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原创F/M] || 8.7万字

少年游

垂柳挂月俯山岸,风晓夜西湖。山水之间,楼阁深处,膝下眠承欢。
谁道流年暗偷换,旧宅易新颜。酒后疏狂,去路无返,何处语缠绵?

五月,正值阳光烂漫时,又是在这山锦水秀如画般的境地中,显的一切都是格外清新。不时传来年轻女子打闹嬉笑的声音,好似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一个穿青衫的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走往溪边取水,突然“呀”了一声,喊道:
“小碟姐姐,你快来看,这有个人。”
清亮透底的溪水里果真躺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好象已经昏迷多时。
“还没死,只是昏过去了……也没受什么伤,怎么会在这昏倒呢?”名叫小碟的女子比青衫女子看起来大一两岁。
“不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吧?小蝶姐姐,不如把他带回宫里救治吧?”
小蝶皱了皱眉头,“青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宫里什么时候有过男人?何况,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万一在给宫住惹下什么麻烦……”
“你看他年纪好象还没有我大,也算不上臭男人。而且他又没有受伤,可能是个富家的公子在山里游玩不小心掉到溪水里的吧,也不像有什么仇家的样子。更何况,我们宫中大多数的人都是宫主救下来的,宫主在这也不会见死不救吧?”青儿罗列了一大堆的理由。
小蝶看着青儿笑着说:“小蹄子,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好心了?”说归说,她还是叫了几个女子一起把这个昏过去的人抬回了宫里。

宫主明月影——明宫历代的宫主都需改姓为明,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肤若凝脂,目蕴秋波,不愧为武林称颂十余年的绝代美女。明月影轻轻放下少年的手腕,转身对小蝶说:
他是先天不足,所以体质较一般人弱,所以受了些风寒就昏倒了,煎两剂药给喝了,很快就好了。
青儿笑嘻嘻地说,小蝶姐姐,没想到他洗干净了竟比女孩子还要好看呢。
小蝶淡淡地横了她一眼,转身对明月影说:宫主,小蝶去吩咐她们煎腰。
明月影点点头没再说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确实很好看,不过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这种样貌未免太过柔弱。在她心中男子是应该用英俊来形容的,应该有宽厚的肩膀,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宫主,您是想起邵公子了么?青儿小心翼翼地问。青儿和小蝶是是明月影最进身的丫鬟,武工都是明月影一手调教的,也只有她们敢问宫主这样的问题。只是小蝶素来沉稳,不会去碰明月影最不愿意碰的地方。
明月影面颊迅速漂上两片飞红,却冷冷地说:你去看看小蝶的药怎么还没有煎好。
青儿吐了吐舌头,没敢说话就出去了。
床上的人突然呻吟一声,明月影转过头去,却正对上一双眸子,漆黑幽深如一潭水,此刻却返着清澈的迷茫。少年怔怔地看着明月影。明月影也怔了好一会回过神来,皱了皱眉:你是谁?怎么在溪边病倒了?
少年刚一想,头骤然痛了起来。双手抱住头,眉头紧簇。
明月影暗道不好,恐怕是撞到头,失去记忆了。看他痛苦不堪的样子便身手想去点他的昏穴。哪只一深手,手腕被迅速抓住,颈部也被同时紧紧扼住,“膨”的一声,身体被抵在床里的墙上。她惊住了,竟然没有力气反抗。那双手的主人也惊住了,看了看明月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不相信这是他干出来的一样。
少年急忙放下手,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般。“啪”,先是一阵风声,然后面颊一痛,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被打的倒翻在床上。
明月影何曾被别人这般无礼过,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伸手又是两个耳光。少年却只是缩着身子往后躲,却没有其他反抗。明月影心只这只是习武之人习惯性的反应,并非故意,又打了两耳光出了怒气,看着少年白皙的两颊都高肿起来,嘴角还渗出了血,扬着手就打不下去了。
少年怯怯地抬起头,看到明月影颈部有红色的指痕,感到有些不忍。低声问:你疼吗?且直直地望着她。
明月影常年深居明宫,很少与武林往来,只是偶尔会下山到办一些重要的事情,有时候还能顺手救一些孤苦的年轻女子。明月影就是个孤儿,被前任宫主带回宫中收养的。也因此很少与异性接触,现在被这个少年盯着看,虽然看起来要比自己小上十岁,仍然觉得有些窘迫。
冷声说:你身子好了就下山,这几天别到处乱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就转身而去了
少年望着离去的身影,有些魂不首舍。

三天后,少年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这三天明月影都没有来看过他,青儿说他身体好了明天就必须下山了,他现在什么也不记得,只是觉得不想离开。离开,又去哪呢?他顺着廊亭走,看到假山另一侧好似还有一个单独的院子,一块木制的匾高悬,“忆昔小筑”红色的字,好像是用指力写上的。他记得青儿说宫主是独自住在一个别院的。难道?他走进去看到一扇开着的窗子,缓步走到窗下。里面是明月影,手里拿着一封信眉头微簇。凝固画面里的她有如天仙,他又看的痴了。她有什么烦心的事么?
明月影突然发觉有人站在窗外,推门而出,发现是这个少年,怒道:谁准你来我的别院?
少年突然有些揪心的难受,觉得自己好象很被人厌恶。垂下头说:我只是想看看你。
明月影皱眉道:小蝶青儿她们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别院是不可以进的么?
少年有些委屈:说了。可是……我明天就走了。
一个紫杉女子匆匆从前院过来,正是小蝶。一看到少年也在这里,心里喊糟,除了邵公子宫主是没有任何男人进来过的。
明月影看了小蝶一眼说:拖出去打四十藤鞭,然后扔下山去。
小蝶叹口起道:你跟我走吧。想去伸手拉他,没想他脚下似乎没动却闪开了。小蝶一惊,她是明月影亲手调教出来的,算不上一流高手也不至被人如此轻易闪过,便又去抓他,哪知每次都被他轻轻闪过。少年却好象看都没有看她,只是望着明月影,低声说:别赶我走。
明月影一挑眉,这少年的武功好似还在她意料之上。她推开小蝶脚下一动一招抓向少年抓。少年这次没有躲,看到明月影抓住他的手腕,露齿一笑。似乎很开心明月影能靠近他。
小蝶在旁边心中一动,道:宫主,既然他想跟着您就把他留下来吧。他身手好象不错,您既然决意下山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明月影看着少年,你真的想留在我身边。
少年脸红了红,点点头。
好。既然你要留下来就不能坏了我的规矩,小蝶,去。
小蝶已然明白,快步离去。很快就带着几个女子就拿着一个条凳和藤鞭回来了。青儿也跟在后面。
少年看到一楞,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要打他。
明月影接过藤鞭,没有温度的声音:趴过去。
少年看着她没有动,眼睛里有乞求。
不然受罚,不然现在就给我下山。
少年踟躇了一下,慢慢走到条凳上趴下去。两个女子,一人按住他的肩,另一个按住他的双脚。明月影走过去,看着少年雪白衣衫下微微翘起的臀,猛地掀开长衫,然后把裤子褪到膝盖处。少年只觉得下身一凉,想挣扎起身,却被死死按住,一灰心也就不再挣扎了。白皙结实的臀部和修长的大腿就这样暴露在日光之下。明月影冷哼一声,扬起藤鞭就重重地打下去。少年痛的身体一抖,倒吸一口冷气,臀上立时凸起了一道檩子。又是几藤鞭下去,已是疼的他撕心裂肺,但却始终咬着牙一声未出。明月影没想到他看起来这般瘦弱竟这么能忍痛,那鞭子更是不留余地的打下去。每一鞭落下,少年的身体都是一阵颤抖,却始终不肯出声。渐渐少已觉得熬不住了,疼痛在臀上大腿上灼烧,蔓延到全身。心更是痛的厉害,她为何要如此待我呢?
三十鞭过后,少年的臀和大腿上已是青紫遍布,许多处皮肤破裂开来,血沿着条凳流到地上。明月影也有些下不去手了。青儿在一旁看的不忍,向明月影道:宫主,饶了他这次吧,你也说他身子弱,再打下去恐怕他就撑不住了。
小蝶向少年望去,只见他面白如纸,气息微弱,忙道:宫主,他好象昏过去了。
明月影一看,果真昏过去了。便扔下藤鞭。
算了,青儿,你把他带回房间给他上药。小蝶,你跟我来。

宫主,小蝶问句不该问的。我们明宫向来不搅进武林的是是非非,您这次还是为了邵公子吧?小蝶一边说一边把新沏好的茶端给明月影。
明月影接过茶却没有送向口中,眼中飘着一丝哀戚。小蝶,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这么多年了,他都有了妻室。我又何苦?我又何苦?
只是一纸飞书,上面都是武林正道之类冠冕堂皇的话语。可是她明白,他是在请求他。他邵家需要支持的力量才能在正道势力的较量中才能站稳脚。明宫在武林中能存在二百多年,是因为从不搅进武林的争夺,亦是因为宫中有代代相传的武功绝学使得无人敢轻易侵犯。宫中弟子都有一身武艺,否则这些弱女子如何能独占一山而不被倾巢颠覆?
小蝶叹了一口气,问道:宫主可知,这次武林豪杰集结为的是什么?
邵林杰的飞书上说近两年来江湖上出了个“忘重阁”,首领是什么人却不知道,只是已经残杀了许多赫赫有名的江湖前辈。半个月前,前武林盟主柳天茗身下最负盛名的郝云飞也在家中被刺死,一剑封喉,竟然连招架的能力都无丝毫。
小蝶暗暗皱梅道:按说郝云飞在前任盟主柳天茗身亡后就已经不理世事,守着一个庄园渡日,为什么找他下手呢?
立威吧。明月影的纤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又道:争来争去,到头来还不是一把黄土埋了枯骨?林杰怎么就想不开呢?随我来明宫过清净的日子多好?
小蝶道:宫主还不甘心么?人的心是不肯疲惫的,除非到死了那一天。更何况……宫主也不是在跟自己纠缠么?几年也没有一声问候,情急了又来找宫主,宫主还不是什么都不顾地要去?
大胆的丫头!明月影怒道,但却没有几分怒气,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也只有小蝶才如此了解她的心思,也只有她在为自己道不值。可是……识君容易忘君难啊。
认识他,还在韶华时,也有十年了。眼看着年华已去,情却不肯老,经不住一碰,又开始荡漾。
这该如何了?
小蝶看宫主没有说话,问道:宫主,你不去看看那个小公子?那孩子好象喜欢你喜欢的紧。被你打的那么惨就是为了留在你身边,你可真忍心。说着轻轻笑了起来。
明月影推了她一把,骂道:胡闹!多大的孩子你也来编排?
小碟笑着:可不是我编排,宫主不可能看不出来,那小公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睁眼就记住了你。
明月影神色一黯,缓缓道:且不说他身份定然不简单,就说他在记忆恢复前跟着我们的这段时间,我也不希望再生出什么麻烦。

少年醒来时已在床上,青儿在给他上药,只是伤口一碰就疼得厉害。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青儿,她不赶我走了吧?
青儿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喜欢上我们宫主了吧?
少年脸一红没有答话。
青儿叹了一口气,又道:你喜欢也没有用的,江湖上倾倒与宫主美貌的人不计其数。且不说你年纪要比她小好多,就是一样的年纪,你也没戏。
为什么?
青儿一张嘴,刚想说的话又立即咽了下去,同情地看了少年一眼。柔声说道:你还先好好想想你是谁吧。
我是谁?少年眉头又皱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好象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觉得这样也好。他甩一甩头,不想想。

几天后,他已经能下床走路,只是行动的时候臀上仍隐隐作痛。几天没有看见她了,可是又不敢再进她的别院。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忆昔……忆的是什么呢?有什么事情竟能够在她心中挥之不去。而我竟连她的眼都入不了。想到这,不觉这五月的风也有些萧瑟。远出有脚步声传来,其实还很远,但是他耳力极为敏锐,自己也不觉惊异。只是这脚步声,他已知道走来的人正是明月影。正犹豫着,是留在这还是走开,走开,又想看她,不走又怕她生气。正犹豫着,明月影已走近,他略一闪身,隐在假山后面。
明月影走到小筑门口猝然停住脚步,大声道:出来。
少年叹了口气从假山后走出,一袭白色长衫,稍过苍白的面颊,秀美异常。走出来也不说话。
明月影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进来吧。
少年走到小筑门口,突然停住脚步。明月影看他站在那,问道:你站在那干什么?
半天,他才问道:这次你不会打我么?
明月影忍不住笑了:我让你进来的就不会打你。
少年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笑。
就在艳阳下。

虽然已经在明宫里住了一段日子了,这却是他第一次进入明月影的闺房。屋内摆设极为简单,除了必备之物竟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只被褥等用品却是一律的水蓝色。
明月影指了制凳子道:坐吧。
少年听话地坐下,只是臀上一阵刺痛。
明月影问道:你对你自己的身世可想起了一些?
少年摇摇头。
明天宫中的大部分弟子都跟我下山,小蝶青儿也与我同去。为的是一场武林的盛会。你现在身份不明,不知道跟着我会不会不方便。
少年摇道:没关系,这个盛会为的是什么?
名为为武林盟主顾亦豪贺寿,实是商讨对付一个名叫“忘重阁”的组织。
当“望重阁”三个字从明月影口中说出的时候,少年漆黑的眸子微微一动,刹那便的深不见底。明月影此时正望着窗外的远山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到。少年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只是微微一怔,也说不上什么不对劲。想了想,又说:
我武功好象还不错,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听到这句话,明月影才把思绪又拉回到眼前这个人身上,怔怔地看着少年。心里想的却是:我认识他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年纪吧。

谢谢支持哦.第一次来,第一次写,你是第一个支持者呢.

脑袋里的构思可能有点又臭又长,我争取不要让它变成一个大坑把.

西湖畔。怀香阁。一对少年男女在二楼倚楼对饮。说是二楼,却只是围了雕栏,方便客人眺望远处的湖光山色。楼下是西湖盼最为繁华的街道,再往西走去,便是武林盟主顾亦豪的府邸。街道上是做小生意的商贩,形形色色的小东西都是年轻女孩子最喜欢的玩物,这条街道每天都热闹非常。今天更是如此,时不时有人抬起头打量二楼上谈笑的男女。这少年固然是丰神俊朗。这少女更是琼姿玉貌,顾盼间情绪两风流,便是西湖盼最大的青楼——西子楼最红的头牌苏芳晓。
少年望着远放连绵起伏的山峦,悠悠地叹口气道:哓哓,没想到你竟真的救出了萧七,保全了忘重阁的“十二影”。当真令刮目相看啊,我这次定要好好答谢你一番。
那是自然啊,阮大公子,我帮你救萧七的交换条件我们不是早就讲好了么?苏芳晓笑靥如花。
这名唤阮郁的阮公子讪讪的笑着,当作没有听到刚才的话,继续说道:哓哓你看别的女孩子在你这个年龄都已经出嫁了。这样吧,我为你赎了身,你以后过自由快活的日子可好?
苏芳晓仍是那么柔柔媚媚地笑着:我说阮公子啊,哓哓的本事不大,可你也看到了,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让尹大人把那个萧七从武林盟主的虎口中给捞出来了?哓哓若想离开西子楼还需劳公子费神么?
阮郁这般玩世不恭的人此刻也不禁有些黯然神伤,纵使练得一身好武艺,有时候竟然不如女子几句话来的有用。那顾俯想必早已埋伏好武林高手只等他们自己送上门去,哪知竟通过苏芳晓的关系让官府给救出来了。虽说这些所谓正道人士都好武林名宿自诩,却也不敢轻易惹上官府。又想到哓哓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竟要在这些达官贵人中周旋,又是怎样一般不易?
哓哓,你难道真的不想离开西子楼?夜夜笙歌的日子真的是你所愿么?
苏芳晓只是淡淡一笑,眸子里飘出些许落寞,徐徐道:阮公子,难道你还看不透么?富贵如浮云,情爱如流水,浮生一世乃过眼云烟,凡尘皆是虚妄。我一个小女子,即不耐清苦,又不堪守拙,倒不如流连在这西冷湖盼的山水之间,乞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阮郁被她说的一时怔怔的回不过神来。凡尘皆虚妄,柳鸾,那我们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又究竟为个什么呢?
一时间,气氛好似凝结。
苏芳晓柔声道:阮公子,就不要东拉西扯了,你那个忘重阁的事情哓哓可没兴趣,也不想搅和到里面。只是公子似乎也该给哓哓一个交代了。
阮郁平时的嬉皮笑脸现在完全变成了苦笑:哓哓,你何苦非要羞辱我呢?
苏芳晓冷哼一声:只许你们男人勾栏内外的风流快活,就不许哓哓有点乐子么?更何况……苏芳晓又露出她那媚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哓哓也没什么太多的要求,不过是喜好……痛击少年美臀罢了。公子不是很希望哓哓快活么?更何况,我们是有约在先啊。
说着竟伸出白嫩嫩的纤手拉住阮郁的手大大方方的走下楼去。阮郁无奈亦无语。

西子楼。
啊~哓哓,轻点,这绳子可是牛筋的啊。
阮郁被苏芳晓脊背朝天地按在檀木桌子上,万分不情愿地被把双手别到背后任人捆绑。苏芳晓仅仅把阮郁的上身捆住还不够,既而又把他的上身结结实实地捆在桌子上。手法娴熟,似乎也没打算来什么怜香惜玉那一套。阮郁心道:她总不至于为了绑我而早就操练过许多次了吧?难不成真是她一贯的喜好?阮郁暗暗叫苦。用哀戚的语调说道:哓哓,随便玩两下就好,别太认真了。
苏芳晓嘻嘻笑着:公子放心,哓哓哪舍得真打你?可是疼你都疼不过来呢?
阮郁听了这话却是脊背一阵发凉。更糟的是,接下来屁股、大腿、小腿都跟着凉了起来。苏芳晓竟一刀割断他的裤带把他下身的衣物完全褪到了脚上,又把长衫的后摆别到牛筋绳里。
阮郁怒道:苏芳晓!你太过份了!我堂堂男子汉,臀可击,衣不可褪!吼着的同时身体用力地挣扎,可哪挣扎的开呢?
苏芳晓一只手按住他的脊背,另一只纤纤玉手“啪”地在他臀上重重地打了一下,不屑道:扒都扒下来了,你给我老实点。
阮郁只觉得血轰然涌向头部,臀上的疼痛混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迅速地涌遍全身。居然从脖子到脸都红起来了。却果真老实了。
苏芳晓仍旧“咯咯”地笑着,摇曳着柳腰款步走到窗前,“哗”一下推开了窗户。已是月挂树梢时,冷风夹着人声一起涌进来。阮郁身子伏在桌子上,能看到楼下的街道和往来的行人,但却没法回过头去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但冷风吹来更加强了自己身体赤裸的那一部分的感觉。
苏芳晓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跟鸡毛掸子,手中握着有毛的那一端,看来光秃秃那一端是留给阮郁的屁股的。她走到阮郁的身后用手捏了捏他浑圆紧翘的屁股,笑道:都说女孩子的脸面娇嫩如同羊脂般,依晓晓看用来形容阮大公子的后臀也不为过嘛。她又沿着腿看下去,修长结实,虽略显消瘦,但配上白皙的皮肤,正合她意。
可谓风水轮流转,以调戏妇女为长的阮郁终于被无情地报应了,真乃天道昭昭啊。
苏芳晓由衷地赞赏道:以前还真没仔细瞧过公子的身子,没想到竟是这般好看,晓晓都不忍心下手了呢。
阮郁哑口无言了稍许一时竟想不出应对之语,哪知苏芳晓那句“不忍心下手”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却是夹着急风的一声“啪”。阮郁痛呼一声,臀上袭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在他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苏芳晓把她的婴唇靠近阮郁的耳后,轻声道:公子,可不能叫的太凶哦。这西子楼向来只有女子的惊叫声,可少有男子的。万一……街上的人听着稀罕都跑过来看热闹,你这脸面恐怕挂不住哦。
阮郁闻到从苏芳晓身上飘来的香气,心里说不上是羞还是怒,只得恨声道:苏芳晓,你暂且得意吧,别忘了我可是……啊……恩……
苏芳晓哪听得他说完,手里的鸡毛掸子一下又一下地往阮郁翘起的臀上用力地抽打下去。一边还补充道:晓晓当然知道,我们阮大公子在杭州城可是倾倒数千勾栏女子,调戏数万良家妇女的女中豪杰呢。一边讥讽,手可没停下。
阮郁在不歇的抽打下痛得只想叫娘,可他知道他就是喊祖宗也没有用,苏芳晓早对他传说中的种种风流韵事心怀不满,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还不一次嚣张够本?他只能勉强转移注意力,尽力不去仔细体会身上受罪那一部分的感觉。当年关羽刮骨疗伤的时候用的不也是这一招么?一边忍耐着刮骨巨痛还赢了一盘棋,被后世传为美谈。而如今自己这状况传出去想必也会轰动,不过却是一笑谈。阮郁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一抬头却看到窗外街道上走过一行人,确切地说是数十个妙龄女子。他这次很出息地没有被女子吸引,吸引住他目光的是跟在为首女子身后的白衣少年。
柳鸾。这些时日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忘重阁目前面临的危险也不知道他知情不知。更让阮郁难以忍受的是,在他的屁股惨糟一个女子蹂躏的时候,他柳鸾竟同一群女子在街上昂首踱步!!!
阮郁正在痛楚难忍嫉妒难当时,门“咔嚓”一声响,苏芳晓的贴身丫头小兰径直推门而如,双手还拿着一个扁担。更让阮郁心惊的是,小兰身后竟然还跟进来了十几个常年渴望他垂青的莺莺燕燕。他头皮一阵发麻,阮大公子以如今的姿态从今往后还怎么在青楼立足啊?
却听苏芳晓对小兰说道:怎么这么慢?鸡毛掸子使起来忒不痛快,这扁担使起来才有“杀威”之效嘛。
阮郁心道:好你个苏芳晓也太小看你阮大少爷了。牛筋绳我挣不开,我还震不碎桌子么?你实在太得寸进尺了!哪只一催动内力,全身却软软的竟没丝毫力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着了道。
苏芳晓笑眯眯地走过来,拿扁担在阮郁伤痕累累的臀上比量了一下。阮郁心中一沉,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索性闭上了眼睛。苏芳晓在再次挥舞起扳子之前,又一次把她娇嫩饱满的樱唇凑向阮郁的耳后,用只有阮郁听得到的声音说:阮大公子,晓晓可是香得很吧?
一边还伸手揉了揉阮郁目前正受屋内众人瞻仰的地方,又用责怪的语气娇声道:亏你也是个杀手,晓晓帮你记住这次教训吧。
阮郁此时才由身到心地领悟了,什么叫做——
最难消受美人恩。

(原本的构思,本姑娘觉得太过苦情了,突发奇想,加点料.感谢支持哦!)

客栈。
明月影一行人刚进入这家客栈,店小儿已带着谄媚的笑迎了上来。
敢问可是明宫主大驾光临?
明月影未答话。青儿道:你如何知道我家宫主?
小二一看如此娇美的小姑娘同自己说话那笑脸立马又迎了过去,哈着腰答道:邵公子估摸着明宫主和姑娘们这时候该到了,早给各位安排了最好的上房。
青儿刚想再问话,却听明月影淡淡的对店小二道:带我们去房间吧。

明月影独自站在房间的窗前,下面是喧闹的人流,果真杭州城近日来了不少武林好手。
上一次来杭州是什么时候?大概也有七八年了吧?七八年没有见到过他了,不知他可好?一路上早已听说他娶了当今武林盟主的大女儿顾盼兮为妻,膝下已有一对小儿女。江南邵家与武林盟主顾家联姻,还被传为江湖美谈呢。他过的应该很快活吧?
敲门声,然后是少年的声音:姐姐,我可以进来么?
明月影伸手整理了一下云鬓,道:进来吧。
少年回手轻轻关上房门,看了一眼房内的这个被他唤作姐姐的人。从明宫到杭州这一段时间,明月影已不再对他疾言厉色,可他总觉得有什么隔在他们之间,让他觉得他对她似乎又亲近不得。
他把手伸进怀中,掏出一支珠钗,轻放在桌子上,却并不言语。
明月影一楞,问道:送我的?
少年含笑点头。
明月影心中一暖。大凡女子,不管身份如何,总该是希望有个少年,能为她画眉,能说些贴烫人心的话语,陪她散尽内心烦闷吧。她笑道:你哪有钱,买这些东西。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我向青儿姐姐借的,我以后还她。
明月影拿过珠钗,细细看去,并非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做工很是精美。笑着对少年说道:不帮姐姐带上么?
说着便在凳子上坐下来。少年心中好不高兴,但还有些羞怯,略一犹豫,轻柔地把珠钗插入明月影乌黑的发髻,那般小心,那般仔细,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碰坏什么。心中满是喜爱和怜惜。明月影也享受着这被爱慕和疼惜的感觉,多少年了,没再有过。这被她当作弟弟的不知姓名的小人儿竟在不经意中,撩动了她的心弦。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房内一片春光大好,非常不应景的敲门声却又响起了。听到敲门声,明月影好象突然从一场梦中醒来般,脸上还有些燥热,不自然地清清喉咙,沉声道:进来。
小蝶一进屋,就知道自己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暗自叹了一口气,道:宫主,邵公子求见。
邵公子?明月影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突然有些慌乱。终于来了。
邵公子?少年左眉轻挑。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人了。怎么姐姐,心静如水的姐姐,一听到这个人就会有些失态?
明月影道:叫他进来吧。她没有看少年,又补了一句:你们先出去吧。
小蝶拉过少年的手,把不情愿的他带出房间。到楼梯转角处,对一个青衫男子道:邵公子,宫主请您进去。
少年看着这个男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剑眉入鬓,棱角刚毅,果真英俊非常。心中暗暗一涩,觉得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自己实在缺乏那一份男子气。
邵林杰看了一眼少年,只觉得这个少年少见的俊俏,看小蝶拉着他的手,更为疑惑。明宫什么时候竟与男子往来了呢?目光向前面明月影的房间投去,向小蝶道了声谢,便大步
走去。
少年看着男子的背影,低声问道:小蝶姐姐,他可是姐姐……心中一直惦念着的人?
小蝶道:他们相识已有十年了,在你之前,是唯一能够和宫主相视谈笑的人。
少年垂下头,眸子里精光暗闪,又忽然隐去。
小蝶看着他,觉得这个少年,便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依然琢磨不透。她觉得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孩子,心里暗藏了很多东西,令她有些不安。
小蝶姐姐,我出去走走。
小蝶看着少年走出客栈,单薄的身影在夜上的灯火里显得落寞且孤单。
青儿走过来,看了看少年几尽消失的身影,对小蝶说道:我看他倒还是真是痴心,虽然年纪小一点,但总比那个邵林杰强,总是利用宫主,没一点子真心。
小蝶秀眉微皱:青儿,说话不要总是这么没分寸。更何况,这地方武林人物众多,不要惹下什么麻烦才好。
青儿吐了吐舌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写的变是如今这般景象吧。花灯在穿梭来往的人头顶闪烁,好一派热闹的景象。少年抬起头,看向楼上的一扇窗户。窗内有高大英俊的男子,手持锦帕,在为伊人拭泪。少年看的双拳紧握,他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明月影推开上来为她拭泪的邵林杰。冷声道:够了。林……邵公子。你既然已有妻室,就不应该再来招惹于我。你知道我向来是不问武林是非的,你希望怎样尽管直说,我帮你这一次,就当我报十年前的救命之恩。我们以后便再无瓜葛。
邵林杰叹了一口气,道:月影,何苦如此?娶妻也非我本意。自从顾亦豪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江南邵家就是他心中的一快大石。顾亦豪这个人,不能为己用就必定要铲除,我们邵家一时也没有于之对抗的能力,唯有联姻一策才能让他安心,保我邵家啊。
明月影心中一酸,缓缓道:无论如何,你已有了妻子,她又为你生得孩子,你便应该好好待她。这些权势名利的事情在你们男人心中看的重,而对于女人……不过是想要一个能够相夫教子安稳的家。但愿你,不要再负了她。
邵林杰点头道:盼兮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女人,不同与他爹。
明月影心中酸楚,却道:你让我下山,武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邵林杰娓娓道来:这件事说起来要追溯到两年前,武林中出现了一个杀手组织,据说名叫“忘重阁”。收取的佣金很高,但信誉很好,不少正道人士也偷偷找他们交易,他们所杀之人大多也都是江湖中的奸恶之徒。或者是一些寻仇不成的人拖他们替之报仇,不过是金钱交易,所以倒也没有引起正道人士的太多注意。但这几个月来却接连有几个武林中名望很高的人被暗杀,很像这个组织的风格。更令正道心惊的是不问世事的郝云飞郝老前辈竟也被暗杀身死,这个杀手武功之高令人心惊,竟是一剑致命。弄的武林中人人自危。哼……我那个岳丈,知道了这件事好象也甚是不安。我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有些什么瓜葛,但看他这次匆忙纠结武林同道,我想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我想……
明月影淡淡接口:不知道你岳丈大人这次寿宴会发生什么,如果有机会,不如为你爹爹为你江南邵家在武林盟主的宝座上立稳脚,对么?
邵林杰道:月影,你还是这般慧质兰心。
明月影微微一笑,却是满眼枯涩。

少年走在街道上,人潮已渐渐散去,街道喧闹后的寂静显的特别冷清。但这一切却似乎很熟悉,好象什么时候,他也这样的走在街道上,一个人,或者……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柳鸾,你可让我好找。
少年回过头看到一个华服少年,同他差不多的年纪,或者还略微大一点,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好熟悉的样子,这个人,难道是我认识的么?
阮郁完全忽视了他犹豫的样子,还只管自己说着:这些日子你死到哪去了?你知道发生了多少事吗?知道不知道尹三和萧七都出了事?好在萧七被我救了出来……
说到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丝“地吸了口冷气,真他妈的疼。又继续说道: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么?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么?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说我这么一个风流倜傥年少多金的英俊公子天天找你一个男人有多乏味么?
少年听着实在恬噪,冷冷打断:你是谁?我认识你么?
阮郁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了,柳鸾虽然说对他的态度一向如此,却从来没有自己这般的幽默感,是从来不会开玩笑的。难不成……真把自己忘了。
嘿嘿笑道:柳鸾,你莫不是脑子真出什么问题了吧?
少年皱眉:柳鸾?头突然很痛,少年紧紧抱住头部,蜷缩在墙角蹲了下来。
五六岁孩童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爹爹,鸾儿的名字为什么不像爹爹的那么大气,却像个女孩儿?
浑厚的男声响起,威严中满是宠溺:像爹爹有什么好,空有一身武功,却救不了你娘。唉,她身子实在太弱了,生下你后,竟然都没来得及看你一眼便……那么好的女人。
刚强的声音中已有些哽咽,又继续道:鸾儿啊,你的模样和你娘很像呢,你娘的名字中就有这个鸾字,爹爹是忘不掉你娘啊。
柳鸾?是的,我叫柳鸾。爹爹……疼爱他的爹爹……十年前那场大火……亲眼看着爹爹被人害死的景象……爹爹临死前把他托付给了谷风子……教他武功的谷风子却不肯让他叫他师傅……阮郁……忘重阁……
柳鸾突然抬起头,看向惊住的阮郁,他记起来了。他叫柳鸾,前任武林盟主柳天茗唯一的儿子,“忘重阁”这个杀手组织的创建人和主人。而眼前这个人,谷风子的大徒弟,本来他应该称为师兄的人。两年间,陪着他出生入死,帮助他网络少年好手,组建“忘重阁”,帮着他苦心经营。
柳鸾靠着墙缓缓站直身体,这一会好像一万年那么长,沉重的包袱顿时又压住他的全身。他此时是多么希望自己是那个心里只有姐姐而没有姓名的少年。
阮郁楞楞地看着他,相识已有十年,从不曾看到他这个样子:你……你究竟怎么了?
柳鸾摇摇头:我没事,阮郁,你刚才说什么?这段时间我失忆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
柳鸾同阮郁坐在一家酒楼上。一看便是阮郁常来之处,他们坐了许久,饭菜都凉了,阮郁更是喝的白皙的面庞上染上了几丝红晕。
柳鸾道:你早晚要死在女人手里。
阮郁苦笑:是么?我可完全不这么看呢。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么?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再说,我也不能打着“忘重阁”二把手的名义在江湖上混吧。总得掩人耳目吧。
柳鸾没有理阮郁,看了一眼他所住的客栈的方向,道:尹三的事情我来解决。既然他落到了冠王堡,张鼎想必一时半会不敢动他,他可怕咱们“忘重阁”的倾巢报复呢。这次前来顾家贺寿,必定会把他带交给这些所谓武林正道公决,到时候再出手也来得及。
阮郁冷笑道:哼!这些大人物,一个比一个怕担干系。“十二影”的其他兄弟差不多已经全部到达,只要一查到尹三的所在,必定能出手把他救出来。
“十二影”是“忘重阁”的十二大杀手,都按自己原来的姓,在组织中却以数字为名。一方面能隐去他们原来的出身,另一方面也好辨认称呼。他们即为金钱利益,可两年来却也同柳鸾阮郁情同兄弟。“忘重阁”并没有其他杀手组织的恨辣,加入经过严格的考验,退出却也自愿,只要不透露组织的秘密。这两年还未出现过有人退出的情况,这些兄弟对于年纪轻轻的柳鸾都很是心服。
柳鸾道:顾亦豪把少林昆仑这些大门派的掌门都请下山来,何尝不正在等着我们出面?不用着急,先看他们出乱,我们必有可乘之机。
突然又想到邵林杰把明月影请下山的用心,不由的双拳紧握。
这时却听楼梯做响,上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胖子,满面油光,看起来少说有三百斤重。阮郁认得这人,名叫张人杰,正是张鼎的家臣,人品非但不是人中之杰,手下功夫亦不怎么样,却颇敢为非作歹。
这张人杰也向他们看来,他认得阮郁,都是风月场中的名人。但一看柳鸾,顿时心中一动,好俊俏的后生,白白嫩嫩的,竟生的像个女孩般。心中淫念顿起,想到他家老爷张鼎素有龙阳之好,抓回去必定讨得他欢心。但看他和阮郁似乎十分熟,转念又一想,阮郁不过是一个多金败家的风流公子,若是阻拦,就一道掳回去送给老爷。
想着两手一拱,笑着向阮郁走来。阮老弟,许久不见,不知可好啊?
阮郁也拱手一笑:张大哥看起来好气色啊。听说张堡主会前来给顾盟主贺寿,小弟便想这次是定能看到张大哥了。
张人杰呵呵笑着,看向柳鸾,道: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柳鸾看都没有看张人杰,他永远做不到像阮郁一般的棉里藏刀,跟什么人都笑呵呵的。随即站起身,向阮郁道:我先回去了。转身便走。
阮郁深知柳鸾的性子,也没有阻拦。
张人杰却一下子怒了,随即转怒为笑,道:小兄弟陪爷回去玩玩吧,难为你生的如此娇俏,不如让爷好好的疼惜一番。说着便伸手向柳鸾抓去。
阮郁心中暗笑,知道有好戏看了。柳鸾轻易不发怒,但他最大的忌讳就是别人把他的样子和女子相提并论,现在竟把他当成娈童……哈哈。
柳鸾果真没让阮郁失望。只见他瞬时间,拾起桌上的一支筷子,头都没回的向后掷去。但听一声惨叫,张人杰伸出的右掌已经被筷子钉在身后的墙上,筷子在他手掌上只剩下一半的长度。
张人杰惨叫后一阵痛骂,抬起头再看,柳鸾和阮郁都没了身影,只剩下几个手下在楞在那里。
接着,酒楼外面的人就听到一个粗暴的怒骂声,打人声,和几个男子鬼哭狼嚎的求饶。

