来以及对着自己大吼给吓了一跳,忙跪下磕头:“老爷息怒,奴婢只是想把公子翻个身,让他睡平稳一点,奴婢没有任何恶意啊。”“你不知道他身上有伤吗?还不赶紧去打盆热水来!”丫鬟忙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的跑出去打热水。张彩赶忙着将儿子重新翻过身来平趴好,撩起他的袍子,看到儿子的裤子上已经有一大片的血迹了,先前的血迹由于时间有点长了,干涸了许多,方才平躺着压到了伤口又渗出了些许的鲜血。他想尝试着把儿子的裤子脱下来,发现根本做不到,血迹已经把裤子和皮肉给粘在一起了。正在此时,丫鬟捧着一盆热水进来了,看到张嘉孚裤子上的血迹这才明白为什么张彩跟她发那么大火,不由的心里一阵后怕,如果不是老爷及时进来,估计公子就一直被她这么压着伤口了,万一压出什么事情来,她有几条小命可以负责。她把脸盆放在床边凳子上,小心翼翼的问张彩:“老爷,公子这是叫谁给打的啊?这下手也太黑了!”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多余,这个府里敢打公子的还能有谁?张彩被丫鬟一问,脸色又沉下来了,也不多说话,冷冰冰的说:“你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丫鬟听了这话,再看看张彩的脸色,赶紧很知趣的退了出去,但也不敢走远,就在外间的房门口候着。

张彩以前听家里的老仆人说过,当血迹干了把裤子和皮肉粘起来的时候,用温热的水把裤子润湿了就可以很快脱下来了,于是他用毛巾润了点水,坐到儿子的床边,然后一点点的洒到干涸的血迹上,水碰到血立刻与之相溶了,慢慢的匀了开来,然后张彩笨手笨脚的开始将张嘉孚的裤子往下拉,润一点,拉一点,整个过程相当的辛苦,张彩暗暗后悔怎么把丫鬟给赶出去了,若是丫鬟在,用得着自己这么辛苦嘛,正在辛苦中,家丁领着太医赶来了,太医被家丁拉着一路狂奔,进了房中站定后半天才回过气来,对张彩拱拱手,张彩也回了礼,太医也不多耽搁,礼数完了,赶紧凑上前来查看张嘉孚的伤势,一路上家丁也大致的将伤势跟他描述过了,此时他也不需要太细致的询问了,看着张彩给张嘉孚脱了一半的裤子,露出的伤口不是肿的,就是青紫的,估计再脱下去下面的伤势也一样,便心里有数了,对张彩道:“张大人,您要不先将公子的裤子脱了?”张彩看了看自己给儿子脱了一半的裤子,为难道:“麻烦供奉帮助我一起……”太医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向张彩这样的大男人平日里连自己的生活起居都要别人伺候,让他一个人料理重伤的儿子还真的是不行,不过他是以治疗棒疮见长,这种事情难不倒他,于是他上前接了张彩手中的湿毛巾,挤了一些水到张嘉孚裤子上,然后从药箱里拿出镊子,坐到床边轻手轻脚的将张嘉孚的皮肉与血裤一点点分离开来,分离的过程中,张嘉孚开始迷迷糊糊的呼痛,张彩站在一旁看着太医渐渐的将儿子的裤子褪至膝弯处,呈现出色彩斑斓的臀部,不由得感到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得紧紧的,嘉孚的臀部大面积的肿胀着,好几处破了皮,挨棍最多的臀峰更是破皮连成了片,就连大腿上也有几道肿起来了,惨不忍睹。张彩的心开始抽搐了,他这么多年来,对儿子连重拍都舍不得拍一下,这一会自己是着魔了还是怎么的了,竟然把儿子打成这个样子,心里滋溜溜的痛着。太医对这种状况司空见惯了,再是惨烈的他也见多了,这点伤在他看来,其实也就是皮肉小伤而已,心里还在暗暗的感慨着现在的孩子身体素质越来越差了,这点小伤都给痛晕了。
在把张嘉孚的裤子褪下之后,太医将毛巾重新润湿了,开始拭擦张嘉孚臀上的血迹,棉质的毛巾擦上去,尽管太医动作相当的轻缓,张嘉孚还是痛的浑身一阵阵的颤抖,口中又开始含糊不清的呻吟着,也没有人听得清他发出的声音,只是一个断断续续的音,没有具体的内容。张彩心疼死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啊,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现在被他打得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任再是铁心肠的爹也心软了。他好几次想开口提醒太医动作轻点,但看看太医认真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多作提醒,站在一边心里闷的慌。
好容易把血迹都擦尽了,张彩看去,破皮的地方相当的瘆人,他开始心里暗暗的埋怨自己怎么就这么没轻没重的,刚才少打几下也不至于至此,他该多疼啊。不过心疼归心疼,打也打了,也没有什么好作补救的办法了。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膏,给张彩看了看说:“这个棒疮药效果相当不错,过不了多久,公子又可以活蹦乱跳了。”张彩点点头,又担忧的问:“这个昏迷是怎么回事?不会有什么内伤吧?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太医微微一笑:“这个不要紧,过会儿公子就会醒过来了,晕厥是因为神经系统无法承受巨大的疼痛刺激,过会儿慢慢的缓过来了就好了,不需要很久的。”张彩这才放心了,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太医细心的把药膏涂上张嘉孚的臀上,当然涂药的过程中张嘉孚少不了痛的浑身乱颤,把张彩紧张的冷汗直冒。
好不容易一切调停得当,药膏开始发挥了它的功效,张嘉孚的呼吸声也由开始的强弱不定开始平稳了起来,太医说:“药效开始发挥了,公子也睡稳了,张大人就放心吧。”张彩点点头道:“有劳供奉了。”太医又留下了一纸药方,说是内服的,跟药膏同时用会好的更快,张彩谢了之后,亲自送了太医出去。到了门口看到刚才被他赶出去的丫鬟魂不守舍的站在门口,便嘱咐了她几句,命她进去给张嘉孚换条干净的裤子,好好的伺候着,丫鬟听了赶紧着进去去照顾张嘉孚。张彩一路送了太医出了内房,然后又命家丁送出去,自己又返回到儿子的房中。此时丫鬟已经料理好一切,这回她也不敢再把张嘉孚翻身了,换好了裤子,给张嘉孚盖上被子,刚要带着血裤子出门迎面撞见了张彩,张彩问:“都料理好了?”丫鬟请了个安,然后轻声的说:“已经给公子换上干净的裤子了,而且盖好了被子,不会让公子着凉的。”张彩点点头,便挥手让丫鬟出门了,自己又走回儿子的床边,坐在床沿上,看着沉睡中的儿子,忍不住用手抚上嘉孚的臀部,轻轻的的揉着,张嘉孚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随后又舒展了开来,继续沉沉的睡着。张彩已经有很久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安心过了,仿佛已经好久了,他跟儿子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过了,再次来到京都,随着官职的步步上升,他跟儿子再也找不到当初父慈子孝的感觉了,他知道儿子讨厌瑾老,讨厌到越来越叛逆了,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苦心,升官发财,还不是为了儿子的大好前程吗?他决定等儿子醒了要好好的跟他谈一谈,关于这次殿试,“唉”,张彩长叹一声,就让他算了吧,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功名也要不回来了,总不能为了功名断了父子感情吧,况且当年他也没有进翰林院,今天还不是照样飞风光,想到这里,张彩又高兴起来了,屋外太阳又从云里转出来了,照着湿漉漉的大地,使得地面闪着晶莹的光,一片和煦。

那个,杯具,昨天体力值米了,登都登不上来,汗。
前面的关系比较乱,后面的话稍微清楚些了,这个因为是第一次写文,所以混乱啊混乱

天水冰山之暴雨狂风
领衔主演:
张嘉孚——国子监学生,吏部尚书张彩之子,长于诗文,貌比潘安,但桀骜不驯
主演:
张 彩——张嘉孚之父,吏部尚书,文词敏捷,仪表非凡,风流倜傥,且胸怀大志
刘 瑾——皇帝的心腹,大权臣,对谁都冷傲,偏只赏识张彩,深的张嘉孚痛恨,私下里张嘉孚称之为“刘阉”
龙套演员:
刘姑娘——张嘉孚被逼娶的妻子,刘瑾侄女
蒋 瑶——与张嘉孚青梅竹马,已由张彩做主订了婚
太医一名
家丁若干
丫鬟一名

故事背景:
正德三年,大宦官刘瑾专权,其党羽张彩之子张嘉孚深恶之,导致父子矛盾尖锐,隔阂加深。继上次殿试风波之后,父子私底下进行过一次长谈,但是谈的不欢而散,张嘉孚对刘瑾已经厌恶到一定的程度了,最后父子各让一步达成协议,张嘉孚在外尽量的不明着忤逆刘瑾,张彩在家尽量的不谈刘瑾。
刘瑾有两个侄女,准备选女婿,刘瑾这个人的特点是特别的重乡情,就一定要选陕西的女婿,其中一个便看上张嘉孚了,张彩也不好不答应,回去跟儿子商量,但他儿子死活不干,结果又起了冲突,加之刘瑾给张彩一次次的施加高压,最终张嘉孚在父亲一番动情的言语之后答应了亲事……

正文:
六月天,气闷至极,张彩正在家中午休,突然家丁来报说刘公公速请老爷过府,有要事相商。张彩以为定是公务上的事情,睡眼惺忪的胡乱抹了把脸,急冲冲的穿了衣服坐上轿子直奔刘府。
进了刘府,刘瑾正躺在花园的凉亭里的凉椅上等着他,见他到来笑道:“西麓,快坐,快坐。”张彩擦了把额头的汗,请安道:“瑾老急着叫下官过来,不知为了何事。”“好事,好事,”刘瑾满脸笑意,“而且是件喜事。”“喜事?”张彩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了,“恕下官愚钝,请瑾老明示。”“老夫也不给西麓卖关子了,”刘瑾从躺椅上坐起半个身子来,示意着张彩坐下到一边的石凳上,“老夫有两个侄女,都到了选夫婿的年龄,西麓也知道,老夫平日里最重乡情,孚儿那孩子虽说叛逆了点,总是和老夫对着干,但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夫欲将其中一侄女许与孚儿为妻,不知西麓意下如何?”张彩听了忙站起来道:“多谢瑾老美意,只是……”刘瑾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道:“难道西麓你还念及着叛臣蒋钦之女吗?蒋钦叛臣也死了好些年了,他女儿已沦落风尘,难道西麓你堂堂吏部尚书之子要娶一个叛臣之后风尘女子为妻吗?”“这……”张彩也无话说,刘瑾继续道:“所以西麓你要想想清楚……”“怕只怕孚儿不愿意,他与瑶儿感情很深……”“自古婚配,父母之命,媒妁之约,难道西麓你竟作不了儿子主了?儿女私情与功名前程,孰轻孰重?更何况孚儿也该早就清楚,他已经永远不可能与蒋家贱民结亲了。”张彩想想也对,便狠了狠心,道:“瑾老所言极是,待下官回去与孚儿说明,择日迎娶瑾老的侄女。”刘瑾眉开眼笑:“这就对了,从今之后,我们便是亲家了,那老夫就坐等西麓的喜讯了。”张彩又说了几句话,便告退了回府。
一路上,他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和儿子开这个口,他心里清楚,儿子肯定不会同意的,当蒋钦以叛臣之名被杖死午门外,蒋瑶入了风尘之后,他明确的跟儿子提过这桩亲事已经作废了,记得那次儿子一个人关在房中哭了半天,无人能劝,此后他也多次跟儿子提过另择大家闺秀结亲,都被儿子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张彩明白儿子心里一直忘不了蒋瑶,还在希冀着什么。但若娶了瑾老的侄女,以瑾老在朝的势力,孚儿的飞黄腾达何愁?突然他有主意了,人说棍棒之下出孝子,儿子听爹的话天经地义的,若孚儿再三不肯娶,他就跟上次一样,一顿棍子拍下去,还怕儿子敢不从?这样想来,他也宽心了许多,紧缩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再想想娶了瑾老侄女的种种好处,他竟高兴的想哼小曲。
张彩回到府邸,张嘉孚已经从礼部回来了,取中进士后,托刘瑾的照顾,安排在礼部观政,当然这一切张嘉孚自己并不知情,以为圣上就是这么安排的,每天在礼部抄抄公文,校对校对稿子,日子倒也过的十分轻闲。今天需要抄的公文不多,因此很早就回家来了,得知父亲被刘阉叫走之后,心里多少有点不快,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径直回了自己书房,在里面看书。
张彩命人把嘉孚叫过来到书房来,嘉孚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见父亲喊他也不多耽搁,放了书便随着家丁来至张彩书房,进了门见张彩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心里也释然了,笑着问:“爹,叫儿子过来有什么事吗?”张彩举目望见儿子,见嘉孚一袭白色丝质袍子,越发衬得面目清秀,唇红齿白,堪比潘安,心里不觉又大好了许多,笑道:“孚儿,你的喜事来了!”“喜事?”嘉孚觉得莫名其妙,道:“父亲,孩儿能有什么喜事?”张彩笑道:“刘太监欲将他的侄女许与你为妻,为父已经答应了。”嘉孚脸色大变,“什么?父亲,您说是谁家女孩儿?”“刘太监的侄女。”“儿不娶!”嘉孚扔下这一句话就转身往外走,张彩大怒:“站住,你去哪里。”嘉孚头也不回道:“孩儿回书房读书去。”“为父与你话还没说完呢,你这样什么意思!”嘉孚已走至门边,停下来回过头来道:“孩儿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刘太监的侄女,孩儿是一定不会娶的,既然父亲应承下来的亲事,父亲您自己看着办吧,或者您自己娶了,或者退了。”说完又要走,“放肆!”张彩不料儿子竟说出这样忤逆的话来,将声音提高八度道:“张嘉孚,你给我听着,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今天刘太监的侄女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别再给我心心挂念着贱民蒋瑶了,你与她已经永远不可能了,你死了这条心吧!”张嘉孚刚要跨出门槛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往回走了两步,直视着张彩道:“纵使我跟瑶儿这辈子不可能成婚,也不会去娶刘瑾的侄女,父亲您也收了这个心思吧!”张彩看到儿子的双眼竟是通红的,却并不知他在转身出门的那一刹心里转过多少陈年往事,多少甜美的日子,只道他跟自己对着干,怒气比自己还大,心里越发的怒了,“你越大越有能耐了嘛,不教训教训你,传了出去人家以为我张家没有家教,任你无法无天了!”嘉孚丝毫不退步道:“原来父亲是想打我,今天即使父亲打死我,我还是这么一句话,要么您把亲退了,要么您自己娶!”说着便一撩袍子跪在地上,仰着头依旧直视张彩。张彩见嘉孚如此,走到门口对着门外喊:“来人,家法伺候!”门外候着的家丁忙应了去取刑凳棍子等物,张彩转回身来骂道:“我倒想试试究竟是你硬气还是棍子硬气!”嘉孚冷哼一声,也不作答。
不一会儿家丁们抬着刑凳,拿着棍子进门来了,嘉孚站起身来,走到刑凳边上,略一犹豫,便直直的趴了上去,张彩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对着家丁吩咐:“给我重重的打!”家丁这回不似上次那样拘谨手脚了,同上次一样,将嘉孚的袍子叠放到背上,因为天气炎热,嘉孚里面着的是淡色的丝质中衣裤子,薄薄的一层,隐约可以看出少年嫩白的肌肤。依旧同前次,两个家丁分别按住嘉孚的肩和脚,另一个掌刑家丁也不多迟疑,高举棍子就往嘉孚臀上抽去。
嘉孚双手交叉叠放在一起,口中咬着袖子,感到身后一直沉闷的空气突然被什么东西划开,然后自己臀上便是一阵剧烈的痛,上一次的挨打让他刻骨铭心,时隔几个月,当这种疼痛再次降临的时候,他还是迅速的回忆起了当初的疼痛。这一棍与上次的相比不知是自己的心里原因还是事实如此,疼了许多许多,上一次一开始掌刑家丁至少还留了情面的,这次直接上来就是这样强度的抽打,竟是丝毫不拿他当作公子了。掌刑家丁何尝不想草草的交个差,那样他也好,公子也好,但是老爷在旁边直勾勾的盯着,他可没有胆子再舞弊了。因此一棍比一棍打得狠,一棍比一棍打得实。
嘉孚闷闷的挨了几棍,竭力的忍着,一手紧抓着刑凳的一边,一手紧紧的拽着另一只手臂上的衣料,眼前是书房堂前的椅子,他的父亲正端坐在那里,看着他挨打,他这样趴着,只能看到父亲的膝盖,那淡蓝色的衣料本不是刺眼的色泽,但他紧闭了眼睛,不想去看,已经不知道抽打了多少下了,臀上已经一片火烧火燎了起来,丝质的衣裤,丝毫缓解不了多少疼痛,棍子打上去就像直接打在皮肉上,疼得他好几次想喊出来,天气闷热,汗早已湿透了衣衫,从头发间渗出来的汗,更是时刻不停的从他额头滑落,痒痒的,黏黏的,弄得他十分的难受,想用手去擦,一抬手牵动了全身,便咬不住袖子了,正在此时又是一棍抽打下,他措不及防,哀号了一声:“啊……”音出了一半,立刻想继续去咬着袖子,却又呛到了自己,一时间咳了起来,相当的狼狈。

[本帖已被作者于2010年4月16日13时4分44秒编辑过]

张彩坐在椅子上,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嘉孚薄薄的衣裤早已被汗给打湿了,本来色泽就淡,这一来更是与透明的无异,甚至他还可以看到嘉孚臀上肿起的一条条血棱子。此时见嘉孚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且看伤势,打得也不轻,便开口道:“停。”掌刑家丁立了棍子站在一边,按住嘉孚的两个家丁也松开了手,站在一旁。张彩候着儿子咳声停下来,问:“痛不痛?”嘉孚喘了几口气,心里有怨,故咬着牙道:“不痛。”张彩冷笑了一下,示意家丁继续打,经过了上次虎头蛇尾的教子之后,他在一定程度上觉得自己这个爹当得窝囊,是以,此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得让儿子服他一回。家丁也不迟疑,各就各位,继续往嘉孚肿胀的臀上抽上棍子,嘉孚在略一休息停顿之后,再次受打,比先前一直在打更觉得疼了几分,咬着衣袖只觉得连牙齿都在打颤,张彩对着家丁道:“给我重重的打,今天一定得把他给我打服贴了。”家丁得了命令,往着嘉孚肿胀的皮肤上狠狠的再抽上了几棍,疼得嘉孚不由的扬起了身子,张彩见儿子满脸的不知是汗还是泪,倒也有些心软了,缓缓的说:“逞强有什么好?只要你说了娶刘太监的侄女,为父立刻让家丁停了笞打!”嘉孚咬着袖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打死也不娶!”张彩点头叹道:“好,你竟是有这样的骨气,”又对家丁道,“给我重重打,这一身的傲骨如此硬,给我打软喽!”家丁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来了,看着公子臀部已经肿的老高了,只怕再打下去要破皮了,但老爷如此吩咐,他也不敢不从,狠狠心的往那肿的有四指高的血痕上抽去,毫无悬念的破皮了,随着破皮同时响起的是嘉孚忍无可忍的痛呼,血很快渗了出来,在早被汗水浸湿的裤子上蔓延了开来,家丁颤抖了一下,不敢打下手了,回头望着张彩,张彩皱了下眉头,示意先停,自己站起来走到嘉孚跟前,弯下腰去在嘉孚耳边说:“还要继续打吗?”嘉孚被刚才破皮的一棍打得眼泪都出来了,耳边张彩的话语激发了他更强的叛逆,他用近乎吼叫的声音道:“打,继续打,打死我算了。”张彩见着儿子依旧不肯服软,脾气也上来了,腾地直起腰对家丁道:“继续打!他这么想挨打,就他好好的领教一回!”说完依旧走到椅子便坐回去。
家丁无奈,举起棍子,胆战心惊的往嘉孚的臀上继续抽去,接下去每一棍都打破一处肿胀的皮肉,嘉孚痛的眼前阵阵发晕,意识开始涣散,按住他肩的家丁首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忙着禀告张彩:“老爷,公子昏过去了。”张彩一开始只当嘉孚是痛的没有力气挣扎,被家丁这么一说,赶忙着站起来,走近嘉孚身边,扳起儿子的脸,发现儿子的脸已苍白的如白纸一般,刚才一直极力的咬住的衣袖也不知道在何时松开了,满脸是水,都一样的透明,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再看儿子臀部,裤子已经满是血迹了,上一次挨打只不过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伤势就已经很重了,这一次血都把裤子大面积的染红了,才知道这次是真的把儿子打重了,心也软了,半晌道:“送回房去吧,再给他请太医来瞧瞧,叫他房中的丫鬟好生伺候着。”家丁忙着应了,七手八脚的把嘉孚抬起来放到一人背上,另一个人赶着出府寻找太医,剩下的收拾了棍子和刑凳也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了张彩一人,他还端坐在椅子上,望着一下子又变得空荡荡的大堂心里空空的,想跟着去看看嘉孚,但又浑身无力,懒得走动,突然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这才察觉已经是晚膳时间了,只是嘉孚昏过去了,今天的晚膳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独用了。然后他又立刻想到,嘉孚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又受了这么重的打,只怕更是没有胃口吃东西了,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张彩决定还是要去看看嘉孚的,至少去看一下他伤的程度如何了。
张彩来到儿子房中的时候,太医已经赶来了,正在细心的处理嘉孚的伤,丫鬟正在一边打着扇,从嘉孚身上褪下的裤子扔在一边,依稀可见上面斑斑的血迹,旁边摆着的一盆水已变成了淡红色,张彩默不作声的进了房,丫鬟见着他进来,赶忙放下扇子,迎了上来给他请安,张彩摆摆手,道:“你继续给他打扇去吧。”太医回过头来对皱着眉头张彩说道:“张大人,怎么打得这么狠?”张彩不自然的笑了笑,也没说话,太医见着张彩不说话,也没有往下问,又忙着自己的事情。嘉孚早已经醒来了,家丁把他背到房中,丫鬟的惊呼把他从昏迷中叫了回来,但也无力睁眼说话,任着他人摆弄着,此时知道张彩进来了,也没打算去理他,只顾着自己闭目静趴着。
张彩凑到太医跟前问:“供奉,犬子的伤势如何?”太医指着嘉孚的臀部道:“好几处大面积的破皮了,伤势不容乐观啊。”张彩顺着太医的手指看去,见嘉孚臀上已无一处好的地方,不是青紫就是红肿着,有的地方肿的发亮,他忍不住用手去碰了一下那肿起的棱子,引得嘉孚一阵痉挛似的抽搐,他本不想让张彩知道他已清醒了,但实在忍不住了,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哎唷……”太医赶忙着把张彩的手挡开道:“张大人,你做什么?”张彩被儿子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儿子的反应能有这样大,以为是自己的触碰把儿子从昏迷中痛醒了,面对着太医的发问一时也找不到该说些什么,半天才说道:“一时情不自禁,让供奉见笑了。”太医正色道:“张大人,令公子伤势严重,你不要轻易用手去触碰他的伤处,炎天暑热的,万一发了炎就麻烦了。”张彩忙着点头,对着太医道:“有劳供奉继续为犬子处理伤口吧。”太医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什么,便继续的为嘉孚处理伤口,上药。
张彩走到床头问嘉孚:“孚儿,你怎么样了?”嘉孚兀自沉浸在剧痛中,连理他的力气都没有,哼唧了两声算是作了回答,张彩以为儿子对他心存怨艾,也不多问了,站在一边看着太医为嘉孚上药,好不容易太医给嘉孚上完了药,又留下了上次开过的方子便起身告辞了,张彩欲送他,被太医客气的拦了回去,张彩也不作坚持,目送了太医随着家丁出去,又把伺候嘉孚的丫鬟叫出门外,交代她去厨房给嘉孚弄些爱吃的,好歹哄着嘉孚吃下去点什么,丫鬟应了忙忙的去了,张彩返回儿子房中,看着依旧双目紧闭的儿子,心里清楚儿子不想理他,叹了口气道:“孚儿,你今晚好好再想想吧,为父明日再来问你。”说完便转身出门了,在嘉孚房中停了半日使得他原本就已经饿了的肚子更是空城计大唱,他吩咐了家丁送些饭菜去他书房,便一个人回书房看书去了。
嘉孚默默的趴在床上,太医给他上了药后,怕天太热,裤子捂着会发炎,也没有让丫鬟给他换上干净的裤子,只是拿着薄毯盖在他下身,虽说药涂上去比先前好了许多,但是终究不是灵丹妙药,上一次是春日,还没有那么难受,这回夏日,趴着半日不动,身上早已出了许多汗,又黏又稠,难受的紧,他本就是个爱干净的,想着自己身上汗涔涔的觉得身上都要酸出来了,心烦意乱。不一会儿,丫鬟带着些吃的过来了,叫了嘉孚几声,见他没有反应,只当他睡着了,便把食物放在一边,拿起扇子又开始给嘉孚送风。