明月影摆弄着眼前的一盒珠宝,江南邵家果真是财大势大,这些珠宝件件非但名贵,更是普通人即便有钱也难以寻觅得到的。可是,这么多年了。林杰,你终是不懂我,我何曾稀罕过这些东西?
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柳鸾径直走进来。
明月影皱眉道:你胆子大了,进来也不敲门。
柳鸾没有回答,看着明月影手里摆弄的珠宝。之前他送她的那支珠钗还在她的头上,只是和她手里的比起来,实在太过寒碜了。
柳鸾低声道:姐姐喜欢这些么,以后我送你些更好的。
明月影看他没头没脑地进来,却说这些话,心中有些恼怒。冷声道:出去!
柳鸾站着不动。明月影怒道:我说话你不听了是吗?
他已经听青儿说了有关邵林杰的事情,心中正是不大对味。更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实在不想和明月影变成对立的局面。他甚至不敢去想明月影知道他是一个杀手,还是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之后会做何反应。
柳鸾继续道:姐姐,回明宫吧。别搅进这些没完没了的是是非非了。
说着竟一把抓起邵林杰留下的珠宝,又重复了一遍:以后我送你更好的。然后竟一把掷向身后的墙面,只听“哗啦哗啦”的声响,那些珠宝连同盒子都摔的粉碎。
明月影一楞,她虽然并不稀罕这些珠宝,却也没想到这个一向看起来顺服的叫她姐姐的少年竟然敢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一扬手就给了柳鸾一个耳光。
柳鸾的左颊上顿时留下了鲜明的掌印。他回过被打偏的头,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别把姐姐的手打疼了。
说罢,竟从身后抽出一根藤条,放在桌子上。
又道:姐姐要打要罚都没关系。只是希望姐姐能回明宫,至少……也离那个姓邵的远一点。
明月影本来打了他一耳光,心中已有些后悔,但一听他竟然以这样的口气提到邵林杰,气的她一把拽过柳鸾,当即把他上身死死按在桌子上。顺手拿起藤条,就朝柳鸾的臀上狠狠地抽打下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藤条之下的人没有得到一丝平息疼痛的时间,只是在不断的抽打下不停地颤抖着。
有一段时间里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藤条在风中呼啸的声音和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十几下过后,柳鸾实在是觉得身上疼的厉害。疼痛像一只手,缓缓揪上他的心,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若是那个邵林杰,姐姐定然不忍心让他吃这样的苦头吧?
又是几下过后,柳鸾白色的后衫上已渗出血迹。明月影又一次扬起的手臂缓缓垂下,心中黯然,她似乎知道了,这个少年是不会躲避的,但同时,也是不会求饶的。
柳鸾伏在桌面上,剧烈的喘息着,直到明月影轻轻地把他扶起来。
竟是他没意料到的温柔语气: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十年前,我被歹人所伤,多亏他救了我一命。虽然说那时我们以终生相许,但……现在我便当只还他一个人情。所以,这次我是不能够轻易离开的。你可了解?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乱了阵脚。关心则乱,他也不能幸免。也只是垂头不语。
明月影见他未答话,也未再多说,把他扶上自己的床,身手去掀他的裤子。
柳鸾一惊,想身手去挡。明月影微微一笑,推开了。轻轻的褪下柳鸾的裤子,他的臀上已是青紫纵横,满是斑斑血迹。
为他擦拭,为他上药。
明月影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于惊人了。
趴在床上的柳鸾把红着的脸埋在手臂中,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有委屈,也有甜蜜。
他突然有点想哭。十年了,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孩子,从七岁以后就没有再哭过。如今,他却觉得有一部分融化了,好象要变成眼泪,流出来。

少年白衣胜雪,行于房檐之间,不过一块方巾却遮去了本来面目,只是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邵林杰轻轻地掩上房门,缓步向书房走去,儿子刚吵闹着在妻子怀中睡着。他看着美丽的妻子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却已显出几分憔悴苍老,便想到明月影,她还是那般,一如没有这已逝去的十年光阴。冷不防,颈项一凉,自己的配剑竟在月下反着青光。白衣人稍用腕力,邵林杰的头被剑抬起。他向白衣人看去,声音仍然很镇静:你意欲何为?
白衣人更加冰冷的声音:你又打算怎样?
无数个念头在邵林杰脑海中晃过,对方出手太快,自己竟然毫无防备地便着了道。而且自己完全摸不清对方的路数。只得道:阁下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白衣人依然冰冷的声音:明月影。
邵林杰思索片刻道:你是杀害郝云飞郝老前辈的人吧?
白衣人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继续道:你把你顾盼兮休了,娶明月影。
邵林杰一楞,未料到对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未及回答。
白衣人继续说道:不然我就把你妻儿杀了,你再娶明月影。
邵林杰:阁下不必操心别人的家事吧?
白衣人:不然我干脆把你杀了,如何?
邵林杰:……
白衣人:你肯不肯娶她?
邵林杰内心微一挣扎,咬唇说道:在下不明白阁下为何如此用心良苦,但我既已娶妻,不瞒阁下,又定会对她不起,我再不能负了她。
白衣人手腕一抖,一道血痕在邵林杰颈下赫然而显。邵林杰正觉无望,却见白衣人只是冷冷说了句:如此多义寡情,你倒不如做个真小人。便飞身离去。
白色的身影猝然在夜色中消失。

柳鸾扯下面上的方巾,露出一张白嫩俊美的脸庞,眸子中却是点点寒光。
我应该杀了他不是么?为什么下不了手?
我在怕什么?
姐姐知道我杀了她心爱的人,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呵呵,等她知道我是一个杀手之后,恐怕也不会再理我了吧?
柳鸾走在夜里无人的街头,只觉得前路那么长,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头一般。

顾俯。
旦闻武林盟主顾亦豪的五十大寿,江湖豪杰纷纷前来贺寿。名曰贺寿,实为一场武林盛会,自从郝云飞及一些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士相继被杀,整个武林人人自危。企图商讨对策以抗衡一个名叫“忘重阁”的杀手组织。
这天是顾亦豪的寿辰,顾俯内外热闹非常。正厅内,寿宴刚刚扯下,但见顾亦豪正在慷慨沉词,痛诉“忘重阁”近年来是如何残害江湖正道。坐上的有各门派长门,只见明月影做在邵林杰旁边,正暗暗皱眉,她身后是一个白衣如雪的俊美少年。突然一个家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声喊道:老爷,不好了,南院失火了。
顾亦豪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南院正是关押那个杀手的地方,定是来人将他救去了。当即对在场的人一拱手道:各位英雄,张堡主带来的那个杀手的同伙恐怕是来救他了,还劳烦各位与我同去,将来人拿下。
正说的时候,只见白日下竟有一道烟火竟在当空绽开,那白衣少年面色沉静,只是左眉微微一挑。
众豪杰正待起身,突然听到一个笑嘻嘻的声音说:不必了,人已经救走了。众人看去,是一个华服的俊美少年,手里摇个折扇,折扇上分两排撰写着八个醒目的大字:吾非多情自命风流。众人开始没有注意到他,现在一看他摇着的扇子竟写着如此不知羞愧的话,有人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华服少年正是阮郁,好象个活宝似的,懵然不知“自命风流”不是什么好话。仍然笑嘻嘻地说:各位英雄不要笑,这扇子正是本公子送给顾盟主的贺寿之礼。说着,慢悠悠地把扇子的另一面转过来,生怕有人看不清楚。上面也是八个大字:强似鼠辈自诩豪杰。慢悠悠地转过来,估计众人都已看清,随即轻轻一收,向顾亦豪双收奉上。
顾亦豪虽是涵养不错,也不禁面色一变,接也不好,不接也不是。邵林杰喝道:大胆!怎可公然侮辱武林盟主。
阮郁“嘿嘿”一笑:侮辱武林盟主也算罪过的话?那杀害武林盟主,火焚其家算不算罪过呢?
顾亦豪脸色已变的铁青,沉声道:你可是“忘重阁”的人?想拖延时间救你的同伴吧?老夫可不能由得你。话音刚落,手腕一翻,已向阮郁打来。
阮郁扇子一动,格过顾亦豪的掌势,嘴中又说道:顾盟主不用急着杀人灭口。你当年杀害柳盟主并未留下什么证据,知情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你也不必如此恐慌。
众人听的一惊。柳盟主当年之死有很多蹊跷未及查明,事隔已有近十年猛得一听既然和顾盟主有关。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武林中人人都在挣名夺利,更何况是武林盟主这样的地位。众人纷纷把目光向少林昆仑两派的长老投去,看这两派的人会作何反应。
果不其然,少林渺因禅师道了一声佛号说道:二位请先住手。这位小施主竟然说顾盟主乃杀害柳盟主的凶手,也请讲明因由,不要让别人受不白之冤。
阮郁道:没什么好说的。顾老匹夫当年和郝云飞那些人联手杀害柳盟主的经过为被柳盟主的儿子亲眼所见。剩下的该灭口的灭口,顾老匹夫精明的很,没留下什么证据。
渺因道:柳盟主的儿子还活着?那为何不请他出来对质?
阮郁道:没有对质的必要。顾亦豪拿出性命来偿就行了。
邵林杰若有所思道:郝老前辈可是被你所杀?
阮郁笑道:这可不关我什么事,不过我听说他是畏罪自杀了。呵呵,亏你们自命豪杰,自杀他人所杀竟然都看不出来。
渺因略一沉吟,道:既然郝施主的死也与你有关,且不论你你说顾盟主杀害柳盟主一事真相如何,也得请你在此多盘横数日,求个水落石出方罢。
阮郁笑嘻嘻道:这位大和尚,你看这顾俯上下一个好看的姑娘都没有,我留在这里多没滋味?时候也不早了,本公子就告辞了。说着转身便要走,顾亦豪哪里肯让?回身取下他的单刀攻了上去。众人也纷纷出手拦截。
阮郁虽然武艺精练,哪敌得住这么多武林好手同时围攻。眼看就要不支,大声骂道:有异性没人性的,你真要看着我被性顾的灭口啊?亏我还是帮你。奶奶的,晓晓还等我回去和花酒呢。
众人一听他似乎还有帮手,心中一惊。但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向顾亦豪冲去。顾亦豪一心想把阮郁毙于倒刀下,没想到还有人会对他出手,只一招手中单刀竟被人夺去。在他还错愕不及的一刻,只觉颈项一凉,接着喉头的鲜血喷涌而出。竟睁着眼睛死掉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样子。最后他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顾伯伯,还记得鸾儿吗?现在鸾儿送您去爹爹那里,您可以当面向他赔罪了。
众人一时都楞在当场。没想到武林盟主竟被这个不及弱冠的看起来还颇为单薄的少年一招夺去兵刃,又被一招内杀死。
柳鸾杀过不少人,因为他是一个杀手,但这是他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杀人。这个人杀了以后,父仇已报。煎熬他尽十年的仇恨突然消失,他只觉得空荡荡的。他不敢转过头去,不知道会看到明月影怎样的眼神。他等于利用了明月影进入顾俯,但若非如此,顾俯的重重设计怎会如此容易突破,又怎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报了父仇?
众豪杰这一惊之后,各有悲喜。而且是喜的多悲的少。邵林杰也是数个念头闪过,这个武林盟主虽一直与他江南邵家暗中抗衡,但毕竟是他的岳父,不免有点黯然神商。但知道他老爹邵仁雄定然心中暗喜。当今武林盟主一死,武林各派相抗衡的格局势为一变,但愿从中能收渔人之利。
邵林杰的念头也不过是瞬时间闪过,知道不论如何,身为顾家的女婿也不能看着岳父大人惨糟横死而坐视不理。手中剑一沉,便提起向柳鸾攻去。柳鸾正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但习武多年让他的身体对扑来的杀气有自然的反应,只是略微一顿便身手取过阮郁的折扇,格开邵林杰的攻势,然后手中的折扇随之攻向邵林杰的咽喉。只是刹那间,场内局势突变,邵仁雄渺因禅师及昆仑的长老都急忙出手。招示瞬息万变,柳鸾原本应付从容,看的阮郁暗暗叹息:明明是同一个人教出来的,怎么水平就差那么多呢?
但突然一把剑柄系有龙凤配饰的长剑斜斜的刺过来,柳鸾身形一顿。他认出那是明月影的长剑。只这一顿,出剑的人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长剑竟然直直刺进柳鸾左胸。此时,柳鸾手中的折扇正好抵在邵林杰的咽喉处。
柳鸾低头看着几乎穿胸而过的长剑,顺着长剑看向面容也有些错愕的明月影。许久,嗓音有些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姐姐。
明月影没想到柳鸾竟然躲不过她的剑,看到他白色的衣襟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浸湿,只觉得心中一痛。又看到旁边的邵林杰,咽喉正被柳鸾的折扇抵住,她知道,即便只是折扇,柳鸾也能够让邵林杰立时死在当场。便冷声道:你放了他。
柳鸾本来已经忘了邵林杰,但听明月影的这声冷喝,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鲜血从喉头涌出。但手中的折扇又用了几分内力。邵林杰几乎不能呼吸。
明月影看到柳鸾吐血已是不忍,可看到被他苦苦相逼的邵林杰,缓缓说道:你现在马上放了他,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柳鸾觉得周身寒冷,便也冷冷的笑了,其中满是嘲讽:我杀了他,姐姐又打算如何呢?
明月影从未看到他有如此的表情,心想,这才是这个杀手的本来面目吧?便狠下心道:你也活不了。
柳鸾看着明月影,漆黑的眸子里泛出了大片的雾霭。胸口的疼痛涌遍全身。
你要杀我么?
你为了他竟然要杀死我么?
他在你心中的分量是我根本无法企及的不是么?
若是这样活下去,倒不如死了痛快。
刚想开口说:那你便杀了我好了。
只听到那个一贯笑嘻嘻的声音此刻突然平静的说道:他死了,在场的人都要跟着陪葬。话音刚出的同时,十二个黑色劲装的青年突然在屋内出现。
“十二影”。
只是刹那间的事情,十二件兵器已举向在场的几个主要人物。
阮郁继续说道:你们不是来商讨怎么灭掉“忘重阁”么?现在正好可以来试一试。又把目光转向明月影:明宫主,柳鸾若是死了,我就先把姓邵的分尸,然后遣人把尸首丢向大江南北,然后便废了你武功,劳请您为他终生守陵。
场内的变化令人错愕,众人就这么僵持着。渺因禅师道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说道:柳施主你的伤口正流血不止,还请你放了邵施主,让老衲为你疗伤。
众人心中暗骂,这个老和尚真是迂腐,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废话,不想着怎么对付“忘重阁”以求自保,还为一个杀手疗伤?
柳鸾原本就白皙的面孔现在已经苍白如纸,他仍直直地看着明月影,好一会缓缓的伸出左手握住没入胸的剑,鲜血立刻从手上延着剑身流下,柳鸾缓缓地把剑从自己的胸前抽出。胸口又是一阵剧痛,鲜血大量地涌出,身子不禁一晃。淡淡的说道:姐姐若是要柳鸾的命,柳鸾本该双手奉上,但我现在还有要事未了,也不能拖累了一干兄弟。等事情了了,柳鸾的性命,送给姐姐也罢。说着,垂下右手,放了邵林杰。
阮郁急忙伸手点了他身上几处要血,心想,再不止血,光流血也流死了。
柳鸾把目光投向渺因禅师,说道:我本无意管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闲事,但可以告诉你们,你们需要对付的绝对不是我们“忘重阁”,“忘重阁”的存在本来就是我为了报杀父之仇才组建的。你们真正需要对付的敌人已经开始渗入各门各派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渺因颜色一整,道:不知道柳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鸾未再答话,只是用手按住伤口,又看了一眼明月影,缓步走出顾俯。阮郁伸手扶住他,十二影戒备着紧随其后。竟无人阻拦。

明月影手中的剑低垂着,鲜红的血液顺着剑滴在地上。她没有再看邵林杰,只是低声说道:邵林杰,十年之前你救我一命,今天我算是把这份恩情还了,以后我们各不相欠。
邵林杰看着这个本与他情深义重又私定终身却被他辜负的女子,心中好不难过,还想要说些什么。明月影已带着明宫的弟子大步离去。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sjzlkbw

是这样的.

上面的内容其实已经写出来很久了,但是其实没有写完.因为在某个关键的时刻----

一杯温暖的咖啡亲吻并且拥抱了我电脑的键盘,于是我亲爱的键盘的个别部位就此瘫痪了.

我也没办法,虽然写这么臭长的东西有些违背本性,但还不想轻易放弃.

电脑的问题么…解决ING

苏芳晓摇曳着腰肢,手里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推开门就看到阮郁怔怔地看着正在床上昏睡的柳鸾。只见那个一向自命风流潇洒的阮大公子此刻却显的身形佝偻,脸上亦是一片憔悴茫然之色。苏芳晓轻轻地一声叹息,惊动了阮郁。阮郁猛的回过头来,脸上还残留着些许错愕,但瞬间又恢复了那好象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身子可好些了?苏芳晓扬了扬下巴,望向面如白纸正昏睡着的的柳鸾轻声说道。
他敢不好试试。幸亏剑偏了一寸,不然……嘿嘿,当然也多亏了晓晓千金难买的灵药救了这小子一命,不然以他那动不动就病歪歪的身子这些日子哪能恢复的这么快?
苏芳晓微微一笑,伸出一个宛如玉葱般的手指点了一下阮郁的额头,轻声道:阮公子,别人不知道,晓晓可清楚的很。这个柳鸾是要死还是要活,要伤心还是要快活,可由不得你说的算。你对他这份心,嘿嘿,可算是枉费了。
阮郁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轻咳一声道:我怎么听不懂晓晓的话呢?
苏芳晓娇笑道:阮公子以为晓晓说什么呢?
阮郁没有答话,转过去头去看柳鸾的脸又慢慢沉了下来。
许久柳鸾头微微一动,轻声呻吟着睁开了眼。入眼的略微撇着嘴角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回想起在顾俯发生的种种事情,觉得内心疼痛不堪,越发觉得胸口的伤如刀绞一般。
苏芳晓走过去,端着药碗捏着柳鸾的下巴就把药灌了进去。根本看不出这么娇俏的女子行事居然这么不温柔。柳鸾本是不肯的,但这些日子以来竟被她灌的成习惯了,所以也不反抗。他有点不把苏芳晓当女子,好象也看不到她的美色。苏芳晓灌完药,对着阮郁露齿一笑,没有说话便径自出去了。
阮郁突然想到之前柳鸾说他早晚死在女人手上的这句话,当即冷笑道:好象差点死在女人手上的人不是我。
柳鸾也不去答话,许久才说道:他闭关已有三年了吧?该出关了。
阮郁点头道:前些日子收到他老人家的飞鸽传书,说近些日子会来江南一带办些事情。见到他老人家你可乖一点,我们这两年做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免不了要受责罚。
柳鸾没有表情地说道:你的师父自然会见你管你,他又不是我的师傅,哪里会见我管我?
阮郁眨眨眼睛:不知道你们叫的是什么劲。他老人家哪一样功夫又少传与你了?我们一同习武生活这么多年,你样样都比我好,不就是没有一个师徒的名分么?
柳鸾道:他虽传我武艺教养我也不过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其实心里讨厌我的紧吧。
说着好象又想到了什么,竟突然又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嘲讽的笑。一边笑一边喃喃地说:我还当只有他讨厌我,原来是人都会讨厌我。嘿嘿,我可当真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阮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心里想的却是:是人便都讨厌你,难道我不是人么?又转念想到他现在必然灰心,多说无益,还是闭嘴吧。
柳鸾闭上眼睛,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显然是伤口疼痛。过一会又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阮郁道:我杀父之仇已报,“忘重阁”也不想再管了,就交给你了。要继续要解散都随你,只要不断了大家的生路便好。
阮郁没有回答,却问道:你要做什么?
柳鸾把目光投向窗外,悠悠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这件事情办完了,我就去找她。心里又想反正我父仇已报,也不想再杀人了,除此之外活着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了。姐姐若是不齿我是一个杀手,那我便死在她手上好了,也算是一件美事。
阮郁笑嘻嘻地说道:你要去做什么事情,怎么也得带着我啊。
柳鸾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我打家劫舍你也跟着我去么?随即又叹了口气道:阮郁,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没法报答你,也不想再拖累你了。
阮郁仍是笑嘻嘻的说道:打家劫舍可好玩的紧呢。再说,你哪里拖累我了?这两年不再师父身边我可玩的快活着呢。杀人还有钱赚,有钱了,还可以左拥右抱绝色美女。我可快活着呢。
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冷哼。只见一个儒生打扮形容英俊飘逸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来,口中说道:打家劫舍好玩的紧?还左拥右抱?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啊。
柳阮二人向门口望去,两颗心顿时一起沉了下去。来人正是谷风子。谷风子修道家之学,只是并不拘泥俗世之见,亦不做道家装扮,乃出世之人。所以以他修为之高明,却并不为世人所知。柳鸾看着谷风子此刻虽然面色冷峻,但声音中气十足,脚步稳健。心里想问问他身上的毒伤可又复发,可是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却见阮郁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柳鸾这些日子身体已渐渐开始康复,也挣扎着爬下床跪在地上。阮郁一看他下床想阻拦,却又终究不敢再说话,只觉得师父的目光冷冰冰的,不知道他们的事情他老人家知道多少了。心里暗暗叹息,大事不妙。柳鸾虽然是谷风子一手抚养长大又教他读书习武,可是却坚决不肯让他以师徒的名分相称。尽管如此柳鸾心中对他的敬畏也不减半分,虽然不能够唤他一声“师父”,又兼性情不像阮郁那般讨喜,一句撒娇的话也不会说,倒只会硬生生的顶撞。但见到谷风子从来却也以弟子之礼。
谷风子看着并排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阮郁是四脚着地,整个身子也伏了下来。而柳鸾跪着的身子却是直直的,一副做错事不认错的样子。
他其实已经来杭州城有一段日子了,他们的事更是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虽然谈论的人大多道不出他们的名字,但刚才听到这两个小子那一段对话,更加确信了他的猜测。怒的他直后悔怎么养大了这两个人,倒不如趁他们小的时候打死算了。
谷风子看着柳鸾道:你要报杀父之仇,自是情理当中。可是又为什么培养杀手,为了钱竟枉杀好人,又弄出这么多事?
柳鸾看着地说道:“忘重阁”虽然收取佣金取人性命,但没枉杀一个好人。
谷风子一听,且不去细想事情究竟是否,但看他那个态度语气便登时大怒,右手扬掌便要打过去。可手掌挥到空中,抖了抖,究竟没有真的打下去。谷风子自然知道柳鸾这孩子打小就是这么个硬脾气,且受了伤,自然也不忍心再打他。但口中却冷冷说道:既然你什么都那么明白,我自然也管不到你。
柳鸾心中一涩,倒宁愿他打自己,打的狠也没关系,总好过一副全然不相关的样子。心中又想:是了。我又不是他的弟子,他自然懒得管我。从小也是,虽然在习武上非常严格,可是对于其它的事根本不去过问。不像对阮郁,事事约束,动辄打骂。想到这,微微一笑,更觉苦涩难当。
谷风子便不再去看他,突然一脚把阮郁踹倒,厉声道:畜生,我便是这么教你的么?胡作非为,闹事嫖娼。你还有脸见我么?
阮郁被踹翻后又急忙跪好,连声说:徒儿知错,请师父重重责罚。
他平时买乖耍巧,现在看师父当真动怒了,竟老老实实的,大反与往常。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地有些发抖。
谷风子正待痛骂却听到远远有脚步声,正向这房间走来。不一会,人就进来了,却是苏芳晓。苏芳晓一进来看到一个中年男子长身而立,另外两个却都跪在地上,觉得好笑。却仍是极为有礼,向谷风子盈盈一拜,给谷风子问好。谷风子冷冷一看,只觉得这女子美貌中大含妖媚,心中又是一怒。向阮郁问道:这是谁?
阮郁道:她是晓……苏,苏姑娘,是徒儿的好……好朋友。
谷风子一看他的样子,怒气更增。
阮郁知道这次恐怕不能好过了,不如自觉点,便向苏芳晓道:麻烦姑娘,帮我取条鞭子来。
谷风子又冷哼一声,心想这小子倒是长进了。
苏芳晓更是笑意大增,一会便取了条马鞭过来,又向谷风子道:还望前辈略加惩戒便好,轻饶阮公子。晓晓也不便参与前辈的家事,这就告退了。
这个苏芳晓其实是落井下石,知道谷风子见她定然不喜,为阮郁求情更显他们之间关系暧昧。心想,阮郁这回可有好果子吃了。
谷风子果然气的发抖,看苏芳晓摇曳着腰肢走出去,心想这小子趁我不在,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厉声道:你还不褪衣受打?
阮郁心中暗恼,这个晓晓当真故意,害我被师父痛打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却也没办法,只得把衣服脱了下来,赤裸上身,转过身去用双手支着墙。
谷风子看了他一眼道:裤子。
阮郁想哭的心都有了,磨磨蹭蹭地把裤子也脱了下来。顿时全身赤裸,忍不住想用手去遮羞处。谷风子却早已拾起他褪落的腰带,把他双臂向后一扭捆在一起,又把剩余的部分抛向房梁,转瞬之间便把他反手向后吊了起来。阮郁顿觉双臂疼痛,腰自然弓了起来只能脚尖杵地,几乎站立不稳。心里却是又羞又怕。
柳鸾仍是直直地跪在一旁,看到阮郁被吊起来心里也是一惊。
谷风子已经一鞭抽了下去,“啪”的一声伴随着阮郁的一声惨叫。
阮郁以前挨打的时候也没少装腔作势地喊叫,但这次是真的受不住疼痛。只觉得臀上像被砍了一刀一样,心中害怕,便更觉疼痛。
柳鸾听到阮郁的叫声,也禁不住身子一抖,向他的臀上看去。一鞭下去竟然打得皮肤几乎破裂。阮郁更是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可是着一鞭的疼痛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谷风子手中的鞭子又打了下去,阮郁更是疼痛。之间白皙的臀上两道并行的血痕。
柳鸾心中一急,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谷风子手中的鞭子又一下接一下地打下去,每打一鞭却给阮郁一点喘息的时间。
阮郁更是惨叫连连,渐渐喊叫声中已经有些哽咽。想求饶,但又不敢。知道师父一但真的发怒,愈是求饶恐怕要打的越狠。眼泪却已流了下来。看起来甚是凄惨。
柳鸾眼看着阮郁被打的皮破血流,鞭子抽打过时,连大腿上半部分都是伤痕累累。已经目不忍睹。心想:都是我害的他。心急之下来话都不会说,竟伸手去夺鞭子。谷风子一疏忽,鞭子就被柳鸾顺手拽了过来。
谷风子如此下死手地责打徒弟,其实也是心疼,但若不狠下心来教训一顿,不知道以后又要生出什么事来。打到后来看到阮郁实在是禁不住了,已有饶他之意,哪想到柳鸾竟然敢来夺鞭。
那时候辈分界限甚是严格,按说柳鸾就是开口替阮郁求饶也不该动手,这一动手就是以下犯上。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师尊更是等同于父亲。虽然古风子与柳鸾无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实。柳鸾虽然脾气倔,但也从不曾如此大胆。
谷风子对柳鸾本来就是憋了一肚子气,这下更是气的须发皆张。指着柳鸾,口中“你,你”的竟气的说不出话来。
柳鸾把鞭子夺过来后,才顿觉不妥,心中懊悔竟然冒犯了谷风子。又直直地跪在地上,想说认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看谷风子气的不轻,心中更乱,一时无法只得把手中的鞭子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谷风子哪里还会再去拿鞭子,只觉得胸口气闷无比,心想,我再看着这两个小子,非被活活气死不可。当即转身,飞身而出。
柳鸾仍双手高举着鞭子,僵住的身子一阵剧烈的颤抖。他这个动作本身已有认错之意,只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可谷风子竟然连责打他都不肯,就这样转身离去,柳鸾顿时被一种完全被抛弃的冰冷袭遍全身。

罢了.罢了.他心中暗想:

娘亲生下我便引身体娇弱去了,爹爹又为奸人所害,被谷风子抚养张大,可他又始终弃我如薄履.就连,就连姐姐都不吃我是个杀手,为了救她的心上人,宁愿一剑杀死我.我原来便是这般糟人厌弃的.

想到这,只觉得胸部的伤口一痛,昏了过去。

换了个键盘,可以继续写文了.

虽然呢,本人觉得此文有点曲高和寡,但是仍然感谢回复支持的朋友.不然我真就写不下去了.

更希望大家能对小文的情节或者人物安排提出些建议看法.

不要让这些少年感觉太孤单.哈哈

sophie_s这个有个人喜好的问题吧。嘿嘿本人比较喜欢F/M M/M。

老实承认,我这不是特别地道的SP文章,我也不是故意的,越写越没谱了。呵呵

前天更了近一万字。磨磨叨叨磨磨叨叨。嘿嘿……

沈子萼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挑起小红的下巴,柔声道:
“小红,想你小小年纪为了给父亲治病就买身到我沈家为奴为婢,可真是苦了你了。”
名唤小红的丫鬟,只有十五六岁,俏生生的也是一个美人。只见她俏脸微红,头忍不住低下来,小声说道:“小红不苦,能服侍少爷是小红莫大的福分。”
沈子萼微微一笑,道:“你看你这般惹人怜惜,那些粗重的活就让那些粗笨的婆娘去做吧。你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只管对我说,我无不满足你。”接着又“嘿嘿”一笑,一伸手就把小红拦到了怀里。嘴里还喃喃道:
“我可是真心喜欢你啊。”
罗纱蔓垂,床上此时正是春光无限。
沈子萼自然是个风流俊俏又年少多金的公子,而且是个远近有名的败家公子。他爹爹去世的早,家里只剩下一个老母亲,把他宠的不象样。这个沈大少爷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兼他几年前得了一位高人传授功夫,更加是无所不敢为。为青楼女子打架,又学人家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自是不少干。幸好总算没有真的惹到什么大人物,出了事都是事来钱堵,他沈少爷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一个年近五旬的老母亲。沈家就他这么一个独苗,可眼见他已到弱冠之年却依然是这么无所事事,整天吊儿郎当的。做母亲的虽然心急,劝不动,打又不舍得。总算沈家家境殷丰,倒也由得他去了。

沈子萼这天销了艳思,心满意足地在街上晃荡,一抬头就看到一家新开的茶楼,鲜红的三个大字横在牌匾上——黯春愁。沈子萼不禁暗道声奇怪,什么时候开了这么家茶楼,还取了这么奇怪的名字,竟然连我沈少爷都不知道。想着便抬脚上去了。
只见这茶楼装饰的甚至精美,颇有雅致,还有几个雅间。他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只看见另一个临窗的位置坐着一对男女。男的朗目剑眉,一身华服,风流俊美竟与自己在仲伯之间。不禁暗暗稀罕,这圳川小城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如此的人物?最吸引他的还不是这个少年,而是少年旁边的女子。这女子的衣着并不华丽,不过是一袭清清爽爽薄纱紫衫,但却衬的腰姿婀娜,大有弱柳扶风之态。面貌更是宛如仙女下凡,尤其巧在凤目含情,一颦一笑间便有柔情从双眸中飘出。看得沈子萼直觉得满楼都是春光。正在心神不能把持的时候,那女子好象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挑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沈子萼顿时想到一个词——惊为天人。

那个华服少年含笑的脸上浮上了一抹淡淡的枯涩,轻声说道:“我是一定要找到他的。”也不知道是在对那个女子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那女子道:“我知道。可是找到又怎样?”
少年道:“我……我也没什么奢望,只要……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他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女子也叹了口气:“你呀,自命风流都是假的。当我不知道么?你是蜂蝶丛中过,花粉不粘身。世人都道你贪恋女色,哪想到我们多情的阮大公子却是独有钟情呢?”
这一对男女正是阮郁与苏芳晓。那日谷风子痛打了阮郁一顿后拂袖而去,自是苏芳晓收拾了残局。那阮郁痛的在床上哼哼呀呀了好几天,而柳鸾在醒来后趁人不注意竟然偷偷溜走了——这个“偷偷溜走”自然是阮郁的看法,柳鸾向来是自来自去从来不和别人打招呼,包括他阮郁在内。阮郁养好了伤便要出来寻他,苏芳晓与他走的近的事整个杭州城都知道了,顾俯的事传开后她也不愿意再留在杭州城横生枝节,竟同他一起来了。他们二人一路打听柳鸾的去向,现在到了圳川就断了踪迹。已经有一个月了,苏芳晓反正有钱,也不怕会没钱便开了个茶楼操持起来。也算是聊胜于无。
阮郁低下头,十根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茶杯,许久说道:“晓晓,别人都当你我是老相好,却不知道你却是我平生唯一的知己。可是我却害的你有家难归,我……”
“呵呵呵……”苏芳晓芊芊的素手掩着嘴笑了起来,好象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我们阮大公子负了多少姑娘,今儿个却独独怜惜起晓晓了,真让晓晓生受了。不过阮公子这话可却差了,什么叫‘有家难归’?难道晓晓就非得做一个青楼女子么?晓晓尽管是个女儿身,却也有点以地为铺天为芦的豪气,你可莫要瞧人不起啊。”
阮郁心中感激,苏芳晓帮了他不少忙,又反受连累。如今这般说话,看起来是讥笑他变得婆婆妈妈,其实是深怕他内心不安。他自然懂得,但觉有知己如此,夫复何求?当下微微一笑,双手举杯,以茶代酒向苏芳晓一敬。
苏芳晓自然是会心一笑,坦然受了。

沈子萼不时偷偷地瞟他们几眼,但见他们一会叹气一会有相视而笑,两个人看起来颇为相熟,心中暗暗发愁。这个小美人,该怎么弄到手呢?
这时候,却见有人上楼。一看便知是在茶楼酒店靠卖艺为生的两人。衣着甚是破旧,但还是很整洁的。店伙计早早就迎了上去同他们说话。沈子萼细细看去,只见那老者似乎已有七十高龄,女儿却只有二八年华,生的也很秀气,应该是祖孙。店伙计同他们交谈几句就向苏芳晓走过来又同她说了几句,苏芳晓笑着走过去拉起来女孩的手看了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女孩低着头甚是害羞,小声道:“绿儿。”
苏芳晓看着喜欢便对老人道:
“老人家,你们祖孙二人便留在这吧,能赚到几个赏钱也好,赚不到也没关系,我总是能供的起两个人的口粮的。”
老人家一听急忙拉着孙女跪下去道谢,苏芳晓急忙把二人扶了起来。沈子萼看了心中暗道:原来是老板娘,这下事就好办了。
阮郁也笑着走过来,笑着道:“麻烦老丈与姑娘赏个脸,唱一曲也叫小子赏心悦目一下。”
老人忙道“不敢”,边取出古筝,轻轻拨弄起来。绿儿也放开喉咙轻唱着,她声音圆润,这曲子又曲调婉转,字字如珠落玉盘。众人都听的入了神,只听她唱的词——
“垂柳挂月俯山岸,风晓夜西湖。山水之间,楼阁深处,膝下眠承欢。
谁道流年暗偷换,旧宅易新颜。酒后疏狂,去路无返,何处语缠绵?”
一曲毕,已有客人欢呼叫好,给老人拿出赏钱。阮郁却不觉有些痴了。
去路无返……去路无返。只觉得人世间的事大多如此,由不得悔,也怨无可怨。想法一出,又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便的这般容易感伤了?自嘲一笑,刚想问问这是首什么词。
沈子萼却先开了口,甚是夸张地叫好。“妙啊秒。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哎呀,小姑娘,这是首什么曲子啊?”
绿儿听到如此称赞,羞的脸一红,低头小声答道:“少年游,至于这填词的人是谁,我却也不知道了。”
沈子萼仍是赞不觉口,道:“老爷子这古筝奏的妙,绿儿姑娘唱的妙,这黯春愁的老板娘更是慧眼伯乐啊。”
苏芳晓一听他八杆子的打到自己这来了,当下露齿一笑道:“公子称赞的未免有些不着边际了。”
沈子萼道:“非也非也。怎说是‘不着边际’呢?我看是大有关系。老板娘你能恰巧在这圳川小城开一座茶楼,区区不才恰巧今日在此一坐,这祖孙二人又恰巧来此唱曲,唱的又是人世无常。这‘恰巧’与‘无常’本是相倚相成的,可见我们之间真是缘分不浅啊!”
老子有云:“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是以他这一番话倒也不是毫无道理,但总是过于牵强了。
阮郁却已失声笑了出来,觉得这人胡扯拉关系的工夫当真是一流的,当下道:“这位仁兄真可谓胸有沟壑,听君一席话,小弟真是望尘莫及啊。”
沈子萼哪里听不出来阮郁是在骂他脸皮厚,却好似浑然不觉一般傲然道:“阁下道也真有自知之明。”便不再理阮郁,又想苏芳晓道:“不敢请问姑娘高姓大名?”
苏芳晓瞧他二人斗口有趣,更有心挑拨,故意看了阮郁一眼,装作暗自沉吟样子,许久才樱唇微启“苏芳晓”。
沈子萼恍然大悟,连声道:“久仰久仰”。苏芳晓色艺双觉,名头很是响亮,以他风月场中的老手怎会没有听过?但他纵然聪明,一看苏芳晓的神态却果然中计,以为她顾忌阮郁。
阮郁自然也看的出沈子萼青睐苏芳晓的美色,他心中只当她为知己,是以并不争风吃醋,所以也淡然处之。
沈子萼看在眼里只当他是自信重重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然他偏偏在此事上十分的争强好胜,看了阮郁一眼,心想:等着吧,这美人早晚我是要拥入怀中的。我也不急与一时,反正这“黯春愁”也不会长脚跑了,且等我与她慢慢周旋。当即就告辞离开了,弄的苏芳晓也不明所以。
这沈子萼回家的路上只觉得神清气爽,美女激发了他无限的热情,就连这平凡的小城好似也一扫平日的沉闷,显得生气勃勃。接下来的日子,他更是频繁去“黯春愁”喝茶听绿儿唱去,兼之同老板娘聊聊天,表倾慕之情。更多时候好象是在同阮郁斗口。日子倒过的有十分滋味。且不细表。

却说杭州城内,自顾亦豪在自己的寿宴上被柳鸾一剑刺死后,正个江湖形式看上去似乎群龙无首。实则不然,江湖上最有实力的当然是少林昆仑两派,只是这两派都是悟佛修道之人,虽然在江湖上极有发言权却无心过问各种琐事。是以江湖中大小事情总该是由一个武林盟主来领导群雄。顾亦豪死后,也有许多人希望夺得这个盟主之位。其中以江南邵家邵仁雄、冠王堡堡主张鼎与鹰鹤帮的大当家徐铁鹰最有实力。
江南邵家在江湖上崛起传承已有三代,凭借的家传武学及仁义的好名声。所以家中世代培养自己的子弟,颇有声势。尤其是顾亦豪身后无子,只有一个女而,嫁给了邵仁雄的大儿子邵林杰,这下更是把顾家余下的势力全部接手过来,平添了几分声势。
冠王堡堡主却是个有心术的人,喜怒无常切性格怪异,更有龙阳之好。此时江湖上人尽皆知,但也就是背后咋舌,有意欲巴结他者更是送去许多俊美少年。但张鼎建立冠王堡二十余年却也始终与正道人物往来,在大是大非上总是站得住脚的,自也算不上奸邪之辈。他堡中戒备甚严,堡中子弟在机关暗器方面堪称一绝,是以江湖人士都惧他冠王堡三分。
鹰鹤帮的崛起也不过三四是年。帮中有两位当家的,大当家徐铁鹰,二当家徐野鹤,是兄弟两个人。徐铁鹰已年近七十,性情直爽为人甚是豪迈。帮中若有江湖朋友坐客必定是大酒大肉的招待,客人酒喝少了老爷子便会登然大怒,自以为招待不周,他以为旁人必得如他一半喜酒好肉。虽以己度人未不讲理,常常弄的客人苦笑不得,但大都喜他这翻真性情。徐野鹤与他大哥随时兄弟性格却大是不同,为人斯文,比哥哥小了近二十岁,胸含文章韬略,帮中上下琐事其实都是他打理的。
邵林杰自然也知道现下的情形,本来想通过明宫的势力相保,即使声望上胜不了,影响力和震慑力却也够,哪知却横生枝节,弄的明月影自行回山,不在过问这些事,现在三方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不知该怎生才好。突然又想到那也白衣蒙面人的话“如此多义寡情,倒不如做个真小人。”他知道那个人便是柳鸾,那个俊美非凡的少年。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做个至情至性的人呢?只是很多事也由不得自己,想起明月影更觉得自己对她不起。转念又想到他的妻子,父亲死后哭的肝肠寸断也让他万分心疼。他觉得自己这个心生生的劈了好几半,给爹爹弟弟和邵家一半,给明月影一半,给妻子孩子一半。惟独他自己,他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幽幽的一声叹息,吹破了儿女情长,吹得这分崩离析岌岌可危武林显的如此不堪。
他突然想起,他也有少年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敢仗义执剑,他敢私定终身。那个时候他有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的勇气,有满腔的豪气和柔情。他助过不少人,爱上了明月影。而此时他是父亲最成器的儿子,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
然而,至纯的性情,简单的笑容,犹如东去之流水,已逝,已逝……
已是去路无返,少年不再。


却说又是一日,秋已临罩。空气开始飒飒地寒了起来,街道上开始铺散落叶,装点又一季的繁华。沈子萼晃晃悠悠地来“黯春愁”找苏芳晓,其实这段日子来愈是与苏芳晓相处愈是对她少了一份轻薄之心,觉得这个女子虽然曾飘落妓家,但实在是个有见地有性格的女子。但多年的习气却是改不了的,一说气话来总是轻薄不改,苏芳晓也不太见怪。
他走到楼前却听楼内似乎有吵闹打斗,上楼一看只见一个长相甚是粗鲁的和尚正与阮郁颤斗在一起,阮郁手无兵刃,大和尚却使用一把雕纹宽刀。阮郁身法灵动,但和和尚相比未免显的劲力不足。沈子萼在看,苏芳晓兀自坐在椅子上喝茶,仿佛这眼前一切均不和她相干。绿儿和他爷爷正蜷缩在楼角瑟瑟发抖。绿儿显然是受了不轻的惊吓,沈子萼心中顿时了然。定是这大和尚起了色心调戏绿儿,阮郁自不能袖手旁观便与和尚打到一处。那和尚用似乎还是正宗的少林外家功夫。看的沈子萼好生不解,怎么和尚如今也成了我风月中人?

再去看绿儿清秀上的小脸满是泪痕,腮上还有两抹潮红,不知为了什么。这些日子沈子萼一心都放在苏芳晓身上,对绿儿的美貌似乎是视而不见。这时候突然心念一动,要想同苏芳晓温存一般似不大容易,但这绿儿可不尽然了。又见她楚楚可怜之态,不由的大为怜惜,走过去对绿儿爷爷道:“老丈,你们终日在这卖唱也不是办法啊。绿儿生的这般好看难免要遭受折辱啊。”事情便如沈子萼猜想那般,老人一听大觉有理。沈子萼一看老人动心,便又要对绿儿道:“绿儿,不如你随我去了吧,我会好好照料你爷孙两的。”
绿儿听了一楞道:“沈爷您是什么意思?”但随即就明白了,轻轻地摇了摇头。
沈子萼想这定是小姑娘家不好意思,想他的家境人品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呢,便又道:“绿儿,我可是真心喜欢你啊。”
这次绿儿又更坚决地摇了摇头,道:“爷的好意绿儿心领的,是绿儿没这个福分。”
沈子萼笑着继续道:“怎么说没有这个福分呢,我这不就等着你应允么?”
绿儿娇嫩的声音此刻却非常坚定的说道:“爷。以绿儿的出身必不能做您的妻子,而绿儿宁愿为贫苦男子之妻也不愿为人妾室。绿儿不求富贵,但求夫妻相爱一心一意!”最后一句说的由为铿锵有力。
沈子萼听的一楞,这些穷人家的女孩子哪个不爱嫁到一个大户人家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苏芳晓听了,也暗暗称奇,想不到这女孩倒有这番志气。走向绿儿说道:“好绿儿,你放心,你若看上哪个男子,姐姐为你出嫁妆,决不让你受人欺辱。”
绿儿扬起小脸向苏芳晓一笑。
阮郁那边已经打的手软,气力不支地东串西跳。这和尚实是一个一流高手,斗了许久没有让阮郁倒下也是怒气大盛。沈子萼看阮郁已难独自支撑,终于懒洋洋地提起一直竹棍伸手支援。
他这一动手,和尚与阮郁均是一惊,他所使用的是竹棍可竟似是昆仑派的剑法。
阮沈二人合力果然是威力大增,饶是那和尚功力深后,百招以后也再难以招架。那和尚自知打不过,便向后一跳,脱离战局,粗声说道:“我今天打不过你们,改天再找你们麻烦。不过我最近是没有时间了。告诉你们,我是贺贺有名的少林弃徒花和尚灭祖,以后听到我的名号都躲远点!”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这和尚竟是个混人,法号竟然叫灭祖,不过这强抢女子的事也干确实是灭祖了。
灭祖看他们笑,自己也甚是得意,道:“怎么,咱的法号威风吧?你们笑着讨好我也没用,你们扰了和尚的春梦,以后若是落单了,和尚定把你们两个小白脸好好收拾一顿。”说到这又忍不住思索起来,怎么收拾才够威风够吓人呢?接着大掌一拍脑袋,裂开大嘴笑起来,“对了对了,咱打烂你们两个小白脸的屁股。哼,老子最恨你们这些小白脸了,勾引娘们都不用勾引,不像老子我还得用强的,好不麻烦。我偏不打你们的脸,我就剥了你们的衣服打烂你们的屁股,然后光溜溜地吊在城门上,吊个十日八日,看还有哪个娘们能让你们勾引。”
灭祖是越说自己越觉得此计甚妙,在他看来没有娘们相好那就是天底下最惨的事了,这般惩治这两个小白脸,定能让他们生不如死。越想越发的得意起来。当下大笑着迈着大步离开了。
灭祖夹七夹八的把一番疯话说完,几个人表情各异。绿儿自是羞的脸都垂到胸口,心想这个大和尚怎地如此粗鲁?
苏芳晓却是笑的好不欢畅。
阮郁虽是自命风流,但是徒有其表却无其实,也从未和什么姑娘欢好过,不过都是装的样子。和尚这么一说,他又想起那日在“西子楼”被苏芳晓剥了裤子痛打,还找了好些青楼女子观赏的事。一张白皙的面孔顿时红透,根本不敢去看苏芳晓是什么表情。
沈子萼却是混不在意,看了阮郁的脸色反倒像是捡了便宜般的大笑。“阮兄啊,你可忒不自信了,剥光衣裳给人看又怎么样。这圳川城不知有多少姑娘大娘想看本少爷的身子呢,只怕她们看了都难以自持,天天排队堵在我家门口,我可就忙不过来了。”说着竟还叹了口气,好象真有其事把他扰的不盛烦恼一般。
阮郁登时心中佩服,从前都是他“本公子怎么样本公子怎么样”的,如今听了这个“本少爷怎么样”的终是心服口服。不由叹道:“师傅他老人家从小就教导我:一山还有一山高。我现在是全体投地的佩服沈兄了。真想不出圳川这么小小的城这么多年是怎么容的下你这么一张脸皮的!”说着露出非常不解的神情。
这时绿儿突然“哎呀”一声,惊慌地道:“晓晓姐姐,那个大和尚丢下的麻袋怎么在动?”
众人一看似乎有个人被困在麻袋之中,解开麻袋却看见是一个被无花大绑的姑娘,双目含泪。穿得粗布衣服上满是补丁,应该是个村姑。她皮肤较一般女孩微黑,但黑漆漆的大眼睛却显的十分的灵动好看,别具一番美感。她似乎被点了哑穴,显然是灭祖和尚掳来的,正好碰上被他们救了。
这村姑被众人解开了捆绑,说了自己的名字和家址。原来她叫韩英,是个农户家的女儿,父母已经亡故,被这和尚抓住,她早已打定注意,若是糟了那和尚的侮辱她必要自尽。幸喜得救,便不停的感恩戴德。
沈子萼所见的女子不外两种,娇娇弱弱的小家碧玉和骚首弄姿的青楼女子。看到苏芳晓虽是惊艳,看到这个韩英觉得她倒显得落落大方,不似那些小家碧玉那般扭扭捏捏,自然另是一种味道。脑袋里马上又转了好几个念头。
笑嘻嘻地走了过去,道:“韩姑娘这次可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如到小弟家修养一段时间,好好调理调理心神吧。”“少爷”此时突然变成了“小弟”,变的忒快。
那韩英经过这一件事对男子产生了很大的恶感,心想连和尚都是如此见色起意,男人哪还有好的?又见沈子萼虽然长相俊美衣着华丽,但此刻这副嘴脸实在像村里时常来调戏吵闹的小混混,心中立刻感到厌恶。
她脸色这轻微一变,沈子萼马上就看出来了。急忙赔罪:“韩妹妹不要生气,小弟不是存心唐突你,我一见你,便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你了。”
韩英见他实在是心里讨厌,但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得忍下不再发话。
这又是妹妹又是小弟的,听得连阮郁都觉得和这个人站在一起实在是丢脸至极。清了清嗓子道:“这个……沈兄,君子好色总要待之以礼吧,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摆出这么一副饿狗扑食的德行?”阮郁此刻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正人君子。而一脸色相的这位则是地地道道的贪花小人。

沈子萼听他说话却是理也不理,若是一般人,那便是涵养极深。他嘛,则是脸皮极厚。
苏芳晓暗道:便这一会“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一句话就已听他说两遍了,而且还是同两个人说的。心中也觉得不爽快。觉得就因为有这种男人,才让许多女人遭人轻贱。眼珠一转,向阮郁伸手一比划,浮出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
阮郁向来一看到她那种灿若桃李的笑容就觉得毛骨悚然,但这次看明白她的意思,却觉得格外开心。
沈子萼还在那和绿儿韩英说嘴纠缠,苏芳晓施施然地走过去,对着他粲然一笑。沈子萼顿时又想起那个词——惊为天人。
心想:认识这么些日子她何尝对我这么笑过,定是看我刚才出手不凡,强过阮郁那个小白脸,喜爱我英雄少年。他这么想的时候却忘了“小白脸”三个字是灭祖用来说他二人的。口中呼道:“美啊,美啊,晓晓你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啊。我忍不住想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哎!哪怕死在你石榴裙下,我就是做鬼也幸福。”
苏芳晓柔声道:“沈少爷说的可是真的么?”
“自然……自然是真的。”忙不跌得点头。
“那请沈少爷同晓晓到雅间,我们独自聊聊可好?”说着便把他向一个雅间引去。沈子萼赶紧跟上来。却没看到阮郁低着的头掩饰的脸笑得都快抽搐了。
苏芳晓待沈子萼走到雅间门口,停下来问道:“沈少爷也有想同晓晓说的话么?”
沈子萼此刻已是心神摇荡,好似被飞来艳福砸的有点晕玄了,有急忙点头道:“有,有,自然有,我……晓晓……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后苏芳晓心中的火更加窜高了三丈。
沈子萼只看她低下头,好象无限娇羞一般,又听她轻轻咳嗽一声,只觉得这声咳嗽也不是凡间女子发的出来的。正在他觉得秀色可餐,正欲大吃一顿的时候,突然觉得背上着了几指,身子一僵,竟被人点穴制住了。
他身后的人把头伸过来,正是阮郁。阮郁嘻嘻一笑,道:“沈少爷,咱们一定得成全你为了晓晓什么都肯的那份心,死到不必了。只是这几天天气转凉,心中不免觉得萧瑟,你便为大家除除萧瑟,添几分兴味吧!”说着又把头转向苏芳晓:“晓晓,这个……该如何下手呢?”一边还搓着手跃跃欲试的样子。
沈子萼只觉得一片茫然,想必这些人也不会害他,但是要拿他除什么萧瑟,却又是个怎么除法呢?越想越不透。
苏芳晓道:“老办法,对你们这些练武的人,什么点穴绳子我都不放心,说不定咱沈少爷会什么解穴的法门。你还是把我的牛劲绳拿来,绑上我才安心。”
阮郁一听“老办法”三个字,心中便一阵郁闷,但又想,“风水轮流转”这句话却当真是不错啊。心中又是一乐。急忙去寻牛劲绳,顺手又拿了片竹板回来。苏芳晓已经把沈子萼拖到了床边,正脱他的衣服。
沈子萼心中又充满了香艳的幻想,见苏芳晓把自己扒光了又用牛劲绳把双臂捆在背后,有些不解,但又恍然大悟,心道:这晓晓姑娘果然什么事都不堪于俗流啊,性格更是要强,便是这床第之事也喜欢占个高枝儿。正在这胡思乱想着呢,突然感觉背上有一只滑腻的小手触上肌肤,接着又把他上半身按倒在床上,脸撞的生疼。又听到背后一声嗤笑,好象是阮郁的声音。顿感事情好象和他想的不一样。
沈子萼这还没想明白了,却听到背后好象一阵风呼啸而过,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啪”,心中还纳闷,这是什么声音?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屁股上好象有烧起了一把火般的疼痛。“嗷”地一声叫了出来,听起来凄惨无比。
苏芳晓“嘿”的一声,指着沈子萼的屁股转头对阮郁道:“我看他这肉比你多,怎么远没有你经打呢?”
一听到这话,阮郁那正在幸灾乐祸的脸上霎时铺满尴尬,低声求道:“晓晓,你能不能……”说到这就说不下去了。
苏芳晓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帮我按住他,他这么挣扎我都快按不住了。”
沈子萼那撅着的屁股此时左摇右摆,好象受了酷刑不堪忍受一般。阮郁过去按住他的上身,苏芳晓提起板子,又是狠狠一下。
沈子萼又是一声惨叫,连忙道:“晓晓,我哪惹你了?你好好跟我说,我都改,你别这样好不好?”
苏芳晓也不理,板子一下接一下的打下去,转眼沈子萼的屁股就被打的通红。
沈子萼挣扎不动就骂阮郁:“你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啊……晓晓,我知错了。”
苏芳晓笑道:“错认得倒快,你说你错在哪了?”
“我不该对晓晓起了色心。”
“啪!”“这也没什么,你倒现在还不知道你错在哪了,难道还不该打?”接连又是五六板打落。
沈子萼叫的一声比一声惨,绿儿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到了门口一看,吓了一跳,赶紧退了出去。此时听得屋内的惨叫,对着韩英也不觉莞尔。绿儿的爷爷不明所以,想去看个究竟却被两位姑娘给拦住了,说什么事也没有。这老头子直纳闷:“我听错了?哎!人老了,耳鸣是越来越严重了!”
“你把你的错误检讨的再深刻点。”阮郁一向只挨过打,却没看过别人挨打,此时正觉得有趣,越是火上浇油。”
“我不该色胆包天,打良家妇女的主义。”
苏芳晓板子可一直没停,一边打一边问:“还有什么?”
沈子萼逐条说来:
“我不该打绿儿姑娘的主意……啊。”
“我不该打韩英妹……姑娘的主意……哎呦……”
“我不该趁人之危……妈呀……晓晓饶命啊”说到这阮郁点点头,道:“趁人之危说的是你,确实没错。”
沈子萼怒道:“姓阮的小白脸……啊……晓晓,你轻点”
苏芳晓道:“把嘴里放干净!”
沈子萼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说话也带上了哭腔“我不该口出秽言。”
沈子萼便这般一边挨打一边招供自己的“罪行”,后来就说到什么“我不该惹的老母亲担心”,最后实在说无可说,又说出来句“我不该长的英俊潇洒又年少多金,让那么多姑娘对我倾心”。
苏芳晓看他臀上已肿的不成样子,在加上看他真的要哭出来了,心想:看一个男人哭也实在没意思。又听到最后一句话,便索性停下扳子看着阮郁一笑,道:“这话我怎么听着这般耳熟。”
阮郁装做没听见,却道:“是啊,记得他自己说那个灭祖和尚的主意好。若把他这般样子吊到城墙上定会惹的姑娘大娘春心荡漾,咱们索性成全了那些苦命的女子吧。”
“阮郁,我早晚扒你皮,抽你筋,食……啊……”话还没说完又是杀猪般的叫声。
阮郁哪等他骂的痛快,便伸手在他肿硬的臀上重重击了一掌。
沈少爷自此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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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又是月圆中秋夜。明月影坐在“忆昔小筑”庭院中的石凳上,只见她紧了紧衣衫,轻声叹道:“谁使佳期怜?月圆人不圆。”这团圆之节还不是让人更觉冷清了?小蝶把一件衣衫披在她的肩上,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她曾用十年的光阴铭刻一段无奈的感情,却是有始无终。也曾在月余的时光再次体会到年少时才有的单纯的快乐。可始终浮现在脑海中的确是手中的剑刺进那个单薄的胸膛时对面那倔强却又绝望的眼神。她若是落花,那个人难道是流水?她若是流水,另外一枚落花可否言悔?回明宫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发现自己大多数的时间竟然都在想落花,反倒忽略了十年来念念不忘的流水。月光的银灰静静地泻在这时间好似停止的庭院里,这本应该是其乐融融的团圆之夜竟也凝噎了。青儿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口中连声说道:“宫主,宫主,有人送礼耶。”送礼?明月影倒是想不通了,谁会给这个向来不与人打交道的明宫宫主送礼?难道是?她这次暗暗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流水的帐已经还尽,决不再参与那些无谓的角逐了。节日的礼品摆在正厅,是一个很大的木箱。青儿说是“礼品”,可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的作品(若是在现代,本作者大人会形容那像一个巨型炸弹)。明月影问道:“什么时候送到的?”“我刚才打这走过,还什么都没有,可一转身在回来就看见这个箱子在这了。”青儿道。“这么快的身法,没看到人影么?”小蝶问道。“没有,哎呀,问这么多干什么,先看看是什么不就知道了。”青儿早就迫不及待,话音刚落就用剑去挑箱子上的木板。果然是明月影亲手调教出来的,只见她手腕微转,几下子就把一个箱子上方的木板给卸了下来。众人一看,顿时大惊,明月影更是惊骇得楞在当场。这箱子里面没别的,就是有一个盘膝而坐的人。青儿最先笑了:“呦!邵公子送礼,把自己送来了。呵呵,可是一份大礼啊,就不知道我们宫主愿不愿意收。”小蝶用眼神警告青儿闭嘴,她看出这个邵公子明显是被人制住了全身的穴道,动不得,说不得,只剩一双眼睛还能灵活的转动。没有明月影的吩咐她也不敢妄自给他解穴。明月影迟疑了一下便伸手迅速地解开了邵林杰的穴道,然后向后退了一步,淡淡地看着他,也不言语。邵林杰穴道被制已久,半天才缓缓站起身来。“你是怎么来的?”明月影开始做到在这个人面前收敛自己的感情。或者,不是收敛。“很惭愧……我那天走在街上,便听有个人好似在我耳边说‘我送你去与她团圆’便不省人事了,醒过来就在这个箱子里了。”邵林杰也不是愚笨之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个人的可能性,犹豫着说道:“会不会是……”话还未说完,明月影急忙冲出了屋子。小蝶心中了然,青儿哪里看过宫主如此冲动的模样,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柳鸾站在庭院的窗前,怔怔地出神。想起失忆那段时间的日子,那段时间只有那般短,记忆里也只有一个人。她与我在房中说话,有着璀璨的笑容,或者远眺时落寞的神情。想到被她狠狠的责打,又想到她为自己上药。白嫩的脸竟染上了红潮。又想到那刺进胸口的一剑,那么痛,那么痛。即使他后来知道她是有意刺偏那一寸,否则以她的身手怎会有那样的误差呢?可她还是说我若是杀了那个人,便也杀了我。呵呵,我又怎么会呢?我怎么忍心让她难过呢?她以为杀手便都是无情的吧。她从不曾看得起我吧?现在他们应该团聚了,在互诉思念之情么?她定然是含羞的吧,那是对我不会有的神情。可她总是这样不懂得争取,竟一直默默等待。她定然又笑了吧。以后不会再哭了吧?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他们佳节团聚,难道我还要去观赏么?他抬头看了看夜空高悬的玉盘,更觉得萧索。刚转过身,便看到身后立着一个人。在月辉笼罩下,绰约的身姿,清丽的容颜,宛若仙子。“姐姐……”一阵掌风袭来,“啪”,面颊一痛。柳鸾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指印,随着一个笑容却浮了上来。又挨打了,好熟悉的感觉。明月影的眼眶却已经有些湿了,“还笑!知道为什么打你么?”为什么打我?你总是会打我啊。可是这次为什么呢?柳鸾想不出来。“你把他送来做什么?以为这就是对我好么?他已经有了妻儿,你……你这般可是羞辱我么?”明月影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柳鸾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是想让她觉得快乐,他以为让他们见面她会快乐。“我……对不起,姐姐……我帮你杀了他的妻儿,你……你不必担心。”明月影想起他过去的种种作为,委屈瞬间便成了失望和愤怒,“你,好样的。连妇孺都不放过么?我,我可不会给你佣金。”柳鸾知道她是在指自己是个收取佣金索人性命的杀手,但事实确是如此,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喏喏道:“姐姐……”“你还叫我姐姐是么?好。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了不起的‘忘重阁’阁主!”说着便捡起地上一截有儿臂粗的木棍,朝柳鸾的臀上用力的挥打下去。柳鸾直着身子,站在原地不敢动,任由那根棍子抽打在身上。一会儿的时间已经挨了十几下。一贯地强忍着疼痛,一点声音也不出。明月影一边打一边训斥道:“我问你,你除了会杀人,你还会什么?”“……”柳鸾想了想,好象确实不会别的什么了。“我在问你话!”“恩……什么都不会。”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疼痛泻露出来。“杀人很有趣是吧?”手中的棍子仍不断地抽打下去“……”“我在问你话!”“不……是。”“你为什么杀人?”“……”“为什么要杀人?”柳鸾疼的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许久才道出两个字:“……报仇。”明月影扬起的棍子在空中顿住。“你报仇要那么多人陪葬么?难道你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杀父仇人么?”柳鸾一怔,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报仇是否真除了自己走的这条路就别无他选?亦或是,他根本在用杀人的方式来慰籍自己的孤苦,可是他又坚信自己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姐姐,我没有枉杀过一个好人。”“狡辩!”明月影手中的棍子又加足力道更加猛力地打了下去。柳鸾本来已经疼痛不堪,却又是一阵剧痛,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他伸手支撑着地面,还想站起来。明月影又是一下打下去,打的柳鸾俯面爬在地上。这一下他毫无准备,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明月影看他还想站起来,干脆蹲在地上,左手将他的一只手臂反拧过来死死地按在他的腰上,让他动弹不得。右手仍旧挥着棍子往他臀上重重打下去。柳鸾深感这棍子带来的疼痛不同与藤鞭,这种疼痛是好象能把骨头都打折一般。忍不住辩解道:“是真的……他们……都是该死的。”“他们都是该死的?那他们的家人也是活该伤心的么?你当只有你有爹爹,他们就没有父母儿女么?”木棍一下下的击打发出沉闷的声音。柳鸾好象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啊,即使他们是死有余辜,那他们的孩子总是无辜的,却也要像我一般孤苦,然后想尽办法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么?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此刻,他却开始迷惑了。我和顾亦豪郝云飞他们又多大的不同呢?不一样害得别人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么?柳鸾思绪开始混乱,一阵又一阵剧烈冲击来的疼痛让他觉得无处可逃。不对!那些人,不杀了,他们也只会去害更多的人。他开始忍不住挣扎,想要从这难以忍受的疼痛中挣扎出来。明月影对他的失望中本有怜惜,但见从不挣扎的他现在竟然敢挣扎,好像没有做错一般。心中又是失望又是生气。更是不留余地的打下去。柳鸾感觉到明月影是下了死手打他,于是不再挣扎,第一次试着开口求饶:“姐姐……别打了。”明月影不理,她不忍心,但是更不能忍受他作为一个杀手活在世上。如果他早晚要死在报仇的人的手上,她宁愿,自己亲手打死他。棍子接连不断地打在已渗出血迹的白衫上。“姐姐……疼……我好疼。”声音已经嘶哑。明月影仍不停手。他终于哭出声来,不再说话,只是哭。好多年没有哭过了,像个孩子一样。又是一棍下来,他听到“喀嚓”一声,突然觉得下半身的疼痛将他撕成了两半,然后听到了自己微弱的呻吟。意识几乎开始模糊,但还是能够感觉得到新的疼痛并没有接着袭来。难道打麻木了?小蝶青儿本来不便来打扰,后来听到声音赶了过来,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画面:明月影就傻看着打断的半截木棍,断口上面粘满了血。柳鸾下半身都是血,爬在地上一动不动。邵林杰也在后面跟来,看到这副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的画面,吃惊之余竟觉得有几分说不出来的……美感。青儿惊呼一声,道:“妈呀,棍子都折了,不死也残了。”小蝶看到柳鸾被打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心疼。明月影听到青儿的话,才缓过神来,急忙去看柳鸾。却见他漆黑的大眼睛半睁着,长而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目光有些涣散,却好像还在看着自己。“鸾儿,你……”下半截话却问不出来。想问,你还好吧?但他显然感觉不会太好。想到青儿的话,心中一惊,不会把筋骨打坏了吧。伸手就要去查看他的伤势。小蝶急忙道:“宫主,先把他扶回房间吧。夜里凉,他又挨了打,会生病的。”她可不想看明月影当着旧情人的面去掀开另一个男子的裤子的情景。明月影点头,伸手竟自把柳鸾横抱了起来,转身就往屋里走去。至于邵林杰,她竟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好象没有意识到有这个人的存在。青儿道:“小碟姐姐,这柳鸾不是挺厉害么?怎么一见咱宫主就像武功全失似的。不好意思逃跑还不知道运内功抵御啊,都打成这样了,还硬生生的挨着?”小蝶叹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青儿笑道:“我又有什么不懂?痴情也就罢了,可到他这份上,我看根本就是痴呆!别人也痴情啊,怎么就聪明不减呢?”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看了邵林杰一眼。小蝶知道她是在讽刺邵林杰希望依靠明宫的力量让江南邵家在武林中立威的事情。心中也感不满,当下也就没有言语。邵林杰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心里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失落。他负了明月影,却依然希望她的心只属于自己,但同时又不忍心让她这样痴等自己一生。看到柳鸾,更觉惭愧。明月影,妻子顾盼兮,他对哪一个都心怀愧疚。一个给了心,却许不了终生,一个许了终生,却始终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心。倒不如柳鸾这般快意恩仇,想想自己,算什么大丈夫呢?柳鸾一个杀手的身份虽然为正道人士所不齿,可他堂堂的邵公子邵大侠又对得起谁呢?爹爹,总算对的起爹爹吧。可是爹爹却要掀起武林的一场浩劫,他终究落个忠义不能全。明天?明天的明天?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呢?

明月影尽量轻缓地剪开柳鸾的衣衫,白玉般的身体尽显无遗。明月影还是第一次看到男子如此“坦诚”赤裸的身体。发现他肌肤的娇嫩不下于女孩,腰细,腿长。乌黑的头发散落开来。她觉得此刻的柳鸾显的有那么一点儿……楚楚动人?!只是臀上的皮开肉绽有点煞了风景,她仔细的检查着。还好,总算没有伤了筋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柳鸾红着脸一声不出。只有身体因为疼痛还在颤抖着。明月影也说不出现在是心疼多一点失望多一点,还是,窘迫多一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又用一种严肃的声音道:“我一点都不后悔打重了你。”说完了,又意识到自己有点欲盖泥章。柳鸾却没有意识到,只是低低的“恩”了一声,觉得她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也许,自己也确实是该打吧。况且,此刻的情景虽然有些难堪,但他却觉得不管怎样这顿**也挨的值得。明月影想了想,又道:“你若是还听姐姐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做什么杀手。”“恩。”“不要总是自作聪明,觉得自己什么都对。”“恩。”“就像今天的事,你觉得把他带来我就会欢喜么?这世间的许多事,并不是你想要怎样便可以怎样的。”“恩。”“以己推人。若是我被别人绑了给你送去,你难道就不会觉得生气么?我若想强留他会留不住么?”“恩。”“疼的厉害么?”“恩。”随即脑袋又是一阵乱摇,“没……不怎么疼。”明月影微微皱眉“不疼?那你刚才怎么哭了?”“……”明月影起身取出外敷内服的药,把药丸轻轻送入柳鸾的口中,又道:“我给你上药,疼了就喊出来,别硬忍着了。”“恩。”随即脑袋又是一阵乱摇“我不疼……”一贯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显现出了一股孩子气般倔强。明月影忍不住笑了出来。

[为了方便各位大大阅读,文章更改排版方式,变成一段空一行。感谢支持!]