扇子的风虽不大,带带着丫鬟身上衣料的清香,倒也是嘉孚的情绪开始又平稳了下来,他又开始眼前迷迷糊糊的犯困,迷糊中,他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一日父亲带着他备了厚厚的彩礼到蒋家与蒋瑶定亲,父亲与蒋伯父交谈之时,蒋瑶打发丫鬟把他请到了花园,四月天,莺飞草长,蒋家花园虽然不大倒也别致,蒋瑶一身粉色衣裙,衬得她越发的娇媚可人,打发了丫鬟只留下了两人在花丛中,蒋瑶笑盈盈的对他说:“孚哥哥,桃红柳绿春意闹,问哥哥,喜鹊为何喳喳叫。”他笑答:“喜鹊登枝报喜信,哥送聘礼架鹊桥。”蒋瑶羞红了脸,又问:“鹊桥高高银河上,问哥哥,何年何月佳期到。”嘉孚看着她那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下一口,“佳期便是七月七。哥迎妹妹上花轿。”“上花轿,上花轿……”嘉孚想到此处心头一阵刺痛,定亲不久,蒋家便出事了,蒋伯父杖死午门外,瑶儿被逼良为娼,坠落风尘,蒋瑶正式挂牌接客那天,他也去了,在人群中,看到被庸脂俗粉打扮的一身妖艳气息的瑶儿,他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那一天他破天荒的去喝酒了,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好友杨慎陪着他喝,酒楼里,只听得推杯换盏的声音,却没有人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府的,昏睡了整整一天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那时候父亲正坐在他的床头,焦急的看着他,见他醒过来了才舒了一口气,一脸疲惫道:“醒来就好,可吓死为父了,下次莫要再去饮酒了。”记得那时候他像个孩子一样拉着父亲的手,流着泪道:“爹,是不是这辈子我都娶不到瑶儿了?”“孚儿,忘记瑶儿吧,你们已经是陌路人了,今生今世都没有可能了。爹下次再给你找个更好的女孩儿啊。”“不,我不要,我只要瑶儿,我只要瑶儿……”
“瑶儿,瑶儿……”嘉孚喃喃的念叨着,泪水不由得又滑落下来,可恨刘阉,杖死了蒋伯父,又将瑶儿逼入妓院,如今居然想让自己娶他的侄女,见他的鬼去吧!嘉孚狠狠的想着,在无数个蒋瑶甜美的笑脸中昏昏睡去。
第二天下朝后,刘瑾问张彩,“西麓,可择下吉日来迎娶老夫的侄女?”张彩为难道:“孚儿这孩子死活不答应,下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瑾老交代。”刘瑾冷哼一声道:“孚儿也太不识抬举了,老夫的侄女哪点配不上他了?论人品论相貌,论才智论地位,哪点比贱民蒋瑶差?”“是是是,”张彩陪笑道,“能娶瑾老的侄女为儿媳,那是我张家的荣耀啊。”“你知道就好,你那儿子就是太乖张了,平日里叫你惯得不成样子,到了大事情上,你竟作不了他的主了。西麓,这可不是一个当爹的该有的样子。”张彩擦擦脸上的汗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待下官回去……”“西麓啊,不严不成器,别让黄毛小儿煞了当爹的威严,老夫明日等你喜讯。”刘瑾扔下一句话,便坐上八抬大轿走了,张彩赶紧的拱了拱身,算是告别了,自己也上了轿,一路回了府邸。
进了书房,他吩咐家丁:“把孚儿给我叫来。”家丁愣了一下,但也不敢迟疑,忙忙的去内屋唤嘉孚。经过一夜的修养,嘉孚已经好些了,此时正由丫鬟喂他早餐,昨天晚饭没吃,又受了打,浑身出了很大的力气,早就饿了,只是昨晚实在没有胃口吃,今天早上睡醒后胃难受的紧,刚才打发了丫鬟去弄了点早点,现在正在狼吞虎咽中。听闻家丁的传话后,脸色一变,嘴里的东西咬了一半便全部吐了出来,丫鬟问家丁:“老爷不知道公子身受重伤吗?这样子怎么过去?”家丁看看嘉孚,为难道:“老爷这么吩咐的,奴才也没有办法,还请公子赶紧跟着奴才走一趟,免得……”嘉孚摆摆手,向着家丁道:“你先过去回禀老爷,就说我马上就到。”又对丫鬟说,“替我更衣,等下扶我过去。”家丁应了便走了,丫鬟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赶紧着给嘉孚找出一条裤子换上,还要找袍子,嘉孚道:“不必了,反正是在自家里,不必这么正式了,你赶紧的来扶着我起来。”丫鬟慢慢的把嘉孚从床上扶起来,一点点的挪下地,嘉孚脚一沾地 ,立刻钻心的疼,本能的身子往下滑,但想到扶着他的不过是个弱女子,定没有力气可以支撑他,于是咬咬牙站立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一路上丫鬟紧张的扶着嘉孚,就怕他突然倒地,嘉孚也竭力的忍着每一步似在刀尖上行走的痛苦,慢慢的挪动着,内房至张彩书房其实并不远,平日里不一会儿便可走到,今日走的是相当的缓慢,花园未过一半,嘉孚便撑不住了,脸色煞白,一手按着腰,一手紧紧抓着丫鬟的手,咬着牙往前挪动着。丫鬟也不敢说话,默默的扶着嘉孚尽量合着他的步伐前进着。好不容易穿过了花园,来至书房的外的走廊上,嘉孚对着丫鬟道:“你回去吧,这点路我自己行。”丫鬟不肯放手,“公子,您这样子……还是让奴婢扶着您进书房吧。”“不妨事,”张彩将紧抓着丫鬟衣袖的手松了开来,扶到墙壁上,努力的直直身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去吧,你家公子没怎么弱。”丫鬟也知道张彩的书房不是她可以去的地方,也不多勉强,担忧的看了两眼嘉孚,便转身离开了。
嘉孚扶着墙慢慢的往前挪着,几个月前他也扶着这面墙,步履踉跄的行走在这走廊上,只不过那次是痛苦的结束,而这一次,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虽然不很是清楚,却也有不祥的预感。好不容易挪到门边,那门槛又成了他的难题,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行走,臀腿已经痛的麻木了,昨天的伤口不知道结痂没有,想必经过这一段路的行走,就是结了痂也裂开来了,他想抬脚跨过门槛,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把脚抬起来,稍一动,整个人便重心不稳,向前扑倒了下去,站在门边的家丁赶紧着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关切的问:“公子,您没事吧?”嘉孚抓着家丁的手,半天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家丁道:“老爷等您半天了,您快进去吧。”嘉孚点点头,在家丁的帮助下好歹跨进了门槛,走到堂前,张彩正在里间看书,见嘉孚磨蹭了半天终于来了,且连外袍都没穿,冷哼一声:“你倒是架子很大,让为父等你这半天。”嘉孚见张彩不仅没有半句安慰,反而一见面就责怪自己来迟了,心里十分的难受,也不答话,只是怔怔的站着,张彩见儿子不作答,心里又增添了三分的怒气,问:“昨日让你想的事情可想明白了?”嘉孚嘴角撇了一个弧度,坚定不移道:“儿还是那句老话。”张彩道:“你就不怕为父再打你?”“呵,爹能忍心,儿也不怕,不就是挨打吗,儿领受便是了。”嘉孚说罢便对门外喊道:“来人,家法伺候!”张彩气结,本来想着吓唬一下儿子,让他老老实实的答应了,谁知儿子倒好,嚣张到自己喊了家法了。在门口候着的家丁面面相觑的走进书房来,问张彩:“老爷,这……”“他不是讨打吗?那你们还不准备,好好满足满足他!”张彩怒吼道,把家丁吓得赶紧退出来准备刑凳棍子。
刑凳被抬了进来,刚一放下,嘉孚便要走过去,打算趴了上去,到底身上有伤行动不方便,挪了半天才走到刑凳跟前,想要趴上去又怕自己没了力气,跟旁边的家丁交代道:“等下你帮我一把。”说完便俯上去,家丁也帮忙着把他的两腿放上刑凳上,这样一来,少不了又增添了许多的疼痛,他也不吭声只是依旧咬住中衣的袖子。张彩被儿子气个半死,对家丁道:“给我狠狠的打,这回可是他自己讨打的。”家丁也越来越放的开手脚了,举起了棍子往嘉孚臀上抽下去。
如果说昨天的打是剧痛,那么今天这伤上加伤的抽打可以将人痛致死,一棍落下,昨日的伤口立刻裂了开来,鲜血迅速的渗了出来。嘉孚本以为已经那么痛了,纵使再加几棍也不会大痛到哪里去,谁想到伤上加伤比昨日还要痛上百倍,当下就忍不住痛呼了出来,张彩在一旁冷冷的道:“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省得吃更多苦头。”嘉孚偏了偏头,也不理睬张彩,第二棍迅速落下,疼得他“嗷”的一声惨叫,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张彩此时已从书桌前站了起来,半倚着书桌看着儿子的裤子在棒打之下迅速染上殷红的色彩,突然之间心口隐隐作痛了,看儿子一声比一声惨烈的呼痛声,他几次想开口停了这笞打,但一想到儿子的忤逆,不由得强忍住心头的痛,只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打了一来下,嘉孚终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家丁停了笞打,问张彩:“老爷,公子昏过去了。”“昏过去了?”张彩喃喃道,“那就把他送回房去吧。”家丁应了正要把嘉孚从刑凳上拉起,张彩突然道:“慢着!”家丁吓了一跳,立在一旁也不敢动,张彩来回踱了几步,道:“去拿水来,把他给我泼醒,我还有话问他。”其中一个家丁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老爷,这就算了吧,公子这个样子,恐怕……”“混账,老爷我教训儿子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那个家丁自讨了个没趣,赶紧讪讪去找水。一桶井水拎进来后,立在堂中,却没人敢上前去泼,张彩骂道:“怎么不动手?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动手吗?”家丁们只是推说着“奴才不敢”,都你推我,我推你,没有一个上前,张彩被他们气的没法,自己上前,拎起水桶劈头劈脑的对着嘉孚泼了过去,只听得“哗啦”一阵响声,堂前的地面到处流满了水,嘉孚被冰凉的井水泼得浑身一个激灵,慢慢的回过神来,一时间未能辨别自己身在何处,浑身又酸又痛,想活动下筋骨,这才发现自己还趴在书房的刑凳上,心里阵阵的酸楚。

张彩见儿子缓过神来,开口问:“孚儿,你可想明白了?硬撑有什么好处?刘太监的侄女论品貌,论才智,丝毫不比蒋瑶差,你为何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嘉孚沉默着,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着,张彩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与瑶儿不可能了,难道你要一辈子不娶吗?我张家的香火可是要你继承的,听话,为父已经应了这门亲事了,你若执意不娶,让为父怎么跟刘太监交代?刘太监还等着为父的喜讯呢。”“喜讯?”嘉孚冷笑一声,沙哑着嗓子道:“爹,您先把我打死了,然后去向您的刘太监去报告喜讯吧!”“张嘉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再问你一句,你娶是不娶?”嘉孚仰起头直视着张彩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娶!”张彩气的拿起水桶就往嘉孚砸过去,一旁的家丁赶忙着把他拦了下来,“老爷息怒,息怒,有话好好说。”张彩暴怒道:“对于这样的逆子还有什么可说的?百善孝为先,你们看看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叛逆的气息,我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儿子来?给我打,狠狠的打,大不了今天打死他,我等下去给刘太监报丧讯去!”
家丁知道张彩是气糊涂了,赶忙着把张彩拉到一边椅子上送水捶背的,劝解道:“老爷是气糊涂了吧,真把公子打死了,您以后老了靠谁呀?”张彩将手中的茶盏砸了出去道:“靠他只怕我死的更快,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去打!”家丁诚恳的劝道:“老爷,公子真的已经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只怕……”“他是你儿子还是我儿子,我这个当爹的都不心疼,轮得到你来心疼,你们不打是吧?好,不打,我亲自来打。”张彩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把家丁放在一边的棍子拿在手里,走上前去,轮圆了棍子就往嘉孚那已经血肉模糊的臀部抽打了下去,家丁打时虽狠,但还是有方寸的,而且每两棍之间都有一定的间隙,可以给嘉孚足够的时候喘息,张彩可不管不顾,疾风骤雨的一顿狠抽,直打得嘉孚浑身似筛糠一般的乱颤,半天出不看声,家丁见张彩这般的狠打,赶忙着上前来阻拦,都被张彩一棍给打到了一边去,张彩打红了眼,想到儿子平时顶撞自己的种种,更是气上心头,完全不顾原在棍子下挣扎的儿子已经半天没了动静。
几个家丁看着嘉孚又昏了过去,怕真的出了人命,赶紧着轰上前去,夺棍的夺棍,抱腰的抱腰,好歹把张彩给拉了开来,张彩还不解气,瞪着眼骂道:“你们做什么?你们也要反了是不?”家丁解释道:“老爷,真的不能再打了,公子又昏过去了,万一打出个好歹来,今日老爷在气头上不心疼,过后气消了,总归是要心疼的,就这样算了吧,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公子不乐意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老爷也总希望公子日后生活幸福的吧,何苦现在苦苦相逼呢。”张彩被家丁的一阵劝解也渐渐的神智清晰起来了,看着趴着刑凳上已成半个血人的儿子,心也委实的软了下来,他摆摆手道:“也罢也罢,你们送他回房去吧。”
家丁们七手八脚的把嘉孚背上送回房去,又赶忙着觅人去找太医,忙了半天,又把刑凳抬了出去,把书房的地拖干了,张彩呆坐在椅子上看着家丁忙里忙外,忙上忙下的,心里乱的紧,想去看儿子吧,又拉不下这个脸,在这里坐着吧,又什么都做不了,等到家丁将一切收拾完毕,退出去后,他才怅然所失的站了起来,往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间就落下泪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很痛很痛,想到了杖死午门的蒋钦,又想起了那个总是带着甜美笑容的女孩儿,他心里早已认定了她是他的儿媳,是他孙子的母亲,谁知道一切竟是变得这么快,在蒋瑶进了妓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偶尔听同僚闲谈起来,听着他们似真非真的叹息,他的心就不住的痛,甚至在儿子面前他都不敢提及蒋瑶,怕儿子伤心。一年多了,“蒋”这个字几乎成了禁忌,其实不光是儿子在希冀,他也在希冀,希冀着有一天能够回到重前,只不过那样的希冀只能在梦里了。
嘉孚被背回房的时候,把丫鬟吓得面无人色,想不到公子再次被打得鲜血淋漓的回来,她紧抓着嘉孚的手,觉得三伏天的,那手心却是冰凉的。太医很快赶来了,看到嘉孚的伤势皱了皱眉头问:“怎么回事?昨天刚受了重打,今天怎么又打?”丫鬟流着泪道:“奴婢也不清楚,老爷把公子叫过去了,公子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哎呀,你家老爷也真是……”太医也不多说,忙着吩咐丫鬟打水为嘉孚清洗伤口。天气还热,且刚受打不久,裤子脱得倒也快,丫鬟很快把水打来了,把毛巾浸湿了,轻轻敷上嘉孚臀部,然后轻柔的擦拭着嘉孚臀上的鲜血。这回嘉孚倒没有痛醒,一直昏迷着,丫鬟含着泪问太医:“大人,我家公子他不会有事吧?”太医叹口气道:“大碍是没有,只不过是皮肉伤,只是伤的太重了,你看,皮肉都绽开来了,要恢复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丫鬟幽幽的道:“老爷也真是狠心,公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打,万一公子真被打出个好歹,老爷自己不心疼,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心疼。”说罢羞红了脸,太医只是点点头,也不说什么,从药箱里拿出了活血化瘀的药酒对丫鬟说:“前几次都是轻微伤,怕这个药用上去对他来说太痛了,因此一直没有用过,今天不用不行了。这药涂上去会很痛,等下你按着他些。”丫鬟紧张的盯着太医手中的药问:“这药,不要紧吧?”“这药具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不要紧的,来,你给我按着他的手,等下别让他乱动。”丫鬟点点头,轻轻的将嘉孚的双手抓在自己手里,太医看着她叹了口气:“唉,这样子终究还是不行的。算了,算了,想你家公子也是能听得进理的,到时候再作打算吧。”说罢,便将擦过血迹的毛巾拿过来,在水中搓了搓,将血迹搓去,然后将药酒倒了一些在湿毛巾上,轻轻的擦上嘉孚的臀部。
嘉孚几乎是被一种万箭穿心的痛给痛醒的,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号声,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他睁开眼,努力的将头望向自己臀部,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给他带来这么剧烈的疼痛。一回头只看到太医歉意的望着他,太医对他笑笑道:“张公子,忍一忍,药酒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涂上去有点痛,忍忍就好了。”嘉孚虚弱的点点头,投了个浅浅的笑容,继续趴好,双手被丫鬟抓在手中,他只好用牙齿咬着枕头的一角以缓解些疼痛。太医见嘉孚如此配合倒也诧异,心里也暗暗的叹着这么一个乖巧的少年,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被打成这付样子,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尽到自己行医的天职就行了,不该过问的也少过问。
好不容易把药酒擦遍伤痕累累的臀部,又拿出棒疮药敷了上去,等一切做完,已经是大晌午了,太医交代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丫鬟端来了午餐,嘉孚看也没看,直接说:“端回去吧,我没有胃口吃。”丫鬟看了他两眼,终究还是把午饭端回了厨房。整个下午,嘉孚都在被剧痛折磨中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着,丫鬟按着太医留下的方子煎了药,他也一口没咽下,全数吐了出来。
晚间,丫鬟端来了一碗冰糖莲心羹,嘉孚肚子也实在饿得不行了,好歹吃了两口,丫鬟将碗放下后,在他床边坐下,给他打扇,嘉孚侧卧着,瞪着眼睛看着月光撒到堂前,两人都默默无言。许久丫鬟小心翼翼的说:“公子,您好些了没有?”嘉孚苦笑一声:“你觉得我好些了吗?”丫鬟一时也接不上话,又是一阵沉默,半天才又开口道:“公子,下次老爷让您做什么,您就不要逆着老爷的意思了,奴婢怕……”“你怕我被爹打死是吧?”丫鬟忙摇头,“奴婢不敢,奴婢怕公子吃亏。”嘉孚淡淡一笑:“放心吧,爹终究是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张彩在书房闷了一个下午,手中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却是一点也没有看进去,想去看看嘉孚,又怕儿子现在对他心生怨艾不愿理他,好容易捱到晚饭过后,实在是闷不住了,想就是到儿子房门口去望一望也好,多少尽点做父亲的责任。于是他摇了一把折扇,步着月影来至嘉孚房门口,正想进门,便听到了嘉孚与丫鬟的对话,于是他就站在门口,想听听他们到底会说些什么。可是在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再传出什么话来,也就站不住了,从墙边转过来进了房去。