血,暗红色的血,婀娜着最后变成一条直线沿着剑身坠向地面。

黑衣蒙面人歪着脑袋,右手提起剑身,伸出舌头舔去。呵呵,还是温热的呢,果然有一点腥。

月光下黑衣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影子的有些部分覆盖在地上的尸体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七八具尸体,大多是年轻的和尚,只有黑衣人脚旁倒着的一个老僧看起来有些年岁了,脑后流出的血液染红了他已经开始斑白的头发。

黑衣人想:是不是每个人血液的味道都是不同的呢?

他覆盖着面巾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很年轻,甚至很有英气,只是却透出一种说不上来的阴戾。现在,这双眼睛里浮现出满意的神色,看着地上自己的作品,他忍不住想要大声地赞赏自己。

杀手?柳鸾阮郁那两个婆婆妈妈家伙也配称为杀手?

黑衣人自顾地呢喃着。如果不懂得欣赏杀人的美感,怎么配称为一个杀手呢?更何况,还是杀手组织的领袖。

杀手是什么?黑衣人有他自己的理解。好的杀手是一个手艺人,有绝好的技术,并且有欣赏这种艺术的品味。杀手可以顷刻间决定别人的生死,甚至可以决定那即将离去的人的表情,是惊恐一些的,还是错愕的,甚至……是微笑的。

人们都道杀手是工具,多么的可笑?

在这个世界上,有力量和本事来决定别人生命的人,应该被尊称为——神。

明月影为柳鸾的伤口上好了药,轻轻地帮他把裤子拉好,生怕碰到他的伤处又弄疼他。

这几天来,明月影都是这样亲自为他上药。宫里的事物不太繁忙的时候就陪他说说话。她自然开始了解柳鸾的身世。得知他自小就失去双亲,为谷风子收养又不被其承认,以及这两年组建经营“忘重阁”的种种。柳鸾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用的是平淡的叙诉的语气。可仍听的明月影一阵心酸。

她觉得自己过去真的对他有很多的误解。以为他所做的一切是为权势金钱或者天性无情。可是自知道他从小孤苦,一个赢弱的孩子却要背负起仇恨的负担后,每次想到心中总是不免一阵辛酸。想到他出手杀人时的狠辣,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为了要维护自己在这险恶的江湖中的生存和尊严,对柳鸾则是更加怜惜。心中升起了几分母性的慈爱和要把他引回正途的责任感。

柳鸾趴在床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他还是红着脸享受着明月影细致的照料。他体会着这些年来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柔。

明月影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出了这么个习惯,总是忍不住去揉他的头发。

柳鸾看着明月影傻傻地笑了起来,他一向是不爱笑的,即使偶尔笑一下,也是很小的幅度。现在笑容不知怎么竟开始泛滥了。他若是能看到自己的样子也一定会惊奇:一个人怎么会有着如此可爱好看而又满是孩子气笑容。

明月影看到这个大大的笑容,又忍不住去揉他的头发,又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宠溺流露出来。

“笑什么?小家伙。屁股不疼了?”

言毕,柳鸾的小脸果然又红了。

“姐姐,我不小了,”犹豫了一下,又道:“可不可以不叫我‘小家伙’?”

明月影笑了起来。“不是小家伙,你是什么?”

柳鸾扭捏着吐出两个字:“男人。”

明月影笑的更厉害了,心中还道:真是个招人稀罕的小家伙。说实话,在她眼里男人应该是邵林杰那样的,而柳鸾不但年纪小自己十岁,外貌又是异常的秀美赢弱,在她看来最多也就是一个大男孩。想着,忍不住又用手去梳理他被自己揉乱的头发,口中却说道:

“男人,那你给我听好了。我说的话,你都要记住!既然你父仇已报,不该做的事情就不能去做。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再犯错,就休要怪我打烂你的小屁股!”语调还是很严肃的。

“哦。”柳鸾可怜巴巴地应道,挨打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明月影满意地点点头,心里颇觉欣慰。她的小鸾儿在她心中本来就该是个好孩子,就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又善良又乖。然后柳鸾突然又说了一段话,弄的明月影眼睛顿时就湿润了,怔在那里半天不能言语。

柳鸾悠悠地说道:“其实……不管姐姐怎么对我,我都是不会怪姐姐的。就算姐姐讨厌我也没关系,就算有一天姐姐真的把我打死也没关系,我总之是不会怪姐姐的。只要姐姐能觉得快活,我就心满意足了。”

柳鸾说出这段话时的表情是坦然的,他觉得自己既然这么想就这么说,没什么不对。却看到明月影的面颊涌上了两片红潮。他小小年纪未经情事,哪里会懂得明月影此时内心的撼动?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惹的明月影不舒服。正在想解释什么又不知该解释什么的时候,小蝶突然急匆匆地走进来,神情不太自然地看了柳鸾一眼,然后把嘴凑到明月影耳边说了几句话。柳鸾只隐约听到了“邵公子”三个字。

明月影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但一听小蝶的话,面色一整。看了柳鸾一眼,也急忙随小蝶出去了。

柳鸾看着明月影离去的身影,心里还在疑惑,我刚才说错什么了?怎么惹的姐姐不高兴了?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又想到邵林杰,觉得心窝一阵疼痛,又暗自纳闷:胸口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怎么又开始疼了起来?

(写到这,作者厚着脸皮感慨一下:俺太稀罕俺的小鸾儿了!~~~!)

“你归而复返,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明月影面对邵林杰已经开始变的平静,即没有克制不住的激动,也没有故做的冷漠。

邵林杰点点头,道:“柳鸾还在你的宫中?”

明月影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你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邵林杰也意识到这句话中竟然露出了醋意,心想:还是说正事吧。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八月八日,冠王堡受袭。

八月十一日,我邵家受袭,我弟弟林英也受了轻伤。

八月十三日,昆仑五名外出的弟子惨死。

八月十五日,少林八位高僧身亡,其中还有一位是少林方丈渺一禅师——也是你所见过的渺因禅师的小师弟渺果。”

明月影皱皱眉头:“你们邵家也受到袭击了?你没事吧?”

邵林杰叹了一口气,“月影,那时候我已经被柳鸾抓了起来,整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箱子里,只有吃饭的时候能得一刻自由。我家的事情我怎么知道?这还是我下山碰到武林同道才知道的呢。”

明月影点点头,确是这样。按路程来计算,那时候邵林杰确实是应该在柳鸾给他“送礼”来的路上,到八月十五的夜晚,就被“摆”在了正厅上。想了想,道:“还好,邵家总算没有太大的伤亡!”

明月影对邵林杰多年来的关心一时总是改不了。

邵林杰自然也听出了这关怀的意味,心中一暖,这下面的话几乎说不出口了。

明月影又皱起了眉头,缓缓道:

“林杰,你们邵家的事,恕我真的不能帮你了。这武林恩怨,我实在不想搅进去。”

“我明白。”

“那你又为何来同我说这一番话?谁受袭,谁伤亡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邵林杰深深地看了明月影一眼,“月影,少林高僧惨死的地方正是明宫山下的圳川城。你再想一想,这些事件发生的地点和时间。”

明月影一惊,柳鸾把邵林杰送来的路线不也是一路从杭州到圳川么?四件事发生的时间和他的路程不也正好相符么?难道……转念一想,也许只是巧合呢?

“林杰,不能就这么草率断定就是柳鸾下的手吧?”

邵林杰点点头。“当然,不能这么简单的断定。可是那位武林同道告诉我:所有死的人都咽喉上中了一剑断气而亡,而且种种特征都显示出是‘忘重阁’一贯的风格。”

他又看了明月影一眼,明月影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他接着沉声说道:“而且,进入冠王堡和我家的都只有一个人,来人遮去了面目,可与他交过手的人都说身型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少年,绝对不及弱冠。这些人都在江湖中打拼了数十年,这一点是决计不会看错的。月影,且不论我家,单论冠王堡的防卫,哪是一个少年能够轻易突破的了?如此的少年高手……我实在……实在还不知道有第二个。”

在前武林盟主顾亦豪的寿宴上,武林中人都亲眼看到:柳鸾一招夺过他的兵刃,又一刀将其毙在其自己的兵刃之下。纵使柳鸾是攻其不备,但习武之人在江湖上打斗,以一对多是常有之事,在打斗的过程中突然另有人出手更是常事。可是以一位武林盟主的武功之高,竟然毫无招架甚至闪避的能力。这般身手就不得不另人刮目相看了,而且,他还是一个只有17岁的少年。

虽然很多人还不知道柳鸾确切的名字,但通过那次的事情,也知道必定是“忘重阁”的人,以这样的身手必定也是地位极高的头目。所以现在整个江湖都认定了这些事是“忘重阁”那个杀害顾亦豪的少年所为。整件事,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各门各派更是骚动不已。

明月影怔怔地看了邵林杰许久,希望他能说出点让他安心的话,比如一些可以稍微排除柳鸾嫌疑的迹象。可所有的迹象都指向柳鸾,若是今天以前,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认定柳鸾就是这一串事件的凶手。

可是,那是她心中认定的小鸾儿啊。那么善良听话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他父仇已报,他没有理由要这么啊!

原来——他也在利用我,他其实还是一个有野心的孩子。如同所有的男人一样,其实在意的只是权势和名利。

可是,今天居然还对我说出了那样的一番话,我还真相信他了!

一个眼前的邵林杰不也就是因为一句轻许的诺言,让我空怀着希望,苦等了十年么?

可我又等到了什么?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把自己当成小女孩! 一次,又一次!你竟都轻易地相信那些幼稚的语言。

明月影!你怎会如此的愚蠢?

你凭什么做明宫的主人?!你凭什么照顾这一宫苦命的女子?!

“哈哈哈!”明月影竟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两滴晶莹的泪珠滚落。

这看的邵林杰心惊,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失控的神态,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跑来告诉她这一切。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有着阴险的用心,他自问:我其实不也是希望柳鸾能够离开她么?还说什么希望她幸福,我怎么会这么虚伪?

邵林杰突然对自己感到失望,他发现他原来从来没有真正的为她考虑过。只是不断地不断地去破灭她的希望伤她的心。

明月影突然历声道:“谁也不许跟来!”然后风一般的扭转身体离去。

柳鸾由于出生的时候不足月,体质本就孱弱。胸口的伤又初愈,却又添了棍伤,所以伤势恢复的极慢。几天了,还是下不了床,整天趴在床上甚是无聊,于是就胡思乱想着。这会他还想着明月影刚才为什么生气,却见明月影手里提着藤鞭冲了进来。

“姐姐”两个字还未叫出。明月影已挥起藤鞭狠狠地抽了下去,这一鞭又不同与往常,之前打的再狠也总顾及着不要伤了他的筋骨,也是教训的意思。可是这一次,却像要取了他的性命一般。

柳鸾的伤没好,哪经的住这一击?趴在床上的他仅穿着薄薄的一层衣裤,伤口登时迸裂,血迅速渗出来。

一声惨叫,绝对是柳鸾平生喊最大的一声。

又是一鞭,三鞭,四鞭,五鞭。

柳鸾经不住疼痛,眼泪已经涌出来。心里更是难过,他知道姐姐刚见了邵林杰回来,突然好像若有所悟:原来是因为姐姐心里只有邵林杰,听到我说那样的话,定以为我要轻薄她,怎会不生气呢?

这么一想,他又难过又委屈。心道:我虽然爱慕姐姐,可也只是希望她能过的幸福,并不会没有自知之明的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啊。

臀上实在是疼痛难当。柳鸾哭喊道:“姐姐……别打……先别打……你听我解释……”

解释?明月影心中更感绝望。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可是杀害了这么多条生命,难道还能得到宽恕么?明月影的泪水也汹涌而出,哽咽着一字一字地说道:

“柳鸾,我要你知道,即使是邵林杰也从不曾欺骗过我一言一语。可你竟然……”她已经说不下去了。

欺骗?柳鸾深感迷茫,忍痛道:“我……我从来没有骗过姐姐啊。”

明月影听了,心想:是啊。你干了这些“好事”,却不告诉我,自然算不上欺骗。这些事情上你确实算不上骗了我。可是,你,你却欺骗了我的感情——等一下!感情?明月影心中一惊,我什么时候竟然对这个小人儿动了心?

怎么会?我的心中是只有林杰的啊。即使他不可能属于我,我也是不会变的啊。

我早已立志,宁可孤老终生,也不会像那些负情的人一般喜新厌旧的。

而且,还是比我小10岁的一个孩子。我难不成疯了?我绝不是负情薄幸的人!

“不可能!”明月影大声说道。跟着手中的藤鞭又开始狠命地抽打下去。

柳鸾已经痛的承受不住,挣扎着想从床上逃下去。心想:我以后再向姐姐好好解释,她定是误会我的心意了。

明月影看到他竟然试图逃走,更觉是他的心虚。

怒声道:“柳鸾!!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哪……哪句话?” 疼痛让他的言语越来越吃力。

“我说如果你若是犯错,我会怎样?”

“姐姐说……会……打烂……打烂我的屁股。”

“好!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么?”

柳鸾一怔,喃喃道:“我说……就算姐姐打死我……我也不会怪姐姐。”

“那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好,那我今天就成全你!”说着手中的藤鞭再次抽打下去,不留余地的打下去。明月影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

是对柳鸾辜负她心意的愤怒么?

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移情,对自己也失望了么?

亦或,是多年积淀的悲苦与恨?

柳鸾想到自己说的话,便已决心不再躲闪。只是趴着不动的强自忍受着,哭泣着,呻吟着。

虽然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过才挨了十几下,但他模糊地意识到:这次,屁股恐怕是真的会被打烂了……

柳鸾下身的上半截已经是完全的血红色了,裤子也被打的烂成碎布。明月影又把抽打的部位扩展到小腿,背部。练武的人下起手来,自然不同与一般。大概总共也就三十几鞭,柳鸾的身体的后面已经是一片血红。

其实,明月影已是下手越来越轻,从不计性命的打法早变成只伤皮肉不伤筋骨的重打。否则,恐怕柳鸾早就被活活打死了。即便是这样,完全不运功相抗的柳鸾此时也已经是被打的毫无力气动弹,也没有力气喊叫哭泣,眼皮开始慢慢沉重起来……

嘻嘻 ,俺好努力的把妄图把人性的立体面刻画出来呢.总希望人物形象更饱满一些.

邵林杰这种人,要是我遇到也会骂他假正经.但其实他特痛苦,特矛盾,特冲突…

我是这么设想着刻画的,不知道看出来没…但他其实是个孬种.没有自己的.

当然,人总是会有各种与自己内心的矛盾的,

比如说,嫉妒,自卑,狂妄这些总是与我们所喜欢的种种品质相互纠缠.

更容易的,是陷入一种长年不能自拔的情结当中,误人误己且不自知.明月影是一典型.

至于,小鸾儿嘛.他是我心中的完美…

那…把他阉了怎么样?

这种SM内容,在SP里应该是挺刺激的吧?

虽然我很希望自己走正步,看起来又深情又严肃

但是,如果这种人真的是那么遭人痛恨,俺也要客串一下侠女本色.替人民,尤其是女性同胞出一口气.

把他"咔嚓"…嘿嘿

森,感觉中你有点沉重哦.

明月影其实不是个好主动,要知道她的被动有多惨,看看小鸾儿就知道了…

用仅剩的小小良心(在小鸾儿身上良心都没了)说:苏芳影是个好主动,在文里,她是唯一一个打人不见血的。嘿嘿…

当然,也有不让人害怕的,新出炉的<此间…逆流>嘛(广告时间…)

感慨啊。真是一家人!我就是随便那么一小说,怎么都忒的狠心呢???不然,这个咔嚓写个番外吧,小猪姐姐,索菲美人,哪个有空啊??

青儿突然冲了进来,跪下抱住明月影的双腿,道:“宫主,不能打了!你便饶了他吧。若是把他打死你会后悔的。”

明月影说“谁都不许跟进来”后,素来沉稳的小蝶自然不会违抗命令,邵林杰更是没有立场,自不用说。唯有青儿是孩子心性,特别的爱憎分明。自救了柳鸾后,又看他痴心于明月影,所以对他印象极好。

明月影开始冷静下来,低头看着青儿。

青儿又道:“更何况,宫主你也不能只听姓邵的那人的一面之词啊。”

明月影此时已经无心去注意青儿的用词了,手臂垂了下来。低声道:“可他从来没有骗过我啊。”

“好吧,就算他没有骗你。可怎么知道他听到的消息是真的呢?他不过也是道听途说,根本都没有去证实就匆匆地来告诉宫主。而且,我看这个人的用心很坏。他根本就是……”青儿对邵林杰是只有恶感,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够了!”明月影看着全身是血的柳鸾,心中剧烈的揪了起来。颤声道:“你看看他……还活着么。”

青儿急忙去检查,然后用颇为柳鸾委屈的语调道:“宫主要是再多打两鞭,恐怕就真的活不成了。”

明月影听了,只觉得身体一软,几乎站立不住。青儿急忙扶住。

“你来照料他吧,好好给他治伤。只要他能下地走动了,就让他离开。这些日子,我不想再见到他。”明月影看着床上的血人说道,床上现在也沾上了血迹,看起来有点惊心动魄。明月影几乎不敢相信,刚才下手的人,竟然是自己。

她只觉得心被什么用力的绞着。又补了句:“让小蝶把那个邵公子也给我请下山去。我谁都不想再见到,你们也休要和我提起。”

……

一日又复一日,柳鸾的性命虽无大碍,可伤势却好的极慢。青儿用最好的伤药,外敷内服,细心周到的照料着。

柳鸾昏昏沉沉了两日。醒来后没有看到明月影的身影,他记得姐姐上次打完他后便是每天细心的照料,这次打的不知要重上几倍,怎么反而不管了呢?

她可是还没有消气?糟了,她会不会像之前那样,也是让自己养好身体,便要自己离开?

柳鸾把目光投向青儿。颤声道:“她……要赶我走么?”

青儿听的心中一酸,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被明月影痛打后,醒来问她的第一句话。

那时柳鸾说的是:她不赶我走了吧?

青儿这种牙尖嘴历个性的姑娘也突然说不出话了,她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伤心。努力让自己堆出一个嘲讽笑容,“你先养好伤吧!屁股都被揍烂了,还敢见她?你莫不挨打有瘾?”

柳鸾丝毫没有在意青儿善意的讽刺,心中凄然。看来自己所料不差。姐姐果然是要赶他走了。于是也不再说话。心中暗自打定主意。

青儿本来还担心,他再来个寻死觅活的——按照这小子痴情的程度,她以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哪曾想柳鸾竟然乖乖的任她给伤口上药,也乖乖的按时服药,餐餐吃饭喝水。只是从此以后,一言不发。

柳鸾这次本来也没有打算长久地留下来,他本是打算“送完礼”就偷偷走掉。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在此之前,他就是死掉都不会甘心的。

十几日后,柳鸾才能下床走动,但这还是凭着运用内功勉强支撑着。他能下床后就坚持要离开。

青儿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劝道:“宫主虽然说让你能下床就离开,可她又不过问你的伤势,怎么知道你已经能下床了?你再将养两天,她也不会知道。身体是你自己的,何必为难自己硬撑着呢?”

青儿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说完之后才意识到,眼看着柳鸾的脸上浮现出凄凉悲伤之色。她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柳鸾心中悲痛。果然是这样啊。姐姐不再关心我了,她不管我了,也果然是要赶我下山。呵呵,那我自然不要让她生气,还是快快地离开吧。想着便一言不发,朝山下走去。

青儿手里还拿着想给他的伤药,此刻却僵原地。她看着这个倔强的背影,突然眼睛一红,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掉下泪来。

小蝶走了过来,也看着渐渐走远的柳鸾,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青儿。

青儿抬起手擦掉眼泪,冲着小蝶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声道:“我这是怎么了?”又像在问小蝶,又像在问自己。

小蝶看着青儿,没有一丝取笑的意味。只是突然觉得,青儿好像长大了。

任性冲动的青儿此时居然也有了敏感细腻的心思。她开始照顾别人的感受,考虑别人的处境,甚至……能够真切地体会到别人为情所困的痛楚。

可是……长大的青儿……

却开始流泪了……

都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柳鸾觉得脚下这条路却已不是用“难”可以形容的,每一快肌肉的收缩都引起阵阵的疼痛。明宫之所以能隐于世,正是因为其位置隐于山石之间。柳鸾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一面身体的疼痛由如四面八方伸来的手,几乎要将他撕裂开来。

其实柳鸾第一次能够到明宫被小蝶青儿发现也不过是恰好为溪水冲来。那次是他本来是打算去杀郝云飞的时候,他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郝云飞经常喜欢抱着他玩,给他讲武林中的趣事,讲身为男儿应紧首的大义。

可这个人后来却与顾亦豪下毒联手害死了他的爹爹,若非亲眼所见,他是一定不会相信的。后来人人都以为郝云飞是被刺杀而死,其实他根本没有下手。

他只是问:“郝伯伯,为什么?”

为什么?教导我要做胸怀磊落的大丈夫的伯伯您竟然同奸人连手杀害我爹爹?

为什么?告诉我身在江湖应以义先的您却让您情同兄弟的好友的孩子变成孤儿无家可归?

郝云飞此时不过才五十岁,可却已被岁月染白了乌发,满脸是被时光刻下的痕迹。

“鸾儿长大了啊!伯伯也安心了。是伯伯对不起你们一家,伯伯不配做你的榜样。可是……伯伯还是希望鸾儿记住伯伯说过的话,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

剑光闪过,反着夜晚的烛光。这个因内疚而隐世近十年的老人引剑自裁了。

柳鸾只是看着,静静地看着。他还是没有得到答案,为什么?

后来没有人能相信这个老人竟然是自杀,因为没有理解以他在武林上的德高望重,以他现在不问世事的自在生活,为什么要自杀。

白色的身影在夜的黑色中如一道流光。不知道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待停下脚步的时候,面前是一道奔腾而下的瀑布。他听着水呼啸的声音,终于忍不住自问:

看到杀害爹爹的人骗了自己幼时信任的人死了,你……快活么?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柳鸾单薄的身子朝着奔腾的水流栽了下去……

……

此刻的柳鸾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运着一口内劲,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山下走去。

山下是圳川小城。近些日子圳川突然来了许多无林人士,也死了一些人。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要有些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可是沈少爷并不在意这些,他现在正在街上慢悠悠地晃荡着。他其实有点沮丧,天天在眼前的美色不能沾染,那能打点野味也不错嘛。

现在他停下了脚步。美色是看到了,不过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这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长身玉立在熙攘的人群中却如同站在无人的平原里。以他对自己形貌的自负都顿感黯然失色。少年的皮肤很白,白的有些透明甚至有些病态。即便是个男子,他几乎都动了去怜惜一番的念头。少年的头抬了起来,目光向他身上投来。

柳鸾自然知道有人在看他,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他却注意到了这个人,因为这个人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阮郁。也是这般招摇的模样,也是这般看着自己的目光。想到阮郁心里突然一暖,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沈子萼看呆了。他是在对我笑么?我虽然领略过无数美色,但这男人的滋味,我可还没……一边想着脚步却不自觉的移了过去。“这位仁兄你好,小弟沈子萼。”

柳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过来跟自己说话。

沈子萼一见对方这漠然的反应,也不尴尬,毕竟是干惯了这种随便搭讪的事的人。“这位兄台想必是第一次来圳川小城。嘿嘿,正可谓五湖四海皆一家,兄台若无急事,小弟可否请仁兄喝一杯茶?”

柳鸾对这个人印象不坏,即便那只是因为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有一点像阮郁。他想了想,身上痛的厉害,休息一下也好。于是便对他点了点头。

沈子萼看他许久不说话,半天才点了那么一点头,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心里开始暗暗盘算。先让你在这摆一会大爷的谱,等着本少爷怎么怜惜你吧,哼哼。想到那次被明月影和阮郁暗算的事,心里浮上来一个计划。可他还没说话,却听到了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

柳鸾说:“我没银两。”

沈子萼一怔,随即一笑:“仁兄说笑了,小弟即是地主,自然要略尽心意。兄台这边请吧。”说着一摆手,把柳鸾引向了“黯春愁”。

韩英端上了茶,略带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跟着沈子萼进来的少年。这不看还好,仔细一看,那虽不甚白皙但光泽的面孔上立刻飘起了两片红霞。沈子萼把这一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得意,问道:“晓晓呢?怎么不见?”

韩英没有理他竟自离开。沈子萼讪讪地笑着又凑过去问一边的绿而,绿儿却不忍,小声道:“苏姐姐和阮公子这些日子好象都在找什么人。有时候是阮公子一个人出去,今天却是他们一起去了。”

沈子萼心道:阮郁你这个小白脸,少爷今天就演一出好戏给你看!想着手底就动作起来。

柳鸾怔怔地看着行人街道没有去注意邀请他的人的动作。他记得那次在热闹的杭州城,他送了姐姐一只珠钗,直到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戴在头上。想到这又觉得安慰。可是?他又想,她生气后会不会就扔掉了呢?他的脸色乎暗乎晴地变化着。许久才缓缓地叹出一口气。

沈子萼镇定自若地干完他的拿手绝活。笑嘻嘻地说:“兄台想必是赶了许久的路,坐下来喝一杯茶吧。这可是著名的女儿茶,需在采茶时节由处子之身的少女以口衔之方能得如此的清香宜口……”

柳鸾没有听他的废话,仍站在窗边,顺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沈子萼一看奸计得逞,急忙对绿儿说:“这位公子一路奔波很是疲倦,绿儿妹妹麻烦你帮我给他准备个房间好么?”

绿儿点点头,好一会回来,指了指一间房。

沈子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向柳鸾道:“兄台休息一下,可好?”

柳鸾点点头。跟着他向房间走去。突然一口水从他口中喷出,如同水剑一般打漏了地板。所有人都是一惊。柳鸾那本来没有喜怒的眸子如同凌厉的刀锋射向沈子萼:“你给我下的什么毒?”

沈子萼说什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把茶都从腹中逼了出来,可是看他泛红的两腮,定然还是没有逼干净。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兄台不必担忧,此药非毒。”

柳鸾此时并未觉有其它不妥,除了身体有些软绵绵的,小腹也好象燃起了一把火。

沈子萼笑着道:“这可是千金难买的‘百日春’呢。”嘿嘿一笑,继续说道:“不过用在兄台身上也不算糟蹋了好东西。”看着柳鸾的脸他开始忍不住遐想这衣服下面的风光该是多么的旖旎。

柳鸾出手如风,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捏住了沈子萼的咽喉。“解药!”

沈子萼慌忙笑道:“兄台莫急,解药进屋自然就有了。”一边说眼睛却瞟到了正上楼的苏芳晓和阮郁。心中哀叹,没想到今天却要这个小白脸救自己。求救的话还未出口,已经听到阮郁略微颤抖的声音——“柳鸾!”

“〈小窗幽记〉云:懒可卧,不可风;静可坐,不可思;闷可对,不可独;劳可酒,不可食。那这最后的一句说的是什么呢?沈少爷?”阮郁摇着折扇,笑眯眯地看着被牛筋绑了手脚,反吊了双手正挂于梁上的沈子萼。

“醉——可——睡,不——可——淫。”沈子萼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最后一句。

“啪!”又一马鞭抽了下去。阮郁脸上笑着,手里可一点也不含糊。这个天杀的,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柳鸾身上!

沈子萼一声惨叫,他的裸臀已经是姹紫嫣红烧成一片。

“哎!不知道沈少爷喝的是什么酒,竟然醉到了圳川城的墙头?”阮郁感慨着,一边伸手解开了拴在房梁上的一端。沈子萼见他果真要把自己赤身**地吊在城墙上,吓的乱叫,直向苏芳晓求情。

苏芳晓坐在一旁看着这处好戏,抿了口茶道:“沈大少爷,不是晓晓不帮你。这阮大公子是个向来不发威的睡老虎,只可惜,你踩到了他的尾巴。”

“黯春愁”离城墙不远,直到阮郁推开柳鸾的房门时还能隐约听到沈自萼在墙头上痛骂自己。

十一

柳鸾趴在床上,“百日春”的药效已解,身上又破裂的伤口也被阮郁细细地上了药。

看到柳鸾的伤,阮郁上药的手一直在抖。可他什么都没有问,他自然能想到这是谁的杰作。挥袖抹去了眼角几乎滑落的泪,却抹不去心疼。他很想问问明月影:为什么他给了你他的爱,你却要让他痛呢?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攥了起来,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柳鸾微微皱眉,“你怎么了?”伸手掰开阮郁那双自以为隐藏好的手。指甲上有血,阮郁已经抠破了自己的手掌。柳鸾错愕道:“你这是干什么?”

阮郁没有看他。“你可承认,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柳鸾默然。“出什么事了么?”

阮郁缓缓道出这些日子的一系列命案,最后道:“你我这次恐怕都逃不出去了。”少林昆仑两派的高手尽出,他们哪还有生机?

柳鸾的心绞成一团。在明宫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捋出了头绪,原来姐姐竟以为是他杀了那些人,难怪……柳鸾垂下头:“阮郁,你认为,不是我做的?”

阮郁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可承认,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柳鸾心生出了几分“有友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却只是笑道:“罢了,左右不过是我一条人命。你快点离开吧。”

阮郁的脸阴了下来:“柳鸾,我问你:你可了解我?”

柳鸾笑笑。了解?不了解?他从没想过。但他知道阮郁定然不肯对他弃之不顾。“何必枉费一条性命呢?再说……总要有个人照顾他老人家吧?”

阮郁眉头一紧。却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吾本怯怯草,但罔环燕华。”

柳鸾也抬头看去,正是苏芳晓推门而入,对着阮郁一笑,悠悠继续道:“却到天涯步,方狠吾非花。阮大公子,此诗说的可是谁呢?”

即便柳鸾不喜舞文弄墨却也在这诗中听出几分别扭。方恨吾非花……

柳鸾向阮郁看去。阮郁已是俊脸红透,尴尬中几分凄然。

门外突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眨眼间已有一些人走了进来。先走进来的人,但看装扮便可猜到是少林昆仑两派的高手,后面还跟了一些人也陆续走了进来。

首先道了一声佛号的是罩过面的渺因禅师。“柳施主、阮施主别来无恙。”

阮郁已经换回了平时的那副笑脸。“渺因禅师这段日子想必挂念小子挂念的紧。小子一切皆好,只是……嘿嘿,有点皮痒。”如果真的要死,还是死在柳鸾前面,那便不必再恨吾非花了。死志即抱,反倒豁然了很多。

不只是后面的哪个人叫嚣道:“渺因禅师、了尘道长,不必和这些狗贼罗唣。柳鸾这斯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现在就让他偿命!!”跟着一些人也跟着叫嚣起来。

阮郁道:“好啊。我们有话尽可手上说。”转身看向苏芳晓道:“晓晓,你便退下吧,这些人贼粗鲁的紧,不要污了你的眼。”

苏芳晓粲然一笑,:“阮公子此言差矣。” 又看着在场诸人脆生生地说道:“有人说柳公子杀了好多人,听得晓晓好生害怕。”说着露出副令人怜惜的娇弱模样,闻言一些粗鲁汉子都闭上了嘴,生怕吓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

却听她继续道:“可晓晓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满腔孝义柔情的少年为什么要枉杀这许多好人,硬是惹的群起攻之。但都听人道:这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凡事最讲一个理字。晓晓也想在此听个明白,学些道理。诸位英雄好汉,你们说好么?”

来的除了少林昆仑两派的高手,后面的大多是想树名立威的江湖豪杰,这些人对于这此中事本就不甚明了,不过是道听途说便来凑这个热闹。现在听了苏芳晓这一番能软出水的话,自认为英雄好汉的都才想起来还要讲理这件事,当下都点头称是。

昆仑派的无尘道人了尘子却微微一笑道:“小姑娘这副好相貌却敌不过这番好伶俐的心思。你自不必担忧,昆仑少林决非仗势欺人之辈。我们此来便是想请柳鸾稍做对质,这孰是孰非自在公道之中。若柳鸾并非该杀之人,也正好洗清嫌疑干干净净地做人。”

苏芳晓笑道:“了尘道长说的是。晓晓再伶俐的心思也比不上昭昭天道琅琅乾坤。”说着竟退后几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场内。

了尘子向柳鸾道:“柳鸾,八月八、十一、十三、十五这些日子你在哪?”

柳鸾看着了尘子道:“从杭州到圳川的路上。”

“那好,有谁可以证明此事并非你为呢?”

“没有。”

“但诸多证据却把凶手的嫌疑指向了你,你却如何辩说?”

柳鸾想了片刻道:“听说昆仑山上有一种花,名唤‘七虹霓”,状美味香,七色的花瓣在晨雾中能射出彩虹般的流光。服食后便能忘却人世烦恼,心境更如神仙般逍遥。道长是否见过?”

屋内众人听得此言,连笑出声的都有。没想到这柳鸾在这种时候竟能说出这么疯疯癫癫的话。

了尘子却是陷入了深思,这样的话他好象也在什么人那里听过,但却想不起来。便只摇头道:“没有见过。可是你今天若是不能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只怕便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柳鸾淡淡道:“人不是我杀的。”

了尘子笑道:“这一句话,恐怕救不了你!”说着一摆拂尘霍然出手。这因挤了太多人而拥挤的房间里好似一团影光。柳鸾与了尘子纠缠到了一起。

柳鸾一出手便已知胜负,他的每招好象都在了尘子的意料之中。招不能出奇,功力自然也不及年近五旬的昆仑高手。一道银光,拂尘软软地打在了胸口之上,柳鸾当即口吐鲜血。阮郁急忙抢攻而上用身体挡住了了尘子落向柳鸾头顶的拂尘。地上顿时又多了一滩鲜血。

阮郁功力还不及柳鸾,身体颓然倒下。

了尘子也没想到竟然伤到了旁人的性命,手中的杀招停了下来。

阮郁大声笑了起来。俊朗的面目竟然在重伤之下添了几分神采。他抬头看向靠在墙上满面凄然的柳鸾喃喃道:“吾本怯怯草,但罔环燕华。却到天涯步,方狠吾非花。哈哈,方恨吾非花……晓晓,这诗题便叫‘往非花’可好?”

苏芳晓晶莹的泪珠已然垂下,脸上却也浮起了灿烂的笑容。“好,晓晓记得了。”

众人都被这一幕看惊了。没有人能够明白这舍身救人,却性命垂危的少年为何此刻看起来反倒这般快活。

阮郁试图站起身子,却只能摇晃着半跪起来。勉强直起上身的他,笑容却晃若傍晚天边挡住夕阳的云霞般璀璨,他又吐了口鲜血,仍是笑着也不抹去。“柳鸾,上辈子欠你的应该还尽了吧?我得赶快投胎,下辈子……你这个倒霉的家伙千万别来找我……”

话音未落,两枚寒光突然射向了尘子。了尘子也怔在这突来的变故之中,但并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身形微顿就逼过了要害,只有左臂被一枚飞梭划破了稍许。而另一枚在拂尘的回击下,又射向了阮郁。

阮郁心中暗叹,本想死前帮柳鸾去一个强敌,却终是枉费。俊朗的双目闭起,正待受死。却听“咣铛”一声,一柄长剑飞来,将飞梭击落。然后是一个轻佻的声音:“小白脸,我可没兴趣悬尸,你晚点再死。”

沈子萼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顺便还在阮郁臀上踢了一脚。踢的阮郁一阵咳嗽,口中又吐出了鲜血。

沈子萼皱眉,掏出粒丹药塞到了阮郁口中。“你不用给我装出那副德行,老子受辱之仇未报之前,你还是给我老实的活着吧。”说着又把一粒丹药抛向了柳鸾。

柳鸾接了便放入口中,什么也没说,但目光中已传出感激之色。

沈子萼道:“嘿嘿,各位。晚几天再要他们的小命不迟。本少爷被这小白脸脱了裤子,打了个屁股开花,还给吊到了城墙上。此仇不报非君子啊,咱们轮流来可好?”

了尘子已看出这一脸狡诈的沈子萼实是柳鸾阮郁二人的朋友,但却道:“好,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你尽管报你的仇。但一柱香后,你便自行离开。”

“不然!大谬不然!这有小姑娘还有高僧道爷,难道让我在此扒了这小白脸的裤子么?这小子的屁股固然好看,但这么多的人……哈哈,当然,若是道爷也感兴趣,那就无所谓了。”

“哼!疯话连篇!”了尘子的好脾气已经在口齿上耗尽,拂尘便向柳鸾打去。沈子萼急忙招架。一边与了尘子过招,一边嘴里也没个消停:

“道爷行凶啦!”

“道爷对本少爷生了妒意,想独自霸占小白脸的屁股啦!”

“道爷也看上了柳小子的美色,意欲掳劫了。”

了尘子一个修道之人哪里听过这种不干不净的话。怒道:“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沈子萼不怕反笑。“道爷你看我这手底下的功夫可像行凶杀人,独闯冠王堡和江南邵家之人?”

了尘子一惊,停了手。心中暗自衡量:这个小子也不过弱冠之年,功力不在柳鸾之下,却在阮郁之上,听他这般说法,难道才是凶手?可他又为何自招呢?

渺因却直接问出:“难道施主竟是这杀人闯堡之人?”

沈子萼好象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笑的弯下了腰:“渺因禅师真是稚子心性,你道天下人都是傻子么?我杀了人,便在这不打自招了?我嫌命长么?”

渺因道:“那施主何出此言?”

“我便只问诸位,以我的这点本事,如果也要做这一连串事件,是能还是不能?”

渺因道:“以施主的身手,想必是能。”

“那不就得了,柳鸾能,我也能,那自然还有别人能。你们推断柳鸾是凶手也不过是那么几点。但凡有我这般伸手的年轻人便也皆有可能。你们都是出家人难道还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吗?这么轻易的下了定断,难道就不怕枉害人命,却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么?”鬼话连篇的沈子萼竟然说出了这么正经有理的话。惹的苏芳晓和阮郁都忍不住仔细看着他,怕认错了人。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那便是你们联手而为,也不奇怪。”众人看去,是一个样貌俊秀的少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走进了这间屋子。但已有人认出,这是邵家二公子——邵林英。

柳鸾那没什么太多表情的脸此刻也显出了几分错愕。阮郁皱眉道:“尹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邵林英不屑道:“什么三?我们江南邵家的人由不得你们这样丧尽天良的贼子攀交情!你们也别以为你们那点伎俩能糊弄的了人。一个人能做到的事,两个人自然能做的更漂亮。这个小子也摆明了是和你们一道的。渺因禅师,了尘道长,莫要让他们再做狡辩,他们二人的身手,惭愧的说,连我和我大哥都自愧不如,试问这世间又能有几个?”

柳阮两人当下心中黯然。这人正是曾被冠王堡堡主张鼎擒住,又被他们联手救出的“十二影”中的尹三。在那次的行动中柳鸾杀了顾义豪报了父仇,却也中了明月影的一剑。他们此时与其说吃惊不如说更多的是有些伤心。这个当年说死了父兄只求杀尽天下无情之人的人,这个两年来名为手下,却被大家都视兄弟的人,竟然是设计陷害之人。

二人相视一笑,笑里含着同样的味道,却都不再言语。这样的家世和名声,他们又能说出什么站的住脚的话呢?

沈子萼“嘿嘿”一笑,道:“这位兄台过谦了,我看你手上功夫不算漂亮,但这栽赃陷害的功夫却是天下无人能及啊。”

邵林英阴恻恻一笑,伸手向沈子萼打去。数十招后,邵林英眼看不支,心道:这两个老家伙怎么还不帮手?正想着,沈子萼的杀招却停了下来。原来是渺因在背后点了他的穴。

沈子萼怒道:“老秃旅,你背后暗算少爷?亏你一个出家之人竟然这么不知廉耻……”他还没说完又被点了哑穴。这回却是了尘子动的手,了尘子对沈子萼那张嘴巴恨的要死,恨不得把它缝上。

渺因又道了一声佛号道:“诸位,不管事情究竟如何,你们的干系终究逃脱不了,那便随老衲少林一行吧。”

柳鸾缓缓闭上眼睛,这一会儿发生的事情纷乱不已,胸前身后都是难忍的疼痛,心中更是五味杂沉。罢了,何必连累那么多人呢?

他把目光向苏芳晓投去,微笑着说道:“柳鸾惭愧!特别是对苏姑娘,还望姑娘以后能一如既往陪在这个蠢小子身边。”柳鸾的言语竟然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鲜活,却是在这样的时候。

苏芳晓的的手突然捂住了嘴,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哽咽的声音。

柳鸾又看向地上的阮郁:“最了解我的人,是你。最了解你的人,又是谁呢?你只看到那句‘方恨吾非花’,却不曾去想那句‘但罔环燕华’……阮郁,下辈子小心,我还是会找到你。”

阮郁身体一抖,怔怔地看着柳鸾,又看向泣不成声的苏芳晓。他突然意识到:认识这么多年,这个常常作态娇媚的女子却始终跟在自己身边,一如自己始终追随柳鸾。只有她,看过自己的软弱,可是自己,却从没看过她的眼泪。

但罔环燕华……

柳鸾又看了一眼沈子萼,微笑着道:“放了他们吧。人是我杀的。”

复过仇,受过伤。曾以为人世间便只如此。但不想,却负起了这么多份还不起的情意。这一生,是道个“值得”还是道个“哀哉”呢?

柳鸾的眼皮缓缓覆盖住闪着光华的眸子,右手握紧不知道什么时候拣起的飞梭猛然刺向自己的咽喉。在那冰冷的尖刃触及皮肤的刹那,他没有听到朋友们的惊呼声。他只是默默地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柳鸾,你猜,姐姐会为此难过么?

(晓拂鸾纱在此一拜,感谢各位关心此文的大大。连更两章,但却没多少SP内容。鸾纱太想写这个故事了,至情至性的少年,哀婉若水的女子,所以SP不得不退而其次。写到这,反而更心疼阮郁和苏芳晓,那种感情,始终是遥遥的望,即使一直陪在身边,却依然只是遥望……我以为,这是感情中最痛的伤,不能不放,却学不会忘。

《少年游》是我的第一篇文,也是写的最用心的,努力在文中设了好多悬念、埋了好多伏笔。金庸的浑厚、古龙的飘逸、黄易的玄妙、卧龙生的环扣——我都模仿不了。只希望这篇不成器的武侠,讲讲“武”和“侠”之内的“性”和“情”,说说“爱”和“恨”之内的“痛”和“快”。鸾纱很喜欢这两章,也希望大大们不要感到失望。好吧,SP很快会出场。再次拜上。)

森,嘿嘿,谢谢哦.没有这样的理解和支持,我还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呢…

没有结束啊,早着呢…

十二

“咣荡”一声,又是一柄长剑斜斜飞来,击掉了已触及柳鸾咽喉的飞梭。

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能有谁来救他。柳鸾向落在地上的长剑看去,目光一顿。是那把有着龙凤配饰的长剑。再抬头,明月影已经带着明宫的众女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小蝶青儿,还有韩英。

明月影看了看靠在墙上的柳鸾,双眸浮着薄薄的一层雾花。然后她又把目光在屋里划过最后落在了苏芳晓的脸上。“这位便是苏姑娘吧?”

苏芳晓满面泪痕的脸此刻竟然露出了一个如孩童般灿烂而没有节制的笑:“明姐姐来的好及时。”

明月影额头轻点,感激的对她一笑:“谢谢你了。”然后轻抬莲步向柳鸾走去,一抬手,“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了过去。

柳鸾这次没有笑,却低下了头,虽然这种熟悉的疼痛让他温暖,虽然又看到了姐姐,虽然姐姐现在来救他。可是,这样的情况下,以明月影的身手,以明宫的一群娇弱女子又怎么能够对付的了少林昆仑两派的高手和这些粗豪的汉子呢?柳鸾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明月影:“姐姐,堡是我闯的,人是我杀的。让我和他们去吧。”

明月影伸手抚上柳鸾刚被自己打过的面颊,突然想到他下山那天,青儿红着眼睛冲到她房间里说的话:“宫主,你谁都肯信,连邵林杰那样对你的人你都肯信!可是青儿就是不明白连青儿都不相信柳鸾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宫主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

我是不相信柳鸾,还是不相信自己呢?明月影笑着对柳鸾说:“这次,我却要相信自己。”然后转身对渺因禅师和了尘子淡淡道:“柳鸾是我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带走他。”

明宫的众女此刻都走到了柳鸾阮郁这一边,两方呈对立局面,在这间原本甚为宽敞,现在却是十分拥挤的房间里,一触即发。小蝶伸手解了沈子萼的穴道,又把阮郁搀到了后面。

少林昆仑两派自不愿与女子动手,群豪更是舍不得对一群娇滴滴的小姑娘痛下杀手,一时屋内无语。邵林英却笑道:“明宫主何必为虎作伥呢?柳鸾已经承认他杀害了少林昆仑两派的那么多条人命,大家是不会放了他的。”

明月影还未答话,青儿便不屑地瞟了邵林英一眼,大声道:“我怎么看着你和一个人长的有几分相象呢?都是一脸奸相!一看就是那种虚情假意心怀叵测的败类!”那个人自然是指邵林杰了,青儿并不知此人正是他的弟弟,所以倒是发自真心的这么说。

邵林英的面孔顿时多了几分狠戾:“小姑娘说话还是放尊重点好!”

青儿“哼”了一声,道:“少林昆仑的人还没说话,你就在这先这摆了起来。哎!关你什么事啊?”

青儿说者无心,沈子萼却是听者有意,当即对青儿一笑,又道:“这位小姑娘说话当真有理。邵二公子,你就这么着急要柳鸾的命吗?你是不是要那个什么……诶,小姑娘,那句话叫什么人什么口来着?”

“杀人灭口!”青儿赶忙配合。

邵林英还未及还口,却听阮郁沉声道:“尹三,为什么要这么做?‘十二影’其他的人在哪里?”

众人闻言大惊。刚才便听阮郁叫邵林英为“尹三”,现在又听他这么说,难道这个邵家二公子竟是“忘重阁”的人?

邵林英脸色却没变,只是微微一笑,道:“我为了铲除你们这些江湖败类,潜伏在你们手底下,不过就是为了能一举为武林除害。至于那些人,你放心好了。我自会把他们引回正途。”

闻言柳鸾阮郁总算送了一口气,原来他的目的不过是要控制这些人,暂时想必还不会伤他们的姓名。但“十二影”哪是他那么容易控制的住的呢?阮郁叹道:“尹三——不邵公子,你好城府啊!”

邵林英傲然一笑,也不答话。沈子萼却嬉笑道:“这么回事啊,我总算明白了!诶,不过我得提醒邵公子,你代号才排在三,前面还有两人吧?你得把他们也杀了才能当上老大啊。不过我估计直接杀是不行,你得找些罪名栽赃陷害,这才名正言顺。”

众人一听,又都觉得此事蹊跷。了尘子心下掂量,这邵林英这样的家世名声实在不必为此事,且他身手也不够啊?于是出言道:“多说无益,柳鸾必须交出来。明宫主,还望你三思。”

明月影不喜言语,刚才也只是任凭别人斗嘴,现在也只是轻轻地摇摇头,表明立场。

邵林英心中一乐,眼看大事已成,正欲抢先动手,却听到一个女子尖利的叫声。绿儿突然冲了进来,满面泪痕,一双秀目此时已显得有几分癫狂。众人看她的步法,竟是身怀武功。最吃惊的莫过于苏芳晓和阮郁了。

绿儿冲进来一把抓住邵林英的衣袖:“告诉我不是你!英哥哥,告诉我不是你!”

邵林英眉头皱了起来,道:“不是什么?不是我杀了那个老家伙么?你是真看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

绿儿一声大呼:“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爷爷?”

邵林英不耐烦道:“行了你!干什么啊?不就是你们家的一条老狗吗?又不真是你爷爷。”

绿儿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爹爹只喜欢男孩从小就不疼爱我,妈妈早早的就去了,只有爷爷……十几年来只有爷爷天天陪着绿儿玩逗绿儿开心,他对我比亲爷爷都要好,你怎么忍心……”

邵林英更加不耐烦了:“谁让他总是拦着我,影响我的大事!”

绿儿“啊”的一声惨叫,神志已近崩溃,双手在头上挠乱了头发:“你疯了!英哥哥你疯了!爷爷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你根本是个疯子!”绿儿大声喊着。“你杀了那么多人,却去陷害别人!我竟然……竟然以为你是个能与我相守一生的男子,我还帮着你进入我们冠王堡,让你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我好恨……好恨啊!”

绿儿一声声尖利的哭喊刺进了每个人的心里。然而事情却在她的话里明了开来。绿儿那只喜欢男孩的爹爹想必是传闻有龙阳之好的冠王堡堡主张鼎。这样一来,邵林英借着绿儿的帮助自然能够在冠王堡自如进退,江南邵家更不用说。此刻众人都已相信,这一连串的事件竟然是这个有着显赫家世的邵二公子所为。

邵林英终于慌了,他一路把绿儿带到了圳川也是为了多个帮手行事方便,哪想到杀个老头子,竟然让绿儿变的如此这般。“绿儿!你是不是病了。别胡言乱语了。我自小与你青梅竹马自会一生好好待你。你不要在这胡闹。”

绿儿的表情从癫狂到木然,许久才抬头道:“英哥哥,抱抱绿儿好么?”

邵林英只想快点解决这个麻烦,闻言便伸手把绿儿揽在怀里,想好好安抚一番。刚把绿儿拥入怀中却觉背心一阵剧痛。他吃惊地张大嘴看着绿儿。

绿儿勉力仍把邵林英的身体抱住,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然后拔出了插在邵林英背后的匕首,抬头温柔地看着邵林英,柔声道:“英哥哥,不要再做坏事了。黄泉路上,绿儿陪着你……就我们两个人,永远相爱相守,好么?”语闭展颜一笑,匕首抹断了咽喉。

邵林英怔怔地看着断了气的绿儿,两个身体一起倒了下去。他的身体抽搐着,鲜血不断从后心涌出,他想到绿儿曾经说过的话:绿儿此生只求与英哥哥夫妻恩爱,一心一意永相守……

他是在哥哥高大光环的阴影下长大的,他恨!他不甘!他要爹爹和哥哥都对他刮目相看!可只有这个天真的女孩把他看做生命中不变的靠山,他也是真心待她。他还曾想,待他受万人景仰后,风风光光地把她从那个人心冰冷的冠王堡娶回家……

哪曾想?刀未钝、刃未乏,歌未歇,曲未终,却是壮志未酬,唱的烛日争辉徒消瘦……

邵林英在抽搐中断了气。

一个生在显赫家庭里却不为父亲看重的满心不甘的俊朗少年;

一个生在显赫家庭里却不被父亲疼爱的只求相守的娇美少女。

红尘滚滚不肯停歇,望眼欲穿怎能看透?终是此生囚……

韩英突然扑在绿儿的身上大哭起来,这些日子的相处让这个性情淳朴的姑娘已经深深地喜欢这个乖巧娇美的女孩,想到她曾快乐地对自己说:“我有一个英哥哥,现在又有了一个英姐姐,绿儿好快活。”绿儿,你现在是不是便可以永远快活了呢?

没人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收场。渺因许久才想起来道声佛号。

苏芳晓痴了好久,突然起身,取了绿儿爷爷的古筝,纤细的手指轻舞,双唇轻启。她唱起了第一次见到绿儿和她爷爷时他们唱的那首〈少年游〉。字如吐珠,声若悲吟。听得这些粗豪的汉子都暗暗悲切。

了尘子突然全身巨震,然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飞似的离开。

一场硝烟便这般逝于无形。

明月影让小蝶带着明宫众女回山,只留了个青儿在身侧顺便照顾柳鸾。阮郁的伤在苏芳晓的照料下也渐渐好了起来。青儿的事也就是每天煎煎药,受伤的人都自有人陪在身边,她现在每天便于沈子萼斗口胡闹,一个嘴不饶人,一个疯话连篇,倒是常逗的大家笑声连连。

在苏芳晓的坚持下把绿儿和邵林英合葬后。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再去提那天的事。没人去问沈子萼的师从。也没人去提“方恨吾非花”,和“但罔环燕华”。日子好象回到了这件事没发生之前的“黯春愁”,不过现在又多了柳鸾和明月影,但却……少了个绿儿。

明月影轻轻拉下了柳鸾的小衣,光洁的皮肤已经伤愈如初。一巴掌更是不留情面的打下去。

“啪!”“唔!”柳鸾轻轻出了一声,不是因为疼痛难忍,而是因为这样趴在明月影膝盖上被她打屁股的情景实在尴尬难当。

明月影高扬手臂一下一下的打下去。很快柳鸾白皙的臀上就浮出一片羞怯的粉红,打了五六十下,明月影停了手。手心已是又痒又麻。这种责打,你痛,我也痛。

“那天为什么说人是你杀的?不是说不会骗我么?”

柳鸾不答。

“啪!”明月影又打了起来:“不说话!还没打够是么?”

柳鸾委委屈屈的低声道:“不是。”

“你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明月影停下手,又道:“鸾儿,我已决心把明宫交于小蝶,以后便跟着你了,以后若是在发生那天的事情,你还要丢下我一人赴死么?”

柳鸾原本因窘迫而红通的面孔顿时浮上了多种表情——吃惊、欣喜、犹豫……

明月影突然又打了一巴掌:“今天不说明白,你就别想穿好裤子!”

“可是……”柳鸾还未说完,就被突然落在屁股上重重的一巴掌打断了。

接着又是噼里啪啦的十几下。打的柳鸾恨不能把脸藏到明月影的腿下。

“你当你死了,我还能快活的活在世上么?”明月影突然道。

柳鸾闻言一怔,姐姐,是我的姐姐。他突然从明月影的腿上爬起来,一张羞红的面孔几乎贴在了明月影的脸上。“姐姐,那你可愿意……愿意陪我去昆仑么?”

明月影还道他要说什么,却说出这么句话,奇道:“为什么要去昆仑呢?”

“我小时侯听爹爹说:昆仑山上有一种花,名唤‘七虹霓”,状美味香,七色的花瓣在晨雾中能射出彩虹般的流光。”

“那一定很美。”明月影温和的笑道。

“我想应该是。但更重要的是这种花服食后令人忘却烦恼。”

明月影笑着伸手点了一下柳鸾的额头:“世间真有这样的花么?”

柳鸾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想也是传说夸大,但却说它能祛病强体,解天下之毒,想必这是真的。”

明月影点头道:“这倒是有几分道理,世间有许多奇花异草都长在人迹罕至之处,也许真的有这么一朵‘七虹霓’,你是要去昆仑找这花么?”

柳鸾道:“正是。那个,就是我和你说把我抚养大又传授我武功的……前辈,从小我便看着他饱受毒伤的折磨。虽然性命无忧,但我想寻来这花为他治伤。然后……我们便回明宫,再也不出来了!你说,好么?”这前辈自己是谷风子,为他治伤便是柳鸾心心念念不做到便死不甘心的事。

明月影低头露齿一笑,刚想说话,却突然扭过头去,羞红了脸,急忙道:“你……你怎么不穿好裤子!?”因为她一低头看到柳鸾因激动而直起身子说话,但却忘了掩盖的男子特有的……物件。

小鸾儿已是个长成了的男人。明月影此刻才突然明确了这一想法。

[鼓掌!!!霓裳羽衣同志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已经答应为这篇文写番外,内容嘛----明月影慧剑斩情根.吼吼,大家掌声欢迎…]

一加一等于二.那样只是看起来很美,多惨呐,美人嘛,还是抱握在怀比较爽

oncewing,你一时半会是爬不出来了,恐怕长着呢…

森,谢谢.

王三!!!(怒吼中)什么叫乱杀?什么叫乱杀???说清楚!!!

嘿嘿同学看文不认真。拉出去五十大板!

韩英是是前文从灭祖和尚那救出来的村姑啊

绿儿是为了追随邵林英跑出来,自然带着那个疼爱她的老头了。

智商太低,拉出去再打五十大板。我估计你就不用回来了……

[绿儿冲进来一把抓住邵林英的衣袖:“告诉我不是你!英哥哥,告诉我不是你!”
邵林英眉头皱了起来,道:“不是什么?不是我杀了那个老家伙么?你是真看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
绿儿一声大呼:“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爷爷?”
邵林英不耐烦道:“行了你!干什么啊?不就是你们家的一条老狗吗?又不真是你爷爷。”
绿儿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爹爹只喜欢男孩从小就不疼爱我,妈妈早早的就去了,只有爷爷……十几年来只有爷爷天天陪着绿儿玩逗绿儿开心,他对我比亲爷爷都要好,你怎么忍心……”
邵林英更加不耐烦了:“谁让他总是拦着我,影响我的大事!”]
[邵林英终于慌了,他一路把绿儿带到了圳川也是为了多个帮手行事方便,哪想到杀个老头子,竟然让绿儿变的如此这般。“绿儿!你是不是病了。别胡言乱语了。我自小与你青梅竹马自会一生好好待你。你不要在这胡闹。”]

这两段均出自上面的那章。
嘿嘿同学,我已经对你彻底疑惑了。不知道是你笨外加看的不认真,还是我写的不清楚。弄的我都迷乱了!
不管怎么样!来人!!!拉下去五百大板!不打成尸体就不要拖回来!!

十三

阮郁黯然地站在柳鸾的房门口,听着房内的对话,脸上浮出凄然的笑容。一声轻叹,他倚在门外的墙壁上。到如今,柳鸾对自己已有了妥帖的安排。那他自己呢?他该做些什么?又该去向哪里?

苏芳晓远远地看着倚在墙壁上的阮郁,美丽的眸子中飘满怜惜和心疼。本来生在妓家的她,只求莫要落入千古女子不停重复的悲哀。李师师吞簪谢圣宠;杜十娘沉宝绝李郎;霍小玉化鬼复情仇……纵便是千古名妓,终是红颜薄命堕入了男子恩仇。她又怎能免俗呢?苏芳晓自嘲的一笑。

青儿走进来,顺着苏芳晓的目光又看到阮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都在寻思什么。她轻推苏芳晓:“苏姐姐,你们都发什么呆啊?”

苏芳晓这才回过神来,对青儿展颜一笑:“我教你的法子,记熟了么?”

青儿竟然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恩,得试试才知道好不好用。”又道:“苏姐姐,你看到沈子萼了么?”

苏芳晓摇头。青儿皱眉想了想,那个整天上串下跳的人跑哪去了?

光线昏暗的巷子里,沈子萼直直的跪着,在除他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的巷子里一个人直直的跪着。他脸上是从没被人见过的沉重。许久,他长叹一声直起因跪了太久而有些酸痛的膝盖。

天色又暗了起来,黄昏的瑰影吝啬地在巷子里撒了窄窄的一小片,其余,便是茫茫的暗淡,渐渐与天色连成一片。终于要离开圳川了,他不甘的想,多想一直过着这种吊儿郎当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惜,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所以,他便别无选择。

沈子萼又摇摇晃晃地走在街道上,尽情地再把这败家公子当上一当吧!沈子萼突然对着一个颇有几分姿色正在买菜的少妇一笑。那少妇见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竟对着自己笑,马上臊红了脸,别过头去,其实心中一阵狂乱的心跳。但突然有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眼熟。一想,脸红的更厉害了,这不就是那个前些日子被剥光了衣服反吊在城墙上的那个人吗?她还记得那被打的姹紫嫣红的臀,是那么的结实好看,自己的男人要有他这一半就好了。

少妇羞在自己不遵妇道的想法中,却听旁边买菜的妇女已经议论起来了。“就是他哎!你看那个模样,像不像?”“圳川这么俊俏的男子能有几个?准没错!”议论的妇女都吃吃的笑着。

沈子萼这般的脸皮也有点撑不住了,但很快就缓了过来,笑着大声道:“各位姐姐妹妹大婶大娘,我家在前面的路口左转,再左转就到了。欢迎有空光临啊。”

话音刚落耳朵就被拎了起来。青儿瞪着他道:“左转再左转?呦!你倒是挺大的气派,不分老幼的通吃啊!”

沈子萼被青儿扯着,一路哇哇地叫着给拎回了“黯春愁”。一进房间就被青儿一把贯到了床上。沈子萼“嘿嘿”笑着刚要爬起来,屁股上又被青儿踢了一脚,又栽了回去。

青儿拿出了苏芳晓赠的牛筋绳道:“苏姐姐说了,对付你这种小色贼,就一个法子最好使!”

沈子萼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法子,却笑嘻嘻地在床上抬好了屁股道:“不用绑了,我乖乖的撅着。”

青儿诧异道:“呦!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沈子萼道:“我这尊臀不知道被多少个女人看过,惟独青儿妹妹还未得机会欣赏一下,这未免失之不公。更何况,我是真心地喜欢青儿妹妹,妹妹要怎样,我自然都从。”

青儿“呸!”了一声道:“好不要脸!那你还不自觉点,难道要我自己动手么?”

沈子萼道:“是!是!自然不能老烦妹妹亲自动手解我的裤子。”一边说一边磨磨蹭蹭的去解衣裳,又直起身子去解裤带,眼看就要解开时突然飞身向窗外飞去。

明月影、柳鸾、阮郁、苏芳晓、韩英本在厅内谈最近武林发生的事情。刚才看见青儿把沈子萼拎着耳朵扯到房间里,都相视一笑,未多言语。此刻却突然看见沈子萼半个身子突然破窗而出。可下半个身子却因为突然被青儿从后扯住了裤子,而卡住动弹不得。整个画面便是:沈子萼的前半身无奈地倒垂在窗下,被扯掉裤子露出的臀部就突出且现眼的暴露在大家面前。

青儿“哼”了一声,用他的裤带把他的裤子紧缚在膝盖处,顺便把两条腿也绑在了一起。然后就把沈子萼的身子往屋里拖。

沈子萼还不失时机的向大家挥手打了个招呼:“继续聊啊!打扰了打扰了!”然后窗户被重重的关上,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众人愣了一会,笑了起来。

青儿刚才不过是顺手摘下头上的簪子在那欠揍的屁股上扎了一下,顺便出了点血,沈子萼便叫的那般悲惨。八成是装的,青儿想,柳鸾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也没这么惨呼过啊。青儿伸手又在那伤口上拍了一巴掌。“不准叫!”

沈子萼哼哼呀呀地道:“不叫不叫!”

青儿用牛筋把不老实的腿绑上,又奉送了一巴掌:“还跑不跑了?”

“跑不了了!也不敢跑了!”

青儿把他拖回床沿:“抬高点儿!”

沈子萼闻言照办。青儿拿起藤条“呼”一下就抽了下去,打的沈子萼身体一弹,忙伸出两只手捂住屁股:“打死人啦!青儿妹妹。”

青儿心道:果然和苏姐姐说的一样,这人耍赖是最有本事的,果真一点都不能对他客气。“你的手是绑起来,还是自己放好?”

沈子萼哭丧着脸道:“自己放好。”然后就把脸躺在了不得不放在前面的双手上,面颊上感受到了手背的温度,屁股同时也感受到了藤条的厉害。

青儿打了几下,见他屁股上一条条藤条下暴起的肿痕,心里略微不忍。想了想道:“你说我打你对不对?”

“对!青儿妹妹做的事情一定都是对的!”沈子萼竭尽讨好之能。

“为什么?”青儿哪知道他这是讨好,认真问道。

“妹妹貌美心善,待人也好,自然不会做错事。”

“哦?这么说我打你打的很有道理喽?”

“自然有,妹妹是想让我洗心革面,做一个规规矩矩的男儿汉!”

青儿一笑,她发现这个人居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那你说,再打几下?”

“一下!”沈子萼肯定的道:“再打一下,我必定把这次的教训牢记于心!”

青儿哼了一声,藤条又用力地抽了下去,这个小子,不给他点厉害,他就不知道要管好自己那无法无天的舌头。

沈子萼“哇哇”的叫着,想到下午的事情突然心里一酸,没了动静。

青儿一听这人不叫了,反倒心中大喊奇怪,急忙过去。看沈子萼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神色,心里一软,忍不住伸出小手在沈子萼的臀上轻轻地揉着。

沈子萼被这么一揉,惊的身子一抖。挨打不是一次两次了,却是第一次有人来为他搓揉。看着满脸关切的青儿,低声道:“不要脏了妹妹的手。”

青儿怔住:“谁脏?”

沈子萼突然自嘲地笑道:“妹妹该不是对我这种人起了怜惜之心吧?”他想不起有人真心地怜惜过他。

青儿道:“你是哪种人?”

沈子萼道:“我啊,我沈大公子英俊潇洒,又兼家实丰厚,自然是个败家又糟蹋了好多女子清白之身的大淫贼啦。”

青儿侧头看着他,慢慢摇头:“不像!”

“不像什么?”

“英俊潇洒,不像!”青儿由衷地道:“屁股就比脸好看多了。”

如此中肯的评价,沈子萼第一次听说,不由得听傻了。

青儿突然在他臀上又补了一巴掌,厉声道:“以后不准给别人看!你给我记住了!苏姐姐也不行!”

“明天……就走么?”阮郁终于问了出来。

柳鸾点头。明月影看了看阮郁又看了看苏芳晓,笑着道:“妹妹,以后千万莫要委屈了自己。”

苏芳晓嫣然一笑,然后突然伸手狠狠地掐住了阮郁的脸,道:“姐姐放心!”

阮郁不躲不挡不反抗,挂上了一脸苦笑。

明天,柳鸾就带着明月影赶赴昆仑山,找一种名唤“七虹霓”的花,送给师傅后便要远离尘世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明天,他便要解散掉“忘重阁”,以后专心地陪晓晓经营这终究黯然的“黯春愁”,可是秋天已行至深处,冬天便要到来。春,那么远。

那明天的明天,他做什么呢?

谁道天凉好个秋?却叫古今共此愁……

鹰鹤帮隐于“桦风林”内,此刻正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正是鹰鹤帮的大当家徐铁鹰的七十大寿,前来道贺的自然也都是武林中成名的英雄好汉,不成名的也有,鹰鹤帮多年来一向最是惜才,从不以名声判人,即便是酒肉之徒都能得一席以坐,是以这些年来如此兴旺。

徐铁鹰今天好不快活,刚捏着一位豪杰的鼻子把酒灌了下去,朗生大笑着:“我屋里还藏着百年女儿红,我取来大家喝个痛快!”

众豪杰急忙推说,好酒还是留于帮主夫人同享,不敢夺人之美。其实实在是被他喝怕了。

徐铁鹰自是不理,大步走如房内。一进屋发现一身红衣的伍娇娘沉着玉容坐在椅子上,旁边的丫鬟手里拿着“家法”——一把红木长尺立于一旁。他那豪迈的笑一下就如同被掐住一样,断了。

伍娇娘是徐铁鹰唯一的一位夫人,醋性和脾气都甚大,四十年华的面孔保养得当,如同刚过三十一般。

“我说过多少次了,少喝酒!你长不长记性?多大年纪了,还当自己是正直壮年吗?”

伍娇娘沉着脸的样子,徐铁鹰最害怕。“夫人不嫌我老便好。再说我这筋骨强健着呢!”

“少他妈的给我放屁!强健是吧?翠儿!给我家法伺候!”

翠儿久经这阵势,毫不客气地挥了挥尺子,做出愈教训她当家的样子。

徐铁鹰道:“夫人莫气!!这家法晚些再动吧?屋外都是英雄豪杰,您可千万要给我留些颜面啊。”

伍娇娘一把扯住徐铁鹰的耳朵,伸手就去解徐铁鹰的裤子,口中骂道:“老不死的,你跟本是给脸不要脸,非要老娘动粗!”说着已经把徐铁鹰按在了自己的腿上,拿过翠儿手里的尺子打了下去。

徐铁鹰一声轻吟:“哎呦!老了,挨不住了,夫人。

伍娇娘冷着一张漂亮的刀子脸,挥下去的尺子已经是豆腐打了。这徐铁鹰年纪是大了,但一身肌肉仍是扎实饱满,根本没有如垂垂老者那班的腐朽之态,不过是讨饶惯了,顺顺他夫人的威风。

伍娇娘打了二十几下,但只把尺子打在身子上打的很是响亮,但其实根本不忍心多用一点力气。突然停下手,悠悠地叹了口气:“你呀!可叫我拿你怎生才好?”

徐铁鹰趴在夫人秀美的腿上,知道夫人不忍心在下狠手了,心里好生得意,“嘿嘿”一笑道:“让夫人先出了这口气,老夫再出去把那帮龟孙子喝个屁滚尿流!”