嘉孚的话说的丫鬟也没什么好说的,主仆有别,她一个做下人的有什么资格去教育主子怎样为人处事,于是便缄口沉默了,嘉孚也没有多少力气多搭理他,只是盯着洒在地上的银光发呆,心中想的又是与瑶儿月夜抚琴花前对诗的美好过往,突然见门口走进一人来先是吓了一跳,后来一看是他爹,也不言语,依旧盯回地面。丫鬟见了张彩赶忙上上前来拜,张彩挥挥手道:“你出去吧,我与孚儿有话要讲。”“是。”丫鬟出了门去,张彩走到儿子床边,坐在床沿上,看着儿子也不说话,儿子本来清秀的脸被这两天的重打折腾的显得清瘦无比,侧卧在床上,下身只盖了层薄薄的毯子,少年白净修长的双腿显露在外面。父子俩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张彩先开了口:“孚儿,疼痛好些了吗?”嘉孚点点头,张彩又道:“晚上吃了点什么?”嘉孚抬起一手指了指还搁放在旁边桌子上的冰糖莲心羹,张彩看去,还满满的一碗放在那里,几乎没怎么动,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吃?”“没胃口。”嘉孚总算是开了口了,只说了这一句又开始沉默。接下去张彩问他什么,他或是点头或是摇头,以此作答,张彩也无法,只是耐着性子。
张彩柔声细语道:“孚儿啊,你长这么大,爹也没有亏待你过什么,哪次不是顺着你的心由着你的意?但是娶亲是终身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况且爹已经答应了刘太监,你执意不娶,不是让爹难堪吗?人家以为我这个当爹的都作不了儿子的主了,那爹以后在朝廷还有何立足之地?”“爹,您不必说了,”嘉孚冷冷的开口道,“要么您明天去回绝了刘太监这么亲事,要么您现在把我打死,孩儿只有这两个选择。”张彩也不急着发火,依旧风平浪静的说道:“爹也不立逼你,你好好想想,总之这门亲事是结定了的,爹是不会回绝的,爹知道你对瑶儿感情深,难不成你打算守着那个空虚的幻梦一辈子不娶?”一听到瑶儿,嘉孚的心又刺痛起来了,他双目含着泪道:“爹,刘瑾害死了蒋伯父,又逼迫瑶儿入风尘,您怎么可以让我娶他的侄女?我对得起蒋伯父的在天之灵吗?对得起瑶儿吗?您心里安吗?”张彩脸色沉了下来道:“不许再提蒋家父女了,咱家已经与他家没有任何关系了。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好好想想,希望明天再来问你的事情,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哼哼”说完抬腿便走了,留下了嘉孚,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再次滑落,他喃喃道:“瑶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张彩几乎是连奔带跑的进入嘉孚的房间的,在书房当他打发了家丁来叫嘉孚的时候,所有的家丁都跪下了,说是公子真的没有办法行走了,接连两天每天重打已经起不了床了,张彩骂了半日依旧无用,他无奈只得自己亲自过了去。
下朝后刘瑾又问他了,得知嘉孚仍是不肯娶之后,刘瑾的脸色相当难看,扔话道:“三日后是个好日子,老夫必须看到迎亲的花轿。”张彩自是不敢违抗,诺诺的点头道:“一定一定,下官一定安排好。”刘瑾斜了他一眼,“只怕你现在答应的好好的,你那逆子到时候又变卦。”张彩满脸堆笑:“不会的,不会的,下官一定叫他在今日松口了。”刘瑾也知道了这两天嘉孚挨打的事情,冷笑了一声道:“你可管教的有方寸点,别把我侄女婿打成重伤了,三天后迎不了亲。”“是是是。”张彩尴尬的应着,心里却跟个无底洞一样的。
在嘉孚房门口,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抬步走了进去。嘉孚正在熟睡中,被炎热和疼痛折磨了一夜,刚刚才睡稳了,丫鬟不在房中,屋子里静悄悄的,张彩坐到嘉孚的床沿上,看儿子趴着那单薄的身骨,心里没来由的一疼。下半身那薄薄的毯子盖着伤处,张彩忍不住揭开毯子察看,见嘉孚臀至大腿一段都是伤,重处皮开肉绽,轻处也青紫着,张彩又想抚上去,突然想起那日太医的话,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坐了半晌,呆呆的看了半晌,最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把毯子盖了回去。
嘉孚本来就睡的很浅,被张彩这一声长叹给惊醒,睁开惺忪的眼,转头一看原来是他爹,目光正好对上张彩看他的眼神,一时间两人都很尴尬,嘉孚把头转了回去,盯着竹制枕头上刻着的花纹,张彩轻咳一声,终究还是首先开了口:“孚儿,早饭吃点什么了?”嘉孚沉默不语,张彩又问:“上药了吗?”嘉孚还是沉默,张彩耐着火又问:“孚儿啊,为父跟你说话,你怎么都不理不睬的呢?”嘉孚转过头来,勉强的对着张彩笑了笑,又转回去依旧沉默。“张嘉孚,你什么意思?”张彩勃然大怒,“为父打了你两下,你就摆这种脸色给为父看是吧?”嘉孚轻轻摇摇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张彩刚才好不容易耐下的好心情被彻底的破坏掉了,他怒吼道:“张嘉孚,你再这样信不信我再打你!”嘉孚咬住嘴唇,苦笑一下,气氛依旧沉闷着。张彩回头转向门口大喊:“来人!”过了半天没人响应,他这才想到这里是内房,不是他的书房,一般非贴身家丁与丫鬟没有经过允许是不准进内房的。张彩环顾了一下房间,看到了一边大花瓶上插着的鸡毛掸子,就走过去取了过来,用柄指着嘉孚道:“还给我摆脸色是不?”嘉孚摇摇头,张彩掀开嘉孚盖着的毯子,手中的鸡毛掸子就向着那裸露的臀腿抽了下去,“你哑巴了?不会开口说话了?”“啊……”鸡毛掸子抽下去使得才有所好转的皮肉又开始裂开渗血,嘉孚忍不住痛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一夜不见,嘉孚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堪、不似人声,张彩愣了一下,手中的鸡毛掸子没有继续挥下去,半天他才说:“刘太监说了,三天后必须见到迎亲花轿,你……”嘉孚抬起头来盯着张彩半天,咬着嘴唇坚决的摇了摇头。张彩忍不住又挥下鸡毛掸子骂道:“你非得跟为父扛到底吗?三天后不去迎亲,你存心让为父难堪是吧?”鸡毛掸子细长的柄,抽在满是伤痕的臀腿上,疼得嘉孚哀叫连天,经过两天的毒打,他再也没了力气咬牙或者硬撑着不叫,他想躲避这尖锐的疼痛,但是人早已没了力气,根本没法动弹,惨叫声开始还能冲出喉咙,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见了,脸上已在不经意见遍布了泪水,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水雾,看不清任何东西。张彩也怕嘉孚真被他打出什么事情来,见儿子开始还在惨叫,到后来惨叫声弱的几乎听不见了,也不敢再打了,看看儿子的臀腿上,被他鸡毛掸子这么一顿抽,原本没破皮的地方被抽碎了,原本是破除处更不用说了,血痕一道道,甚是惊人,鸡毛掸子的柄上都染上了一层血红。
张彩依旧坐下到嘉孚床边,扳过儿子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孚儿,你还打算硬扛下去吗?”说罢把鸡毛掸子竖在嘉孚眼前摇了一摇,吓得嘉孚浑身一个冷颤,鸡毛掸子柄上的血与他身上的剧痛两相呼应着,提醒着他刚才不堪忍受的痛苦。他不想再尝一遍这样的滋味,但他更不想去娶刘阉的侄女,所以他虽然害怕的浑身发颤,还是不出声。张彩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孚儿啊,依爹的话,应允了这门亲事吧。”见嘉孚还是不说话,张彩似自言自语道:“可能你会怪爹狠心,怪爹趋炎附势,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执意不娶刘太监的侄女,一心念念不忘瑶儿,被刘太监知道了,瑶儿岂不是又要受到伤害了?”嘉孚心里一阵紧张,暗想道:“是啊,刘阉肯定会恨瑶儿,而欲处之的。”张彩继续说道:“爹知道你的心思,你总是怪爹依仗着刘太监,臣服于刘太监,帮着刘太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你再想想,爹做的哪件事情伤天害理了,爹做的哪件事情对不起天地良心了?”嘉孚细细想来,的确如此,眼睛又开始湿润了。“孚儿啊,爹依仗刘太监并不是如你想的那样趋炎附势,助纣为虐。”“爹,我……”嘉孚不妨张彩会跟他说这些话来,他仔细的品味着父亲话中我深意,想到父亲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正如父亲所说的,并没有助纣为虐,反倒是做了很多深的民心的事情,这样想来,一直对于父亲亲近刘瑾的不解与厌恶感消退了,心里倒有些钦佩起父亲来。张彩见儿子动容了,又继续言道:“孚儿啊,爹就你一个儿子,何尝不想让你幸福快乐,把你打成这样,爹也心疼,你就应了爹,答应了这么亲事,好不?”“爹,除了这个,儿子什么都答应您。”嘉孚流着泪道,他实在是不想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更不想与刘瑾搭上任何关系。
“你……”张彩忍不住又举起了鸡毛掸子,看到儿子害怕的浑身发颤,又放下手,长叹道:“孚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执意不娶,刘太监若加罪到瑶儿身上,你就是不为为父想,不为自己想,你也该为瑶儿想想啊。瑶儿一个女孩子家的,你忍心她再为了你而受苦吗?”嘉孚默默的流着泪,张彩站起身,把鸡毛掸子插回大花瓶,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道:“孚儿,你好好想想吧,爹最后跟你说一句:娶了妻还可以有妾。你想好了叫你的丫鬟来跟爹说吧。”张彩说完便转身要走,走到门口时听见嘉孚轻轻的唤了一声:“爹……”张彩转过身,见嘉孚努力的用手撑起半个身子,脸上的泪不断的往下淌着,他走到嘉孚床前,伸出手拭去儿子脸颊上的泪,嘉孚咬了咬牙,半天断断续续的说:“爹,我……我……娶……”张彩一把抱住儿子,老泪纵横,半晌才哽咽道:“孚儿,爹对不起你啊。”嘉孚默默的挣脱了张彩的怀抱,趴回床上,将头深深埋入双臂中,半响道:“麻烦爹转告刘太监,三天迎亲,实在做不到,儿没法起身。”张彩看着儿子新伤叠加旧伤的臀腿,几缕血丝正在往下淌着,心里一阵阵的疼着,他软声软语的对嘉孚说道:“孚儿,你忍会儿,爹这就找太医来。三天的期限爹自会跟刘太监去说的,你好好的养伤吧。”嘉孚点点头,张彩给儿子盖上了毯子便返身出门了,在不远处碰上了嘉孚房中的丫鬟,吩咐了她赶紧找人去找太医过来给嘉孚看伤,又细细的叮嘱了她好生的照顾嘉孚,这才放心的坐上轿子出门去刘瑾的府邸。
刘瑾听说嘉孚肯娶后,心情大好,张彩乘机说了三天不足准备之事,刘瑾笑道:“西麓啊,三天为期是老夫有意给你施加的压力呀,为的是让你早日督促贤婿答应亲事,既然贤婿身上有伤,那也不急,老夫叫人查过日子了,15日后便是一个大好日子,想必贤婿到那时候身子也快好了,这段时间也够你我两家准备了,西麓你看可好?”张彩点头谢过,又商议了一些结亲细节,然后告辞了刘瑾忙忙的赶回府。
一下轿,他就到嘉孚的房中去看儿子,此时已过晌午,张彩忙了一个早上连口午饭都没吃过,进了房,见丫鬟正在喂嘉孚午饭,依旧是冰糖莲心羹,嘉孚并没有多少胃口,侧着身子小口小口的吞着,张彩问道:“太医来过了吗?怎么说?药上了没?”丫鬟答道:“太医来过了,药也上了,太医说……”小丫鬟支吾着不说下去,张彩问:“太医说什么呀?”丫鬟说:“太医说让我们劝着老爷,不要再打公子了,公子伤的太重了,再打下去伤了筋骨就难办了。”张彩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对嘉孚说:“刘太监说15天后是个好日子,到时候你伤也肯定好的差不多了,就把婚期定在那天。”嘉孚默默的点了点头,不言语。张彩嘱咐丫鬟:“好好伺候公子,及时给他上药,喂他吃药,让他早日把伤养好了。”嘱咐完便回自己书房了。
半月后,嘉孚虽然伤口愈合了,但到底身体还虚弱着,迎亲、结亲忙了一天,当晚以旧伤复发为由搬进了书房,张彩虽知他心思,但也不好去点破,也就由着他了。洞房花烛夜,新娘独自冷落新房,虽然气恼,但也无法,出嫁从夫,虽然说伯父有权有势,但总不能逼着丈夫同自己圆房,因此也忍气吞声了下来,一家子倒也相安无事的继续过着日子。

天水冰山之苦雨凄风
领衔主演:
张嘉孚——国子监学生,吏部尚书张彩之子,长于诗文,貌比潘安,但桀骜不驯
主演:
张 彩——张嘉孚之父,吏部尚书,文词敏捷,仪表非凡,风流倜傥,且胸怀大志
刘妞妞——张嘉孚被逼娶的妻子,刘瑾侄女
洪 氏??——刘介小妾,后送与张彩为妾
李 氏——张恕小妾,迫于张彩淫威,张恕不得已献妾免罪

龙套演员:
太医一名
家丁若干
丫鬟一名

故事背景:
正德三年,大宦官刘瑾专权,其党羽张彩之子张嘉孚深恶之,导致父子矛盾尖锐,隔阂加深。
抚州知府刘介,是张彩的老乡,张彩推荐刘介为太常少卿。刘介过来谢恩,吞吞吐吐说:“家无贵品相送……”张彩的从人在背后悄言:“你的妾不是很美吗?” 刘介会意,回府后立即送妾到张彩府邸。张彩又听说平阳知府张恕的妾貌美,派人索要,张恕不肯,张彩令御史张禴按致其罪,张恕没有办法献出其妾,才没有被治罪。
张嘉孚因此二事与其父冲突,遭张彩怒笞……

正文:

深秋时节,一阵秋雨一阵冷,花园里枯叶满地,池边枯草黄叶,到处是一片衰败的情景。娶亲一个月后,嘉孚在张彩几次三番的劝说下,以及刘妞妞三五次差人来请的情况下,终于搬回了新房,虽说刘瑾很可恶,但刘妞妞生于乡下,倒也是个纯朴之人,嘉孚也慢慢的接受了她,遂成了周公之礼。
张彩鳏居多年,自嘉孚母亲王氏去世后,他一直未曾纳妾,父子二人这么多年来倒也过的十分安稳,如今儿子娶进了媳妇,夜夜春宵,白日里也恩爱有加,日子一久张彩就受不了了,盘算着有朝一日纳个妾进来。
一日太常少卿刘介前来拜访,刘介原是抚州知府,是张彩的老乡,张彩举荐他为太常少卿,此番刘介前来登门道谢,嘉孚也一同相见了,话没说两句,刘介吞吞吐吐道:“下官家无贵品相送,此番空手前来,实在是失礼啊!”张彩倒没说什么话,只是一笑,他的随从道:“我家老爷听说大人的小妾貌美如花……”被嘉孚瞪了一眼缩回了后半句话,张彩“呵呵”干笑了几声,也不发话,刘介心底明白了,一拍脑袋道:“下官愚钝,下官愚钝,”也皮笑肉不笑的笑了几声,又聊了些家乡事,这才告辞了。
刘介出门后,张彩对那个随从道:“下次不可这样鲁莽。”那随从连应了几个“是”,但看张彩并没有怒意,便又笑道:“小的也是体谅老爷的心事。”嘉孚在一旁道:“胡说,难不成你让刘伯父送小妾给爹吗?”随从立刻噤声,张彩却道:“他若真要送,那为父也乐得接受。”嘉孚听了只觉得脑门上一阵冷汗:“爹,您怎么可以这样?常言道:‘朋友之妻不可欺’你……”张彩不高兴了,冷哼一声道:“你都说了,是‘朋友之妻不可欺’,刘介与我乃是上下级关系,况且是他的小妾,古书上有说:‘下属之妾不可索’吗?更何况,为父并没有明言要他的妾,你回你的书房去吧。”嘉孚又想说什么,看张彩一脸的不耐烦,也无奈的只得讪讪的回了书房。
午后,刘妞妞进了书房对嘉孚说道:“相公,刘大人送了他的小妾来府……”嘉孚一听,脑袋嗡的一下,站起来道:“爹他收下了?”刘妞妞点点头,“公爹他喜欢的不得了,已经命人收拾了房间请姨娘入住了。”“姨娘?”嘉孚暴怒,“什么姨娘!你改口倒快!”刘妞妞被嘉孚吼得吓得往后倒退两步,嘉孚也不多跟她说,直接冲出书房,往张彩的书房赶去。
张彩刚送了刘介出去,正乐呵呵的返身回来,遇上一脸暴怒的嘉孚,嘉孚见到他爹第一句话就是:“爹,您真的收下了刘伯父的小妾了?”张彩此时心情大好,也不在乎儿子一脸的不快,道:“刘介果然是个聪明人,那洪姑娘果然如人所传,貌比天仙,孚儿,快去拜见你姨娘。”“姨娘?!爹,您老糊涂了!”嘉孚暴怒之下口不择言,“放肆!”张彩大好的心情被嘉孚搅得立刻火冒三丈,“逆子,你敢指责起为父来了?”嘉孚道:“爹,您要纳妾,哪里的姑娘不好,干什么一定要刘伯父的小妾?传扬出去,影响多不好?”“为父是吏部尚书,别说让下属送个小妾,就是送个正房不在话下。现在洪氏已成为为父的小妾,你还不去见过?”“爹,您不是说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吗?”张彩一听脸都青了,“混账东西,为父纳个小妾就是伤天害理了吗?”“强占豪取不就是伤天害理吗?”嘉孚不依不饶的说道,“你……”张彩气的颤着手指着嘉孚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张彩气回转来,对着院子吼道:“来人,给我把这个逆子绑起来,打死!”一边的家丁劝道:“老爷,您气糊涂了吧,公子……”“废话什么,还不照办了!要老爷我亲自动手吗?”嘉孚倔脾气也上来了,道:“爹,做什么又打我?儿子又没错!”“你是个好儿子,你没错,为父反正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打死你也不为过!”张彩咆哮道,又骂家丁,“都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给我打!”
家丁小心翼翼的道:“老爷,棍子前些天断掉了……”张彩听了差点没有气死,“什么?棍子断了,就没有其他的了吗?平时打下人瞧你们一个个积极的样子,今天打这逆子就不敢打了吗?没有棍子,马棚里的马鞭给我拿过来!”家丁一听懵了,“老爷,马鞭是来抽畜生的,会打死人的。”“他与畜生有异吗?还不快去!”张彩大吼一声,吓得家丁赶紧往马棚里跑去。
嘉孚站在一边只觉得浑身阵阵发冷,张彩气得发青的脸在他面前晃动着,让他觉得自己在大白天遇见鬼了。想转身离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迈步,站着白白的挨打,又心有不甘。
去取马鞭的家丁很快回来了,手中捧着着一根黑色的牛皮马鞭,另有几名家丁搬着刑凳要往书房里搬,张彩道:“搬进去干嘛,就给我在这院子里打。”嘉孚听了有点不敢相信,在这院子里,青天白日的,院中人来人往,岂不是要让阖府上下都看到他挨打的样子了?他想到此处,只觉得胸中有团怒火在烧,也顾不上张彩发怒的神情,对着张彩吼道:“爹,您有意让儿子出丑吗?”说完转身欲离去,张彩被儿子这一吼,更气了,又见他转身要走,怒不可遏的对家丁道:“还不给我绑起来,反了天了!”两个家丁如饿虎般的扑了上去,一左一右钳制住嘉孚,嘉孚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他瞪红了眼对家丁吼道:“你们反了吗?还不把我放开!”家丁道:“公子,我们也是奉老爷的命令,您莫怪奴才们失礼。”“奉命?他让你们打死我,你们也照办吗?”“这……奴才自有分寸。”家丁说完,也不管不顾,把嘉孚拖到刑凳前强行按了下去。嘉孚自是不肯就范,全力挣扎着要起来,张彩道:“叫你们绑起来,都聋了吗?”家丁听了,赶忙拿了绳子,将嘉孚的双手、双脚以及腰肢与刑凳固定了起来,防止嘉孚挣断,绳子紧勒了好几圈才罢。又有两人按着他,防止他挣扎过于厉害把刑凳弄翻在地。嘉孚被绳子勒得生疼,挣扎又无济于事,在瑟瑟秋风中竟挣出一身的汗来。
家丁也不敢再磨蹭,举起了马鞭就往嘉孚臀上抽下了一鞭,嘉孚的袍子早在被家丁绑缚刑凳上的时候撩起,牛皮马鞭结结实实的抽在只着单裤的臀上,细长的鞭稍划破布料,直接咬进臀肉中,痛得嘉孚“嗷”的一声吼了出来,他原来挨过棍子,觉得那个已经很疼很疼了,从来不曾想过鞭子抽上去会这么的疼。这种疼不似棍子,虽然细长,但还是能让他接受,也不似伤上加伤时的鸡毛掸子的柄,虽然尖锐,但不咬肉。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在落下第二鞭的时候,嘉孚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那个挥舞着鞭子的家丁见着公子的裤子在自己的鞭子下渐渐的碎裂开来,露出里面嫩白的臀肉,迟疑了一下,停下来对张彩说:“老爷,这样打不行啊。”张彩以为家丁又要为嘉孚求情什么的,瞪着眼道:“你又想弄什么花样?给我着实打了,哪那么多废话!”“老爷,鞭子将公子的裤子抽碎了,万一碎片嵌入伤口,恐怕公子治伤就难了。”家丁小心翼翼的说,张彩想想也对,便吩咐:“那你给我除了他裤子。”嘉孚正疼得神智游离,听了这话更觉得五雷轰顶,家丁应了正上来解他的汗巾,他咬着牙骂道:“你要干什么,你敢……”“公子,这是为你好。”家丁劝道,“万一衣料的碎片嵌入伤口,到时候治伤就麻烦了。”“他不是要打死我吗?用不着你这么好心还为我治伤着想!”嘉孚声嘶力竭的吼着,张彩听的火冒三丈,对家丁咆哮道:“磨蹭什么,还不给我脱了打!”
家丁也只能听张彩的话,手上用力,将嘉孚的汗巾解了下来,又去褪他的裤子,嘉孚将身子牢牢的贴着刑凳,不肯让他将裤子褪下来,那家丁一个人没办法,招呼着另一个家丁,两人一起用力,将嘉孚的裤子硬生生的扯了下来,嘉孚被绑的结实,也敌不过他们两个人的力气,只觉得身后一阵发冷,裤子已经被褪到了腿弯处,裸露出了臀部和大腿。他脑袋嗡了一下,面上立刻羞红了,恨不得此时挖个地洞钻了进去,或者一头撞撞死算了。
家丁们将嘉孚的裤子褪下后,各司其职,按的继续按着,挥鞭的站在嘉孚身旁,举起鞭子,往那裸露的臀上抽下一鞭。原先几鞭虽然划破了裤子,但也只在臀上留下了细长的几道血丝,这回直接往裸臀上抽鞭,每一道都深深刻入皮肉,没几下嘉孚的臀上便交错了好几道的血痕。嘉孚疼得自是不用说了,裸臀的羞辱与鞭笞的疼痛让他欲死不能。开始他还在骂骂咧咧的,当然他不敢明着骂张彩,就骂家丁,不骂则已,一骂,激起了张彩更大的愤怒,“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们看看,打他几下,出息到会对骂了!给我重重打!”家丁弄得个里外不是人,索性也一边倒,想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公子了,大不了这次打完后他就辞别老爷回家去,因此也狠了狠心一鞭鞭重重的抽下去。
大约十来鞭后,嘉孚的臀上已经被抽的鲜血淋淋了,他嘴也硬不起来了,那一鞭鞭抽在破裂的皮肤上,疼得他眼泪早已流满了面颊,他弱弱的趴着,秋风一阵吹过,冻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一鞭抽下,又惹得他浑身一阵颤抖。
刘妞妞在内房听说嘉孚挨打,慌忙之下,去求了洪氏一同前来替嘉孚求情。大老远的听见鞭子抽在肉体上的声音,听的她心惊胆颤的,还未进到书房的院子,就开始哭喊起来:“公爹,求求您,别打相公了。”洪氏一身鲜红的衣衫,跟在刘妞妞身后,转瞬两人都来到院子里,看到裸臀受打的嘉孚,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的转过身闭上了眼睛。刘妞妞乡下姑娘,也没啥教养,嘴里嚷着:“哎呀,公爹,羞死了。”
张彩还未说什么话,疼得昏昏沉沉的嘉孚,被刘妞妞这大嗓门的几声喊叫从意识昏迷的边沿拉了回来,他奋力抬起头,对刘妞妞吼道:“你来做什么,还不给我回去!”只不过疼的厉害,声音显得有点飘渺。刘妞妞被嘉孚这一吼,不乐意了,撅着嘴道:“人家听说你被公爹打,好心求了姨娘过来替你说情,你倒好,把我好心当做驴肝肺。”嘉孚这才发现站在一边的洪氏,又羞又气,若不是此时被绑的牢牢的不能动弹,他真想跳起来抽刘妞妞两个耳光,偏偏又被抽落的一鞭疼得眼前又是一阵晕眩。