伍娇娘凤眼一瞪:“老不死的!我今天非叫你长记性了不可!”说着挥起尺子正要将打下去。却听外面有人大声报道:“大当家的!来了个和尚说是要给你贺寿!”

徐铁鹰一听是“和尚”先是一楞,接着跳了起来,急忙拉好裤子,连一句话也未跟夫人交代就急忙冲了出去。

“老朋友来了!哈哈,老夫这个生日过的可真快活啊!他妈的!总算有个能陪老夫喝的痛快的了。”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走到正厅。他人到晚年却也是数十年的功力,这几句话说的声若洪钟。

却听另一个粗嗓门与他遥相辉映:“我操你娘的!咱来陪你喝酒,你却又窝女人裙子底下,好生无趣!”

众人一听这话,都是一惊,这徐老爷子的暴脾气,有谁敢这么跟他说话?怕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没想到徐铁鹰只是哈哈大笑着,还未答话,却听大当家夫人一声怒骂:“灭祖你这个老秃旅!你骂他干嘛把我捎进去?”声音刚开始还是从内堂穿来的,可话音未落时,一道红影已然冲了出来,众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却见来的那个和尚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踉跄着跌坐到地上。

知情的都开始掩口而笑,但却没人敢笑出声。这一身红衣的自然就是徐铁鹰的夫人伍娇娘了,这个女子只穿红衣,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就没变过,这也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但只有帮内很少的知情人才知这和尚同大当家的及夫人的渊源。

却看伍娇娘尤自掐个腰,喘着粗气,显然是气的不轻。那风韵不减的白皮肤上还有两抹潮红。白嫩的手指指着和尚又骂道:“你今儿个要是敢陪他喝酒,老娘就八你卸成八块!不信你就试试!”

徐铁鹰急忙凑上来,道:“夫人莫气!夫人莫气!”每当他夫人生气时他都这么说,从来不好使,可二十年来他也没改过。

这个叫灭祖的和尚愣愣地在地上坐了半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在地上打滚。

众人都被这又响亮又难听的哭嚎之声吓了一跳,随即又都笑了起来。这个和尚少说也有半百了,还是一个出家之人,如此这般,倒真是反倒不如五岁的孩童。

伍娇娘气的走过去抬脚就开始乱踢。

灭祖一边哭一边喊道:“我让你打,我以后都让你打,你跟我走吧!当年不就是那个老匹夫肯让你打他屁股你才跟了他么?我不做男子汉大丈夫了,我也让你打,娇娘你就跟我走吧……”

灭祖一边哭一边诉说他当年是多么的倾慕伍娇娘,而徐铁鹰这个老匹夫是怎么不要脸。说的一屋子子人神色尴尬,欲笑不敢,都暗自寻思:这“鹰鹤帮”的大当家原来是牺牲了屁股换得了佳人归,委实牺牲不小。

(注:关于“鹰鹤帮”,本文第六章有提到。关于灭祖和尚,本文第七章已经出场过。)

十四

徐铁鹰一张老脸此刻已是红如碳火,这面子是在自己寿宴上丢尽了。却看那伍娇娘还在踢灭祖,灭祖还在那哭嚎。赶紧一把拉过伍娇娘,道:“夫人莫气!你还是回去吧,眼不见心不烦!莫要让他气坏了身体。”

伍娇娘哼了一声,恨恨地瞪了她丈夫一眼。一扭腰就不见了。

灭祖一看伍娇娘走了,也不哭也不闹了一下跳了起来,愣了一会,突然一拍徐铁鹰肩膀,笑道:“还是咱聪明,这婆娘当初就是跟我走我也不能要!不然早晚被她打死!”

徐铁鹰哼了一声没有理他,知道他说的也不过是屁话,要是伍娇娘肯跟他走,他大概早喜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不过他既然得了美夫人,也不好跟这混人再去叫那个劲。当即大掌一挥:“上酒!老夫虽然意外你还能记得我的生辰,但既然来了,今天可要喝个痛快!”

灭祖道:“谁记得你生辰?我不过是想看看你死没死,你要是死了,我就可以带娇娘走了。谁知道你都七十岁了还是不死!不过今天既然来了,我当然也有寿礼了。”

徐铁鹰笑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这般客气了?”
灭祖从身后拖来一个麻袋,道:“先说好了!我这可不是白送的。你要是喜欢,你可得把娇娘拿来跟我换!”一面说一面打开麻袋。众人都好奇地看过去,顿时一片惊艳之色。麻袋内竟是个不到双十年华的美貌少女,昏睡中脸上仍然带着一丝天生的娇媚之气。

徐铁鹰怔怔地看了许久,半天才吐了口气,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行。”这么好看的女子当真是他平生未见过的,但自己的老婆怎么能拿去换呢?这可不行!

灭祖急道:“什么不行?怎么不行?这小姑娘不比那婆娘又年轻又漂亮?这个买卖你可占便宜呢。”说着还问旁边的人:“大便宜吧?”旁边的人哼哈着不回答,他可没胆子去捅大当家夫人那只母老虎的马蜂窝!

“就知道你来定然没好事!”伍娇娘原来并未走远,此刻正怒气腾腾地走了过来。她一低头,看向麻袋的里的姑娘,也是一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美貌女子的脸蛋,心想我就是年轻的时候大概也不及这女子好看,抬头道:“老秃驴!你又去拐人家的姑娘!”

院内突然传来打架呼呵之声,徐铁鹰正待去查明原由,却见一个少年已经冲了进来。好一个俊俏的后生,英眉剑眼,锦衣华服更趁的他潇洒风流。只是神色甚为慌忙,脚步也略显凌乱,显然是刚才的打斗耗费了体力。他一见灭祖和地上的麻袋,硬是压住了要爆发的怒气,沉声道:“放了晓晓!”

这个人自然就是阮郁了。送走柳鸾的当天,他一个人闷在屋子了喝了个酩酊大醉。可酒若能消愁,哪又会有什么千古之恨呢?待他想惊觉晓晓房间异常的声响时,灭祖已经扛着晓晓逃奔出去。酒登时醒了一大半。他急忙追了出来,这一追就是三夜两日,他本功力就在灭祖之下,更没时间吃喝休息。弄的自己狼狈不堪,但总算让这和尚没有机会对晓晓下手。一路追到了闻名于世的“鹰鹤帮”却是这么个情景。

阮郁虽自觉狼狈。可在伍娇娘看来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她一向清楚灭祖和尚干的勾当,这自然是英俊少年奋不顾身千里追寻心爱的美貌女子了。年少时的风流韵事又涌向心头,她曾经也被一个俊朗的男子视若真宝,这男子自然是当年的徐铁鹰了。伍娇娘想,若是她被人擒走,徐铁鹰也必定如这少年一般不计自身安危地将她寻回来。想到这当即一笑:“小公子莫急!这姑娘可是你心爱的人吧?”说着莞尔一笑。

阮郁看这妇人对自己没有恶意,问题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又呐呐地说了声:“把晓晓还与我吧。”

伍娇娘点头道:“我是过来人,都明白。她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定然也不想活了对么?”她问的是阮郁,想的却全是年轻时的自己。这些年的日子过的太安稳,心可许久不曾这么激荡过了。

阮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这夫人说的话莫名其妙,莫不是同这灭祖和尚一样有些疯癫?

伍娇娘笑着挽住徐铁鹰的手臂,夫人罕见的温柔弄的徐铁鹰也找不找边了。伍娇娘对徐铁鹰道:“当家的,我有个主意。咱今天就把这两孩子的婚事一起办了吧!算一算,我们认识也有二十八年了。今儿就双喜临门了。”

徐铁鹰也被这一句“二十八年”勾起了往昔的回忆,那时候伍娇娘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自己却已经年迂四旬,这样的差距却是一见倾心,两天就定了终身。想到这,这个粗人也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只是在那张粗犷的老脸上显得有些古怪。他大巴掌一挥,大声道:“夫人好主意!来人,去采备婚礼所需的物品!快!”

这回屋子里的人都傻了,就没见过这样抢了人家姑娘,又自作主张让人家结婚,还不问当事人意见的。灭祖“哇”一声,坐地上又哭了。伍娇娘也不去理他,就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回忆中。

阮郁这回确认了,这些人都他妈的是疯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拿不出个主意。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手下那点招是绝对不可能打过这些疯子的。一个少林出身的灭祖曾经在他和沈子萼连手的情况下才勉强占了点上风,更不用说这“鹰鹤帮”的大当家了。难道……真就娶了晓晓?

娶晓晓。他突然想起那句“但罔环燕华”,他真的愿意娶了晓晓,总胜过她这样无名无份地跟着自己。可是,他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阮郁,骄傲的晓晓,她又肯么?

伍娇娘看阮郁的脸就那么阴情不定着,怒道:“臭小子!难道你想始乱终弃么?”

阮郁都要哭了,他始尚未始,又哪来的终弃啊!这个疯女人!

伍娇娘道:“我问你:这个姑娘是否是真心待你?”

阮郁叹了口气:“自然。没有更真的了。”这个傻晓晓,罔她一身清高,我哪里好呢?

伍娇娘又问:“那你可愿意娶她为妻?”

阮郁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刚才略一思索便觉得除此之外自己别无它报。点头庄重地答道:“我愿意!”

伍娇娘笑道:“那不就成啦!我先带你娘子进屋换了嫁衣。你也不用害羞,是个男子总有这一天嘛!”

灭祖哭嚎了半天也没搭理他,这时候突然喊了一句:“我也要娶新娘子!”伍娇娘一脚把他踹翻,笑吟吟地抱起还在昏迷中的苏芳晓就进了内堂。

屋内群雄这才反应过来,同道“恭喜”,说了一大堆恭维恭祝的话。徐铁鹰也豪迈的笑着,一拍阮郁的肩膀:“小老弟!你也不用谢我,今天就陪老夫喝个痛快吧!”

阮郁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不会是做梦吧?什么乱七八糟的!

群雄又开始了酒局,屋内更是口沫横飞。一直未说话的徐野鹤在人群里定定地看着阮郁,他知道这个少年是谁,即便顾亦豪身死那天他并不在场。他只是略微询问了刚才动手阻拦这个少年进来的兄弟就已经确定了这个少年的名字。

他叫阮郁。杀手。“忘重阁”的二把手。同那个杀了顾亦豪,传闻是前武林盟主柳天茗的遗孤名叫柳鸾的少年情同兄弟。徐野鹤好文不好武,但“鹰鹤帮”能这般如日中天却是很大程度仗着他这颗哥哥远不及的脑袋。他浅酌了一口酒,中年的他一身儒衫依旧潇洒不减当年。

和这个与正道不合的阮郁牵扯上关系,在如今这样危机四伏的状况下。或许反倒是件好事吧。他笑了笑,这么想着。

苏芳晓半倚着床醒了过来,睁眼才发现不是在自己的房间,却看到一个美貌的妇人拿着一身嫁衣喜滋滋地在自己身上比量着。“这位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姐姐?”伍娇娘笑的合不拢嘴,这小姑娘莫不是真以为她这么年轻,看来自己还是保养的很得当的。“我都四十好几,足够当你娘了。”

苏芳晓笑了笑:“姐姐骗我的吧?我看姐姐还不到三十。”话里多少有点水分。

伍娇娘笑的更开心了,轻轻地拧了苏芳晓一把:“小丫头,嘴可真甜!”一边比量着一边道:“快来试试!这是我当年嫁给那个死老头穿的新娘子装,你看看可合身?”

“什么?嫁衣?”

“是啊。相信我!我看人没错!那小子一路追着灭祖那老秃驴要你的样子……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子。嫁了他,不亏!”

苏芳晓有点怔住了:“姐姐说的‘小子’是谁?”

伍娇娘这才想起来,两个人的名字,她一个没问!“就是那个挺俊俏的小子啊。穿的挺漂亮,功夫看起来也不弱,居然一举打了进来。”

苏芳晓隐约记得是灭祖把她掠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晕了过去,那追着灭祖和尚的是阮郁还是沈子萼呢?

伍娇娘笑着道:“别不好意思了!女人总归要有这么一天嘛,快把衣服脱下来,试试这身衣服合不合适?”

苏芳晓的声音在颤抖。“谁……谁要娶我?”

“还能有谁?你的小情郎呗!他一直叫你什么?哦对了,晓晓对吧?”

阮郁!沈子萼再胡闹总不至于拿婚姻大事来儿戏。苏芳晓抓住伍娇娘的手,“他……他说要娶我?”

伍娇娘握着苏芳晓的手,好象也跟着激动的要颤抖起来。“是啊!我们女人,这辈子嫁个好男人,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苏芳晓心里暗潮翻涌。他要娶我,我自然懂,他是觉得有愧与我。可是,我又怎能嫁给一个心在别人身上的人?我知道他不会嫌弃我曾流落风尘,可我又怎能折辱自己把一生痴痴地付于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伍娇娘发现这姑娘和刚才那小子一样,一听这事脸上就阴晴不定,干脆一把拉着苏芳晓到正厅门口,道:“你看看他,为了你奔波的都憔悴了。你自己考虑好,到底要不要嫁!”

苏芳晓半藏在门后,看着阮郁。他现在就那么一脸若有所思地任别人把大红花绑在胸前。她看着这个男人,眼泪几乎涌了出来。即使不嫁给他,自己难道忍心离开这个如同没有母亲照顾的孩子一般的男子么?即使不嫁给他,自己又能够潇洒的抽身而退么?

苏芳晓咬住下唇。不能!不能!她其实早有答案。那莫不如再抱着一份渺茫的希望,但愿他有一天,真的看到我。她突然转身,几乎撞到了在她身后正在回忆往昔的伍娇娘。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嫁!”

苏芳晓,你同自己打了个赌。压上了这一个娇弱身躯内仅剩的傲气与清高!赌这红颜是否终究薄命!既然身陷这不能脱身的情局,赢,便赢得百年不孤寂。输,尽管输得彻底!

这是一场过于热闹拜天地。

阮郁在想:她,此刻在想什么?

苏芳晓也在想:他,此刻在想什么?

柳鸾浑身无力地跪在冰冷的石砖上,他身上的几处要穴已被封住,内力一点也使不出来。只能用双膝勉力支撑着身体,这样屈辱的姿势,可他无能为力来改变。他的肩膀被人摁住双臂被两个人向后扭着。柳鸾抬起已经没有血色的俊美面孔:“她在哪?”

张鼎坐在宽大的大理石座椅上,抬着下巴看着他。好漂亮的小美人!之前在顾俯的惊鸿一睹,他就已经忘不掉了。他有过男宠无数,可几十年来还从遇到这样让他动心的呢。“你应该学着来服侍我。”张鼎慢慢走到柳鸾面前伸手去抬他的下巴。柳鸾厌恶地扭过头去。

张鼎笑了起来。“我一直就在奇怪,明明是那么柔弱的一个小美人,怎么会有这么倔强的神态?不过,你很讨我喜欢。乖一点!最好不要逼我对你用刑。”

没有回答。张鼎嘴角微微抽搐着,最后还是笑了笑,轻轻地说:“你不服气么?好个英雄少年不爱江山爱美人,既然自己保护不了心爱的女子,拿自各的身子来换,你也不算败得太惨啊。”

柳鸾淡淡地道:“我既然束手就擒,你该放了她吧。”

“你放心!明宫主在邵家手里,林杰那傻小子大概不会把她怎么样。你还是好好想该怎么讨我开心吧!”

柳鸾突然抬起了眸子:“原来你是和邵家连手暗算姐姐!”

他想到邵林杰,姐姐竟然被她曾经倾心的男子暗算,现在一定很难过吧?该死!他恨死自己了,居然那么疏忽地把姐姐一个人留在客栈。他居然没有保护好就在自己身边的姐姐,而他现在竟然毫无把她从邵家救出来的能力。身上仅剩一点力气,他却只能用来撰紧拳头!

张鼎听到柳鸾那低沉却满是寒意的话语,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他抬头对上柳鸾的目光,不自觉地又退后了两步。他不敢相信,这个此刻明明毫无任何抵抗之力的少年竟然能射出如同刀锋般凌厉的光芒,连他,都突然有了怕的感觉。

张鼎突然想起了在顾俯上柳鸾杀死顾亦豪的那一幕,突然大声笑了起来。“有趣!柳鸾你这小子当真有趣!人杰,先赏我们的小美人三十鞭子,看看他还是不是这么有趣了。哈哈哈……”
张鼎笑着,心里却已经暗自决定,这个家伙,我不能留为己用就必须毁掉!因为他不会给人第二招的机会!

张人杰曾被柳鸾一根筷子钉穿了手掌(注:见第三章),心里对他恨的痒痒的。现在乐的主子又下了命令……他在一旁的刑架上取下了皮鞭。

按着柳鸾的两个人,用力把柳鸾的肩膀往下按压,压得他跪着的身子弯了下去。张鼎的刑室光线很暗淡,终年射不进来几缕阳光,四个角落点着巨大的蜡烛。柳鸾在被按的不得不弯下身子的刹那抬头发现了这阴冷的室内除了铁门之外,高高地安在墙一侧的唯一一扇铁窗。很小,但足够他单薄的身子穿出去。只是功力全被封住,穴道怎么才能冲开?

柳鸾心中懊悔,自救无门,又如何救得姐姐?她现在可好?

天气转凉,她可有加一件衣服?

邵林杰可有照顾好她的饭食?

柳鸾用最屈辱的姿势跪在寒冷的大理石地上,心中突然急切地挂念起明月影的安危。

可张人杰的鞭子却已经呼啸着抽了下来。在这冰冷安静的刑室内,如同暴起的狂风。

楼主要休养生息。。。。。。

已被狂乱的寂寞砍的四脚着地。。。。。。

十五

一道红色的血迹,由肩至臀下。柳鸾觉得大半个身子如同被砍了一刀般,他倒吸一口冷气,顶住这呼之欲出的疼痛。旁边的侍卫都在心惊,他们知道张人杰的手段,武功不行,打人最在行。

又是一鞭打下来,由背一直凛冽至大腿。柳鸾咬住嘴唇,他第一次对一个与他父仇不相干的人生出杀人的欲望。

又是三鞭,接连地横抽在柳鸾的臀上。白色的衣衫几乎变成了碎片。柳鸾只是在控制不住的颤抖,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但是他尝到了自己血液的腥味,他咽下了自己咬破嘴唇流出的血。一滴汗水打在冰冷的石砖上,没有声响,被柳鸾粗重的呼吸声盖住了。

张鼎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柳鸾的表情。他很失望,不要说乞求,竟然连一点害怕都没有在那张因为忍痛而几近透明的脸上发现。

又一是鞭打了下来,柳鸾忍不住想缩起脊背,却只能无力地把头垂下去,把拳头撰的紧一点,再紧一点。

一鞭又是一鞭,鞭子大多落在了臀上,但捎带着也没放过脊背和大腿。除了姐姐和谷风子谁也没有资格这样打他!柳鸾怒了起来,突然转过头,看着张人杰。

张人杰其实也好男色,但好的货色肯定到不了自己的手里,但可以这样凌虐一番也足以让他兴奋不已了。手里挥舞着鞭子还要再打下去,却突然看到柳鸾射来的寒光。

白到透明的皮肤,被鲜血装点娇艳的嘴唇,那刹那间凌厉足以碎石的眼神。张人杰不自觉地一得瑟。可柳鸾的眼睛却已刹那间又平静起来,如同从没出鞘的剑锋。

张鼎也看到表情突然淡漠起来的柳鸾。心里开始犹豫:杀还是不杀?杀,舍不得。不杀,却害怕。特别是此刻突然平静的柳鸾,突然敛去怒气和锋芒的柳鸾,他由心底生出了几丝寒意。

不过才十鞭,柳鸾身上已经都是血,他依然垂着头,没有一丝声息。

张鼎向张人杰摆摆示意他住手。“柳鸾,你现在已被我封住了穴道,你这小身子恐怕也挨不住剩下的二十鞭子了。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

“……”

“少林方丈渺一禅师、还有你见过的渺因禅师、昆仑掌门玉尘子、还有你见过面的了尘子四个脑袋,随便拿一个来就换回你的自由,拿两个来我保证邵家把明宫主送回你怀里。这买卖怎么样?”

柳鸾没有答话,眸子里闪了一闪,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冠王堡竟然和江南邵家竟然打上了少林昆仑的主意!不用说别的,就单论两方的高手水平,张鼎和邵仁雄就毫无胜算。

“你觉得我白日做梦是吧?”张鼎阴恻恻地笑着,“可是你柳鸾这样也算得上一流的伸手不照样跪在我面前挨鞭子吗?”

柳鸾低着头。他觉得这件事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即然张鼎和邵仁雄敢这么做,定然有所持!是什么诡计?还是有什么高手暗中相助?他早知道其他的各门各派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在慢慢甚入,甚至包括少林和昆仑。难道这些人都是张鼎他们安置的?

张鼎慢慢踱到柳鸾面前,蹲了下来,问:“怎么样?据我所知,少林渺一禅师和那个了尘子是少林昆仑的第一高手,你恐怕是杀不了。至于渺因和玉尘子,你也不是毫无胜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小命,总得为明宫主想想吧?”

“你不怕放了我,第一个死的人是你吗?”柳鸾淡淡道。

“哈哈哈……”张鼎一只手抬起柳鸾的下巴:“你可以赌一下:是我先死,还是明宫主先死。小美人,不要太小看我冠王堡的手段了,邵仁雄那老家伙也不过是我下的一只老狗!”

柳鸾也抬起眼睛直视着他,眸子里却是一片平静:“我信不过你。”

“你别无它选!”张鼎得意的笑着。

柳鸾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张鼎直起身子。“给我继续打!”

仿若的凝固不断地被鞭声划破,划破空间,划破寂静,划破柳鸾无法躲避的皮肉。

柳鸾闭上眼睛,疼痛已然不堪忍受,但表情上已不再有任何愤怒。

愤怒没有任何帮助,不必浪费多余的力气,他需要更多的冷静。直到第二个十鞭打落的时候,柳鸾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身体已满是创痍,头脑却开始异常的清醒。

“住手!”张鼎突然出言。他知道再打下去也没有用,打完剩下的十鞭也不过把一个醒着却一言不发的人打到昏着一言不发而已。

张鼎又一挥手,旁边的侍卫送开了摁着柳鸾的手。柳鸾只觉得身上疼痛难忍,又跑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子便软软地直接倒了下去。

张鼎看着伏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柳鸾,嘴角挑了上来。“我不急!日子长着呢,小美人,我们慢慢玩!”

张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张人杰如同哈巴狗一样跟在后面一脸猥亵地笑着:“堡主,您怎么干脆把他……”说着做了一个甚为下流的动作。

张鼎有点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若是如你一般色迷心窍,那不是和你一样做不了大事了吗?”

“是!是!”张人杰讨好的笑着。

声音越来越远几乎消失,柳鸾慢慢地调匀气息。每一次呼吸好像都会扯到伤口一般地裂痛着。他挣扎着想趴起来打坐运起,但身上的疼痛让他一次一次又倒了回去。他抬头看了看那一扇小铁窗,盘算着自己若是在功力恢复的情况下能不能震断。

刚才的那顿鞭打,他就留心着鞭子落下的位置,特别是鞭梢可能扫到的穴道,借着鞭子的着力冲开穴道。志室穴就在第二十鞭落下的时候被打中,即使力道不够足,柳鸾还是顺利地借力撞开。凭借谷风子传授的独特心法,他现在只需要借着这个小穴道的运行周转打开身体被封的大穴。

即便不太容易,总算有了希望。

艰难地挣扎着,突然想起明月影说过的话:你当你死了,我还能快活的活在世上么?

柳鸾闭上眼睛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摒住呼吸,他一口起翻坐过来,也不顾压的臀伤的疼痛。他盘膝而坐,双手摊开。随着时间的流逝,面孔上痛苦的神色悄然退去。

他即便孱弱,可仍是习武之人,以气养神便是修身自保之道。以往即便被姐姐责打的再重,他也绝对不会运气疗伤,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姐姐所赐予他的一切,他都喜欢坦然承受。

然而现在伤他的人,是让他毫无尊敬之心的。偏偏还那么愚蠢,他从谷风子处学来的武功心法秉承道家一脉。

道,本就讲求相生相依。正所谓:反者,道之动也。所以谷风子的内功心法便讲究如何弱中求强,死中求生。人体的七经八脉的运行更始入门的第一课。

二个时辰后,柳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的疼痛已然减轻了不少。雄厚的气从丹田徐徐而出,在体内饶行一周后,又复归于始。

柳鸾看了看铁窗上的铁条,想必运气还是能够破窗而出的。他想了一下,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

牢门再次被打开。张鼎有些意外地看到柳鸾竟然站了起来,没想到他这样身子在重打之后竟然还能直立起来。心里开始惶恐起来,虽然他并没有感到柳鸾的杀气,可心中不知为何竟然还是有几分害怕。强自镇定了一下,张鼎开口道:“小美人,你……”

好快的身法。张鼎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因为柳鸾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一只手也捏住了他的咽喉。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柳鸾面无表情的说:“你真让我厌恶。”指间用力,张鼎的咽喉及颈椎便一起断掉了。

他睁着眼睛,突然想到,我死后这诺大的冠王褒谁来继承?他记得自己有一个女儿。对,她叫绿儿。可是,我的女儿,你在哪?

这是他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身体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柳鸾没有看地上的尸体。杀人,很多年来便是他的生活,他并不喜爱。也没有什么为武林除害的高尚想法。他只求自保,也只想保护他的姐姐。

他必须要生存下去。只能如此,如此而已。

冠王堡,一夜间溃如蚁穴。

月挂柳梢头时,秋意在十月的夜晚开始显露,即使叶子还是翠色,夜晚的空气却已渗着丝丝的寒。

沈子萼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寂寥。此刻,笔在他的手下,宣纸苍白,墨浓难化,力透纸背。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沈大少爷居然也有这般舞诗弄墨的闲愁……

“朝也睡,梦也醉,铜案芭蕉夜雨累。

泣更痴,醒更糜,薄衫乱枕谁人惫?

情未尤,义未旧,皎月粼波孤雁留。

念难了,离难休,寸履残歌可能畴?”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沈子萼那张常年没什么正经的面孔上此刻只有一丝苦笑,清清淡淡的,如同初秋的薄雾。半开的窗子吹进一股冷风,吹的纸角翻飞似欲乘风归去。沈子萼揉烂了那张纸,从窗口抛了出去。尚未干的墨迹粘在了他手上,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颓然坐下。

云芍药推门而入,这是一个大概双十年华,肌肤细腻却玉面寒煞的女子。她手里握着沈子萼刚刚从窗口扔出去的纸团,冷哼一声,然后把纸团直直地向沈子萼的脸上砸去。

“你有时间写这些劳什子,为什么还不去少林藏经阁去给我师傅取经书?”

沈子萼没有躲,任那纸团砸在脸上,然后又滑落到地上。只是面色有刹那间的苍白,血色猝然褪去。“你放心,这经我是一定会去盗的。”心里还有一句没有说出来的:这闯不过的十八罗汉阵我也会去闯的。

云芍药寒着玉面道:“已经到了少室山下,你还不快去,磨蹭什么?”

“你还是信不过我?”沈子萼问的声音很轻,很苦。

“信不信又能怎样?反正你中了我的‘碎玉蛊’,我随时能让你筋骨寸寸碎断。你敢不听我的?”

沈子萼向她走了过去,走的很近,他认真地看着她。在他认识的女子当中,她其实还真算不上美丽的。他叹了口气,然后扒开自己胸前的衣襟,白皙的左胸上有一道红色的疤痕。

云芍药吃惊地退后了一步:“你……你竟然用刀划开胸膛把蛊虫取出来了?这……这怎么可能?”

沈自萼合拢衣襟,淡淡地道:“我自己是做不到。可是,我认识一个精于武功医道的高人,一年前,是他帮我取出来的。”

云芍药似乎还很难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来。“那你早就没事了,可你为什么……为什么?”

“不然,我怎么能见到你呢?”沈子萼裂嘴一笑,好似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

云芍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展颜一笑,原本姿色平庸的冷面上好似突然绽出了春晖。“这么说,你还是会去少林寺了?”

沈子萼愣愣地看着那难得的笑容,点了点头,一丝苦涩却又上了心头。

在劫难逃,他早已知道。在五年前第一次遇到她的那一天,在他看到一个缩在草塘里委屈的哭泣的小女孩的那一个刻。

那时候小芍药被师父狠狠的责罚过后一个人偷跑出来,就遇到了沈子萼。沈子萼好心地哄她不要哭。可她却说自己挨了打也要打一个人才能不再哭。当沈子萼任那双小手剥下他的的裤子并且用一个粗糙的棍子打的自己半个月没能下来床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完了!

五年前,云芍药早已习武,自己还手无缚鸡之力。五年后,他的武艺早非云芍药所能及。可是情形没有丝毫改变。他完了,就是完了。早就完了!彻底完了!

云芍药随着自己的师父五年内,三次到圳川。每次都是沈子萼最快乐又最痛苦的时刻。

沈子萼终于鼓气勇气说出了他第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对她的请求:“可以……让我握一下你的手么?”

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云芍药皱起了眉头,看到沈子萼变的更加苍白的面孔终于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头却拧了过去。

沈子萼苍白着无法再苍白的面孔,带着几分颤抖终于握到了那只给过自己许多痛苦的手。责打、蛊毒,他却第一次握住这只手。也许与他碰过的不知多少个女子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只手似乎特别的冰,特别的凉。

云芍药快速地把手又抽了回来。“你满意了吧?快点去吧!”

沈子萼笑了笑,终于转身离去。

一个高大长着鹰勾鼻的男子在沈子萼离开后走了进来。“芍药,他真的死了,你不觉遗憾么?”

云芍药已是笑靥如花,恭声道:“师尊,芍药只在乎能完成师尊的心愿,别人的死活与我无关。更何况这个小子一直对徒儿心怀不轨,刚才居然还张口向徒儿讨便宜占。”说着扬起刚才沈子萼握过的那只手,袖口中竟然有一个细如筷子的小管。“他就是不死在少林寺,我也不能让他活着。”

男子眉头挑了挑:“你又给他下了一次‘碎玉蛊’?呵呵,好孩子,那我们也该相时而动,趁他死在十八罗汉手里之前潜入‘藏经阁’,也不枉费他为你送掉的这一条小命了。”

“是。师尊。”云芍药的笑靥始终绽放着,眸子里泛着爱慕的神采。

大概,沈子萼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她。

其实,云芍药也不知道的是——

沈子萼走出客栈,穿过一条巷子,然后骤然在一个墙角委顿着身体蜷缩起来。这一条巷子里没有一个行人,只有夜晚的清辉。

沈子萼哽咽的哭声没有人听到,他把脸埋在了双臂中,垂在膝盖外的一只手里捏着一条蛊虫。蛊虫早已死去,它不在对人有任何的威胁,可它却又一次击痛了沈子萼的心口。

沈子萼扔掉了蛊虫,转而用力地抓住自己的胸口,似乎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一般。月光下俊美的面孔上还有湿润的泪痕。

他也许是痴的,可是他不蠢。他从来不在同一块石头上摔倒过两次,更不会被一种小小的虫子反复地折磨。可他知道,有些坎他终究过不去,他只能不停地摔,无尽地痛。

也许,结束那天,便是他粉身碎骨时吧。

十六

谁敢说他能够在少林寺内出入如若无人,那么他一定是个疯子。

沈自萼不是疯子,但是他确实做到了。山门附近有一条洞穿地下的长长的密道,可以通向寺内的许多处地方。甬道内是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亮。沈子萼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其中。几回弯折,他转身进入一个洞口,仍是漆黑的。

“你要去哪?”冰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沈子萼并未答话,轻叹了一口气。

“看上那个苗疆女子了?”冰冷的声音隐匿在黑暗中,更加没有丝毫温度。

“我只是去放一把火,他们能不能得手,我就不管了。”沈子萼淡淡回答。

伴随冷哼的,还有一声长鞭抽打在地的声音。那意味着什么?沈子萼很清楚。

“这与你的大事无丝毫妨碍,为何不可?”沈子萼的声音颤抖起来。

“旁门异类!我绝不允许他们亵渎中原武林!孽畜!你不除衣受罚,还敢犟嘴?”

沈子萼咬了咬牙,除下了全身的衣物。冰冷潮湿的空气让他的身子不住抖动起来。鞭声响了起来,抽打在他的皮肉上。他一个趔趄,依旧站定。

又是一下。沈子萼咬住下唇,压下了要滚出的呻吟。再一鞭打来时,他却不能克制地趴跪在地。臀腿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单手支撑住身体,深吸一口气。

“我要去!”

“啪!”又是一鞭抽来。

黑夜,虚空,爱恨恩怨,通通被抽碎。

“为什么不准我去?”

没有任何回答,或者,鞭声就是最好的回答。鞭身是柔韧的,它柔韧的可以切入肌肤最细致的纹理。它又是强硬的,不允许任何抵抗。

七鞭打完的时候,沈子萼已经匍匐在地上,爬不起来。然至此,他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声中进行的责罚。他还被许多人打过,云芍药、苏芳晓、阮郁、甚至青儿。他其实分不清哪次更痛,他从来也不去区分。

“不要忤逆我!否则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女人!你要记住你是谁!”抛下冰冷的话语后,脚步声远去。

沈子萼撰紧的拳头几乎捏出了空气中的水。他的身体仍然不能自控地颤抖着。不必查看,他也知道挨打处定然已是鲜血淋漓了。

“我怎么还是不能习惯呢?”他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不能习惯呢?”笑是一滴暗窑中的落水,悲伤落下,不着痕迹。

他慢慢起身,穿好衣服。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弃了放火的打算,走上被设定好的道路。

明月影怔怔地发着呆。她被关押的密室终日不见阳光,仅靠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明。

鸾儿怎么样了?她支起下巴,皱着眉头,却又轻声地笑了出来。她突然想起那经常一脸漠然的柳鸾露出的羞涩如同孩童的表情。

“扑通”一声,密室上方的铁笼被打开,一个人掉了下来。

“沈子萼?”明月影吃惊地看着下身是血的沈子萼,“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沈子萼咧咧嘴。“陪你呀!明姐姐。不过,我这么英俊神勇的人,能是被抓进来的么?”仍然是没心没肺的笑。

明月影竟自问:“鸾儿呢?你知道他在哪么?”

沈子萼趴在地上,好笑地歪歪头。“我说明姐姐啊,柳鸾哪里比我好了?他太像女人了吧!你不如跟着我吧,我多有男子气概啊,不然我跟着你也行!”

明月影对这般的疯言疯语已然听惯了,转过头去,也不理他。

沈子萼小声嘟囔。“不对啊,该到了啊!”