洪氏走进张彩身边,对张彩道:“老爷,您消消气,公子年幼不懂事,您犯不着与他计较。况且妾身今日才进府来,老爷如此责打公子,妾身心有不安啊。”张彩见美人来,心情好了许多,看看嘉孚也被打的挺重,便顺水推舟的要给新来的美人一个面子,便道:“那便依了爱姬,”扬扬手让家丁停了鞭打,对嘉孚说道,“今日且看着你姨娘面上,饶过你,还不快谢过你姨娘。”
嘉孚仰起头来咬着牙对张彩道:“尽管打,横竖今天把我打死了!”张彩还未有所反映,洪氏道:“公子,怎么可以这样跟老爷说话……”话还没说话,被嘉孚吼了回去:“滚,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洪氏吓了退了两步,张彩气坏了,道:“逆子,你姨娘替你求情,你不光不知感谢,反而口出恶言,你……”“我用不着她求情!爹您尽管打,打死了我,您再陪着您的美人去。”嘉孚此言一出,院子里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刘妞妞瘪瘪嘴,道:“相公,你疼糊涂了吧?”嘉孚瞪了她一眼,没说话,张彩气得浑身颤抖了半天,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夺过在发愣的家丁的鞭子,没命的往嘉孚身上抽了上去,众人拦之不及。
待众人反映过来,上前夺鞭的时候,嘉孚已经挨了十来鞭了,不知是太疼了没力气哭喊,还是他刻意的忍着,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刘妞妞在一旁跺脚道:“公爹,您要打死我相公吗?我年纪轻轻,可不想守寡啊。”剧痛中的嘉孚听了这话气得掐死她的心都有了。洪氏拉着张彩的袍子跪下道:“老爷,妾身今日才进门,老爷与公子为了妾身之事闹得父子不和,让妾身日后怎么在府中安身啊。”众家丁也纷纷劝道:“老爷,别打了,再打下去公子不行了。”张彩气道:“你们都别来劝,今日打死这个逆子,大家干净。”说完举起鞭子又要打,早被一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抢夺了过来,刘妞妞也上来拉着张彩的衣衫哭道:“公爹,您别打了,相公他脾气倔,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他吧。”洪氏也落下泪来:“老爷,公子不待见妾身已使妾身惶恐不已,若老爷将公子打出个好歹来,以后让妾身如何面对公子,您看在妾身新进府的面子上,饶了公子吧。”
面对两个女人哭的梨花带雨,张彩也不好再坚持,只得作罢,命家丁给嘉孚送了绑,刘妞妞赶紧上前去,将嘉孚的裤子穿上,便想扶他起身,嘉孚想推开她,也没有力气,双手撑在刑凳上,扬起半个身子,直喘粗气。张彩道:“逆子,还不快谢你姨娘。”嘉孚咬了咬牙,不言语,张彩刚欲发话,洪氏赶忙着说:“公子不愿意叫,老爷也别难为他了,妾身地位低下,怎敢让公子称呼姨娘啊。”嘉孚冷哼一声,张彩道:“什么话,叫声姨娘要什么身份地位了?逆子,还不快叫!”刘妞妞也道:“是啊,相公,听公爹的话,唤一声姨娘又怎么了。”嘉孚将满腔的怒火发向刘妞妞道:“要你多嘴。”
张彩火又大起来了,“逆子,你叫不叫?”嘉孚偏偏头,张彩气急败坏,又想拿了鞭子来抽,却已经找不到鞭子了,原来那个家丁已经把它放回去了,于是他道:“那你就给我在这院子里跪着,等你什么时候肯叫了再起来。”洪氏忙劝:“老爷,万万不可,这天气看似要下雨了,公子身受重伤,怎能再跪,老爷就饶了他吧。”刘妞妞也跟着说:“是啊,公爹,相公被打成这样了,您还忍心让他跪啊。”“都给我闭嘴。”张彩怒道,“已经依了你们不打了,你们还想怎样?”他指着刘妞妞道:“妞妞,你回房去,”又对洪氏道,“爱姬,你也回自己房去,我等下去看你,”又指着家丁骂道,“磨蹭什么,还不快给我从刑凳上拉了下来。”家丁也无奈,七手八脚的把嘉孚从刑凳上拉下地,按在地上跪好。刘妞妞还想说什么,看着张彩的脸色,一跺脚回房了。洪氏也无奈,只得回了房去。
嘉孚被家丁拉下刑凳,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又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时跪在地上,哪有力气跪直,两手撑着地,硬撑着使自己不至于倒下去。张彩驱散了家丁,对嘉孚道:“什么时候肯开口叫了,你再给我起来,否则一直给我跪着。”说罢自己转身进了书房,头也不回。
不知道跪了有多久,嘉孚只觉得膝盖疼得如针刺一般,若不是双手硬撑着地,只怕早就倒下去了,这样的跪姿尤为狼狈,他想努力使自己跪直点,但哪里还有力气。臀上的鞭伤原本还渗着血,沿着腿流下来,痒痒的,却在不知不觉间干涸了。
他想清理一下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想找出为什么自己会挨打的理由,找来找去却可笑的发现是自己要阻拦父亲纳小妾,他想,洪氏若不是刘介的小妾,是父亲自己中意娶进来的,他会有所反应?想了半天,他终于发现根本原因是自己从心底里抵制父亲纳妾,无论娶的是谁,今天的这一冲突还是不可避免的,或许自己的说话方式不会是这样,但是最终的结局还是注定的——挨打!他突然想起那个他多年没有想起过的母亲王氏,却是记忆模糊的连生母的容貌都记不起来了,只是记得她总是爱笑的,总是喜欢把他抱在怀里,然后慈爱的说道:“孚儿,娘的心肝,让娘亲一亲。”然后在他粉嫩粉嫩的脸上落下朱唇。那时候父亲总是一口一个“爱姬”,一口一个“宝贝”围绕在他们母子身边,日子虽然没有现在这么的富华,却很温馨,很美好。后来母亲病逝,父亲升官,家里再也没了往昔的温情,他也渐渐的将往昔的美好封尘于心底,只道今生再也不会想起她,谁知道再想起时,美好的回忆成了撒在伤口上的盐,世事无常,人生朝际,一切都像梦一样。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嘉孚抬头望天际,淡墨色的天空,一道晚霞横于天际,仿佛苍穹的一道伤。他心里突然一阵悸动,原来天空也会有伤痕,只不过它的伤痕会有轻风来抚散,而自己的伤口却只能由自己舔舐。起风了,席卷着枯叶在他身边一圈圈的打转,远处一大片雨云慢慢的飘过来,不久便充满了头顶上整一片天空,嘉孚就这么怔怔的仰望着,直到脸上被冰冷的雨水砸的生疼,方低下了头,脸上满是透明的液体,有冰冷的,那是雨水,也有滚烫的,那是泪水。
雨并不十分的大,却在这有风的黄昏显得格外冰凉。衣衫很快被雨水浸了个透,风兀自的吹着,丝毫不怜惜那跪在湿地上单薄的身子正不可控制的阵阵颤抖着。嘉孚真希望现在自己死了,可以不用遭受这样的罪了,寒冷与剧痛,加之先前裸臀受笞的耻辱让他觉得活着已成了一种负担,偏偏自己的心神不仅没有浑浊下去,反而越来越清明,臀上的痛清楚的提醒着他刚才遭受的耻辱,膝盖的痛清晰的提醒着他现在正在遭受的苦楚。
张彩听到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起身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窗口,发现在风雨中颤抖的如风拂过的羽毛般的嘉孚,这才想起来儿子还在被他罚跪,赶紧着走出门去。
一阵风夹带着雨吹来,冻得张彩打了一个冷战,他清清嗓子道:“逆子,还是冥顽不灵吗?”嘉孚听见张彩的声音,缓缓的抬起头来,却被泪水与雨水遮得眼前一片迷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张彩看见儿子的脸苍白的近乎透明,嘴唇被冻得成青紫色,在风雨飘渺的黄昏中显得特别的阴森恐怖,把他活生生的吓得又是一个冷战。
嘉孚看到张彩见了自己那惊骇的眼神,也明白现在的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的凄惨,他想笑,努力的咧开嘴,在张彩眼里那简直比哭还难看。张彩半天也没等到儿子的回应,却看到儿子那一脸凄楚的表情,原本胸中的十分火也减了七八分了,终究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大半个午后的,又挨鞭子又罚跪,现在又在风雨中被淋得如同鬼魅,心里也不忍了,叹了口气道:“逆子,起来吧。”
嘉孚听了这话,嘴角牵动了一下,想再作出一个表情,却也实在没了力气,也没了再硬撑下去的脾气,双手一软,整个人跌趴在地上,再是挣扎都起不来了。张彩见儿子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心里突然一阵绞痛,他也顾不上天下着雨,奔下台阶,弯下腰欲将嘉孚抱起来,岂不知儿子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娃娃,长得比他还高的儿子,任他怎么使力都抱不动了,没办法,他只好努力的将儿子拖向书房的屋檐下,好不容易才将儿子拖上台阶到屋檐下雨淋不到的地方,他也整个人乏力了。
张彩站着直喘粗气,嘉孚在被拖上台阶的过程中,膝盖与石板台阶又是磕碰又是摩擦,本来就已经跪得肿胀的膝盖硬生生的被磨破了皮,那感觉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他的膝盖,疼的他想发疯,却浑身又使不出一点力气,连开口说话都成了一种奢侈。他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企图以眼前暂时的黑暗欺骗自己的感知,让自己能少痛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张彩缓过神来,见儿子紧闭着双眼,身上的水在地上流了开来,慢慢的汇成一滩,然后蜿蜿蜒蜒的顺着台阶往下流去,觉得儿子的灵魂也要随着那水流走了,慌得他赶忙着蹲下身来推嘉孚,急切的喊道:“孚儿,孚儿,你怎么样?你醒醒……”嘉孚被张彩推得浑身的骨架都要散了,虚弱的张开眼睛,茫然的盯着张彩,看了一会儿,又重新闭上了。张彩真的慌了,他对着四周大喊:“来人,快来人!”远处的家丁听见张彩的喊声赶紧奔过来,一看到这个情况,他们也懵了,张彩对着他们喊道:“赶紧去请太医,快,快去。帮我把孚儿送回房去。”家丁赶紧着分头行动着,一个家丁急急的向外奔去找太医,另有两个,一个帮助着将嘉孚放到另一人的背上,打起伞往着嘉孚房中赶去。张彩跟在后面,看着不断从儿子身上滴落下来的水滴,只觉得心如刀割。
刘妞妞在房中嗑瓜子,一行人的进来把她吓了一跳,张彩气喘吁吁道:“妞妞,赶紧给孚儿找套干的衣服出来。”刘妞妞看到浑身湿答答的嘉孚,也明白了,一边埋怨道:“公爹,你也太狠心了,你怎么让我相公在淋雨啊。”一边赶忙着打发丫鬟去打热水,自己给嘉孚找衣服出来。
家丁将嘉孚从背上放下来,也不好直接放到床上去,两个人竭力的扶着嘉孚,防止他倒下去。丫鬟很快将热水打来了,刘妞妞上前去将嘉孚的衣衫解除,丫鬟将毛巾浸入水中,搓了一下,然后将水挤干,开始遍擦嘉孚冰冷的身躯,好不容易将嘉孚浑身的水擦干,换上干的衣服,这才让家丁将嘉孚小心翼翼的平放到床上去。为了方便等下太医医治鞭伤,只将裤子穿到膝盖处,然后在嘉孚身上盖上了被子。
嘉孚的身子经过热水擦拭,又盖上了被子,不再剧烈的颤抖了,青紫的嘴唇和惨白的脸也开始慢慢不再那么恐怖,只是依旧浑身无力,没有力气睁开双眼,张彩看着慢慢有了人色的儿子,瘫坐在椅子上,才舒了一口气。背嘉孚进来的两个家丁退了出去,刘妞妞开始哭天喊地的嚎:“我的相公啊,你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啊,我狠心的公爹啊,怎么说我相公也是你亲生儿子,你怎么就忍心让他带着这么重的伤在雨中淋雨啊,万一出个好歹,你去哪里再给我找个相公啊……”张彩被她嚎的心烦意乱,厉声道:“闭嘴,吵死了,你还想不想让你相公好好休息了?想让他早点死,你尽管给我继续嚎。”刘妞妞讪讪的噤了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了。
太医很快就赶来了,经过几次给嘉孚治伤,他已经熟门熟路了,进门见了张彩,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便直奔嘉孚床前。一掀开被子,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嘉孚的鞭伤经过雨中的浸泡,伤口边沿已经开始发白,血倒是在经过雨淋与热水的拭擦下已经清理掉了,苍白的皮肤映得那一道道的伤口越发的狰狞可怖。太医再看嘉孚的脸,手一搭上嘉孚的脉搏,眉头皱的更紧了,忍不住转头问张彩:“张大人,公子这是……”张彩还未说话,在一边站着的刘妞妞愤愤道:“还不是我那狠心的公爹,让我可怜的相公受了鞭打还跪在雨中,我可怜的……”话还没有说完,床上传来一个虚弱,却又怒不可遏的声音:“滚出去……”却原来是刚刚才攒了点力气的嘉孚,此时他睁开了眼,瞪着刘妞妞,刘妞妞不干了,大哭道:“我不滚,我是你娘子,你不可以凶我。”张彩也被吵的头痛死了,站起来走到刘妞妞身边道:“妞妞,你要么在一边安静的给我看着,要么自己去隔壁房间休息,又哭又闹的,让你相公怎么治伤?”刘妞妞委屈的直瘪嘴,却也无话说,只能收了哭声,在一边闷闷的看着。
太医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以张彩的地位怎么会让这样一个儿媳妇进门,一点教养也没有,整一个乡野村姑。张彩勉强的对太医笑道:“让供奉见笑了。”太医忙回过神来,赶紧说:“哪里哪里。”“犬子的确是受了鞭打后又淋雨了,烦劳供奉细心料理一下伤口。”太医赶紧道:“张大人放心,下官定会细心的处理公子的伤口的,请张大人在一边坐了,这里下官一人即可。”张彩点点头,又坐回到椅子上。
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酒,又拿出一团棉花,撕了一小团下来,张彩问:“供奉,这是?”太医道:“公子的伤口在雨中浸泡了太久了,如果不消毒会发炎的,这药酒是起到消毒作用的。”嘉孚听到“药酒”二字,原本渐渐不在颤抖的身子又剧烈的颤抖起来了,他还记得这个药酒上一次洒在他伤口上的感觉,那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痛,他想躲闪,却没有力气动,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口中重复着:“不要,不要,我不要药酒。”声音却轻的很,太医走近他身边才听清楚,太医劝道:“公子,忍一下,不消毒伤口会发炎的,到时候会烂的,忍一下,马上就好了。”张彩也看出儿子的恐惧来,问:“供奉,这药酒?”“哦,这药酒涂上去会很疼,”太医道,“上一次给公子用过的。”张彩看着儿子的样子,对太医商量道:“能不能换个别的消炎药?”太医为难道:“别的,只有盐水,那个更疼,所以……”张彩想盐水沾到伤口上非得把儿子疼死不可,赶忙着摇头,“盐水不行,盐水不行。不用成吗?”太医坚决的摇头道:“不用不成,伤口一旦发炎会烂的。”“万一不发炎呢?”张彩侥幸的说道,太医摇摇头,“没有万一,是一定发炎,雨水不干净,”太医说罢叹气道,“下官知道张大人心疼公子,但是伤口发炎了,公子要受更多的罪。”张彩听太医如此说,也没了办法,对嘉孚道:“孚儿,你就忍一忍吧,很快就过去了啊。”
“不……不要……”嘉孚看着太医拿着药酒瓶走近,身子没法动,眼里早流出泪来,太医将药酒往那撕下的小团棉花上倒上,将棉花整个润湿了,然后将那浸有药酒的棉花轻轻擦上嘉孚臀上的鞭伤处。
棉花团一接触到鞭伤处,药水渗入伤口里,嘉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昏了过去,张彩不曾料到儿子的反应能有如此的激烈,正想上前问,却见太医转向他道:“张大人,麻烦您按着公子点,还有少夫人,您也帮忙按着点公子,不然没法上药了。”张彩赶忙着上前,刘妞妞也凑到床前,张彩按了嘉孚的肩,刘妞妞按了嘉孚的双脚,这才把嘉孚整个人又拉着了。太医道:“等下都按得实点啊,别让公子挣脱了。”张彩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刘妞妞也点点头,她虽是妇道人家,但生活在乡下,力气倒也大。
太医见两人都按实了嘉孚,又继续将手上的药酒棉花擦上那满是伤痕的臀部。没一会儿,只听得嘉孚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却是被活生生的痛醒过来,张彩按着儿子的肩,只感觉儿子奋力的要挣脱他,他柔声细语道:“孚儿,忍一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嘉孚奋力的将头转向张彩,声嘶力竭的道:“爹,你打死我吧,不要让我受罪了,让我去陪我娘吧。”张彩见儿子满脸是泪,原本精致秀气的五官因疼痛而显得扭曲变形,又见他说起了“娘”,只觉得心里又是一阵的酸楚,怔怔的落下泪来,好半天才开口安慰道:“孚儿,你说什么呢,忍一忍,忍一忍啊,供奉,你快点把药酒擦擦完。”太医忙应着,丝毫不敢松懈,细细的擦拭着每一寸皮肉。待太医将药酒擦完,嘉孚不知道昏过又醒过来了几次,太医又往那伤口上涂上了棒疮药,这才对张彩和刘妞妞说道:“张大人,少夫人,药上完了,您们松开吧。”张彩直起腰来,觉得浑身脱力一般,刘妞妞更是在一边直捶自己的手臂道:“可累死我了……”见张彩瞪了她一眼,赶紧闭了嘴,又站到一边去。

张彩见嘉孚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是醒着还是昏迷着,突然想起他膝盖上的伤,不知道经过这一番的挣扎,他膝盖上的伤怎么样了,忙着让太医一起瞧瞧。太医小心翼翼的将嘉孚的膝盖抬起来,发现膝弯处还挂着裤子,赶紧把他的裤子又往下拉了拉,露出膝盖。只见膝盖处也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忙又用药酒消了毒,然后涂上药,又从药箱拿出一卷纱布,小心翼翼的缠上包扎好,这才又将嘉孚的裤子拉上,给他盖好被子。
张彩奇道:“怎么现在膝盖上涂药酒就没有这么剧烈的反应了?”太医道:“膝盖上伤口不深,臀上鞭伤都深入皮肉好多了,药酒渗进去自然更疼了。”张彩听了心里又是一疼,也不再说什么了。太医又给嘉孚全身检查了一下,对张彩道:“张大人,叫人给公子准备姜汤,等下喂下去点,不然染上了风寒就麻烦了。”张彩听了忙命丫鬟去准备,太医又留下几个方子,嘱咐了几句,便告辞了。
此时天色已晚,张彩看着站在一边的刘妞妞叹气道:“妞妞,你去陪你姨娘用晚膳吧,对她说我晚些时候过去。”刘妞妞早就肚子饿了,听张彩这么一说,应了就往门外走,张彩看着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在嘉孚的床沿上坐了下来。
丫鬟端了姜汤进来,张彩小心翼翼的将嘉孚的上身抱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接过了姜汤,放在嘴边吹了吹,试了下温度不怎么烫,这才将姜汤送往嘉孚的嘴边,缓缓的灌了下去。嘉孚半昏半醒中,整一个下午又是挨打,又是罚跪,又是淋雨的,还流了很多的泪,都没有喝上一口水来补充体内水分,早就口干的不行了,嘴唇一碰到温热的液体,本能的吸吮着,张彩温声道:“孚儿,慢慢来,别呛到。”又一手抚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嘉孚很快便将一碗姜汤喝了下去,张彩这才放了心,把碗递给丫鬟,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将嘉孚平放到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刚才抱着儿子,觉得他的身体也不似刚才那么冷了,冻得青紫的唇也渐渐恢复了原色,虽然脸还是苍白的,但比刚才已经好很多了,张彩这才放心了。他想到洪氏,今夜本该是要陪她的,但儿子这个样子,他实在放心不下,万一半夜出个什么事情,刘妞妞粗手大脚的,肯定没法处理,但新人刚到不去也不行,想了半天他准备好歹去看一看洪氏,然后再回来陪儿子。于是他嘱咐了丫鬟几句,便出门了。
刘妞妞正陪着洪氏吃晚饭,俩人倒也很快热络了,聊的热火朝天,张彩到时,她们俩正不知为了什么趣事笑翻天呢,见张彩进来,洪氏站起来让座道:“老爷请坐!公子怎么样了?”张彩道:“喝了姜汤,现在睡稳了点了。”刘妞妞正满嘴饭菜的咀嚼着,对张彩道:“公爹,你也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吧。”张彩见刘妞妞那样子,皱了皱眉,但他肚子也实在是饿了,也不推辞,坐下来,一旁的丫鬟又添上了筷子与饭,他端起来一阵狼吞虎咽,一时间大家也都无话,各自吃个各自的,待饭菜下肚,他对洪氏笑笑道:“爱姬今日到来,我本该陪爱姬的,只不过孚儿现在的状况令我担忧,只能委屈爱姬了。”洪氏倒也是个明白人,笑道:“老爷说的哪里话,老爷若不去陪公子,妾身才担心呢,妾身不妨事的,只要公子身体无恙,妾身冷落一晚又值得什么。”张彩叹道:“孚儿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你这么好的姨娘,去哪里找。”“是哦,相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刘妞妞快嘴快语道,又道:“公爹,你晚上陪相公,那我睡哪里去?”张彩这才反应过来儿子已经娶了媳妇了,尴尬了半日道:“妞妞,你陪你姨娘可好?”洪氏点头道:“好的呀,今晚就让妞妞陪妾身好了。”刘妞妞倒也爽快,也答应下来了。张彩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返回嘉孚房去了。

嘉孚还在昏睡中,张彩问了丫鬟嘉孚可曾醒来过,丫鬟答:“公子一直就这样睡着,倒也还安稳的,奴婢刚才也试过公子体温了,并没有发烧的痕迹。”张彩心宽了点,自己坐到嘉孚床沿上,将手背放到儿子额头试试体温,确如丫鬟所说的没有发烧的痕迹,这才完全放心了下来。他让丫鬟送来一盏茶,一本书,就坐在嘉孚床沿上,背靠着一边的墙,开始看起书来。
夜半,张彩困意渐浓,正想起身趋趋困意,突然嘉孚浑身颤抖起来,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又是试体温,又是抚背的,却也见到一切正常,正疑惑中,突听得嘉孚喃喃的叫了几声:“娘,娘……”伴随着叫声,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张彩被震惊的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了,已经有十余年了,儿子都不曾提及过娘,今日怎么突然两次提及?他以为是今日打得太重了,儿子念及生母的好来了,便开始自责起来,却想不到儿子想娘的直接原因却是他今日纳妾之事。
他轻轻的拍着嘉孚的背柔声道:“孚儿,孚儿……”嘉孚在他的安抚下渐渐的又睡稳过去,张彩这才又宽了心,他站起身离了床,站到窗前,一阵夜风吹入,夹带着几丝雨,又惹得他打了一个冷战,他转头望向床上的儿子,懊悔着自己当时就把跪在外面的他忘记了,万一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百年以后他怎么去面对嘉孚的生母。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那个甜美的女子,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在笑,那恬静的笑容会让人感到特别的温馨,只要她一笑,你哪怕是天大的烦恼也烟消云散了……“唉……”张彩叹了口气,摇摇头,努力的把思绪拉回来,逝者不可追,何必徒增伤悲呢。他关了窗,又坐回儿子床边去,继续看书。
天渐渐亮了,张彩一夜未眠,所幸嘉孚并没有因淋雨而伤风感冒,想是姜汤起了作用,丫鬟进门来伺候时,张彩已经困的不行了,交代了丫鬟几句,便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太医的棒疮药倒也有效,由于用药酒消了毒,伤口并没有感染发炎,渐有了好转的趋势,嘉孚也在巳时左右醒了过来,刘妞妞陪洪氏还未过来,他倒也乐得清静。听丫鬟说老爷彻夜未眠的守了他一夜,他心里突然就怅然了,原本对张彩的怨恨也减少了许多,心存了几分的感激,想父亲昨日让他在雨中罚跪也并不是有意的,他也定没有料到天会下雨,再说了,好歹也是自己的父亲,打了自己几下总不能记仇了。
刘妞妞回来后,见着嘉孚醒了倒也高兴,便提及她陪洪氏之事,嘉孚一听心里又来火了,道:“不许再给我提,你再要提,你就给我跟她过日子去。”吓得刘妞妞赶紧着闭了嘴,不敢再说了。
张彩睡醒后,又来瞧了一次,见儿子有恢复的迹象,彻底的宽心了,见嘉孚也没了昨天的驴脾气,叮嘱了几句便急不可待的前去洪氏房中了。自此,张彩那边得新宠恩爱有加,嘉孚这边养伤养身,张彩每日前来看他一次,也不提洪氏,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嘉孚的伤也慢慢的好了,过了一个星期,也能勉强下地了。
这天午饭后嘉孚由丫鬟扶着在花园中踱步,天气分明又冷了一些,那花园中的树木落叶纷纷,时不时的从头顶上飘落,嘉孚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的来到一棵梧桐树下,他双手抚上那粗糙的枝干,轻轻的叹着,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叹些什么,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积压着,特别的难受。
刘妞妞一脸兴奋的走来,边走边喊:“相公,相公……”嘉孚皱皱眉头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刘妞妞撅起嘴道:“人家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嘛。”“什么好消息?”嘉孚问,心里丝毫没有半分的开朗,刘妞妞兴奋的说道:“相公,我们家又来了个新姨娘,长得可漂亮了,公爹让我来叫你前去与新姨娘见礼。”“什么?”嘉孚只觉得晴天打了一个霹雳,震得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抓住刘妞妞的手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哎呀相公,你什么时候反应那么迟钝了,家里来了个更漂亮的新姨娘,公爹让你前去见礼,”刘妞妞嘟囔道,“你放手啦,把人家的手都抓得疼死了,真是的!”
嘉孚缓缓的放开了抓住刘妞妞的手,半响道:“我不去。”“相公,你还是去吧,不然公爹会生气的。”“你要去自己去,我不去。”嘉孚冷冷的说,他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只觉得自己从头冷到了脚。丫鬟感觉出了他的异样,问:“公子,您没事吧?”刘妞妞生气的转了头,嘴里嘀咕道:“等下公爹生气我可不帮你说话。”就要离开,嘉孚突然把她喊住:“妞妞,等下。”“干什么?”刘妞妞不情愿的回过头来,嘉孚问:“那个新姨娘哪里来的?”刘妞妞撅起嘴道:“你就这样问我话的啊?你这么冷冰冰的,我不告诉你。”嘉孚无奈,苦笑一下道:“好娘子,快告诉我。”
刘妞妞这才开心起来,得意的道:“我刚刚听下人说了,李姨娘原是平阳知府张恕最宠爱的姬妾,是公爹派人去要过来的。”“什么?!”嘉孚听的没晕过去,“那张恕就这样把他的爱姬送过来了?”刘妞妞道:“哪能啊,那张恕一开始死活不同意,要说还是公爹有办法,他让御史张禴给张恕编了个罪名,就要治罪,那张恕为了自保,这才乖乖的把小妾献给了公爹……”她说的得意,如同在诉说一件极为光彩荣耀的事情,却不知道嘉孚听的身上冷汗一阵阵的猛出着,手脚冰凉。
丫鬟见嘉孚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止住刘妞妞:“少夫人,你快别说了,公子他神色不对了。”刘妞妞这才发现嘉孚脸色煞白,模样骇人,止了话语跟了丫鬟一起给嘉孚捶背抚胸的顺气,好半天嘉孚才回过神来,猛得推开了面前的两人,直直的冲了出去。刘妞妞与丫鬟不曾料到嘉孚会突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把她们推开,都措不及防,刘妞妞直接被推的跌倒在地上,丫鬟也被推得倒退了一丈多路,还是她反应快,见嘉孚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也不顾自己惊魂未定,追了上去,拉住嘉孚问:“公子,您要去哪里啊?”嘉孚转头看了她半天,突然仰天大笑道:“我给我那爹贺喜去,哈哈哈……”说完又推开了丫鬟,自顾自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丫鬟还欲追,只听得刘妞妞在后面喊:“你个死丫头,相公给公爹贺喜去,你瞎凑什么热闹,还不快把我扶起来,哎唷,可痛死我了。”丫鬟只得返身回去去扶刘妞妞起来。
嘉孚冲出几步,只觉得双腿又酸又软,再也走不快,只好慢下步来行走着,虽说伤势大愈了,到底还是虚着,平时丫鬟扶着他在花园散散步还行,这样让他一个人独立奔走还是吃不消的,想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却又实在是找不出一个能让自己停止脚步的理由。他就这样一步步缓慢的走着,来到了张彩的书房,站在书房门前,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只是怔怔的站着。
张彩安顿好了新妾李氏,哼着小曲走回书房来准备将手头剩下的公事处理完了再去陪美人,远远的看见书房门口站着个人,看背影像是嘉孚,忙快走几步过来,道:“孚儿,你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嘉孚回过神来,看见满面红光的张彩,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见张彩跨进门去,他也跟了进去。张彩进了书房坐到案前开始忙他的公事,嘉孚就这样站在堂前看着,半天不说话。
张彩开始还在等着儿子开口,等了半天书房依旧是寂静一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孚儿,你有事?”却依旧手上不闲着,也没有抬头,嘉孚咬了咬嘴唇道:“爹,听说您把张恕的宠妾给强占了?”张彩听了不高兴了,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了一眼嘉孚道:“你听谁说的?什么强占?张恕自己心甘情愿送过来的。”嘉孚鄙夷道:“您不去唆使张禴治他的罪,他会把自己的爱妾送过来吗?爹,您什么时候开始强占豪取成瘾了?”张彩将手上的文卷往桌上“啪”的一扔,瞪着眼道:“放肆,你专程过来给我寻不开心是吧?给我出去!”嘉孚直直脖子硬声道:“爹,您要娶妾什么良家女子不好找,为什么一定要去强霸别人家的爱宠,传扬出去对您的名声多不好。”张彩彻底火了,腾地站起身来,“混账,三天不打你骨头又痒是吧?什么强霸,什么名声,还不给我滚出去,再敢多言,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爹,您变了,您现在不仅霸道而且还专横。”嘉孚咬着牙道,“您曾经说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现在您一次又一次的夺人所爱,假公济私,您让我感觉越来越陌生了!”
“张嘉孚,你放肆!”张彩气得浑身颤抖,“你真有种啊,都敢来指责为父了,今天不打你,我是你儿子!”说罢,张彩对着门外吼道:“来人!”家丁们忙忙的从四处汇拢过来,站在门口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张彩道:“给我把上次的马鞭取过来,把这个逆子给我绑上了,我今天要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没规没距的孽障。”
家丁们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只见得张彩暴怒,嘉孚对着着他们也看不清表情,也不敢多迟疑,赶紧的去了,但也不敢真的去取了马鞭过来,谁都知道公子上次挨了鞭打伤还未好全,若再遭鞭打,只怕真会打出什么事情来。于是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了根藤条出来,忙忙的给送了过去。

家丁们带着刑凳、藤条等走近书房的时候,只听得里面张彩的咆哮声:“你想死的话,就再给我顶嘴试试看!”又见嘉孚脸色惨白的往门口走来,还未走出门,就被张彩拖了回去,家丁们走进门时,看到这样一副情景:公子摔倒在地上,老爷正发疯一样的拿脚往公子身上踹,边踹边骂着:“越来越有能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家丁赶忙上前去拦,“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张彩见到家丁,火更大了,骂道:“养你们干嘛用的,半天不来,还不把他给我绑了,鞭子呢?”家丁们忙应了,两个上前去把倒在地上的嘉孚拉起来往刑凳上按,嘉孚奋力挣扎着,家丁小声的在他耳边说:“公子,老爷在气头上,您就服个软吧。”嘉孚道:“凭什么我就得乖乖的挨一顿莫名其妙的打?”张彩在一旁吼道:“凭我是你老子,打死你都不为过。”家丁又劝:“公子,怎么说您也是做儿子的,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没什么凭不凭的,您就少说几句,别再气老爷了。”“跟他废话什么?还不快打。”张彩怒吼着,又被另几个家丁劝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一个家丁捧上藤条给张彩看道:“老爷,马鞭找不到了,奴才们找到这个。”“一群废物,马鞭怎么可能找不到,这个是什么?”“老爷,这藤条打起来可比马鞭还要疼得多呢。”家丁劝道,嘉孚被牢牢的绑在刑凳下,又被死死的按着,听到这话,只觉得虽然还没有开打,那臀上的旧伤已经开始在隐隐作痛了,想到等下还要承受比马鞭还要疼得多的藤条,又不甘心的挣扎了起来,可哪里挣脱的了。
张彩摆摆手,“那你还废话什么,快去,给我着实的打。”“是是是……”那家丁赶忙的走到嘉孚身旁,举起藤条就挥下一鞭。粗粗的藤条落在隔着裤子的臀上,只听得闷闷的一声“啪”,嘉孚也没觉得比马鞭更疼,心里宽了些,想大概是家丁骗骗父亲的,倒也舒了口气。张彩道:“你不是说比马鞭还疼得多吗,怎么没见得有多大反应?莫非你是欺骗我来着?”家丁慌忙下跪道:“奴才不敢,大概是公子穿着夹裤,因此……”“给我把他的裤子扒了。”
嘉孚听了这话差点没晕过去,心里那个气呀,他恨恨的盯了家丁一眼,家丁倒没看到,却被张彩看到了,张彩骂道:“你还敢瞪眼了?”嘉孚只得乖乖的低了头,现在他明白了目前的形式,“父为刀俎儿为鱼肉”,他不得不低头。家丁应了,起来去解嘉孚的汗巾褪嘉孚的裤子,嘉孚虽然不敢明着再反抗,但也不甘心就这样被家丁扒了裤子,只不过无论他怎样用力将身体紧贴刑凳,他的裤子还是很快被褪了下来,松松的挂在膝弯处。嘉孚顿时面红耳赤了起来,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裸臀了,但他还是羞得无地可钻。
臀上的鞭伤基本上都好了,太医的药效果也好,而且为了不使得鞭伤落下疤痕,太医特地在棒疮药中加入了珍珠粉,现在嘉孚的臀上只剩下了淡淡的印记,本是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全好的,不过现在又要挨藤条,估计在短时间内又得留下绚丽的花边了。
家丁重新举起了藤条,往那裸露的臀上抽下一鞭。“啪”,藤条落在裸臀上清脆的响声响彻整个书房,嘉孚猛地扬起了头,他现在才明白家丁所说的“比马鞭还疼”的真正含义。这种疼,只能用犀利来形容,再加上是抽在才愈合不久的旧伤上,疼得尤为可怕。“啪”,又是一鞭,与第一鞭交错在一起,两道淡红色棱子一前一后的浮了起来,交错的地方成了紫色。嘉孚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奋力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啪啪啪”,接连着又三鞭落下,嘉孚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喊了出来,泪水也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张彩被两个在劝他的家丁挡在眼前,看不到藤条打在嘉孚臀部的伤痕,只听得那声音,十分的响亮,又听到了嘉孚的抽泣声,十分想看究竟现在儿子被打成什么样了,这才没几下就开始掉眼泪了,看来家丁果然没有骗他,于是推开眼前的两人道:“你们挡着我干什么,一边站着去。”家丁急忙往旁边让了让。
张彩这才看到儿子臀上已经起了好几道棱子了,这时家丁又抽下一鞭,张彩看过去,藤条起时,落痕处迅速变红,然后肿起来,不由得咂舌,心想:“这藤条还真够狠得,一鞭一道棱子啊。”然后他又去看儿子此时的表情,见儿子一脸的痛苦样,紧咬着下唇,双眉纠结到一起,满脸晶莹莹的都是泪水,一鞭抽下,他身子忍不住往上扬,却被家丁按得只能将头扬起,又是一串清泪滚了下来。
张彩心疼了一下,满腔的怒火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站了起来,走近了些,家丁以为张彩怕他打得不够卖力,站到旁边来监刑了,忙又重重的挥下几鞭,把嘉孚疼得又“啊”的喊了出来,原本还是低声的抽泣,已经不知不觉的加大了声响,他觉得自己很丢人,可是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因为实在太疼了,他想逃避疼痛,想躲开这夺命的鞭打,但是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每一鞭都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裸露的臀上,打在他才愈合的伤痕上,打在他新长出来的嫩肉上。那粗糙的藤条抽过,臀上就像被不知名的虫子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皮肉变硬变肿。那清脆响亮的“啪”“啪”声更是让他羞得无地可钻,每一鞭带来的不仅是臀上的刺痛,更是心头上的羞耻,只希望自己早点晕晕过去,也就不必受这身心两重的折磨了。
家丁怕张彩责怪不出力,越打越狠,张彩近距离的见着儿子臀上鞭痕越来越多,儿子的挣扎也越来越弱,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这样打下去最终的结果就是打出血,然后嘉孚昏过去,到最后还得自己彻夜不眠的陪着,况且今天新妾进门,他可不想再一次的在新妾进门之际冷落美人陪个半死不活的儿子,于是烦躁的挥挥手道:“停了吧,别打了。”家丁赶紧着停了下来,但觉得挺莫名其妙的,问:“老爷,您消气了?”“混账,我不消气,难道你还要把他打死了不成?”张彩骂道,家丁不敢言语了,赶紧的站到一边去,他怕张彩又像前几次一样,突然又要再打。
停了鞭打,嘉孚好歹是舒了一口气,但是臀上的痛却丝毫没有因为鞭打停止了而停止,反而越发的疼痛。原本一鞭落下,全身的注意力在那落下藤条的地方,只是觉得那落鞭处疼得厉害,也忽略了原先的疼痛,现在鞭打一旦停了,所有的伤痕都争先恐后的制造起疼痛来,嘉孚只觉得臀上像是被烈火在烧似的疼痛难忍,忍不住低低的抽泣着。
张彩被儿子的抽泣声弄得心烦起来,骂道:“一个大男人的,哭什么哭,真没出息。”又对家丁说道:“给他松绑。”家丁忙上前把绑在嘉孚身上的绳子解了开来,嘉孚努力的用手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想下地,又想到自己还赤裸着下身,裤子还挂在膝弯处,顿时又红了脸,赶紧将一只手伸到后面去,将裤子拉了上来,裤子划过那臀上的伤痕处,疼得他浑身一阵颤抖。好不容易把汗巾系上,已经疼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系好了裤子,他手撑着刑凳下了地,站到地上,两腿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想迈步,脚一抬就一个踉跄,直接摔倒了下去,膝盖撞到了地面,疼得他伸手揉了半天,这才又咬着牙站直了起来。家丁们都在一边看着也不敢去帮忙,任由着嘉孚自己艰难的爬起来,又小心翼翼的往外挪动步子。张彩倒也难得的没有被怒气冲昏了头,他瞪了一眼在一边傻站着的家丁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扶一把。”家丁这才忙忙的上去两人,一左一右的将嘉孚搀了起来,嘉孚想推开,但他也真的一个人没有办法行走,只好任由着两个家丁半是搀扶半是拖拉的出了门去。
张彩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这孽障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叛逆?”才出了门的嘉孚听到这句话,苦笑了一下,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却又落了下来。
嘉孚被两个家丁搀扶着下了台阶,穿了花园,一路往内房行走。一开始他还勉强能够迈步行走,可家丁的步伐又大又快,渐渐的他跟不上了,却又不肯显示出自己的软弱,硬撑着走,待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整个人已乏了力,家丁将他扶上了床,他便直挺挺的趴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妞妞又去陪洪氏了,所幸丫鬟在房中,见嘉孚被两个家丁这样搀了进来,便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待家丁出去后,她拿来棒疮药走到嘉孚床边问:“公子,怎么又挨老爷的打了?”嘉孚点点头,将头埋在了臂弯里。丫鬟叹了口气,也不说话,轻手的解了嘉孚汗巾,将他的裤子慢慢褪下。布料划过臀上,嘉孚抖了一下,轻声道:“疼。”丫鬟安慰道:“公子,且忍一下,马上就好。”
裤子褪下后,丫鬟看去,嘉孚臀上黑紫的棱子横七竖八的排列着,禁不住咬牙道:“天,这用什么打的啊?怎么成这个样子?”嘉孚道:“藤条,可疼死我了。”丫鬟问:“公子,要用那活血化瘀的药酒吗?”嘉孚赶忙着摇头道:“别,千万别,你想疼死我啊。你就把那棒疮药给我涂上点就好了,那个药太疼了,我受不了。”丫鬟“哦”了一声,将棒疮药在手上倒了一些,然后去抹那臀上伤痕处。手一碰上去,嘉孚就咬着牙喊“哎唷”,弄得她又缩回了手,不敢再抹上去,嘉孚咬着牙道:“你只管涂你的,别管我。”丫鬟担心的道:“公子,那您忍着点啊。”嘉孚点点头,丫鬟又继续往伤处抹药膏。好不容易将棒疮药都抹完了,两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没有打出血来,所以丫鬟又将嘉孚的裤子给他拉了上去穿好,少不得又碰到了伤处,又让嘉孚疼了一阵。等一切调停得当,嘉孚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对丫鬟说:“你出去吧,让我一人静一静。”丫鬟将被子给嘉孚盖上,便起身离开了内房。

嘉孚闭着眼睛,清晰的感觉到臀上如刀挖针刺般的疼痛,以前几次都被打的昏过去,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倒也没有觉得疼得这么清晰过,待人清醒之时,药效也已经发挥它的功效了,只要不大动,也不会疼得厉害,这回是疼得清醒,清醒的疼着,嘉孚突然想到了丫鬟刚才给他上药的情形,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幸福,随即他又想到了刘妞妞,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刘妞妞风风火火的从门外进来,一进门看到趴在床上的嘉孚嚷道:“相公,你怎么还睡着?晚上有家宴,还不起来了。”嘉孚睁开眼道:“你去吧,我不去了,等下你叫人给我送点饭菜过来。”刘妞妞道:“这是什么道理,你伤好了呀,理应参加家宴的,况且今天新姨娘进门,你不去多没道理啊。”嘉孚听得心烦起来,没好气道:“什么新姨娘,她是你哪门子的姨娘,你自己要去自己去,我不去。”刘妞妞听得火也大起来了,道:“相公,不是我嫁到你家来,我才没有这么多姨娘呢,你自己的姨娘自己不敬,我敬你还不乐意,什么道理。”丫鬟听见里面两人吵起来了,赶忙着进来劝刘妞妞道:“少夫人,公子身上有伤,您就自己去吧。”刘妞妞奇道:“他的伤不是已经好了吗?用不着为了不想去参加家宴而装吧。”嘉孚气的想拿枕头砸过去,恨恨道:“没事我装什么装。”丫鬟小声道:“公子刚才又挨老爷打了,少夫人,您就别惹公子心烦了,他也不好受呢。”刘妞妞道:“相公,你又说什么让公爹不高兴的话了吧?活该被打,怪不得我刚才看到公爹一脸的怒气呢,我说相公你能不能少去惹公爹生气,这上次的伤才好,又去讨打了……”“闭嘴,你给我出去。”嘉孚真的忍无可忍,抓起脑袋下的枕头就朝刘妞妞扔了过去,只不过没什么力气,枕头扔了一半就掉落了下来,不过倒也把刘妞妞吓得不敢开口了,半天才小声的道:“那我等下叫人送些吃的过来。”说完变转身离开了。
丫鬟捡起了扔在地上的枕头拍了拍灰尘,重新放回到床上来,劝道:“公子,耐耐气,少夫人她心直口快,您别跟她计较。”嘉孚重重的叹了口气,闭了眼不再言语。丫鬟也轻轻的叹了口气,便出门去了。
因为伤的不重,所以好的也快,没几天,嘉孚便可以下地了,这几天张彩也没来看他,刘妞妞几次劝说嘉孚去向张彩认个错,嘉孚也不理她,她几次劝说无果,自讨了个没趣,也渐渐的不说了,每日只和洪氏作伴。李氏新来,张彩整天与她在一起,冷落了洪氏,洪氏倒也是个气量大的,有刘妞妞陪着她说说话,玩闹玩闹,日子过的倒也很安稳。
嘉孚伤痊愈后,张彩把他叫了过去,父子俩在书房谈了半天,声音时高时低的,门外站着的几个家丁那个心也一直悬悬的,还好,后来嘉孚出来的时候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也没大差到哪里去,勉强笑了笑,便回自己房去了。张彩跟在后面出来,一脸的笑意,得意道:“到底还是我儿子,到底儿子还是得听爹的。”嘉孚走在前面苦笑了一下,也没有回头。
此后每逢家宴,嘉孚也都出席了,只是他一直不叫洪氏、李氏为姨娘,只是礼貌性的叫声洪姑娘、李姑娘,因为张彩默认的,所以二人也无话,倒是刘妞妞,在嘉孚面前抗议过几次,但嘉孚从来不拿她的话当回事,所以也没有办法。张彩享受着两个美人的幸福生活,以及子孝媳贤的天伦之乐,一家子过的是相当的和谐。

天水冰山之冻雨寒风
领衔主演:
张嘉孚——国子监学生,吏部尚书张彩之子,长于诗文,貌比潘安,但桀骜不驯
张 彩——张嘉孚之父,吏部尚书,文词敏捷,仪表非凡,风流倜傥,且胸怀大志

主演:
蒋 瑶——与张嘉孚青梅竹马,家遭变故后堕入风尘
刘妞妞——张嘉孚被逼娶的妻子,刘瑾侄女
翠 翠——张嘉孚的贴身丫鬟
刘 瑾——皇帝的心腹,大权臣,刘妞妞伯父
张国忠——太监张永侄子,垂涎蒋瑶美貌
张 永——太监,“八虎“之一
张 财——张永的手下

洪 氏??——刘介小妾,后送与张彩为妾
李 氏——张恕小妾,迫于张彩淫威,张恕不得已献妾免罪

龙套演员:
太医一名
家丁若干

故事背景:
正德三年,大宦官刘瑾专权,其党羽张彩之子张嘉孚深恶之,导致父子矛盾尖锐,隔阂加深。
“八虎”之一张永的侄子张国忠,在蒋瑶坠入风尘前就看上了蒋瑶,蒋瑶听从杨廷和的计策,假意对张国忠用情,以离间张永和刘瑾。
张嘉孚整日面对个不解风情的妻子,对蒋瑶的思念日渐加深,终于按捺不住对蒋瑶的思念,前去妓院与蒋瑶相见,正好遇上前去寻找蒋瑶的张国忠,两人争执起来,张嘉孚年轻气盛,和张国忠大打出手,此事闹得满城皆知。
面对媳妇的哭闹,刘瑾的施压,张彩在盛怒之下,搬出家法怒笞儿子……