明月影刚想问他,什么该到了。却听密室上方的门洞再次被打开,两个身影飘然而下。以明月影的沉稳,仍然克制不住的一声惊呼。“鸾儿!”

柳鸾提着一个几乎要摊倒的和尚,看着明月影露出了个孩子气的笑容,和明月影刚刚想到的一模一样。“姐姐,我们一会再说话。现在趁没有人来,我们快点出去。”说完才顺便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看着他笑的沈子萼。若不是他下身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看起来还真闲适呢。

沈子萼清了一下嗓子。“那个……柳鸾啊,我觉得……现在要出去……好像……来不及了吧?”他慢悠悠地说完,突然抬头向上看。

柳鸾和明月影抬头一看,上方的铁门轰然合拢。

柳鸾急问手里提的和尚:“怎么出去?”

那和尚摊倒在地,面色惊恐地说:“完了完了。我们都要死在这了!”

“你没有办法出去吗?”明月影轻声问他。

和尚绝望地道。“这密室的机关在外面,刚才肯定是有人自外把这密实关上了……这些日子都是我给你送饭,现在我也进来了,我们都得饿死!”和尚话音刚落,便突然向明月影动手,他以为这个女子必然是最好得手的。

“啊!”和尚一声嚎叫,低头看到自己胸口却插了一跟枯枝。他把目光投向懒洋洋地摇晃着另一跟枯枝的沈子萼。“你……”话未说完,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不该杀了他,总该多问些事。我们连是被谁困在这里得都不知道。”明月影说。

柳鸾突然向沈子萼走去,他蹲下身子,看着沈子萼。“那个假和尚的身手根本不足以伤害姐姐,你人杀的也太快了吧?”

沈子萼笑嘻嘻地回答。“我对明姐姐可关心的紧,哪能容许一点闪失呢!”

柳鸾凝视了沈子萼好一会,才站起身。走到明月影身旁,挽起她的手,暖融融的气氛瞬时流露出来。“姐姐,你这些日子还好么?”

“都还好,只是一直被困在这里。对了,你是怎么找来的?”

柳鸾笑了笑。“我找到了邵林杰。”淡淡的一句话就交代了全部。

“呸!那个懦夫!”沈子萼在旁边补充道。

没人理他。

明月影继续问:“鸾儿你怎么说这个人是假和尚呢?”

“姐姐,这些日子发生了好些大事。昆仑被围,少林寺的那些和尚和‘鹰鹤帮’还有好些武林人士都赶去救援。所以现在这个少林寺根本没有太多人。而这个密室却在一个柴房里,那个假和尚就坐在外面吃肉喝酒。这不是未免太过于蹊跷么?”

明月影点点头。沈子萼却在一旁接话道:“这也没甚希奇,还有和尚和尼姑生孩子的呢。”

没人理他。

明月影问:“鸾儿,是什么势力,竟然能对中原武林造成这么大的威胁?”

柳鸾摇头,又想了一下道:“还都是中原人士,看起来是潜藏了许久的势力,据说其中不乏绝顶高手。而且,里面有一些人本来就在个门派中隐匿着。这件事,在‘忘重阁’行事的过程中,我早有所察,只是没想到这股势力竟然有这么庞大。”

“是么?我倒是小看了你!”二人一愣,这句话不是沈子萼说的,似乎是从墙壁外传来的。明月影疑惑起来,如此坚不可摧的密室,按说没有声音如此清晰的可能啊,除非其中另有机杼。

她刚想说话,却发现柳鸾的脸刹时全白了。

柳鸾怔了怔,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您……在哪?”

一声轻微的叹息声清楚地传了过来。“鸾儿,你还在怨恨我么?怪我不肯让你唤我做师傅么?”此人竟是谷风子。

“柳鸾不敢!”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鸾儿,你就叫我爹吧。”

柳鸾如造雷殛,跪的笔挺的身子僵硬住。

“吃惊吧?”谷风子幽幽道,“你真当柳天茗是你的父亲么?”

“师傅……您在说什么?”柳鸾呆呆地问。

“说来话长,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对了,鸾儿,我听说你向昆仑的长老了尘子打听‘七虹霓’的事?”

“是。”柳鸾魂不守舍地回答,“我以为那花能对您的毒伤有益,我听说……”

“昆仑山上有一种花,名唤‘七虹霓”,状美味香,七色的花瓣在晨雾中能射出彩虹般的流光。是么?”谷风子接口道。

“是,您也听说过这种花么?”

“哈哈……”谷风子大笑起来,笑中满是苍凉。“傻孩子,你当真以为世上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么?这话你是听柳天茗说的吧?他是听你娘说的吧?”接着他又喃喃自语起来,“青鸾,你太傻了……太傻了……那不过是我听你说自己命不长久,编出来哄你的话,你竟当真了么?”谷风子叹息着,把事情娓娓道来。

事情要追溯到十八年前。那一年谷风子与尹青鸾相识,迅速坠入爱河。可那时谷风子已经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他的妻子也为他诞下了一个儿子。尹青鸾甘愿不图名分地跟着谷风子,却遭世俗反对。因为,她是昆仑弟子,早已许配给了武林盟主柳天茗。

谷风子甘心丢妻弃子偕同尹青鸾四处逃亡,最后逃到漠北极寒之地。苦寒之下,二人最后还是以妥协收尾。柳天茗心中也确实真的喜欢尹青鸾,不记前嫌地娶了她。也放了谷风子,只是后来谷风子一家就不知所踪。

其实柳天茗的度量确实非比寻常。尹青鸾嫁去时腹中已有了谷风子的骨肉,他毫无芥蒂地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也不给尹青鸾丝毫难堪,对外更宣称这是自己的骨肉。更难得的是,后来的几年中,他甚至默许谷风子的探视。

谷风子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极其值得钦佩,甚至引为至交好友。但若事情止与此也就罢了。谁知尹青鸾竟因在漠北所受的寒毒,在诞下柳鸾后便离世了。之后几年,柳家又因顾亦豪的野心被灭门。

谷风子说到这,不由的悲从中来。“鸾儿,你看看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他们无一不是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做尽丧尽天良的事。所以,在救出你那年,我便创立了‘七机宫’,这十年来暗自发展,在各门各派都布了自己的人马,广罗天下武学。现在,这些名门正派已经岌岌可危了。”说到这,谷风子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

“鸾儿,我把你困在这是有道理的,你不必出马,等我铲平这些人,替你娘报了愁,我早晚要把这一宫之主的位置传给你。到时候,什么少林昆仑统统是座下之臣,你便是万人之上的武林领袖!”

柳鸾的身子颓然软下,他坐倒在自己的腿上。明月影没有说话,在旁轻轻地搀扶住他。

谷风子的声音笑了笑。“明月影这个女娃不错,虽然年纪比你大了点。但是我是过来人,知道真心难得。更何况,在那次我让邵林英诬陷你的事中,她竟然不顾自身的助你,就凭这点,她还配的上你。”谷风子得意地道。

明月影突然抬头,目光对上虚空。“那件事是你安排的?”

谷风子笑了,“是啊。不然,这小子怎么看得清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嘴脸,又怎么知道谁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呢?”

明月影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心却完全冷了下来。这个人哪里是柳鸾口中的那个温雅的师傅,完全是个疯子!是个以爱为借口,为权势迷失心智的疯子!

柳鸾苍白着脸说不出话来。自己的身份,所遭遇的种种根由,还有自己所尊敬的师傅——虽然他一直不敢这样称呼。连番打击阵阵袭来,他还不知道该怎样接受这个事实。

一声冷哼,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在安静的室内显得特别的突兀。沈子萼不知什么时候直起了身体倚在墙壁上,一样的苍白,一样的面无表情。

一颗石子不知从哪飞出,击在沈子萼的胸口上。沈子萼直喷出一口鲜血,又跪倒下来。

柳鸾突然吼道:“别伤我的朋友!”

谷风子笑了笑。“放心!这个人就是留为你所用的……本来,我打算培养那阮郁做你的心腹,哪知这个畜生这么不知所谓,竟然还同‘鹰鹤帮’的人混在一起,不要也罢!但是这个人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不从你。”

沈子萼闭上眼睛,眼皮不能自控地抖动着。

“你……要把阮郁怎么样?”柳鸾睁大眼睛,目光却怎么也找不到落脚点。谷风子的声音飘飘荡荡竟然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你?你应该叫我爹爹,乖孩儿。这么多年了,你改口了。”

“爹爹?”柳鸾凄然而笑。

“好吧。我不逼迫你,你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件事。可是你想想,这些年来我对你怎样?看看阮郁那畜生就知道了,我从不忍心打骂你,你去弄那个什么‘忘重阁’我也放任你去做——不过这也好,确实也能让你学到不少。这两年来,你确实也机警了许多。”

“阮郁怎样了?”柳鸾现在只关心这个问题,即成的事实他可以暂时不去考虑,但却不能不考虑阮郁的安危。

谷风子淡淡答道:“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哼!还娶了个青楼女子,这竟然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柳鸾腾地站了起来。“放我出去!我要去救他!”

“傻孩子!把你困进这里,就是让你安心地等这件事过去。我会安排人给你送饭,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

“放我出去!”柳鸾吼了起来。“放我出去!!!”

没有任何回音,谷风子看样子已经离去。

柳鸾急促地呼吸格外的响亮,相比之下的沈子萼如同断气般的安静。

静……

点绛唇

穹庐忘现,冬雪逐辉日惨淡。恰似经年,不待从头看。
茶沏水冷,饶胜沉香黯。一枝枯,百鸟飞散,千呼复万唤。

“晓晓,我这首词填的怎么样?”阮郁轻轻吹干宣纸上的墨湿。

苏芳晓婷婷袅袅地笑着,两根葱般的指头在阮郁的股根用力一拧,拧的阮郁一声痛呼,这才笑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徐大当家的和夫人都还被困在昆仑上山,你竟然还写这些酸巴巴的东西!”说着,却伸长了纤细的脖子,小声读着。

“恩。这个‘一枝枯,百鸟飞散,千呼复万唤。’还写的稍有意境。不过……你这‘不待从头看’又是‘千呼复万唤’却不是写给我的吧?”苏芳晓看着阮郁的明眸透着几分笑意。

阮郁顿时红了脸。

苏芳晓笑道:“这为夫的不遵夫道,该当如何处置啊?”

阮郁闷声答道:“家法伺候!”都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大当家夫人教的!阮郁在心中恨恨的埋怨,但却忘了细想一下,他究竟哪里有“不遵夫道”了。

苏芳晓捂着嘴笑了起来。她很想问问伍娇娘,男人越来越傻,是不是一个好迹象?

十七

伍娇娘若在此,定然要摇曳着她那尤存的风姿笑着道:“这男人太傻肯定不是好事,但只对你一个傻,那可就天大的好了!”

苏芳晓实在是个聪明至极的女子。与其哭着吵着闹着埋怨着,倒不如陪他静静掀开来看,等伤口痛过了,结疤了,或许就好了。即便还留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她想,总归便也算过去了吧。她可以试着心甘。

阮郁淡淡的簇起眉头,“晓晓,依你之见,究竟是什么人能有如此之强的实力竟然请出那么多退出武林的高手前辈还有那么多的好手联手与少林昆仑还有‘鹰鹤帮’这正道大派相对抗?”

苏芳晓想了想。“控制武林高手的手段不外乎几种,用权势诱之,用毒控之,或用其家人胁迫……再或者,就是这个首领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和这些本已隐退的高手有什么关系。不过总的来说,和这些武林名门正派对抗,若非在不得以的情况下,又有谁愿意呢?所以这些武林正道要想突围总要‘擒贼先擒王’的好。”

阮郁点点头。“确是如此!究竟是什么人呢?”

苏芳晓突然笑了笑。“二当家不一般啊!”

“什么意思?”阮郁错愕。

“除了大当家和伍姐姐碍于同为武林正道的情面上不得不来助拳,‘鹰鹤帮’的精锐实力根本没有出动,更有一个心机极深的二当家仍坐镇帮内。不论这一战后果如何惨烈,‘鹰鹤帮’的根基也不会有丝毫动摇。而且,凭大当家和伍姐姐的身手,自保也必定不成问题。二当家算计的好,这次无论结果如何,定要坐收渔人之利了!”苏芳晓缓缓道来。

阮郁看苏芳晓的目光已多出几分钦佩。“晓晓,可惜了,你若不是个女子……”说到这,猛然又觉得这话不对。

苏芳晓嫣然一笑。“女子又怎样?男子又怎样?若真有雄才大略,女子一样也可以建立丰功伟业。若说到情愁爱恨,男子与女子便更无差别。世人都道男女结合是合乎礼法道德之事,然除去传宗接代之事,又有何差别呢?一个‘情’字若建立在传宗接代之上,与飞禽走兽又何差异?阮郎,你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阮郁顿时如造雷殛。他对柳鸾的情意,始终是他心口的隐痛,不必说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便是这本身已让他自觉卑鄙下作。柳鸾始终把他当作好友兄弟,他却对他生出那样的想法。他是无法自处的,若不是那次以为必死无疑,更是不会透露半分。却不想,晓晓今日竟然直接说出了他所想所思所困。

阮郁轻轻执起苏芳晓的手,“晓晓,我……”

苏芳晓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想说什么,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还是省了吧,要是对我略有愧疚之心,便甘心叫我快活快活便好。”

阮郁俊脸猝然变红,当年西子楼的那一次快活时值今日仍让他记忆犹新。晓晓什么都好,怎么偏偏……

阮郁咬了咬唇,走到书案旁,解下长衫……

苏芳晓静静的看着,看着她夫君欣长白皙的身体渐渐赤裸开来。她心中思绪暗涌,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嗜好。她就是喜欢看这样俊朗的男子在她的打击下痛苦的呻吟或者哀叫。她倒不是恨什么,她只是觉得欣赏,如同喜爱清淡素雅的衣衫,喜爱绵延的山峦,喜爱西子湖畔的垂柳。只是,这种喜爱更饱含激情,更能激起她心中的涟漪。

阮郁的身子在案上伏了下来,尴尬依旧。却又隐约又有几分期待,疼痛也罢,少许的羞辱也罢。他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苏芳晓一只手按住阮郁的腰,另一只纤纤素手高高扬起,又重重打落。

这点疼痛说起来实在不算什么,阮郁似乎在这并不严厉的拍打中反倒舒缓开来。身体的,心灵的。甚至好像还有点意乱情迷,晓晓的手那么软……阮郁突然回头。“晓晓,你要不要寻个什么物件?这个打法手会痛吧?”

苏芳晓怔住,看来他当真是长进了,全然不是当初打他时那副又乱骂又威胁的模样了。苏芳晓心中又是一酸,他真的变得好多,以前那风流公子般玩世不恭的笑已经去无踪影了,只剩下淡淡的,温润如玉的笑容,似乎不经意间便会隐入青黛色的群峦中……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这样的他,或许才是真的吧。

苏芳晓怔怔的出神着,阮郁已经自顾的起身,拎出了一条鸡毛掸子,递过去后又很乖觉地趴好。

苏芳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晓晓,你不要笑。”阮郁闷声闷气地在自己的胳膊里道:“以后,不论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依你的。”

“油嘴滑舌!”苏芳晓似嗔似笑道。“啪!”阮郁忍不住一声呻吟,似乎也没想忍。

阮郁正乖乖的翘臀以待,偏偏苏芳晓却没了声息,转头一看苏芳晓已经红了眼眶,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待她对上阮郁探询的眸子,凄然一笑,“你看,我都不忍心欺负你了。”

无缘故的,心里一阵酸楚,阮郁起身将苏芳晓拥入怀里。“晓晓,待此地事了,我们回杭州,天天便陪你徜徉在西子湖畔,流连在那湖光山色之间,可好?”

苏芳晓伸手去抚摩他清瘦的面颊,久久地,有说不出的心疼就这样荡漾开来。

入夜,昆仑山上火光连天。映的半个夜空跟着红亮起来,似是相持的两方终于交手。苏芳晓拉着阮郁起身,却长久徘徊着拿不定注意。这一段日子以来,他们住在“鹰鹤帮”,帮主夫妇为人豪爽热情,对他们更是像对待弟弟妹妹般爱护。在如今局势不明的情况下,免不得要为他们担心受怕。可若要阮郁前去搭救,苏芳晓又不放心,只恨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

末了,苏芳晓一咬牙,轻推阮郁,“去吧。我等你。”五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阮郁微微一笑,拉了苏芳晓的手,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来回蹭了几蹭。言轻语柔,“你放心。”

阮郁出了客栈,首先集结了“忘重阁”的“十二影”除去邵林英之外的十一人,外加一些自愿同去的阁内好手一路往昆仑山上走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许多尸体。但从装束上实在难以分辨是哪一方的人,毕竟这是中原武林的内部争斗,即便是一个门派都在四分五裂中。可阮郁越走越感惊疑。有些尸体是受伤难支,在逃往山下的途中倒毙的。还有些却像中毒而死。

其实在武林之中,使用毒药或者暗器原本也很寻常。可这些毒伤的伤口却未免稍显诡异。阮郁细细看去,发觉有些伤口却很像蝎子尾针刺过的痕迹。心中一惊,他想到在西域也令人闻之丧胆的“蝎帮”,那是一群专门利用蝎子杀人的家伙,以各种毒物蓄养蝎子,再配合独门的使用手法在二十年前很是强横。却不知道,这些家伙怎么竟也搅进了如今的乱局里。

他还不知道自己师傅谷风子正是那在幕后操控的人,只觉得惊异。又开始担心柳鸾现在怎么样。自从圳川一别已有近三个月,他和晓晓的喜事也尚未请他喝杯喜酒。不免有些担心。

阮郁为首的二十几人便在山下商量对策。如今的武林高手大多还在少林昆仑两派,比如渺因禅师和昆仑的掌门长老,这些人武学根基扎的稳,心法正宗,再加功力深厚,世上少有人能望其项背。像柳鸾这样天分极高的少年,一时也是难与之争风。可问题是,他们现在身处被动之势,更加不知在这些名门大派中已经生了多少蛀虫。如果再加上这些异域的用毒高手,情势堪舆!

代号萧七的汉子大掌一挥,粗着嗓门道:“阮兄弟,既然你朋友身陷其中。我们这些人干脆就拼着命不要了也把他保出来。也不用再商讨什么对策了,那些名门正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也别管他们的死活!”萧七当年是被这些名门正派好生折磨过的,多亏阮郁托了晓晓将他救了出来。所以他始终就感恩于心。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人都纷纷赞同。其实这些做了许久杀手的人反倒对这些以正义自诩的武林正派看的最通透。党同伐异、争名夺利,实在无所不用其极!

阮郁一想到柳鸾也有可能身在其中,不由的也点了头。一行人准备出发。却远见树林里燃起了一片猎猎的火光。大伙立刻拔出兵器隐到丛中,以辩敌友。却听到徐野鹤温文尔雅的声音远远传来:“是阮兄弟吗?可让我好找!”

阮郁松了口气与之汇合,说了一下准备上山的打算。徐野鹤胸有成竹地摆摆手,缓缓道:“你可知前些日子你那好兄弟柳鸾落到了冠王堡中?别急别急,这个小子竟然杀了张鼎,把冠王堡搅的直冒青烟就自己跑了!”徐野鹤说着哈哈笑的满是赞赏之意。

阮郁也不由得一笑。柳鸾这个人他最清楚,那才是个没人性的家伙,尤其不能惹!想到向好男色的张鼎,想必气的这小子七窍生烟吧?哈哈,除了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几个人之外,他是全无慈悲之心。而那几个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明月影和他们师傅,然后该是他阮大公子吧?当然,他对忘重阁的这些兄弟和沈子萼这些朋友也是不赖的。

徐野鹤却接着说下去,“我虽还不知道这股势力究竟由何而来,但很显然这段时间江南邵家和冠王堡恐怕是加入进去了。哼!这些老小子利欲熏心到不择手段的地步了。另外……我发现有苗疆人的踪迹,恐怕是这些外族想要趁中原武林之乱趁虚而入。我们先不急,大当家他们答应我了,决不强自出头,找个机会就会突围而出来与我们汇合。而我们……”徐野鹤笑了笑,“先找个舒服的地方养养神,坐山观虎斗!”

阮郁眨了眨眼,佩服二当家的这分沉稳和算计能力。但他更佩服的是他夫人晓晓,那个女人的眼睛,是带针的。打一开始他就该意识到,现在却带着那么点儿“悔之晚矣”的装模做样的得意劲。

少林寺的密室里是仿若无人的安静。两天两夜。

柳鸾心神遭受冲击,只愣坐在一处发呆。久久不能明白这其中牵扯着的恩怨情愁。他第一次如此明了自己不过是任人摆弄的棋子,他组建忘重阁报父仇的一切,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竟然像个笑话般的幼稚。他心心念念的事情,他甚至妄想采摘那编造出来的花朵,竟然那么呆傻。如同在雨中独自狂奔的人,被寒冷和孤独凛冽的侵袭,总以为再坚持一下就到躲避的山洞,哪知前面竟然是悬崖……

明月影本就不喜言语,便拉了柳鸾的手,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

难得的是:沈子萼此人也异常的安静。

沈子萼独自蜷在特别暗淡的一个角落里,面朝着墙。很多次,明月影都想走过去看看,终究忍住了。沈子萼便那般孤零零地蜷在那里,仿若没了生命的石雕。

“月影……”来自上方的声音,密实的门被豁然打开,强光猛的刺进人眼。邵林杰从上方跳了下来,四下看了一圈,就把目光投向明月影,“快!大家快点出去吧。”

柳鸾如大梦出醒般站起身,向邵林杰淡淡开口:“你们邵家和张鼎他们早就跟他一起计划灭了少林昆仑了吧?”

邵林杰一怔,已经知道“他”为何人,苦笑着点头,“我爹他……怎么也不肯听我的劝,现在只剩少林昆仑的那几位前辈被围在昆仑,其他的人竟作鸟兽散,大事已定。你们现在快点离开吧!”

柳鸾转过头,拉了明月影的手,“姐姐……”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明月影早知他想的是什么。那个人,不管是他尊敬的师傅还是他的亲生父亲,不管是什么人。若不去一看,她知道他都难免放心不下。

“姐姐……对不起……”话音未落时,柳鸾已经一指伸去,点了明月影的昏穴。他凝视着明月影的脸,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慢慢的摸着她的脸。看着她美好的样子,许久才淡淡地开口:“麻烦你送她回明宫,请务必照应她的周全。”

“你,要做什么?”邵林杰皱了眉。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非去不可。拜托你了。”他把昏厥的姐姐放到邵林杰的臂膀中,却仍久久地凝望着,心理有不好的预感,只怕这一看,就成永别。

没人注意到的沈子萼已经在那角落伸着懒腰走了过来。“他奶奶的,好久没睡这么舒坦了——哎!姓邵的,别趁机打我们明姐姐的主意啊,不然我沈少爷非割了你的鸟蛋不可!”

邵林杰冷哼了一声。看着柳鸾道:“你放心吧。保重!”

“哈……哈哈……哈哈哈!”沈子萼怪声大笑,“是啊,是啊,你放心吧,柳小子。你要是挂了,邵大英雄定当把明姐姐日日搂在怀中好生怜惜的!”

柳鸾看到明月影头上还插着之前他送的那枚珠钗,不由得伸手帮她扶正。那些扎根在生命里的美好时光如同一副副浓彩重墨的画在他眼前掠过。他拍了拍邵林杰的肩膀。看了沈子萼一眼,“走吧。”

十八

柳沈二人走在人群嬉闹的街道上。柳鸾就低着头竟自走,沈子萼却忙的不得了,一边向卖菜的大娘咧嘴笑,一边还得像买菜的大姑娘抛他的桃花眼,这一路走的好不辛苦。

柳鸾以前一直以为阮郁就已经是个废话顶多的人,如今看来完全无法跟沈子萼媲美!这厮一会吵着肚子饿,柳鸾依了他去吃饭,结果却坐在了“邀月楼”上。吃饭是没错,只是旁边多一堆叽叽喳喳的庸脂俗粉。柳鸾就冷着脸吃,一副吃刀子的古怪模样。沈子萼就一边喂人一边被喂,还一边吹嘘,他当初是如何独战圳川八大花魁的。弄的那八大花魁一个个如何凤目含春,如何痴爱缠绵。

那时候,柳鸾分外想念阮郁,觉得这个人还是很善良的,总不会把他带到这种地方受苦,顶多跟他一个人吹嘘几句罢了。可跟他一别的这些日子来,竟然如隔世般地久,也不知道他跟晓晓姑娘怎么样了。柳鸾的眼里装不下几个女人,明月影自是不同。但若说有些感情,还能让他无声地偶然想起的朋友也还是有的。沉稳老练的小蝶,活泼善良的青儿,还有那娇媚却的确不凡的苏芳晓。他总觉得她会把阮郁照顾好的。

沈子萼百忙之中总算想起了对面的那位朋友,“柳小子,难道你就不想问我些事情吗?比如,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问什么?阮郁早就说过,他见过你出手,早就疑心我们三人的武功皆出自一人传授。”柳鸾夹了颗青菜入口,味道还不错。

“那你也不想问问,我最初结识你们,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出于什么目的?”沈子萼问的时候还转过脸在旁边的姑娘面上印了个吻。

“哦,那你有何目的?”柳鸾淡淡接口。

“目的啊?”沈子萼嘿嘿一笑,“我看上你的美色,打算玩玩什么英雄救美的那一套,看看你会不会也倾心于我呢!”

柳鸾挑了挑眉,手中的筷子如剑般向沈子萼咽喉射去,随之桌子一震,杯盏碗盘也一起飞了过去。

“邀月楼”外的行**多在悠闲地享受午间的那一份闲适,就听到楼内传来了“淅沥哗啦”的碗碟破碎声,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的惨叫,伴随着一串精彩的脏话。其中还有另一个四平八稳的声音清朗淡定地说,“我吃饱了。”

[十八章还没写完,先发一段.另写番外一篇,<笑里痴>,有兴趣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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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知道这连接行不行,不行,自己找吧.嘿嘿.]

十八章,继续…

沈子萼另置了一身行头,那一身锦缎华服看的柳鸾直皱眉。“锦衣华服”,这是客气的说法,直白点,简直就是暴发的花公鸡!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沈子萼他穿他的,与他柳鸾又有半分相干?问题是,沈子萼此刻正在这条街上最有名的赌坊兴奋地大叫着,一只腿悠闲地在椅子扶手上晃着,另一只腿就压在一个脸涂得如同猴屁股的女人身上。那女人正兴高采烈地在自己腿上的那只腿上温柔地捶敲着。而他柳鸾只能在一旁如小厮般的立着。

他柳鸾一向来去自如,何必受这窝囊气?要陪他沈子萼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呆着?那是因为他没有银子,也着实不想风餐露宿。而沈子萼的钱袋里却是沉的快要坠到了地上。正因如此,柳鸾一路上受尽他的折磨,不愿偷,也不愿和沈子萼打成一团只为抢几两银子。所以也只能不出声的忍着。

若只这样,倒也罢了。

可沈子萼赌到畅快时,竟然开始以人为赌注。这小子赌技不赖,那“人注”始终没有输出去。非但如此,还有更多的赌徒不断凑过来。而那些输了钱的,大有把家当输尽也要把这“人注”赢来的气势。这一桌赌局可谓全场人气最高的。叫声足以传到一里之外。

“人注”柳鸾面无表情地站着。心里又想起了阮郁。想到和沈子萼初识时,他便给自己下**的事儿。想到阮郁是如何惩治沈子萼的,即便柳鸾不是那般胡闹妄为的人,也不得不承认,阮郁的做法让他很有几分快意。想到这,嘴角挂上了一抹不经意的浅笑。这一笑,落入众人眼中,叫嚷声又掀起了新高潮。

“你好兴致啊,沈子萼。”一个女声透过吵嚷的人群清晰地传了过来。

“……芍药,你也想来玩两把么?”沈子萼微笑着抬起头向声源看去。只有站在背后的柳鸾看到了,在那个声音传来的那一刻,沈子萼手里的那块银子突兀地变了形。

“哼!”云芍药冷冷地走过来,扬手就向沈子萼的脸上打去。“哎呀!”接着却发出一声惊叫。柳鸾捏住了她的手腕。

沈子萼的表情也有几分错愕。他错愕的不是云芍药打他的手,而是柳鸾那只突然从后面伸出来拦住的手。沈子萼的声音难得的低了下去,“你放开她吧……”

柳鸾松了手,却往前走了一步,位置恰好在沈子萼和云芍药之间。“我看不惯。”他淡淡地说。

沈子萼反倒“嘿嘿”地笑了,“你应该最看得惯才对啊!我看你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没少挨明姐姐的巴掌。还有那阮小子,经常也被晓晓那温柔的小手收拾。你……莫不是当真属意于我了?”说到这,沈子萼又露出了狭促的笑容,还抬肘在柳鸾腰上轻撞了一下。

柳鸾没理他言语的轻佻,依旧简洁明了地回答:“那不同。”

那不同……是啊,他也心知肚明,那不同!

只这三个字,让沈子萼的嬉皮笑脸完全僵住了,那一刹那的僵硬,便凝固了二十多年的,或者是他一生的悲伤。但,他是沈子萼。所以,他很快又笑了。

他笑的温柔,却没再敢接柳鸾的话。他抬头看向云芍药,“怎么?找我?”声音也依旧是温柔的。

云芍药已经涨红了一张脸。此刻再开口都有些咬牙切齿了,“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谁?”

“谷风子!”

沈子萼一怔,看了一眼柳鸾。柳鸾只是挑了挑左眉,目光仍落在无人的角落。

沈子萼笑着道:“芍药要我去的事,我当然要遵命了……可是,这次可否告诉我原因呢?”

“你不用知道原因!我让你去你敢不去吗?”云芍药冷笑。她还以为她又一次中在沈子萼身上的“碎玉蛊”对他而言是个威胁。

沈子萼缓缓摇头,仍然笑看着她,“我没中。”说的简洁明了,让柳鸾全然不知他在说什么。但云芍药的脸色却变了。变了几变。又继续冷笑。

“不要以为我不能把你怎样,你就没事了。若想要你的命,有人只需一招即可!”

沈子萼大笑,“我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位高人的身手!”

“真的吗?”一个冷若冰月的声音回答。

沈子萼如遭雷殛般地猛然站起,“哗啦”一阵,刚才在他手边把玩的银子掉了一地。他苍白着脸四下地张望。

“我在楼上。”那个声音继续道。“带着你的小朋友上来吧。”

云芍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刚想跟上,却听那声音继续道:“芍药,你不用来。”她难看着脸色,立在当场。

柳鸾没有想到,那清冷的声音竟然出自如此美貌的一个妇人之口。但更没想到,待他回身关上房门,再转过头时,沈子萼已经直挺挺地跪下,并且轻轻地叫了一声,“娘。”

“娘?”明黛画冷冷一笑,“我的好儿子,这些年做了不少好事,可辛苦了吧?”

沈子萼垂了首,“娘怪我么?他是我……我不得不做。”

“哼!”明黛画冷冷道:“好儿子啊!那这位,就是了吧?”

柳鸾在一旁听的皱眉。什么叫“就是了吧?”

“娘,你要做什么?”沈子萼惊异地抬头,心里暗暗揣度出几分不妙。他早已心知,当年正是因为柳鸾的母亲,父亲才会抛下他们母子俩,以至于母亲竟连自己一起恨上。如今这混乱的局势,他疑心母亲……

“你要护着他?”明黛画笑的嘲讽。“你,竟要护着他?好!好!好!”三个好字一出口,明黛画已经从腰间抽出软鞭,那长鞭如蛇一般地急速像柳鸾门面上抽去。

柳鸾早在明黛画的手摸向腰间时便已暗暗防备,软鞭自腰间而出时,他已身手握住了身旁的椅子,准备阻那软鞭的一击。却没想在他前面的沈子萼却突然跳起,一手抓住鞭稍。劲力盘旋着带过他的胳膊,衣袖立时破裂,露出了肌肤上的一道血痕。他整个人也被鞭力带的飞撞到墙上,又重重地滑落。

“娘……他是无辜的。”沈子萼这句话几乎是呻吟出来的。右手却仍拽着软鞭不放。

“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是无辜的?”明黛画问的面无表情。

“我?”沈子萼笑的浅淡,“当然不是,我是娘的儿子啊!”他一边答话,一边爬起身来,一步步向柳鸾靠去。

“那你便该听为娘的话,为何还要护着这小子?”

沈子萼把软鞭移至左手,靠到柳鸾身边。“娘,不要伤害他,孩儿求你了……”

柳鸾听的难受,亦奇怪这个女人为何要如此这般。却不想背上突然着了一指。沈子萼!他心中一怒,便想运功冲开穴道。却又接连着了许多指,立刻,全身动弹不得。

沈子萼苦笑,“我知道你的心法非一般点穴功夫制得住的。可你别忘了,我们的心法,也出自一人之手。”他不再看柳鸾要杀人的目光,把自己的身体挡在柳鸾身前,复跪了下去。“孩儿此生,对娘只有这一个请求:不要伤了他!娘若是心中有气难平,就拿孩儿出气可好?”

明黛画猛地拽回软鞭,几乎把沈子萼带倒在地。他那一扑,虽未终究倒下。手掌却在触地的刹那留下了一片血迹。“拿你出气?”明黛画的重复如同自语,又像思量。

“是啊!”沈子萼慢慢地解开身上外面那华彩的衣衫,直到只剩内里雪白的小衣。他笑了笑,如同劝柬般地诚恳,“我……不也是一个孽种么?”

孽种!没错!这错生了的孽种,这见证了她这一生悲剧的孽种!明黛画有些苍凉的看了沈子萼一眼,大步向前,一鞭就猛然打落。

那一鞭蜿蜒成一条啃嗜皮肉的蛇,绕着弯儿地落在深子萼的单衣上。即便早已心有准备,那骤然刺来的疼痛还是将他击倒在地。背上的衣衫斜斜地裂开,由肩至臀。他还想爬起来,另一鞭又落了下来,他几乎想侧身收拢双腿。那横贯大腿根部的剧痛让他错觉两条腿都被连根截断。又是一鞭,抽在了臀上,他被彻底打的伏在地上。

其实明黛画不知道,那现在被她打的片片碎开的衣衫下还有着交错的鞭痕。是的,沈子萼前些日子挨打的痕迹还未褪去。那新的,和旧的伤痕;那已经结痂的,和开始流血的伤痕,慢慢地叠加起来。

明黛画打的狠厉,似乎不愿错过任何一寸她可以着鞭的肌肤。又不愿真的透过那裂开的肌肤中看到自己的筋骨——是的,那是她自己的筋骨。鞭子又狠命地落了几落,几乎将沈子萼的裤子完全抽碎。

沈子萼终于控制不住,张了张一直紧咬的唇。出来的,却是一滩鲜红的血,那是在最初拦下打向柳鸾的那一鞭就已经在胸口蠢蠢欲动的血。终究,在疼痛猛烈的侵袭下冲破了自己的牙关。

明黛画愕然停手。她以为自己已经控制好了分寸,只会伤到他的皮肉。却忘了自己最开始那一鞭里所蕴涵的,恨意和内力。

没了刚才单调的,鞭打撕裂衣料和皮肉的声音。屋内骤然安静下来。沈子萼长出一口气,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好笑的想法:打的这么狠,会不会留下疤痕啊。别处还好,显得有男子气。可这个,屁股上也有的话,而且还特别多的话,会不会很没面子呢?接着,自己又哑然失笑了。有谁看啊!