正文:
嘉孚默默的跪在祠堂冰冷的地上,膝盖处的冰冷一直蔓延着,传遍了全身。屋外凛冽的寒风夹带着漫天的雪花飞舞着,时不时从那虚掩的门缝里吹进些来。屋里几盏烛灯散发着昏黄的光,随着那丝丝缕缕的风摇曳着。
许久不见,瑶儿清瘦了许多,却越发的凄楚动人,原以为久别重见定能执手相谈甚欢,谁知道半路冒出个张国忠。瑶儿变了,以前眼中只有自己,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一概拒之千里之外的,现在对那个张国忠却含情脉脉,两下相比,自己倒成了一个多余的外人。以前瑶儿看着自己的眼神是清澈纯洁的,因为那个眼里除了自己不会再有别人驻入,如今,瑶儿的眼神复杂了,那甜甜的笑再不是对着自己笑了,而是与其他人分享了。
瑶儿真的变了,嘉孚轻轻的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眼前龛上的列祖列宗的灵位,心中百转千回,烦郁万千。“瑶儿”,他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不可遏制的痛了起来。
张彩脸色铁青的走在前面,后面几个抬着刑凳,拿着板子与绳子的家丁,个个面色凝重的跟着,一路踏着积雪,来到祠堂门前。张彩怒气冲冲的推开门,霎时风雪鱼贯入室,那跪着的人儿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冻得浑身一个激灵,但却依旧低着头,连头也没有回。
张彩看着跪在祖灵前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前拿脚踹翻他,但在祖宗灵前,他好歹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气。他慢慢的走到嘉孚身边,在他跟前来回的踱步,想要骂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而嘉孚却依然低头跪着,对于他的进来却是浑然不知。
张彩看去,儿子头上的方巾不知去向,几缕发丝垂挂下来,额头上起了一层油皮,额角青了一块,衣服又皱又脏,还破了一大块,整个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这哪里是个官家子弟该有的样子?”张彩恨恨的想到。
本来他下午没事,很悠闲的在吏部办公室里围着火炉看看邸报,突然下人来报让他去衙门领人,把他弄得个莫名其妙。一早父子俩是一同从家中出发的,嘉孚去了礼部,他去吏部,此时此刻儿子不正应该待在礼部,怎么会跑到衙门的大狱中去?他以为是衙门弄错人了,赶忙着派人去礼部找嘉孚,派去的人马上回来,说是嘉孚用了午膳就出门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张彩这才信以为真,怕儿子在衙门大狱吃亏,赶紧着带了人过去。及至到了衙门,一问这才知儿子在妓院跟人打架斗殴,被衙门的捕快抓了回来。张彩跟听故事一样的听完那个捕快队长述说完事情的经过,然后半疑半信的问:“你确定孚儿是跟人打架?而不是那人欺负我孚儿?”
捕快头刚要开口,立马又有一队人闹哄哄的进来了,却是“八虎”之一的张永的手下张财。张彩正疑惑着他来做什么,却听得那张财气势汹汹的对捕快头说道:“我家侄公子被你抓紧衙门来了,怎么回事?今天若不给我个交代,看我不拆了你们这座小小衙门。”那捕快头是个二愣子,也不管来头大小,指着张彩,直着脖子道:“你家公子与这位大人家公子在妓院打架,打坏了人家的东西,你们付了赔偿金才可以把人领走。”张财刚想骂:“他妈的……”三个字刚出口看到是张彩就愣住了,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吏部尚书张大人啊,令公子不是在礼部观政吗?怎么与我家侄公子在妓院打起架来了?”张彩被一个奴才抢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但也不好发大火,打狗还得看主人,张永在朝中的话份可比他足多了,只能尴尬的笑了一下,转头问捕快头:“你说打坏人家东西了,要付多少赔偿金?”他现在只想早点把嘉孚领回去,站在着小小衙门里,让他觉得脸都丢尽了。
那捕快头想了想道:“那老鸨说了,共砸坏她桌子一张,凳子两把,还有几件摆饰品,折成银子三两,你们两家平分吧。”那张财也没多说,直接从袖子里抓出三颗碎银子扔了过去,道:“赶紧把我家侄公子给请出来,要是伤到我家侄公子,对你们不客气。”捕快头接过了银子对着手下挥了挥手,让手下把张国忠带出来。张彩也往袖子里掏银子,掏了半天都没掏出来,这才想到自己是直接从吏部出来的,早上出来身边也没带钱,只见得张国忠随着一个小捕快出来,心里越发的急起来,看那张国忠块头比儿子大很多,想来儿子是吃亏了。于是他问道:“能不能先把人放了,你随我去府上拿钱?”那捕快头摇摇头道:“没这个先例,您要不让人赶紧去取钱。”张彩心里那个气啊,看着那边张财围着张国忠一口一个侄公子的问长问短,又见张国忠甩甩手轻蔑地说道:“那小子手无缚鸡之力,哪能是我的对手。”心里越发的着急起来,很想看看儿子到底怎么样了,可是捕快头偏偏不理会,硬着要照着规矩来,他也没办法,看着张财迎着张国忠扬长而去,他不得不转回头叫随从赶紧去家里取了银子来赎人,自己则留在原地,继续问着那捕快头事情的原委。
随从很快就带着银子回来了,嘉孚也终于被捕快从狱中带了出来,张彩见他像只斗败的公鸡似得低着头,也不管自己在这样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在门口站了多久的在等他,气腾的就上来了,想举手打他,举了一半又放了下去,咬着牙骂了一句:“该死的孽障,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说完就出了门钻进自己的轿子里。随从回府取银票时,顺便又喊来一顶轿子,把嘉孚扶了进去,两顶轿子一起往府邸走去。
进了府,下了轿,张彩对着嘉孚吼道:“去祠堂给我跪着。”嘉孚也不多说,默默的往祠堂方向走去。张彩看着儿子那落寞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心头什么感觉。他还没有走进自己书房,便听到门外刘妞妞哭天抢地的喊叫声:“洪姨娘、李姨娘,你们别拦着我,让我回娘家去,我就等着那个没良心的直接把休书给我送送来得了,让我怎么见人啊,呜……”张彩烦躁的转头,看到花园里洪氏、李氏正死命的拉着刘妞妞,刘妞妞手中拿着一个布包裹,抹着眼泪的往外冲。洪氏、王氏都是瘦弱女子,两个人都拉不住。
张彩疾步走上前,皱着眉道:“妞妞,你这是干什么?”刘妞妞一见张彩,“哇”的一声就坐到雪地上哭开了,被洪、李二人使出吃奶劲的拉起身来。刘妞妞哭着道:“公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相公在妓院嫖娼,还打架,让我以后在娘家怎么抬起头来啊。”张彩耐耐心道:“妞妞,我会处理这件事情的,你这大冷天的,赶紧回房去,当心冻坏身子。”又对洪、李二人说道:“烦劳两位爱姬将妞妞送回房去好好劝慰劝慰。”二人应了,搀起刘妞妞,刘妞妞见张彩说会处理,她也不再闹了,在洪、李二人的柔声细语中回房去了。
张彩刚想回书房去休息休息,刚转身,一家丁从门外进来,手拿着一份信函对张彩道:“刘大人有急函送来,请老爷过目。”张彩皱了皱眉头,伸手接过来,挥挥手对家丁道:“下去吧。”手拿着信函进了书房,拆开一看,只见纸上就写了三个字:“子不教”。张彩看了心里就咯噔一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坐到了椅子上,许久,他才慢慢的站起来,走出门外对家丁吩咐道:“准备家法,去祠堂。”
此时张彩已经在嘉孚面前踱了好几圈了,可是嘉孚依旧没有反映,他实在忍不住,开口骂道:“看看你成个什么样子,真是越活越成样子了,真是给我长足脸了啊,去妓院生怕全天下人不知道你是我张彩的儿子,堂堂一个进士在那里争妓女,打架斗殴,你怎么不去杀人放火啊?公务时间,该是你出去逛妓院的吗?哪本圣贤书上教了你“君子好逑”去妓院啊?”张彩越骂越气,但是骂的口干舌燥,却见儿子一点反映也没有,仔细一看,儿子低着头,两眼迷离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是神游于天外,气得他再也忍不住,抬起一脚就往嘉孚身上踹了过去。
嘉孚还在想着蒋瑶,他爹骂了他半日,他竟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此时被张彩一脚踹倒的在地,这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赶紧端端正正的跪好,不敢吭声。
张彩见嘉孚回过神来,继续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妓院、赌场不准去,你倒好,去妓院,还打架。知不知道跟你打架的那个是谁?张太监的侄子,你惹谁不好,去跟他争妓女,闹得满城风雨……”嘉孚听张彩一口一个妓女的,心里不乐意,想说什么,但是自己的确有错,也不敢说,只是偷偷的斜了张彩一眼,恰好被张彩看到,把张彩气了个死,又是一脚踹过去,“你还不服气是不?是不是还以为自己特光彩?你看看列祖列宗的灵位,我们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你还不服气,你还有什么资格好不服气?”
嘉孚被张彩再次踹倒在地,也不敢用手去揉,咬着嘴唇,慢慢的又跪直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再吭一声。张彩骂也骂了,也没有什么效果,顿了顿道:“把《家训》背来,挑你今天所犯的那两条。”嘉孚听到“家训”二字,浑身一颤,半天,颤着声音道:“《家训》第二条,戒淫邪……”“抬起头来,大声背。”张彩在一边厉声道,嘉孚没办法,只得将头抬起来,将声音提高了点,继续背到:“《礼》云:“欲不可纵,志不可满。”宇宙可臻其极,情性不知其穷,唯在少欲知足,为立涯限尔。人无志,非人也,但君子用心,有所准行,自当量其善者,必拟议而后动。圣人曰:吾未见有好德如好色者也。凡人生而无业,及有业而喜于安逸不肯尽力者,家富则习为下流,家贫则必为乞丐。凡人生而饮酒无算,食肉无度,好淫滥,习博弈者,家富则致于破荡,家贫则必为盗窃。如凡我族人,有贪好女色,肆行宿娼者,家法重则四十……”
背到此处,他身子又轻轻的颤了一下,顿了顿,又继续背到:“《家训》第四条,戒凶横。酒色才气,君子所戒。酗酒尚气,逞弄拳脚者,大则陷危亡,小则贻耻辱。凡我族人,有恃强生事,好恃凶器者,初犯责二十,送官处治。”背完,他的身子不可遏制的轻轻颤抖起来,又把头低了下去。
张彩道:“你自己说吧,该打你多少下。”嘉孚低着头,咬着嘴唇半天道:“六、六十……”张彩对着门外喊道:“进来。”候在门外许久的家丁立马带着刑凳等进门来,张彩道:“把门关起来吧。”家丁得了令,将门一关,屋内又恢复了昏暗的光。
嘉孚听着身后刑凳搁放在地上的声音,抬起头看了张彩一眼,却见张彩只看着列祖列宗的灵位,都不瞧他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由于跪久了,一下子站起来只觉得膝盖处一阵刺痛,他也不敢去揉,小心翼翼的迈开步子,走到刑凳跟前,一眼瞥见两个家丁手中拿着的两根紫荆木板子,吓得倒退了一步。
那紫荆木板子长约四尺,板面宽约两寸,厚有一寸,平时都搁放在最里面,若不是今天在祠堂用家法,家丁都不会去取出来。一家丁对嘉孚勉强笑笑道:“公子,请吧。”嘉孚苦笑一下,慢慢的挪过去,到刑凳跟前,深吸一口气,然后趴了上去。立刻有家丁拿着绳子上来将他腰肢和脚踝与刑凳固定了起来,由于来的匆忙,绳子带的不多,倒没有把他的手也一起绑起来。嘉孚两手紧抓着刑凳的边沿,将头低着,那散落的几缕发丝挂在眼前,使得他的视线并不十分的清晰。

家丁小心翼翼的问张彩:“老爷,打多少?”张彩斜了一眼嘉孚,冷冷道,“你们自己问他。”家丁没办法,又转回头来问嘉孚:“公子……”嘉孚抬起半个头,沉默了半天轻声说道:“按《家训》第二条,肆行宿娼,家法重则四十,按《家训》第四条,恃强生事,初犯责二十,共六十。”说完又将头低了下去,咬了嘴唇不再言语。
两个家丁一左一右立马站到了嘉孚身边,另有一人上来撩起嘉孚的袍子,然后动手去解他的汗巾,嘉孚的脸立刻涨红了,想伸手去拉,又不敢,依旧重蹈覆辙的将身子紧紧贴着刑凳上,冬天夹裤厚实,倒也真被他这样弄得一下子拉不下来。那家丁加重了力气,这才将那夹裤拉了下来,褪至膝弯处。嘉孚只觉得身后突然一阵寒冷,明白自己的裤子已经被褪下了,脸越发的红了,嘴里嘟囔了一句,却又十分的含糊。张彩没听清楚,转头对家丁喝道:“去问问他,在嘟囔些什么?”那家丁弯下腰,问嘉孚:“公子,老爷让我问您,刚才说些什么?”嘉孚动了动嘴,半天轻声道:“打死我算了。”家丁直起身子对张彩道:“公子说,将他打死算了。”张彩冷哼一声,对那行刑的家丁道:“给我重重的打,在这祖宗祠堂,不得做舞弊之事。”那俩家丁应了一声,左边那家丁已举起一根板子,往嘉孚的裸臀上打了上去。
秋天的鞭伤、藤条伤早已痊愈,甚至都没有留下一点疤痕,简单而又圆滑的线条,勾勒出少年挺翘的臀部与修长的双腿,紧致而又有弹性的肌肤,细腻而又白皙的皮肉,就如同初生婴儿一般。一板子盖上去,竟把那臀丘打得向下凹陷了一些,待板子抬起之时,一抹绯红迅速映上那白皙的皮肤,颜色却又分布的十分均匀。
一边站着的另一个家丁高声道:“一。”嘉孚只觉得身后一阵冷风,正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寒冷上,却不防臀上火辣辣的一记狠痛,他被这第一板子的威力震得猛的抬起头来,他听到那个家丁报出的数,突然害怕起来,第一板就那么疼,待打到第六十板,该疼成什么样子了?
待家丁报数声刚落,张彩突然道:“让他自己数着,数错的、漏数的不算,你们可给我听仔细了。”嘉孚原本还红着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抬起头,张着嘴刚想说话,身后风声已经想起,重重的板子打在了那一抹绯红上,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喊了出来,随即又赶忙着低头咬住了衣衫,不吭一声。那数数的家丁好意提醒道:“公子,您报数呀。”嘉孚也没理他,只是管自己低头咬着衣袖,那两个行刑的家丁望向张彩,张彩冷冷道:“尽管打下去,打到他想数为止。”于是两个家丁复又举起板子,轮流的打了下去。
嘉孚被落在身上的板子打的生疼生疼的,张彩让他自己报数,他实在没有办法开口,让自己报出那板子的数来,板打的疼痛开始叠加起来,他心里默默的数着“三”、“四”、“五”……双手用力的抓着刑凳边沿,怕自己忍不住痛作出什么不雅的举动来。“七”……
那个数数的家丁看着心里着急起来,看公子白皙的臀上那抹绯红的范围开始扩大,颜色逐渐加深,公子却仍是倔着不肯报数,提醒道:“公子,快报数啊,别白白的多挨板子了。”嘉孚这才明白如果自己依旧不报数,那么接下去的打依旧是白挨的,无奈的松开紧咬着的衣袖,从牙缝中挤出:“二”。这之间已又打了两三板子了。
张彩道:“大声点,从‘一’开始。”嘉孚无奈的点点头,也不再抬头去看张彩,在下一板落在身上的时候,闷闷的数道:“一”。又是一板子落下,他浑身轻颤了一下,然后报出:“二”。张彩这才将视线离开了儿子,转过身面对着祖宗灵位,拿起那龛上放着的三支香,往那蜡烛上点火,待香点燃后,开始虔诚的祭拜祖先,暂将身后所发生的事情抛在一旁。
“啪”,家丁又在嘉孚的臀上印上一板子,“三”,嘉孚疼得连报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将头在手臂上蹭了两下,本想缓解下疼痛,却碰到了额头上的伤,这才想起自己打架吃亏了,被人高马大的张国忠一把推开,撞在了一边桌子的边沿上,继而又想到了瑶儿当时的惊呼声,从那惊呼声中听来,瑶儿还是担心自己的,可是……嘉孚想着想着想开去了,板子打下却忘记了数,两个行刑家丁没有等着他数,直接的就往下打了,等他被又一板子打下的疼从游离中拉回来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正在受家法处置,正在祠堂里挨打,还要自己报数。开口欲数,却忘了刚才自己数到哪里了,凭着身上的疼痛胡乱的诹了一个数字“五”,一旁数数的家丁提醒道:“公子,您‘四’还没数呢。”嘉孚听了差点没背过气去,没办法,只得等着后一板落下的时候颤着声报了个“四”。
那两个行刑家丁倒真没有一丝作假,很认真的将板子往嘉孚臀上盖上去,机械的重复着举棍、落棍的动作,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似的一丝不苟。张彩双手持着香,心无旁骛的祭拜着眼前的列祖列宗,三支香,烟雾缭绕,加之祠堂内只有几盏烛灯散着昏黄的光,将他的脸罩上一层薄薄的雾,看不清他真实的表情。
“八”,声音已经极颤,虽然看不到后面,但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臀上火辣辣的痛,一开始还只是落板的地方火辣辣的痛,随着板打的叠加,整个臀部都仿佛燃烧起来,大冬天的,身上其他地方都是冷的,唯独臀上烫的似火在燃烧。
嘉孚不知道,其实此刻他的臀上已经深红成一片了,连大腿根都成了红色,臀丘上已经肿了起来,一层薄薄的油皮正随着板子的起落在慢慢的凸起。嘉孚的眼眶已经湿润,却拼命的忍住,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怕人知道自己已经软弱的落下泪来,尽量的让自己报数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
“十。”待报出这个数,嘉孚积蓄在眼眶中的止不住的落下来了,他小声的吸了吸鼻子,想抬头企图将眼泪回去,却又怕抬起头被人看到他脸上的泪水。又是一板子落下,将眼眶里还未来得及掉落的泪水震了出来,嘉孚赶紧将头又低了低,泪水滴落下来,砸在手背上,竟是滚烫的。他报道:“十一”,声音中已明显带了哭腔。
张彩终于将手中的香插到香炉中,回转身来看嘉孚。首先映入眼的便是儿子深浅肤色不一的臀部,臀上肿起的那层油皮已经被打破了,有一丝血正从里面渗出来。一板子盖上去,又溅出一些血来。整个臀部都红的发亮,家丁并没有只对着臀丘落板,很均匀的将板打分散与整个臀部,只是臀丘上挨的最多,也最先破了皮。
“十五”、“十六”,嘉孚带着哭腔,颤着声报着数,张彩皱了皱眉头,这才打了不到二十板,已经开始破皮出血了,他不禁开始担心起儿子能不能禁得起这六十板子来。再看儿子虽然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身子轻微的起伏着,明显已经落下泪来了。张彩背着手,慢慢的踱至嘉孚跟前。不知是因为板打还是嘉孚感觉到了张彩在跟前,抬起头来,正好与张彩的眼神对上,又慌忙的低下头去,猛的吸了吸鼻子,颤抖的报出:“十八”。
张彩看到儿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哀怨的,在儿子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很清楚的看到儿子的脸上又是两行清泪挂落下来。张彩叹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顿了顿又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从嘉孚跟前转了开来,开始去看祠堂墙壁上挂着的字画。
嘉孚听了张彩的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心里大恸,随即想起的是与瑶儿当初和今日的差别,眼泪更加止不住了,一板子打下,他却哽咽着报不出数字来,待后一板子打上来,他才勉强的清了清嗓子,强逼自己开口报数,却也不敢算上先前那一板的,报着“十九”,张彩听得板子落下两次,嘉孚却只报了一次,心知他定是又漏报了,轻轻的摇摇头,也不回头去看他。
“二十”,嘉孚艰难的报出这个数,原本强忍着的小声的抽泣,已经大声了许多,他实在忍不住了,太疼了,臀上原本还是火辣辣的痛,已在不知不觉中转为刀挖针刺般,每一板子打来,皮肉仿佛被撕开了一寸。他强逼着自己集中精神,集合力气报数,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个走神或者来不及报再白白的多挨几板子,才二十,才打了三分之一,就已经疼得要扛不住了,他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剩下的四十板子。
由于先前嘉孚的沉默不报数,再加上后来因为走神的漏报,其实已经挨了有三十多下了,那臀上原本还只是臀丘伤最重处渗着几丝血迹,到现在已经破皮好几处了,张彩回转头来放眼看去,儿子颜色深浅不一的臀上渗着殷红的血,十分的触目惊心。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嘉孚每一声报出前都多了一个短暂的哭音,泪眼朦胧看不清衣袖上的花纹,那垂下的几缕发丝在不知不觉中贴到了他的脸上,痒痒的难受的紧,却又没有那个力气去把它抚开。“二十七”、“二十八”,板子毫不怜惜的打下,频率一直固定着不变,根本不因为他疼得要命而缓慢一些,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报着数,一个不小心就又会漏数一下而多挨一下。
“三十”,“终于过一半了。”嘉孚想到,心里小小的宽松了一下,已经一半过去了,剩下的一半也很快会过去的。可是臀上的破皮处已经连成了一片,板子拍上去立刻有血被逼出来,带动着灵魂在那里痛着。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再也顾不上什么尊严、身份,如同一个幼儿般咽呜着。
又一板子打落,正好打在破皮最严重处,直接着溅出些许的血迹来,嘉孚“啊”的一声哭喊,忍不住将紧抓在刑凳边沿上的双手伸到了身后,想捂上臀丘揉,手一接触臀上的肌肤,不知是自己碰到了伤口疼得,还是他意识到了什么,又闪电般的缩回了手重新紧抓了刑凳边沿,原本因疼痛而愈见惨白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把头低的更低了,咬着嘴唇,又忘记了报数。

张彩将儿子这个动作收入眼底,开始错愕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不禁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因为儿子的臀上已经一片皆是血迹,而现在才打了不过三十多下,还有二十多下板子要往那臀上打去,等到打完,怕是要血肉模糊了。
嘉孚沉浸在自己刚才那个不雅动作的羞愧中,身上又挨了几下才想起还要继续数数,却一时痛急,忘了自己刚才数到哪里了,想到刚才好像已经过了半了,应该还多了,于是小心翼翼的报道:“三十四”。报数声一出,那个在默数的家丁立刻提醒道:“公子,您刚才只报了三十,现在应该是三十一。”嘉孚又疼又气,又是好几下白挨了,但也不敢多迟疑,怕一时走神又白挨一板子,在下一板落下时,尽管疼得眼前发黑,但还是快速的报出了“三十一”。
张彩的心里开始柔软了,他实实在在的心疼起来了,心里暗暗的埋怨着:“傻孩子,又白挨那么多下,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又开始后悔让嘉孚自己报数,要不是这样,再打几下都该打完了,何至于现在打了半天还是“三十一”。可是现在也不好改了,他也只能就这样看着儿子,不能帮一点忙。
“三十三”、……“三十五”……“三十七”,嘉孚的报数声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拖越长,每一声的报出都要用他许多的力量,眼前不仅开始发黑,竟连神智都开始不清楚起来,“三十九”、“三十九”他连着报了两个“三十九”,慢慢的反应过来接下去的数字,可是人已经疼得昏昏沉沉了,“四、四……”“十”字没出口,他便昏了过去。
张彩见嘉孚昏了过去,赶紧着让行刑家丁先停了打,自己走到嘉孚身边察看儿子伤势。只见嘉孚臀丘上已一片皆是血迹,周边处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深红色的板痕就是肿胀的皮肤被打破,他叹了口气,转头看看列祖列宗的灵位,叹口气道:“拿水来,”顿了顿,继续说道,“泼醒。”
家丁不敢迟疑,一人忙忙的出了门去取水,大概是从井里刚打上来的,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也并不十分的刺骨。那人将水端到嘉孚跟前,用一只手舀起些许的水来,往嘉孚脸上泼去,却因手舀起的水实在太少了,根本不起作用。张彩骂道道:“你替我省什么水,还不利索点。”那家丁被张彩一骂,也只好狠狠心,将那盆水往嘉孚脸上劈头劈脑的泼去。只听得“哗啦”一声,张彩的心也仿佛在无形之中被泼了一盆水,猛地抽搐了一下。
嘉孚悠然醒转,努力的睁开眼睛,眼神迷茫着,他正好好的与瑶儿在说着话,却猛地被拉回到了这个阴暗的祠堂来,正在疑惑着,家丁取水回来忘记了关门,一阵风吹进来,冻得他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打了一个喷嚏,牵动到了臀上的伤,痛的他忍不住低声痛呼了出来,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受家法的惩罚,可是现在已经没人打他了,大概已经打完了吧,想到此处,他舒了口气,心里暗暗的庆幸了一下,自己还没有被打死。张彩也发现了没关门,瞪了那家丁一眼道:“还不把门去关上。”家丁赶紧的跑过去将门关上,祠堂中这才又暖和了点。
张彩见嘉孚已经醒转,吩咐行刑的家丁道:“继续吧。”话音刚落,只见得嘉孚浑身一震,接着响起了他略微沙哑,又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不是已经打完了吗?怎么还要打?”张彩刚要开口说话,那个数数的家丁已经接上话头了:“公子,才四十下,还没有打完。”他倒也好心,将那没有报完整的“四十”给算进去了。嘉孚听完家丁的话,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然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哭了出来。行刑的家丁举起板子正要打下,张彩挥挥手道:“先等等。”嘉孚听到张彩的声音,想回头去寻找张彩的身影,却没有力气转头,只是哭着道:“爹,爹……”
张彩走到嘉孚跟前,嘉孚抬起头,伸出一只手想去拉张彩的衣衫,张彩伸手握住,发觉儿子的手冰冷冰冷的,那泼到脸上的水也同时落到了手上,湿湿的、冰冰的。儿子抬起的脸不知是痛的,还是冻得,惨白惨白的,嘴唇是青紫的,一如那个秋天的午后,自己将他从雨中拖到屋檐下时的样子。

张彩再是铁石心肠也柔软了,柔声问:“孚儿,你想说什么吗?”嘉孚抽泣着,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道:“爹,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张彩看着嘉孚,不语,嘉孚急了,哭道:“爹,孩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别打了,好不好?”张彩摇摇头,弯下腰将握在自己手中的儿子的手慢慢的放回了刑凳上,嘉孚又想将手伸出去,被张彩一手按住,张彩伸出另一只手擦去儿子脸上的泪和水,顺便又将那几缕贴在他脸颊上的发丝捋了捋,拨开到一边,道:“既然知道做错了事情,就要勇于承担后果。”说完放开按住嘉孚手的手,直起腰对行刑家丁道:“打吧。”
嘉孚慢慢的将头低了下去,那原本还存有有一丝希望的眸子瞬时暗淡了下去,他努力的收住哭声,然后去咬衣袖,张彩看到他这个动作,提醒道:“别忘了报数,从‘四十一’开始。”嘉孚慢慢的松开咬住的衣袖,把头又低了低,泪水又不可遏制的流了出来,他拼命的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双手想再抓紧刑凳的边沿,可冷的发麻,没了力气,只好虚搭着,可又怕疼不过时再作出刚才那样不雅的举动,将两手交叉重叠了起来。
行刑的家丁重新举起了板子,重重的打了上去。“啪”,板子打上伤痕累累的臀部,疼得嘉孚猛的扬起了半个身子,“啊”的一声惨叫了出来,半天回不过神来,也就忘记了报数,待第二板子落下,他才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呼喊,咬着牙数着:“四十一”。
张彩慢慢的从嘉孚跟前踱了开去,他也不忍心再看那伤上加伤的惨象了,他的眼眶也已经有些湿润了,他将头抬起来,装着去看墙上的字画,却什么也看不清楚,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板子打在儿子身上清脆的响声,儿子抑制着痛呼的艰难报数声,都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使他心头难安。他现在终于深深的体会到了“打在儿身,痛在父心”这句话的真切含义。
“四十……二……”嘉孚断断续续的报出这个数,他虽然疼得忍不住想跳起来,但是已经没了力气再将身子痒起来,报数先前一个的尾音还没落,后一板又接上来了,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四十……四十……三”,两板子打落,他才勉强将后一个数字数了出来,刚想吸口气,后一板又盖上来了,他哼唧了一声,不得已继续数道:“四十……四……”
伤势在严重化,那小片的破皮处扩大到连成了一大片,已经有几缕血水,从臀丘上流落下来,一直滴到地上。“四、四十……七”,嘉孚有气无力的报着,闭着眼睛却拦不住如泉水般涌下的泪水,疼痛在加倍的放大,刚被水泼醒时心智还清晰些,这几板子挨下来,又渐渐的糊涂起来。
“四十、四十、九”、“四、四、四十八”、“四、四十……”他疼得糊涂了,完全忘了接下去该怎么数,数数的家丁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公子,应该是五十了。”“五、五十……”嘉孚喃喃的数出这个数,突然意识到自己只剩下十板了,就快打完了,心智也清晰了许多,“五十一”……接下去的那个数声音大了许多,还带了几分的欣喜与兴奋。
张彩也心里宽慰了些,“还有几板子,马上就能打完了,孚儿,挺住。”他心里暗暗的想着,听着儿子加大了声音的数数声,想儿子定能很快挨过去的,也就转过了头去看。
“五十、二……”“五、五、五十、二……”嘉孚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下一板子的落下又让他重新恢复了含糊不清的声音,“五十……”“三”还未出口,他又昏了过去。
张彩才觉得儿子有勇气挺完后面几板子,转过身还没有将视线完全定格在儿子身上,就发觉儿子又没了动静了,对板子的打落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叹口气对行刑家丁道:“停,泼醒他。”
行刑家丁忙停止了继续落下的板子,另有一人将先前泼剩下的水盆端了起来,也不再犹豫直接的泼上了嘉孚苍白的脸。“咳咳咳……”嘉孚猛烈的咳了起来,身子随着咳嗽而抖动着,臀上的痛一阵阵的袭来,让他逐渐又清醒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他艰难的开口,轻声的问:“打、打完了吗?”
那个数数的家丁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还没有打完的真相,望着张彩等着老爷发话。张彩走到嘉孚跟前,清了清嗓子,道:“打到五十二了,再忍一忍,马上就打完了。”“五、五十二?”嘉孚喃喃的念着,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用沙哑的声音哭喊道:“爹,您骗我是吧,明明已经打完了,怎么可能还只有五十二板呢,您骗我的是吧?”张彩摇摇头,也不多说话,对行刑的家丁说道:“继续吧。”
“是。”行刑的家丁重新举起了板子,他们也想早点结束了这份里外不是人的差事,急切的想将剩下的板子数打打完。一板子打下,板子刚刚抬起,嘉孚原本交叉的叠在刑凳上的双手迅速的伸到了身后,刚捂上臀部,疼得他“啊”的大叫一声,不敢再将手实实的捂着,虚虚的掩在臀丘上,不让再打。行刑的家丁看他将手捂在臀上,也不敢再将板子打下去,都将头转向了张彩。
张彩知道儿子必定是疼不过了,否则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作出这样的举动来的,叹口气道:“孚儿,将手拿开。”嘉孚刚才手碰上臀丘,只觉得湿漉漉的,意识到自己臀上已经被打得鲜血淋漓了,又是怕又是怨,现在听张彩又这么说,摇着头求饶道:“爹,不要打了,孩儿好痛,爹,孩儿知错了,求求您,别打了……”张彩皱起了眉头,道:“孚儿,听话,把手拿开。”“别打了,爹,别打了……”嘉孚拼命的摇着头,泪水被甩了出来,横着向外飞出去,模样甚是凄惨。张彩心软了一下,差点就要松口了,刚要说话,猛地想起这是在祠堂,在祖宗灵前行家规,若是这样饶放了,置祖宗《家训》与何地位?
他顿了顿,收住了自己心软的意念,厉声道:“孚儿,你堂堂七尺男子,连这点疼都受不住,尽做些扭捏小女儿态,让为父怎么宽恕你?还不赶紧将手拿开,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你如此举动,简直就是玷辱我张家门楣。”嘉孚听着张彩厉声的斥骂,也一意识到自己举动的不雅,可真的疼不过,手试着想拿开,却又更坚定的虚掩在了臀上,他哭道:“爹,孩儿知错了,孩儿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孩儿这一遭吧,孩儿不敢了,爹,求求你……”
张彩铁了铁心,继续厉声骂道:“你还想有下次?”顿了顿又道,“我数到三,你再不将手拿开,以后多数一个数字,就加五板,‘一’……”嘉孚听了张彩这番话,知道了自己求饶丝毫起不了作用,正在犹豫着,“二”,张彩又一个数数了出来,“三”,张彩还没有将“三”字完全数出口,嘉孚已经迅速的将虚掩在臀上的手拿开了,重新老老实实的伸到前面,抓着刑凳边沿,他也不敢去看手心,怕满手的血会使自己更加没有勇气挨接下去的板子,将下巴抵在手臂上,只是哭着。

张彩对行刑家丁道:“继续。”可是行刑的两个家丁相互看了看,竟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张彩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老爷,”其中一人道,“奴才打不下手了,公子的伤……奴才怕打出事情来,担当不起。”张彩气道:“你们是让我自己打吗?”两个家丁倒也不说话,“好好,我自己打,一个个的,都这么贪生怕死。”张彩走到一个家丁身边,伸手接过了板子,两个家丁很知趣的起了起来,退到了一边,把张彩气了个死。
他将板子举起,照着儿子那惨不忍睹的臀上打下一板子,嘉孚痛的又想将手伸到后面去,张彩在他的手刚有动作的时候冷冷的说:“再敢将手伸下来,加打十板。”嘉孚不敢动了,可又疼得忍不住,哭得浑身乱颤,张彩继续说道:“继续报你的数,我会给你片刻时间让你数的,但不会很长,这一板子不算,刚才打到‘五十二’了,从‘五十三’开始。”
“嗯。”嘉孚哭着点了点头,他已经疼怕了,就想快快的挨完这要命的打,“还有八板子,很快就会打完的,”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张彩下一板子已经落下来了,倒也真给了他片刻的停顿,他颤着声音报着“五、五十三”,张彩点点头,又落下一板子,“五、五十、四”,嘉孚强迫着自己数着数,心里想着“又是一板过去了,快打完了……”
张彩其实心疼的要命,可是又不好十分的表现出来,不打完,他就有违《家训》,只能狠狠心,往着那鲜血淋漓的臀上继续盖着板子,他心里也在默念着,“快打完了,快结束了。”又是一板打落,嘉孚哭得报不出数字来,张彩停了片刻,不见他报数,又接着打下一板。嘉孚以为张彩会等着他报出数字来,不至于像家丁那样等都不等他,只管着打,谁知道张彩也不等他报数,痛急了,道:“爹,您不是说给我数数的时间吗?”
张彩冷冷道:“我说过给你片刻时间数,但不会很长,你自己来不及数,我只能继续打。”说完又是一板子打下,嘉孚又痛又怨,疼痛让他的神智又开始迷糊起来,他也不再报数了,哭着喊道:“爹,您就这么狠心,非要打死我吗?少打几板子又怎么了呀?”“若不是你自己做错事情,根本用不着受这个罪。”张彩也不停下,一边说一边有打下一板子。
嘉孚见张彩根本没有给他喘息争辩的机会,急糊涂了,哭道:“我怎么会做错事情,还不是赖您,若是您当初保住蒋伯父,瑶儿至于堕入风尘吗?若不是您逼我娶刘妞妞,我用的着去妓院吗……”张彩用力打下一板,道:“别将你自己的过错推在我头上,我什么时候教你去妓院了?”嘉孚吃疼不过,说出来的话更加不找边际了,“反正都赖您,要不是您逼我娶了那个村姑刘妞妞,瑶儿也不会移情别恋,要不是您效忠于刘瑾,您也不会置蒋伯父生死于不顾……”张彩听着儿子如此说来,也生气起来,继续打下板子,不再言语,嘉孚越疼,说出来的话越糊涂,他哭喊着道:“娶此女子,害的我在人前丢尽脸面,您道沾沾自喜,啊!您就不会为我想想,啊!怪不得人家在背后骂您是老糊涂,为了投靠了刘瑾,啊!断送自己亲生儿子的终身幸福,啊!啊!还强占下属小妾,仗势欺人……”
嘉孚越骂越不像话,张彩实在听不下去了,停下了打,走到嘉孚跟前,将他的头扳起,瞪着他道:“骂够了没?”嘉孚被张彩凌厉的眼神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停止了笞打,他也渐渐的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了,这会子看张彩的表情已经怒到极点了,也不敢说了,咬着嘴唇不吭声。张彩道:“你将《家训》第一条背来。”嘉孚意识到了自己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了,流着泪摇摇头不肯背,“背!”张彩厉声道,“你有力气骂,怎么没有力气背了?你尽管耗着,背不出今天你就别想出这祠堂门。”
张彩这么一说,嘉孚没了办法,他颤着声音开口背到:“《家训》第一条,戒忤逆不孝:五行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忤逆者。又不孝之甚者也,非独惰四肢、好货财、私妻子、好勇断、狠以危父母而已,甚且詈骂反稽、侧目横视、大仗不走、小仗不受,及亲亡不哀、停丧不葬、种种罪孽、殊难发指。”因为实在太长了,他顿了顿,继续背到:“凡人莫学忤逆子,忤逆还生忤逆儿。旨哉!斯言直可当晨钟暮鼓发人猛省。无知世人不察,或因家产细故忿争于二人之前,或听枕边常舌抵触双亲之怒。噫!是何父母之不重,而重此身外之物也。凡吾族人,倘奉养有亏,犯乱忤逆,绳以家法,请以国法,决不宽恕。”背到此处他哽咽住背不下去了,抬头去看张彩,张彩板着一张脸冷冷道:“继续背下去。”
“有子孙骂祖父母、父母者,及妻妾骂夫之祖父母、父母者,轻则责……”“责”字一出口,他浑身又颤抖起来,呜咽着不肯再背下去,张彩道:“继续,别给我磨蹭。”“爹,我不敢了,孩儿错了。”嘉孚不知道已经流了多少泪了,哭得嗓子都沙哑了,低低的哀求着,张彩丝毫不为动容,冷冷道:“背!”嘉孚又哭了一声,张彩心烦起来,道:“你若再不背,我可要加倍了。”嘉孚没了办法,只好继续背道:“轻则责四十板,重则八十,不知悔改者,绞。”背到此处,他又哽咽着不出声,张彩道:“还没完呢,不想加倍的话就给我快背。”嘉孚深深的吸了吸鼻子,继续背道:“子孙殴祖父母、父母者,及妻妾殴夫之祖父母、父母者,斩;殴死者,凌迟。不听父母教训,奉养有缺者,责四十板。”待背完,已经痛哭失声了。
张彩候着他稍微平静了点,道:“刚才还剩六板,再加上这四十板,你可给我数清楚了。”“爹,别打了,别打了好不好,爹……”嘉孚实在不敢想象还有四十六板这么庞大的一个数字,只觉得天旋地转,本来都快打完了,却又加了四十板,等打完,肯定要痛死了,他已经被打怕了,奋力的抬起头,双手伸出去紧抓张彩的衣服,哀求着:“爹,孩儿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孩儿这一次吧。”
张彩冷冷道:“做错了事情,要勇于承担后果。” “爹,爹,饶了我好不好,不要再打了,孩儿真的不敢了……要不、要不先欠下,明天、明天再打好不好?孩儿、孩儿只是疼糊涂了,一时出言不逊,爹……”嘉孚只是哭着,张彩低头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儿子,又看到儿子那血淋淋的臀丘,叹口气也不言语,想要走开,却被嘉孚紧紧的拉着衣服,“爹,求求您,别打了,孩儿以后一定听爹的教训,再不敢忤逆爹了,再不敢了……”
张彩狠狠心将儿子紧拉着自己衣服的手拉下,重新按回刑凳上,道:“男子汉大丈夫,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求饶是最懦弱的表现,别让我觉得生了你是我张家的耻辱,拿出你的骨气来。”嘉孚哭也没有用求饶也没有用,只好努力的点点头,可是止不住哭声,一想到还有那么多板子要挨,身子又不可遏止的颤抖着。
张彩提着板子走回嘉孚身侧,刚举起板子要打下去,见嘉孚努力的将头转向他,便停顿了一下,只见嘉孚道:“爹,打、轻点好吗?”说完又将头转了回去,闭上了眼睛,很是顺从的趴着,顿了顿又开口说道:“打吧,我、准备好了。”声音颤得厉害,因为害怕,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了。
张彩差点落下泪来,举着板子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好半天才狠下心来,将手中的板子打了下去,“啊,五、五十五……”嘉孚努力的逼着自己数数,一只手紧抓着刑凳边沿,另一只手紧抓着那只抓着刑凳边沿的手的衣袖,板子打下,他身子猛地抽搐一下,然后硬生生的从牙缝里将数字挤出来,“五十、六”、“五、五十、七”……张彩这回打得比先前慢些了,他耐心的等着嘉孚数出那一个数字,然后又给了他片刻喘息的时候,这才又打下后一板,嘉孚也觉察到了张彩在给他停顿和数数的时间,努力的数着,只求早点打打完,他真的要痛死了。
“五、五十、五十八”,祠堂很是安静,板子打在肉体上清脆的“啪”“啪”声与嘉孚带着哭腔虚弱的数数声被无限放大,张彩打得胆颤心惊,他看着板子落下,儿子臀上的血又溅开来点,心里狠狠的痛了一下,“五十、五十九”,嘉孚痛归痛,哭归哭,可也没有忘记数数,他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坚强的挺着,他倒希望自己昏过去,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打完了,可是两次昏过去后冷酷的现实又使他将这一希望彻底的否决掉了,因为要自己数数,昏过去了打的也不算,只能尽量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将板子一下不漏的数完。
“六十……”待嘉孚报出这个数,张彩又走回到他跟前,“六十……”嘉孚还在重复着这个数字,他念了两遍,又大声的哭了出来,张彩站在他跟前都没有发现,他满心委屈,又怨自己糊涂,本来现在已经打完了,可是自己糊里糊涂的又为自己赚了四十板,四十板啊,都能把自己打死了吧?

张彩就这样看着儿子哭,心里酸酸的,想开口安慰,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曾经想让儿子顺从的时候,儿子倔强的要命,宁可被打死都不肯求饶,现在儿子终于肯求饶了,自己却没法饶恕他,因为这是家规,是在祖宗灵前执行的,代表着整个家族最高的权力,一代代传下来,从来没有人违逆过,也没有人私自减轻处罚过。他冷静了一下,想着儿子刚才指责他的话,却也是有道理的,自己逼着儿子娶了瑾老的侄女,确实使儿子抬不起头来,刘妞妞出生乡野,既没才又没貌,但瑾老压着,自己也不好给儿子纳妾,真的难为他了。这样想着,他更加不忍再加责四十板了,但是也不好就此停了,想了半天,道:“孚儿,念及你初犯,再加上今日已经受了极大惩罚了,故而将四十板减半为二十板……”
嘉孚只顾着哭,也没有听见,只是听到张彩在叫他的名字,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怔怔的看着张彩,张彩见儿子没多大反映,又重复了一遍道:“孚儿,今天你已经受到很严厉的惩罚了,本来忤逆罪最轻责四十板,但现在为父决定将四十板减半为二十板……”嘉孚这才听明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彩,止住哭声,小心翼翼的问:“爹,您是说、是说将四十板减半?”张彩重重的点点头,嘉孚还是不敢相信,颤抖着问:“爹,是真的吗?是真的吗?真的只要打二十就行了吗?”张彩点头道:“是的,打二十就行了。”
嘉孚嘴唇颤抖了半天,终于又哭了出来,边哭边道:“爹,谢谢爹少打之恩,谢谢爹,孩儿以后一定听爹的教训,再不敢做忤逆爹的事情了……”张彩叹气道:“你自己知道就好。”又转到嘉孚身侧,可是看着儿子的伤势,颤着手半天也打不下去,再看看原本行刑的那两个家丁,木木的站在一边魂不守舍,有点生气了,将板子递过去道:“你们,继续给我打。”两个家丁赶忙着跪下道:“老爷,我们真的……”“混账,老爷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还不与我快点。”“老爷,您就放过奴才吧,万一将公子打出个好歹来,奴才们于心不安啊。”两个家丁磕头道,张彩更气了,道:“别让我发火,赶紧给我打完,否则,这个月的月钱你们就不用去领了。”两个家丁一听张彩这么说,相互看了一眼,无奈的起身来,一人将张彩手中的板子接了过去,又重新站回到嘉孚身子的左右侧,却又是极犹豫的。
张彩道:“刚才怎么打,现在也怎么打,胆敢不出力或者欺骗与我,哼……”两个家丁被吓住了,立刻道:“奴才不敢。”张彩又对嘉孚柔声说道:“记得将数数清楚了,别再白白的多挨了。”嘉孚点点头,他经过短暂的歇停,稍微有了些力气,板子不打上来,疼的也不剧烈,他还是可以咬牙撑一撑的,但是,如果板子再打上来,那种痛可不是剧烈那么简单了,他也不肯让自己想下去,自己安慰着:“二十板子而已,很快的,六十板子都挨完了,不怕,不怕。”可是身体的颤抖明显的显示了他的恐惧,他闭上眼睛,尽量的不去想板子打在身上的痛,而是想着打完后就可以躺到温暖的床上去了,打完后就可以休息了,然后又禁不住想着下次去妓院门口偷偷的看看瑶儿,就在门口看,绝对不进门去,不进妓院门就不是违家训,就不用挨打了。这样想着他开心起来,仿佛看到了瑶儿依着栏杆,与他对望着,身上的疼痛也顿时觉得减轻了许多。
家丁举起板子,重重打下,钝痛一下子将嘉孚拉回了现实,什么瑶儿,什么对望的美好幻想,瞬间破灭,现在面临的只是痛,痛的他发疯,还要自己数着那一板板的打,来不及数便白挨这一板子。“六十一”,他逼着自己开口,发出足以让屋子里的人听到的声音。
家丁保持着与先前一样的频率,两根板子交替着打上嘉孚已经破皮破的惨不忍睹的臀部,臀丘的伤太重了,家丁就将板子往下挪了一点点,打在臀与大腿相连的部位,板子上已经染了许多的血,打上去后血迹留了一些在上面,看似又皮破血流了。这个地方最不耐打,打上去比打在臀丘上还要疼得多,只是还没有破皮,第一板子打上,倒也不过是火辣辣的一记痛,嘉孚虽然疼的很,但也没有打在已经血肉模糊的臀丘上的那种可以让人眼前发黑的痛,他极其小心又认真的报着数,怕自己又数错,或者漏数了。
张彩无比心疼的看着儿子,真想上前踢开行刑的家丁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他好想安慰安慰儿子,但说不出口,因为严父和逆子始终是对立的,他现在扮演的是严父的角色,要将做错事情的儿子打清醒,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可是,那在残酷的板子下挣扎的毕竟是他的儿子,流着他的血,板子上粘着的血与他身上的血缘相通,儿子身上痛着,他的心同样也痛着,而且并不比嘉孚痛的轻。
“六十三”、“六十、六十、四”,板子很快就将臀腿之间的地方打得肿胀起来,没几板子,又有一处破皮裂了开来。“六、六十六”,皮一旦破裂了,疼就放大十数倍了,嘉孚又开始跟不上板子的节奏,几个停顿,又多挨了几下,他又疼又急,越急,越是哽咽着数不出来,好不容易能将自己的声音挤出来了,他又开始乱数起来,“六、六十九”,声音刚落,那个在一边默数的家丁提醒道:“公子,您六十七还没数呢。”张彩也发觉嘉孚漏数了,可他有心的想饶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心里倒希望着嘉孚再跳数几个数字,那样就可以快快打完了,可是家丁很敬业的提醒了嘉孚数错了,他忍不住狠狠的瞪了那个家丁一眼,不过那个家丁只顾着看着嘉孚,并没有看到他要杀人似的眼神。他也不好明确的说些什么,毕竟让不轻饶,不许作假的也是他的命令,他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轻轻的叹了口气,也不忍去看儿子的表情,他知道儿子现在肯定又开始掉眼泪了,从开始打到现在,儿子流的泪比他从小到大流的还要多,他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
嘉孚听到家丁的提醒,欲哭无泪,六十七还没数,意味着刚才的那板子又白挨了,也意味着还有好多板子在等着他,他实在没有勇气再挨接下去的板子,可是他明白挨不下去也得挨,谁让他做错了事情,父亲已经很仁慈的将板子从四十减为二十了,他不能自己还让自己多挨板子,于是他咬了咬牙,在下一板子落下的时候硬是逼着自己报出:“六十七,啊……”板子不停,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还要继续逼着自己报数,“六、六十八啊”。张彩背着身,听着儿子断断续续的报数声,泪水更是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六、六十、六十九”,嘉孚声音嘶哑的不行了,呼吸也相当的困难,他已经无力多说些什么了,只是机械的数着数,硬是不让自己漏下一板子。“七、七十”,终于七十了,张彩松了口气,心里宽慰道:“就快打完了,最后十板打完真的再不打了,孚儿,你挺住。”嘉孚也默默的安慰着自己,“就快打完了,挺住,一定要挺住。”
“七十、一”,想跟现实还是有极大的差别的,想着很快就能挨完,想着自己能够坚强的挺过去,却在板子落下的瞬间粉碎了自己的信念,火辣辣的疼又变成了刀挖针刺般的痛,嘉孚并不知道自己又被打出血来了,以为是自己又软弱了下来,刚才还能勉强忍住的,怎么马上又忍受不了了。“七十、七十二”,跟不上一板数一个数,数字数出口时,后一板也打下来了,想数后一板,深吸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又是另一板打了上来,这样一来,他每两板才能报一个数,而且数的极其困难,数慢的时候三板才数出来。
因为打得快,数的慢,又白挨了很多板子,原本还没有破皮的地方在重打下开始破皮,渗血。家丁看着嘉孚臀上的伤势基本上都成一样了,也不好再只打一个地方了,想想到底还是臀丘耐打点,就又将板子挪上去了几分。板子打在已是血肉模糊的臀丘,痛得嘉孚差点背过气去,好半天才顺过气来,刚要数,后一板子又落下来了,结果又是一阵刀剐般的剧痛。
“轻、轻点,好不好?”他哭着说道,“或者、或者打、打慢一点。”可是家丁不敢私自作主张,倒是停了片刻去看张彩,见张彩背着身什么反映也没有,只好继续按着原来的样子打下去。张彩听到儿子求饶的声音,可是他现在已经满脸是泪,不好转头说些什么,而且一开口必定也是很明显的异样的声音,只好选择无动于衷,既不说话也不回头,听着板打声又响起了,眼泪又落了下来。

嘉孚没听到张彩任何话语,而板子又落下来了,以为张彩恼怒他又显小女儿态了,不愿理他了,又担心万一真把父亲又惹恼了,那减掉的板子又要重新打,也不敢再说第二遍那话,哽咽着报数:“七十、七十三”,家丁没有得到张彩任何命令,板子打的还是跟一开始一样的狠和快,见公子也尽量的配合着自己的工作,更不敢放水,心里思忖着:“公子都怕老爷,都只提了一下求饶的事情,我们这些奴才私自做主更是要不得了。”又想到张彩说过不好好打,这个月的月钱就不用去领了,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指望着自己这点月钱呢,更是卖力起来,公子的伤势全当作没有看到,应该这样打也打不死,只是委屈公子多挨几板子了,与自己的月钱比起来,还是公子多挨些板子吧,以后多为公子尽点心,慢慢偿还自己对公子的亏欠吧。
“七十、七十、四”,又是好半天嘉孚才勉强报出这个数来,其实他现在完全可以连着下去将数字数数完,可一来没有那个力气,二来怕数混掉了,又不算,而且应该是打一板数一个的,父亲没有来责怪他数不出来,一个数字拖延那么久才数出来,已经是对自己极大的恩典了,他不敢再作出什么有违于规矩的事情,宁可多挨几板子,也不敢数快了。
“七、七十、七十五”,七十五了,还有五板子就打完了,很快的,挨过去就好了,嘉孚又开始安慰自己起来,如果不是父亲减半了对他的惩罚,还有二十五板等着他挨呢,现在只有五板了,一定要勇敢的挨完,不能让父亲将自己看扁了。
“孚儿,你快数,数完就行了,就不打了。”张彩也在心里默数着板子的数目,他听着响声数着数,早就超过了八十,都快接近九十了,可是儿子疼得数不出来,到现在还只有数到七十五,还有五板子,照着儿子这样的状态下去,等下肯定还不止挨五板子,心里也着急起来,恨不得自己代替他数完了,可是不能,只能让儿子自己数完,那样才能算真的打完。
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已经由一开始的清脆转为低沉,闷闷的,嘉孚痛到了极处,也忘却了自己是裸臀在受笞,听着那声音仿佛是打在厚厚的棉絮衣上,已经疼过了头,再怎么打都成一样的疼了,原来倒还有轻重之分,还能感觉到板子落在什么地方,现在已经分不清楚了,整个臀上都是一样的剧痛,一样的能他痛死。

“七、十、六”,他想着自己快挨完了,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一个数字,“数一个,少一个,”他安慰着自己,集中全身所剩无几的力气化作声音冲出喉咙,“七十、七”,又是一板子过去了,还有三下,虽然他跟不上板子落下的数字,但是也没有感觉自己是挨了两板才数出一个数,还开心了起来,想想还有三下就能挨完了,一切就过去了,竟然咧开嘴想笑一下,但是还来不及笑,又被落下的板子打得僵硬了表情,艰难的继续吐出:“七十、七十八。”
七十八了,还有两个数字。张彩默默想着,他已经不再以板子落下的声音为标准数了,他知道儿子跟不上那个速度,又白白挨好多下了,他又想到从一开始打到现在,儿子已经挨的已经不止一百板子了,远远超出了该打的数目,刚才已经流了好多血了,现在这些板子打下去,肯定已经伤的不成样子了。
“七十、七十九”,又是一个数字吐出,嘉孚激动起来,还有一板,还有一板就能结束了,他奋力的仰起头,待后一板子落下之时,聚集起力气数道:“八、八、八十”。家丁及时的停下了板子,对张彩道:“老爷,行刑完毕。”张彩也没急着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努力的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无异样道:“你们先退出去,在外面候着,把门关了。”“是。”家丁们赶忙着都退了出去,他们也实在不想再待在这个已充满了血腥味的祠堂了,一个个走的飞快。
待最后一个家丁出门,“吱呀”一声关上了祠堂门,张彩才回转身来,极速走到嘉孚跟前,颤着声音问:“孚儿,你、你还好吗?”嘉孚因为终于打完了,尚处于欣喜中,仰着头,暂时的忘记了身上的剧痛,此时看张彩满脸是泪,眼里满是慈爱与怜惜,他想说:“爹,我终于挺过来了。”可是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发出声音,只是怔怔的看着张彩,然后笑了一下,随即闭上了眼睛,又将头垂了下去。
张彩心疼的心都开始抽搐,他看到嘉孚还被绑着,赶紧着走过去解开绑在儿子身上的身子,儿子的身子无意识的痉挛抽搐,那臀上的皮都碎裂了,殷红的血遍撒了整个臀部,虽然不至于到达“皮开肉绽”,但是也已经是“血肉模糊”了。张彩轻轻的为儿子提上裤子,手触到那裸露的大腿,冰凉的,没有一丝的温度,夹裤提上后,不一会儿就被渗出来的血给染红了,他粗手大脚的将儿子的汗巾系上,重重的叹了口气,拿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下,将脸上的泪痕擦去,然后又去看儿子。
嘉孚此刻倒没有再昏过去,只是没有力气再支撑抬起的头,没有力气睁眼。张彩再次走回他跟前的时候,他努力的抬了一下手,想去抓张彩的衣服,张彩也发觉了,弯下腰将儿子的双手紧紧握住,只觉得那手比臀腿还要冰冷的多,他颤着声音问:“孚儿,孚儿,你还能起来吗?我们起身好不好?”嘉孚也没有力气点头,只是配合着用手肘撑着刑凳,要起身,可是他早就没了力气,怎么都撑不起来,张彩见儿子并没有昏过去,心里安慰了些,也帮着儿子起身,他松开了握住儿子双手的手,抱住了儿子的身子,慢慢的将他拉了起来。
嘉孚脚一粘地,哪里还站得住,就要倒下去,张彩牢牢的扶着他,把他扶到祖宗灵前,柔声道:“给祖宗磕三个头,我们就回去了。”然后一点点将嘉孚的身子放下来,让他跪到地上。
嘉孚勉强的用双手撑着地面,缓缓的磕下一个头,却起不来身,张彩弯下腰将他重新扶起来跪直,然后他又慢慢的磕下头去,自然又起不来,张彩再次的帮着将他扶正了,然后又磕下去。好容易磕完了头,嘉孚伏在地上彻底动不了身子,即使张彩要将他扶起来,他都没了配合的力气。
张彩看儿子的样子确实已经不行了,自己又抱不动他,只得对着门外喊道:“来人。”那几个出去的家丁又重新进门来,站在一边等着张彩发话,张彩道:“将孚儿给我送回房去,赶紧去将太医请过来,叫他务必带最好的药来医治。”家丁们应了,上来一人,蹲下身子,又有一人上前帮助张彩将嘉孚放到那个蹲下的人的背上,然后又扶着嘉孚,一起往嘉孚房中赶去。另有一人忙着出府去找那个常来给嘉孚看伤的太医,张彩又吩咐了剩下的家丁将祠堂打扫干净了,也忙忙的跟着去了嘉孚房中。
刘妞妞还在房中跟洪、李二氏哭诉,远远的就听到了她撼人耳膜的大嗓门,洪、李二氏柔声细语的安慰着,不过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家丁将嘉孚背进门时,刘妞妞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这样的相公,叫我怎么活,我怎么就嫁了这样一个没良心的,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呀,非得把我娶进门来,娶进来又这么对待我……”嘉孚清清楚楚的将这些话听入耳中,不禁又想落泪,张彩跟在后头也听到了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赶忙着快走了几步进房道:“妞妞,你别哭了,”刘妞妞见了张彩哭喊的更加厉害了,“公爹,你可要给我做主啊,相公当初非得把我娶进来,现在又这样对待我,我好命苦啊。”洪、李二氏又赶紧的劝慰着,张彩皱皱眉提高声音道:“别哭了,孚儿做错事情,我已经惩罚过他了,你现在赶紧给他去找条干净的夹裤出来。”刘妞妞听了张彩的话,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待看到了家丁背上背着的嘉孚,这才止住了哭声,颤着声音问:“公爹,你又打我相公啦?”张彩点头道:“孚儿所作所为严重违反了《家训》,他已经受到惩罚了,你也别在哭了,快给你相公准备干净的衣物。”一边站着的翠翠看到嘉孚的样子就明白发生什么了,早就已经出去打水了。
洪、李二氏也赶紧着上前帮忙,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嘉孚的袍子脱下,将他放到床上,又去褪他的夹裤。嘉孚任由他们摆弄着,众人问他话,他也无力回答,夹裤被褪下后,洪、李二氏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上了自己的嘴,刘妞妞也被那惨不忍睹的伤势给吓得目瞪口呆,半天才惊呼道:“公爹,你也太狠了,我相公的屁股都让你打成烂柿子了。”张彩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言语。
翠翠很快将热水打来了,将毛巾浸下去摆了摆,然后捞起来绞干,这才走到床边,颤着手将温热的毛巾敷上嘉孚的臀,湿热的毛巾一接触到伤口,嘉孚痛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好疼,真的太疼了,重重的板打也不过如此。翠翠小心翼翼的将毛巾又揭了起来,重新放到水盆里摆,原本清澈的水立刻被染红了,她又重新将毛巾绞干,然后小心翼翼的去擦拭嘉孚臀上残留的那些血迹。嘉孚痛的浑身颤抖,双手抓着床单低低的呻吟着,刘妞妞在一边说道:“相公,这么大个人了,挨顿打还哭鼻子,真是羞死人了。我老家那些哥哥弟弟们,从来都不哭鼻子,那才是男子汉……”“妞妞!”张彩烦躁的吼道,“你能不能安静点?”又对着洪、李二氏道:“等下太医就来了,你们回避一下吧,把妞妞带你们那里去陪她散散心。”“是。”二人答应了,上前来拉刘妞妞离开,刘妞妞也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很没意思,就随着她们二人出门去了。
太医以极快的速度赶来了,进门首先看到的便是那一盆被染红的水,咂舌道:“流那么多血?”张彩勉强的笑了笑,也不回答。翠翠已经将血迹清理干净了,太医先上前去查看,一看那伤势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伤那么重?”张彩尴尬道:“一时气急,打狠了。”太医摇摇头,也不多说话,今天嘉孚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回身去翻自己的药箱找治伤的药。
板子只是打破了表皮,翠翠又已经将血迹都清理了,他也只要将药剂涂上就行了,还在翻着,张彩道:“供奉,也有良药?”太医道:“前些日子研制出一种新的棒疮药,效果很好。”张彩一听效果很好,立刻道:“那就用那种药吧。”太医犹豫了一下道:“不过,这个药刚敷上去的时候会疼得厉害,不过半个时辰之后便会好了,而且可以大大减轻痛楚,且伤愈的也快。”张彩看向嘉孚,问道:“孚儿,你能忍的了这半个时辰吗?”嘉孚想着,反正已经这么痛了,再痛还能痛到哪里去,而且半个时辰后会大大减轻痛楚,立刻坚定了用此药的信念,但没力气开口,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张彩见儿子点头了,也点头道:“那就用吧,有劳供奉了。”

太医终于把药给找了出来,张彩走近一看,是一枚药丸,棕色的,太医对翠翠说:“你去弄点雄黄酒来。”翠翠听了赶忙着出门去拿,张彩不解的问道:“要雄黄酒做什么?”“用雄黄酒将药丸研开,然后再外敷。”“哦。”张彩点点头,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翠翠很快将雄黄酒连同酒盏拿来了,递给太医,太医将药丸放进酒盏,然后又倒了些雄黄酒进去。药丸一碰到酒,立刻就化了开来,太医晃动了两下杯子,药丸就完全化了开来。他又从药箱里拿出棉花,撕下一小团,然后浸入调好的药酒中润湿了,这才坐到嘉孚床边,将手上润湿的棉花往那伤处小心翼翼的擦了上去。
张彩坐在一边紧张的手心全是汗,翠翠也不安的站在一边,拿着满是心疼的眼光看着嘉孚。嘉孚想到了太医所说的会疼得厉害,自己也紧张的很,冰凉的棉花一碰上他的臀,他就哆嗦了一下。
太医轻轻的提醒道:“公子,等下疼就喊出来,别硬撑着,对身子不好。”嘉孚微微点点头,抓着床单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太医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棉花仔细的擦上去。擦过肿胀处倒还好,也没有什么大疼,待一碰上破皮处,药酒渗了进去,就好比滚烫的油泼上一般,痛的嘉孚当即就忍不住惨叫了出来,他将一只手伸到后面去挡太医的手,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不要、不要上药了,我不治了,不治了。”太医没想到他会突然来挡,他正专心的擦着药,一手还拿着酒盏,嘉孚这一阵乱挡,使得他拿不稳酒盏,里面的药酒溅出来许多,正好滴落到嘉孚臀上,嘉孚又是一声凄厉的哭喊,那手发疯似的乱动着,整个人一阵阵的痉挛抽搐着,太医只好停了下来,不再上药。
张彩站了起来疾步走到床边,将嘉孚还在乱挡太医手的手拉回了前面,嘉孚另一只手又要去挡,张彩赶紧着一起抓住,对太医说:“供奉,你赶紧将药上了。”“爹,不治了好不好,不治了,不治了……”嘉孚哭喊着,他本来就已经哭得嗓子沙哑了,又惨叫几声,嗓子更是沙哑不堪,张彩柔声道:“不治就会更疼,忍住,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太医也劝慰着:“公子,很快就会疼过去了,到时候就没那么疼了,你且忍一下,很快的。”翠翠站在一边,早已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想过去帮忙,却又插不进手,只能在心里默念着:“菩萨保佑,不要让公子再受罪了,菩萨保佑,将公子的痛苦分到我身上来吧。”
“不要,不要,”刚才擦上的与滴落下的药酒已经发挥了功效,嘉孚觉得自己的臀上被人用刀子在深深的往下剐,痛的直入骨髓,下半身没法动,手又被张彩紧紧抓着,想挣扎都没法挣扎,大冷天的竟出了一脑袋的汗。张彩见嘉孚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上药,想想药总是要上的,否则这伤怎么好的了,于是板起脸道:“孚儿,你忘了刚才在祠堂怎么说的吗?你说以后一定听爹的教训,再不敢做忤逆爹的事情,现在爹让你上药,你如此不配合,不是忤逆是什么,莫非还想将那减半的板子继续打了?”嘉孚一听张彩这个话,被吓住了,也不敢再哭了,低下头呜咽道:“别,别,爹,孩儿不敢了,孩儿上药,上药。”张彩看着儿子怕成这个样子,心更疼了,收起了板着的脸,柔声道:“孚儿,很快就好的,再忍一忍,等痛过这一阵就不疼了啊。”嘉孚默默的点点头,张彩感觉儿子的手在颤抖着,心一酸,差点又要落下泪来。他对太医说:“供奉,把药上了吧。”
太医点点头,又将手上的棉花往酒盏里浸了浸,然后小心翼翼的擦上去。棉花一碰到嘉孚的臀,张彩就觉得自己手中抓着的儿子的手在一阵乱抓,可是这回嘉孚并没有哭喊,他竭力的忍着剧痛,咬着枕巾顽强的撑着。药涂上了重伤处,他疼得直起了半个身子,又重重的落回床上,五官痛苦的扭曲着,想必是痛到了极点。张彩柔声道:“孚儿,疼就喊出来,别憋着。”嘉孚轻轻点头,继续以他独特的方式忍受着。
太医很快将药涂完了嘉孚整个臀部,然后让翠翠拿来干净的夹裤给嘉孚换了。张彩也放开了一直抓着的儿子的手,爱怜的坐到床边,去抹儿子脸上的泪。也在这时候他才记起来,儿子刚才被水泼了两次,头发还湿漉漉的,这样一来怕是要冻出病来了,赶紧让翠翠取来干燥的毛巾拭擦儿子头上的水,又让太医给嘉孚全身检查一下。太医搭了搭嘉孚的脉搏,深锁了双眉道:“情况不容乐观啊,公子受了寒冷,有发烧的迹象。”张彩着急起来,“这可怎么办,会不会有大碍?”太医道:“等下按我的方子去抓药,好好的调养不太会有事,只是别让公子再受冻了。”张彩忙点头,“不会了,一定不会了,烦劳供奉了。”太医客套的笑道:“不碍事,救死扶伤乃是我医家天职,张大人好好照料公子,下官告辞了。”张彩执意着要送太医,太医拗不过他,只好由着张彩送了出去。
翠翠给嘉孚换上了干净的夹裤,小心翼翼的给他穿好,又用被子盖好,这才坐到了床沿上,拿着温热的毛巾擦拭嘉孚脸上的冷汗与泪。嘉孚还沉浸在剧痛中,药效越来越猛,整个臀上仿佛被万蚁在噬咬般的疼痛,又或者是有人直接拿着浸过盐水的刀片在剜他的肉,他痛的连呼喊疼痛的力气都没了,心里希望着自己快快的昏昏过去,昏过去可以不再那么疼了,昏过去半个时辰也会很快过去的,疼得剧烈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身子的剧烈颤抖,他想控制住不颤抖,却发现根本没有用。不知道是被子盖在身上开始温暖起他冰冷的身体来还是别的什么,他的身子越来越热,越来越烫,他难受的紧,可是全身的感知全部集中到了臀上的剧痛上,想开口说出自己的难受,开了口发出的还是对剧痛的反应。
翠翠听着嘉孚弱弱的呻吟声,心如刀绞,她流着泪问道:“公子,您还好吗?疼的话您就说出来,千万别憋着。”嘉孚努力的转过头看着她,想跟她说几句话,却疼得发不出别的声音,他看着翠翠为自己泪如雨下,努力的举起一只手,翠翠忙将嘉孚的手紧抓在手中,嘉孚轻轻的握住了翠翠的手,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张彩刚好送了太医回来,刚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心里紧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了那个无德的媳妇,心里也感叹着:“是该给儿子纳个妾了,儿子也该有个真正可以照顾他的人了,妞妞太不会照顾人了。”
想罢他走进门去,轻咳了一声,翠翠被张彩的轻咳惊得猛回了头,赶紧松开嘉孚的手,站起身来尴尬的说道:“老爷,您来啦。”嘉孚也转过头来,张彩上前问道:“孚儿,现在好些了吗?”嘉孚苦笑一下,张彩见儿子嘴唇干裂了开来,对翠翠说:“你去拿盏茶过来,喂孚儿喝点。”翠翠赶紧着放下手中的毛巾,起身去拿茶。张彩坐到床边,道:“捱过半个时辰就好了,忍一下,疼就哭出来,别自己憋着。”嘉孚点点头,可怜他原本的伤痛再加上现在的药效之痛,痛的他连死的心都有了,他又将脑袋埋回了枕头里,时不时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呻吟。
翠翠很快将茶取来,也同时为张彩带来了一盏,张彩也老半天没有喝水,口干舌燥的,从床边让了开来坐到一边椅子上拿起茶杯呷了一口,心里突然生出:“若有一个像翠翠这样能提茶奉汤的儿媳也是人生一大幸事。”翠翠轻轻的叫唤嘉孚:“公子,喝口茶吧。”说完又帮着嘉孚抬起半个身子,然后细心喂着他喝下茶。张彩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越发坚定了为儿子纳妾的念头。喂嘉孚喝完了水,翠翠又轻手轻脚的帮助嘉孚躺下,然后盖好被子,这才向张彩请了个安退了出去。
翠翠离开后,张彩又坐到了嘉孚床边,道:“孚儿,爹想给你找个能够好好照顾你的人……”嘉孚疑惑的看向张彩,张彩顿了顿道:“爹觉得太委屈你了,要不将翠翠指给你为小妾,你看?”
嘉孚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彩,翠翠?小妾?这女孩儿跟着他好多年了,一直很细心的照料着他的饮食起居,尽心尽力,以前也没有觉得什么,但自打刘妞妞一进门,她的好处就凸显出来,刘妞妞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顾他,也不懂风花雪月,在他受伤的时候刘妞妞粗手大脚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悉心照料,而翠翠则日夜不眠的陪伴着自己,正是因为翠翠的细心照顾,以前几次的伤也好的很快,心底里也慢慢喜欢上这个女孩了,只是迫于父亲一直不同意他纳妾,这才没有给翠翠一个名分,既然此次父亲做主将翠翠指给他作为小妾,他真是喜出望外了,傻傻的想着:“挨顿打,纳个自己中意的小妾,也值了。此生不能与瑶儿结为连理乃是一大憾事,但是有个翠翠,好歹可以补偿一下。”张彩见儿子不语,以为他不愿意,问:“孚儿,你不愿意吗?”嘉孚忙摇摇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谢谢爹,翠翠这女孩儿人好,待孩儿也好,儿愿意。”因为心里开心了,他的精神也好了些,张彩心里也欢喜,道:“等你伤好了,爹就把这件事情对府中公布了。”嘉孚点点头,想起身给张彩磕头,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再不敢动一下,张彩心疼道:“乱动什么,半个时辰老老实实的趴着,已经那么疼了,自己就别再给自己找罪受了。你好好休息吧,等下我叫翠翠进来陪你。”嘉孚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张彩又给嘉孚拉了拉被子,这才出了门,迎面碰上了煎药回来的翠翠,翠翠向他请了个安,张彩嘱咐道:“好生照顾好孚儿,好像有点发烧了,千万照看仔细了,一有什么事情立刻来告诉我。”翠翠应了,张彩这才放心的回自己的书房去忙公务。
晚间张彩又去看了嘉孚,刘妞妞已经回来了,围着火炉在那里管自己嗑瓜子,翠翠正细心的照顾着嘉孚的晚饭,张彩问嘉孚:“孚儿,你现在可好些了?”嘉孚精气神明显已经好很多了,道:“已经好多了,太医的药果然不假,半个时辰后,伤处就开始凉丝丝的,疼痛减轻不少了。”张彩点头叹道:“这就叫‘先苦后甜’啊。”刘妞妞在一边说道:“公爹,你将相公打成这样,害的我晚上又睡不安稳了。”张彩奇道:“孚儿受伤,跟你睡觉不相干吧?”刘妞妞撅起嘴道:“哪有,相公受伤,我晚上睡觉就不能碰到他了。”张彩干笑了两声道:“那的确委屈你了,等孚儿伤好后,让他再补偿你。”刘妞妞得意了起来,道:“还是公爹最好,相公不疼我,公爹疼我。”张彩听了心里直叹,表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干笑着。
半个月后,嘉孚的伤痊愈了,张彩将一家子叫拢来,当众宣布了将翠翠指给嘉孚为妾这一喜讯,嘉孚原已经知道了,也没有多大的惊喜和兴奋,翠翠当下就红了脸,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公子的姬妾,虽然她心里一直很喜欢公子,但是主仆有别,她不敢有非分之想,现在老爷做主,公子也愿意纳她为妾,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心里暗暗的发誓以后一定对公子更好,对老爷也孝敬爱戴。
刘妞妞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看着洪、李二氏相处友好,又想到自己的相公毕竟是官家子弟,三妻四妾乃是平常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接受了这一个现实。因为是纳妾而已,刘瑾也没有来插手。一家子开始和和美美的生活,日近年关,府中上下洋溢着一片迎春的喜气。

(完)

全部贴完了,请大家多多指教,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