这一想,他倒笑出了声。又带着拉痛伤口的吸气声。

他想,无论爹和娘之间是怎样的,终究还有他这个人。即便他们互相憎恨,不愿承认彼此的牵扯,更不愿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对待。但,终究他们都在他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无论是这个由他们共同创造的躯体和生命,还是此刻他们交织留在他身上的伤痕。想当作他这个儿子不存在?他们输了,其实输得彻底!

他想的很得意,就笑的更厉害了。伤口也随之痛的愈加厉害。他便一边笑,又一边用力地喘着粗气以缓解疼痛。

明黛画完全被他诡异的样子惊住。她倒退了两步,倚在墙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柳鸾的面色惨白,竟不次于沈子萼分毫。他不感激他护着他,也不可怜他被母亲痛打。他只是看不得他这样的笑。如果穴道没有被制住,他现在一定冲上去给他一拳。然后掐住他的脖子,大声地吼他:不准笑!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好似某一种不见天日的隐痛,竟在他的笑声中掀开,血淋淋的痛……柳鸾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许久,沈子萼笑够了。呻吟了一声,抬起头。“娘,你答应我了吗?”

他指的是柳鸾。明黛画知道,不由得,她点了点头。

沈子萼心满意足地微笑着,“那……你打算要我怎么做?”

明黛画一震,低头认真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肯?”

“娘……”他叫的这一声,很轻,很慢,好似来自生命最原始的呼唤。“你说吧。”他轻轻地回答。

“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他的一些习惯吧?”她自腰间取出白色的小纸包,扔在沈子萼面前。“无色无味,半个时辰内便会毒发身亡,绝无可救。你想好。”

“早就想好了。”沈子萼低头微笑,把纸包用力地握在拳头中。

“那你看好他,不要让他坏了我的事,否则……”明黛画顿了顿,还是扬长而去。

柳鸾目光炯炯。他看向倒在地上的沈子萼,还有他破碎的血衣。

十九

柳鸾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沈子萼从地上爬起时就解开了他的穴道。他看着因疼痛而显得格外脆弱的沈子萼。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一个没有问:你不怕我跑掉?另一个也没有问:你不打算阻拦我?

没有,他们似乎不需要这样的言语和沟通。无论,即将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那终究是以后的。而在此之前的如今,他们要一起去昆仑。要一起去找那个人。

武林权力的争夺与他们有几分相干?谁死谁活又哪需他们的半点正义感?

你若道,他们还该是满腔热血的少年,还应当有拔剑问天的意气风发,他们还理应满怀朝气和对人生的憧憬。

你错了!他们是这样的少年,终究在瘦弱的身子还未结实起来的那一天起,便负上了不堪承受的重。他们是这样的少年,这样无奈而脆弱地笑着行着流着泪的少年……

只有,只有,那些因上一代而产生的恩怨情愁落在了他们身上。他们无心参与其中,却也拔脱不得。

命运?它是正在否自觉幽默?

柳鸾要了伤药,想给沈子萼擦上。沈子萼无声地推开他的手,坚决的倔强。

柳鸾强摁住沈子萼的肩膀,沈子萼却飞去一腿。

柳鸾一手抓住那飞来的脚腕,一手将那已经破碎的、只是勉强挂在身上的破布拽了下来。

沈子萼一蜷身体,去抓那落在地上的外衣。

柳鸾将那华服强先拿到手里,几下撕碎。

沈子萼去拽床上的被褥。

柳鸾拽住沈子萼的一只脚,挥手又捏住踢向自己胸口的另一只……

这是无声而干燥的叙述,一如两个少年男子无声干燥的“打斗”。

后来,沈子萼的手脚终于被捆好,他也终于老实的任柳鸾摆弄着。

柳鸾很想开口,像阮郁那样,说一些诸如“你的腿怎么不好看,你的屁股怎么不好看,你的胸部怎么不好看”之类的话。这样一说,或许可以打破这凝固的空气,让有些消沉的沈子萼如往常的欢实起来。可他一边细细地给沈子萼上药,眼睛里却明辩出那些伤痕的新旧——或许,这就是他不想让他看到的,他另一边用力地酝酿着能损损他的话。可是酝酿了好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损沈子萼才好。究竟……怎么不好看了?他打量着沈子萼的身体想。

柳鸾是使着劲儿想说点什么,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又想,如今的状况若是阮郁,恐怕他定然发挥的如鱼得水。

阮郁总说他冷漠,其实哪是?他是笨!他给自己下了定义。摇头笑笑,几分自嘲。

沈子萼却突然开了口:“你笑什么?怎么笑的这般淫荡?色迷心窍了吧?垂诞我美色了吧?”他哼哼道:“我早知道。”

柳鸾瞟了他一眼,没有接口,心里反倒有几分释然。

“装什么清高……就说你现在迷恋我呗!”沈子萼鬼笑。

柳鸾依旧没有回答。他是笨,他不会斗嘴,所以他闭嘴!

一路行至昆仑,待两个人站在昆仑山下的时候。不由的对望一眼,彼此都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只是这一眼,心中都有种预感:

终于要结束了!

“大当家,如今的局势究竟如何?”徐野鹤摇着他的折扇,微笑着开口。

连夜逃下山的徐铁鹰和伍娇娘的脸上都无半分疲惫之色。徐铁鹰大掌一挥,“杀的真他奶奶的过瘾!若不是你有话在先,我真想……”他突然住口,偷着斜眼瞟了伍娇娘一眼,然后继续道:“少林昆仑的那些老东西已经被困,本来武功也没那么不济。可惜……螳螂捕蝉,却不知还有黄雀在后。也不知道怎么竟跑出了一帮用毒的高手,竟然两方的人都着了道。奶奶的,幸亏老子跑的快!”说到这,得意的笑了起来。

阮郁在一旁暗自撇嘴,亏得也是成名武林多年的英雄人物,逃的那么狼狈竟还摆出那么一副得意相!想到这,大腿根一痛。他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那两根如葱如玉般的指头,他苦着脸,把痛呼声压在了喉咙里。

心里想的是:果真知我者,晓晓也!

伍娇娘看的清楚,掩嘴一笑,赞道:“好晓晓,果真教夫有方!”

“姐姐过誉了!”苏芳晓轻颦浅笑道。如今,既然知道柳鸾不在那混战中,大当家夫妇又安然无恙,心中也轻松起来。这一笑,笑的更是娇媚轻娆。

阮郁终究忍不住好奇问道:“那纠结了江南邵家的带头人究竟是谁?竟有如此之大的势力?”

徐铁鹰道:“你太年轻,这个人,你或许不知道,他叫叶冕。十几二十年前也是名动江湖的,本来也是天分极高的一代豪杰,在那一代的年轻人中是最出类拔萃的。可惜啊,为了一个‘情’字,到底叛出正道。没想到如今竟弄出了这么一番武林浩劫。”

“为了情?”苏芳晓这会好奇心愈是浓烈。

“是啊是啊,”伍娇娘接口,“你知道,他们修道的,是可以成家生子的。昆仑当时有个女弟子,也是名动江湖的美人。就和这个叶冕一见倾心。”说到这,她抬头看了徐铁鹰一眼,内里的话是:“就和我俩一样。”

这时,一直都被大家忘了的灭祖突然叫了起来。“放屁!你们俩那不是一见倾心!那是姓徐的不要老脸的脱了裤子让你打光屁股,你才肯瞧上他的!不然,你早嫁给我了!”

伍娇娘顿时沉了玉容,一脚踢了出去。

没人愿意搭理正坐在地上打着滚儿哭叫的灭祖和尚。苏芳晓急问:“那很好,怎么就出事了呢?”

“要是这么简单倒好了!”伍娇娘答到,“那叶冕已经有了妻儿,那个女子,正是和那昆仑女弟子在武林中并列的两大美人,都是人间绝色。这位美人呢,和叶冕是世家情谊,说起来,没人知道到底为什么。偏偏,那两个后来相识的人倒爱的死去活来。那先头的,却反倒没有抓住这叶冕的心。”

苏芳晓低了低头,若有所思。“是啊,这些事儿,也不光是美貌就够的,人的脸面,再美,也经不住时间。”

阮郁听了这话,没办点迟疑地接了口。“晓晓,你是不用怕的。”

不用怕什么?不用明说。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出来。阮郁这才发觉自己的话说的实在是太突兀了,自己先红了脸。却暗暗吃惊起来,这话,他还未及细想,怎么就出了口呢?

苏芳晓歪着头,看着面红耳赤的阮郁。不知怎么,竟红了眼眶。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有着针一样的眼。她对很多人情世故看得最痛透,她见多了那些真真假假的世人嘴脸。她想哭,是因为她觉得猛然获得了幸福。

那是她曾经狠下了赌注,也没有信心获得的幸福。

她一向看的清阮郁,看得清他的嬉笑和哀愁。她对他如此了若指掌。她是那么懂他,很长时间内,她懂他懂的那么无力那么哀伤。

可如今,在他无心也莽撞出口的一句话中。她又看懂了他,而这,却是让她幸福的。

她这一生活到今天这一日,等到今天这一句,死也值了!

灭祖突然瞪着眼看着伍胶娘,“等你老了,姓徐的不要你的那天,你来找我!”

又是一脚飞去。却是徐铁鹰的脚,“滚你奶奶的,没那天!”

“那后来呢?”苏芳晓收住了眼泪,还是想知道那个故事。

“你们也知道,这些所谓名门正派最重一些莫名其妙的劳什子,说什么不让两人在一起。是千般阻挠,万般扼杀!后来,不知怎么,叶冕的妻子就连同儿子一起失了踪迹,再出现,就当了明宫的宫主。不过,现在也好些年没了消息了。而叶冕和另外那个女子,却都受了毒伤。那女子改嫁,嫁给了前任武林盟主柳天茗。生了孩子没多久也就死了。叶冕这些年都没了踪迹,再出来,却给自己取了个道号,叫什么来着?”她看向徐铁鹰。

“谷风子!”

阮郁已经听的面色苍白,他把头转向了晓晓。苏芳晓也是有写无法置信,“没错吗?是叫……谷风子?”

“是啊!”伍娇娘点头。

如此说来……阮郁心中的迷雾被层层拨开。柳鸾与师傅的关系,难道?而师傅竟然有这样的图谋,为何,他这个做徒弟的竟然不知道?

徐野鹤轻了轻嗓子,把阮郁从沉思中惊了回来。“阮兄弟。不要怪我卤莽,这谷风子正是尊师吧?”

阮郁缓缓点头。他对这突然展露的事实有始料未及的慌乱。

徐铁鹰一拍大腿,“哎呀!那可不妙!现在他和少林昆仑的人都中了毒,恐怕都和鱼肉一样任人宰割呢。”

“不急!”徐野鹤道:“大当家可猜得出,这引来西域用毒高手的人是谁?”

“是谁?”

徐野鹤微微一笑,回答的胸有成竹,“正是叶冕的妻子,现在她改了姓,该叫明黛画吧。”

“你怎么知道?”徐铁鹰对他弟弟的这个颗脑袋是信任加信服。他自知自己功夫虽好,但头脑远不及弟弟灵光,所以他对弟弟的话向来是心悦诚服的。

“明黛画几年前离开了明宫,所以由她的弟子明月影接掌了宫主之位,这你们都是知道的。但她去了哪里却无人知晓。所以,我推测,她这些时日可能是在西域苗疆等地四处游走,以图谋的就是今日的这一‘黄雀在后’!你们定要问我,为何如此确定吧?”他微微一笑,继续道:“叶冕此次的行为,与其说是野心,倒不如说是报复。若要在武林中树立名望,或者掌管一方,他只需动用自己的力量便可。他本就有此雄厚的能力,他无须得罪少林昆仑这样的地方,因这两大门派虽然威望高,但并无指染武林的野心。可他不这样做,他是要毁掉!”

几人听的暗暗点头。如此推论,确实合情合理。

“所以,这些年,他在暗中吸取势力,又在各大门派中暗插进自己的势力。这一点,恐怕忘重阁的阮兄弟早已有所察觉吧?”

阮郁一怔,点头。

苏芳晓笑道:“当初柳鸾的警示,在那些听到人的耳前是过而不入。没想到,这远坐千里之外的二当家却全收到了心中。”确实,当初在刺杀顾亦豪的武林大会上,柳鸾便已出言警示,除了这颇有“椅上定天下”气势的二当家,当真是无人听了进去!

徐野鹤笑的谦逊,却继续道:“而谁又能如此了解叶冕,如此密切地知晓他的行止,洞悉他的图谋呢?”

“明黛画!”徐铁鹰接口,总算不是太傻。

“所以呢,我推测如果没错。明黛画该是把那些无关的人拘在一处。这些人,性命应该并无大碍,顶多被制住内力,或被强迫服了些酥软筋骨的药物。而叶冕,差不多该同明黛画正面相持了!”

“是这样!”苏芳晓额首,“如果,明黛画是那样一个女子,她定然对杀许多的人没什么兴趣。而她要做的,亦是报复!她要毁了他的图谋,毁了他要报复的希望。若说,叶……前辈是想用灭了武林正道的方式发泄他感情上遭遇的苦恨。同样,明前辈,也是希望如此这般,为自己这一生的悲哀出了这一口气,她要他们的感情,成为完全的悲剧!不然,她大可这些年来用尽办法将他杀掉,而不会悄然地等到今天。”

徐野鹤赞许地看着苏芳晓,好一个通透若水的女子!

阮郁霍然起身,“我要去!”

所有人都担忧地看向他。

“那些武林人士的残局,我不管。你们去收拾。至于,我师傅那里,我是一定要去的。”
阮郁斩钉截铁地道。

“如若……我的推测是错的呢?”徐野鹤道,“你就那么相信我?”

阮郁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回答:“我相信,晓晓。”

徐野鹤倒是一怔,失声笑了出来。“你去吧!不过,你知道哪里找的到他们?”

“总归找的到吧!”

“那你也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他们必在——昆仑之颠!”

“为何?”这是伍娇娘问的。

徐野鹤神秘一笑。“天时、地利,还有人事所趋。解释起来很麻烦,阮兄弟可以暂且信我一次。”

“你不能杀他!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杀他的!”他在心里不出声地重复着。

二十

“月影……”邵林杰呆立在清醒过来的明月影床前,“不要去了,太危险。”

“所以我去,你留下。”明月影不愿再看邵林杰。并非还有放不下的情愫,只是在与柳鸾相处了那么多时日后,她再看不得如今的邵林杰了。

那明明还英俊挺拔一如往昔的男子,眸子却已浑浊起来。

他老了……他邵林杰再不是那个让她爱到痴到总是在午夜梦回时惊醒的男子了。她想到柳鸾那漆黑却清亮的眸子,如一泽深幽潭水的眸子,她终于知道,她曾迷恋的那个男人其实早就死在十年前与她分道扬镳的那一刻。

而她的生命终究只能容得下那小小的人儿。她只是不愿,不愿再看,她曾经迷恋的美好竟然苍老憔悴的没了半点颜色。

邵林杰默默无语,还是解了她的穴道。他自知懦弱,这他自己也恨的懦弱,终于泯灭了他人生中最灿烂的那片火光。于是,就真的只能如此了。

而徐野鹤,果真是可以相信的!

待阮郁带着坚决随行的苏芳晓到达昆仑之颠的时候。谷风子和明黛画已经对持了一昼夜了。明黛画本来是决难在谷风子手下坚持这么久的,是的,她对他,是没有胜算的。

可是,在此之前,他已中了她的软香。他果真是功力深厚,竟被他逼出许多,竟然靠着五成功力支持到现在。她不急,她其实并不想亲手杀了他的。她还有后招。

她想到这,有些得意,反倒安坐在谷风子对面。欣赏着清美如画的山峦景色。她想,沈子萼既然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即便他不喜这个儿子,也总归有些感情的吧!他若死在自己亲生儿子的手中,而且是他信任多年的儿子。呵呵,他会惊愕到什么地步呢?想到这,她的心中也有些焦急。这小子,怎么还不来啊?

然后,她看到一对陌生年轻人的身影。

“师傅……”阮郁看到坐在地上的谷风子惊呼道,下面的话又生生地煞住了口。谷风子和明黛画现在都坐在地上,相距不远。乍一看来,倒更像老情人在相聚赏景聊天一般。

谷风子抬头看到了苏芳晓手中的篮子。“是饭菜?”

阮郁点头,“晓晓说,这些时日,师傅定然没有吃好,体力必然虚弱……师傅,弟子已经娶了晓晓为妻……”

谷风子淡淡看了苏芳晓一眼,这个娇媚的弱不禁风的女子,在他的直视下,竟然并无半天低矮讨好之态,亦无半分寻常青楼女子因身份卑贱的忐忑不安。她就那么淡然而镇定地,屈膝向谷风子叩头行礼。一如寻常的徒儿之妻拜见师傅一般。

谷风子并未答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拿来。”指的是饭菜。

苏芳晓仍然微笑着站起身来,丝毫不见半分难堪。反倒是她推了推阮郁,“给师傅送饭啊。”

依旧是热的,还有买来的褒汤。“给她送一些去。”

是的,谷风子其实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他对她,终究有几分愧疚,那几分愧疚,让他想保全她的性命,却也懒得补偿什么。不多不少,就这一些。

明黛画接过饭菜,也很自然地送入口中。很清淡,都是为久未沾食物的人准备的。好细心的女子,她还是赞许地看了苏芳晓一眼。

“娘……”沈子萼同柳鸾突兀地出现,他看到如今的景象,仍然笑的和顺。“爹……”

可是柳鸾却在后面的那个字后,目瞪口呆。他怔怔地转向身旁的沈子萼,“你,叫他什么?”

沈子萼淡淡一笑,并没看柳鸾。他的手里提着茶壶和茶杯。他向明黛画走去,“娘,口渴了吧?上好的碧螺春,是今年的新茶呢。”

明黛画望着沈子萼笑的温和。她很满意,她知道她的乖儿子来帮她了。这是毕竟的一道工序,让好的茶入好茶人的口,她要先喝。

她仰首把茶灌进嘴里,乍看下似是干渴非常。但她心里却有豪饮般的爽快。

柳鸾怔着看了看阮郁,看到也是一片震惊和迷茫。阮郁猜到了柳鸾可能是师傅的亲子,却没想到这个嘻嘻哈哈的沈子萼……

柳鸾再看向谷风子。谷风子像知他所想般地点点头。“没错!他是,他就是!”

“不过,你不必在意。”谷风子只是淡淡地道个“不必在意”,就已经把沈子萼在他心中的位置道个清晰明了。

沈子萼微微一笑,抬首看去,“爹,您要喝茶么?”

“你说呢?”谷风子其实一直有饮茶的习惯,竟如同别人的嗜酒成性。

明黛画低头的刹那,已经看到了从阮郁袖中滑出的白色纸包……

沈子萼在谷风子的后身侧,背对所有人,倒出了那一杯茶。谷风子看也没看的一饮而尽。

那一刻,沈子萼有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终究还是信任我的。这一点信任,让他觉得满足。

明黛画露出了一个尘埃落定的笑容。年到中年的她,看起来依然是三十许的模样,笑的很美。曾经的武林绝代美女是何等的容颜?竟看得谷风子也刹那恍惚。然后,他又看到仍然一脸震惊的柳鸾。心中又想起那张相似的脸。

青鸾……他喃喃出声。猛然地,他发觉腹内一阵绞痛。“你?”他瞪着明黛画,又看向沈子萼,却终究一把抓住了阮郁。“你……给我下毒?”

阮郁愕然,“我没有啊!”

“不是你?是谁?”谷风子扬手一掌打在了阮郁胸口,把他直直地震飞出去。谷风子只觉得一阵气血随着狂怒在胸口翻涌。他养的三个孩子,只有这个于他无半点关系,他对他是天大的恩惠。他竟敢如此!“说!谁让你做的?不说就休怪我取了你的性命!”

已经退到明黛画身侧的沈子萼开口,“爹,是我!”那一刻,他笑的好开心。

沈子萼竟然自己揭开了谜底。他终究是全然相信他的,不是吗?

“你……”谷风子果然被这个答案击中了。毕竟……是他的儿子啊!

明黛画笑了出来,“怎么?不甘心吗?竟然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明黛画笑出了泪,“恨么?你当年为尹青鸾弃我而去的那一刻可有想到今天?”

谷风子冷冷道:“即便无她,我亦不会对你动情!”

“放屁!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无益,你没有死在寒毒手上,却眼看着她死掉,很痛苦吧?我却好痛快!”

“你说什么?”谷风子的目光凌厉起来,“那寒毒?”

明黛画冷笑,“你不知,那毒,正是我的杰作吗?你以为你们两个的内功竟然连点冷寒都经不住吗?哈!”

谷风子一惊,“是你……我早该想到的!我还是高估了你的善良,我早该想到的!”在他为这一个被掩埋了十八年的真相震惊时,柳鸾已快速地拔剑向明黛画刺去。

他不能原谅!即便这个人是他心爱的姐姐的师傅,即便这个人是他大哥的母亲,他也不能原谅!他可以原谅这个人害的他自小孤苦,却不能原谅她伤害了他的善良美丽的母亲!

不能!

柳鸾的剑很快!同作为谷风子的传人,他无疑是天分最高,也是最刻苦的。他的剑曾一招夺去了一个名震江湖的武林盟主的性命。没人!没人躲得过他这致命的一剑。明黛画亦然。

更何况,她正目光炯炯地瞪着谷风子。她在等,等待时机,等待她那穿肠毒药将武功卓然于世的谷风子完全腐蚀的那一刻。那一刻,她便了结了此生的悲剧。她太专注了,这是个让她一生爱尽全力恨尽全力的人。所以,她没能躲过。

长剑刺穿了胸口,鲜血在透胸而过的那一刻汹涌而出。却是……沈子萼的。

他在长剑刺来的一刻轻轻跨出一步,将母亲掩在了身后。

沈子萼满意地笑了。论身法武功,他都敌不过柳鸾。但他明了,他明了这谁都不明了的一切,他看通透了在场所有人的爱恨痴怨。所以,他一刻也没放松地盯着柳鸾的剑,他所守护的,终于没有受到伤害。他笑的满意,也有些痴傻。

柳鸾惊的猛地退后一步,他被面前那被剑刺穿的,如同木偶般地立在眼前的沈子萼吓到了。他猛地后退,似要逃出这不堪的现实一般。他却忘了,他这一退,剑从胸口抽出只能加速血液的流逝。柳鸾犹如被打了重重一捶般地一晃,却终于接住了沈子萼几欲倒下的身躯。

他面色苍白地用手去捂那胸口不断冒出的血液,慌乱地,如同懵懂无知的孩童。他竟想,用自己的手去堵住那让他心神溃散的伤口……

阮郁在一旁深吸一口气,他被谷风子那一掌正打的气血翻涌,胸口阵阵疼痛。他勉力抬起手指,在沈子萼的胸口几处大穴点下,企图减少血液的流失。再抬头,看到柳鸾的目光竟已涣散。

“你……你……”柳鸾其实很想叫他一声“大哥”,却终究在出口时只剩下一个“你”。

沈子萼抬起手,握住那只在他胸口乱摁的手。他嗤笑道:“别……别摸我了!这样不好,我是你哥。”多么的有趣的话语!

柳鸾笑了出来,他第一次被沈子萼逗的笑了出来,笑的眼睛都红了。

“我……是她的儿子,儿子理应代母受过的,不是吗?”沈子萼微笑着问,如同一个大哥哥在考问弟弟的背书。他微笑着,依旧问的亲切和蔼,“我把这条命赔给你母亲,你便……不要再恨了,好么?”

“你死不了!”柳鸾喃喃道,“我能救你!”说着,又把手摁到沈子萼身上,想要运功渡气以博回他的生机。

“来不及了……”沈子萼苦笑,话还未说完,看到柳鸾一张口便吐出了一口鲜血,喷在他已经血流不止的伤口上。那,本就是几近相同的血液啊!他还想说话,柳鸾却抱着他昏了过去。

阮郁在一旁已经急出了眼泪,他很没出息地首先哭了出来。因为他知道沈子萼是真的没救了,他流出的血液,是红中蕴黑的……

“现在你知道了吧?”沈子萼看着阮郁笑的有几分得意,“你他妈的别以为老子怕你阮小子!咳咳……他若不是我弟弟,我早就**他给你看了!奶奶的,老子的墙头受辱之仇还没报呢!便宜……便宜你个王八蛋了!”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黑色的血。

明黛画这才如梦初醒,她看着现在安然而立的谷风子,“你……”

“我?”谷风子苦笑摇头,他刚才心急失察,如今略一运功便知,他体内中的竟然是……泻药。

明黛画把头艰难地转向沈子萼。“毒……你服了?为什么……为什么?”

沈子萼仍然笑,如同孩童的鬼把戏得逞般的狡笑。“娘啊,我……是他的儿子啊!儿子理应代父受过,不是吗?您,也放手吧……”

代母受过……代父受过……

那两个人都被这几个字击住了!他们……又有谁,曾尝试过,哪怕只是一天,一个时辰,一刻……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来疼爱一次呢?

沈子萼看着他们——他的生身父母,目光中溢满绵绵的眷恋,历经那么多的时日,终于走到了终点。他真的好累,好疲倦。

这是这么美的昆仑之颠,云雾缭绕,浅淡的话语都会被空旷的山谷传的很悠远。人们以为那话语消散了,其实不然,它依旧缭绕着,在那袅娜款款的云雾间。

沈子萼的眼皮开始沉重。他太累,太疲倦了。很多时候,他都以为自己要撑不住了,他真怕他把持不住那应该一直微笑的面容,他怕它会突然垮下去,他会哭出来,他会去疯了般地要,去乞求。

总算……做到了,不是么?

他无声地叹出一口气,他今生只能再叹出这一口气了。他幽幽地道:“我是你们的儿子啊……真怕……你们……都……忘了……”

阮郁的身体完全的僵住。沈子萼断气了……死了?真的死了?他有些无法置信地摇了摇,再摇摇。真的,死了。他转头看了看他的晓晓,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地依赖晓晓,如今,亦希望能从她那里确认什么。

比如,晓晓会突然向他展颜一笑,曾是他们捉弄沈子萼时的那种笑,娇媚的,带点狭促的。这就证明,这个家伙在骗他,他还会随时跳起来,然后得意地大笑:“阮小子!终于上我一次当了吧!哈哈!”

可晓晓没有。她默默地拉了阮郁的一只手,温柔的,用力的。

阮郁终于软下了身子。他没有再看那两个人,他们的爱和恨与他再无关系了。

他们与他们,都再无关系!还有这狗屁武林,都与他们再无半点关系!

这样,该够了吧!他想。他想抱起沈子萼,又看着倒下的柳鸾。心中一片道不清的荒凉。

柳鸾,你其实很懦弱的,不是吗?你接受不了这一切一切,你还怕看到沈子萼的死,竟然先晕了过去。竟也不听他把话说完。你不知道吗?即使没有你这一剑,他今天也非死不可了!笨蛋!竟然都不听他把话说完!可,谁不是笨蛋呢?只有这个已经挂掉的家伙!他最聪明。

他早已知道了所有,就在他没心没肺的和他们胡闹的时候,就在他们初相识的时候。

他沈子萼,是这场戏最明了的看客,却也是最称职的戏子。他早已洞悉这戏的始末,却仍把这场欢歌唱一直唱到悲剧的收场。哈,死得可真够利索决绝呢!

明月影终于找到了地方。她愕然怔在那里,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阮郁看着她莫名其妙地一笑,“活的。”他似回答般地说道。

然后他说:“死了。”这一句,更加莫名其妙。

二十一

有多久了呢……

时日之久,让明月影的担忧和恼怒都变成了浅浅的忧愁。她每天煮了粥,一小口一小口地用自己的唇喂到他的喉咙里,再扶起他的身体,拍着他的背缓缓送下。

她为他擦拭身体,他赤裸的身体,像婴孩一样纯洁美好。她做的自然,仿佛已经做了一生那般久的坦然与熟练。

柳鸾睡梦中的容颜,仍是那般的俊秀清朗。明月影每天都用手细细地抚摩着,那眉终于是舒展的。白嫩如同婴孩般的肌肤,仍然有着生命的光泽。

她每天都在他的胸口上静静地伏着,她能听到生命的声音在他的胸口里澎湃着。这样,她便安心地笑了。

她是快乐的。她的小鸾儿如今在她的卧榻上,在她一个人的身边甜美的睡着。有时候,阮郁和苏芳晓来探望,她也急急地将他们遣走。她知道,他们对他的关心也许不下与她。可她就是如此霸道的一个人。这是她的小鸾儿,只是她一个人的。

从今往后,她决不再允许第二个人占有他分毫!决不允许!她只许他一心一意地守在她身边。她不准那些劳什子事儿再扰到他!决不!

柳鸾醒来时,她都不知道已经过了有多久了。秋也过了,冬也过了……这贪睡的孩子醒来时,已经是早春时分。

那天,明月影依旧端着粥,走进她“忆昔小筑”的卧房。那天早晨,她突兀地注意到自己别院内从未认真看过的景物。

那院子中,梅花颓了,雪融了……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一些熟悉的味道,在空气中悄然飘散。听到杜鹃的啼叫,这种莫名的悲伤,似乎在什么时候也在心里生出过。她终究想不起来。摇了摇头,迈进房内。

柳鸾缓缓地睁开眼,那久久地被薄到透明的眼皮掩住的眸子,有着潭水一样的幽深……明月影觉得那么的熟悉,仿佛这样的一幕也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现一样。

柳鸾歪着头,向明月影甜甜一笑。“姐姐……我饿了!”是孩童一样撒娇的语气。

明月影手中的碗终于碎在地上,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他说,他饿了?

柳鸾急忙想直起身体,却没想到自己因睡了太久,整个身体异常的软弱无力。他终是瘫软在床上,吃惊地望着明月影,“姐姐,你,你怎么了?”

明月影缓缓地走了过去,“你睁开眼,就说这么一句‘我饿了’么?”

柳鸾眨眨眼,一脉的不解和无辜。

“说!”明月影坐到床上,把没什么力气的柳鸾一把拉到自己的腿上,一把就扯下了柳鸾的单裤。“谁准你把我丢下,自己跑掉的?”然后扬手一巴掌就狠狠地打了下去。

柳鸾不知道,明月影这些时日来脱他衣服和脱自己的衣服已无丝毫差别。所以,她做的自然,但他却尴尬的无以复加。偏偏,身上又无抵抗之力。刚想回手去拽,就先挨了一巴掌。

痛!柳鸾“哎呦”了一声。倒叫的明月影一怔,她还从见过自己一巴掌就能打出声的柳鸾。

但是,她仍旧反摁了他试图反抗的手。“不用给我装模做样!说!你到底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怎么……怎么会不把姐姐放在眼里?哎呦,别打了……”

“我让你不说!我让你不说!”
一顿巴掌下来。柳鸾觉得屁股上如同火燎一般,又不知道她到底要他说什么。只能蹬着腿乱叫。他觉得奇怪,虽然不是第一次被打,却依然奇怪,他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干嘛总打他屁股啊!真是……让人难堪!

可是……真的,很疼!

再可是……疼,也能挨着。柳鸾有些伤感地叹了一口气,兀地不叫不瞪腿,老实了。

“你怎么不叫了?”明月影气急败坏地又是狠狠地一巴掌,打在那已经有些红肿的皮肉上,怎么也不解气。真想拿藤条狠抽他一顿,却想他躺了这么久,身子必定虚弱经受不住。

那就,狠狠地打!

巴掌如急风暴雨般地落在柳鸾的身上,依旧撒不出那沉积已久的怒气和担忧。

柳鸾欲哭无泪,“姐姐,先别打……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明月影扬起的手顿在空气中,她终于发觉几分不对。颤抖了声音问道:“你……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柳鸾趁机伸手在自己可怜的屁股上揉了揉,“为什么……我,不知道啊。”

明月影看到柳鸾的动作,那个她所知道的柳鸾决不会做的,孩子气的动作。心沉了下去。

“姐姐?我惹你生气了吗?你告诉我,我以后都改的。”柳鸾听到明月影没有答话,回过头来说道。

“鸾儿……你……”明月影看着柳鸾还有些苍白的俊美面孔,说不出话来。

“鸾儿?”柳鸾皱眉,“我?这是我的名字吗?”他高兴地爬了起来,“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是……你给我起的?”

“……”

“鸾儿……我很喜欢呢。”柳鸾如同孩童一般的笑起来,然后,他又看到了明月影的眼泪,大滴大滴的,顺着她娇美的面庞滑了下来。她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柳鸾怔怔地,怔怔地,掉泪。

柳鸾慌了起来,想试去她的泪水,却怕她不喜这样的触碰。他还记得,好象前几天吧,还没说要下山参加什么武林大会的时候,自己就因为私自进了她的别院,就挨了好一顿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怯生生地伸出手,轻轻地擦拭她的眼泪。

可那眼泪好多,一直流个不停。他怎么擦也擦不尽。柳鸾心里如同被刀绞一般的难过。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会让她这样的流泪不止。是不是,自己惹她生气了呢?

柳鸾的眼睛也红了,一边慌乱地擦着明月影的眼泪,又急急地开口:“姐姐,你不要伤心了。我以后再都不敢了!你别生气了好么?”

不知怎么,他越是认错保证,她的眼泪却落的越厉害了。柳鸾咬了咬嘴唇,自己也忍不住掉下泪来。“都是我不好!我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真的什么,在屋内四下看去,回头就看到了摆在旁边桌上的鸡毛掸子。一把拽过来,塞到明月影手里。然后乖乖地又把裤子褪到膝盖上,然后趴在了明月影的腿上。

他用一种讨好的、恳求的语气道:“姐姐,姐姐,你打我吧。我肯定不哭,也不叫!你打了我,就不许再生我的气了!”

明月影终于痛哭失声,她甩掉被塞在手里的鸡毛掸子把柳鸾搂在怀里。她哭的如此痛快,那藏了许久,久到她已忘记时日的悲伤,都借由这一次的哭泣,倾泄了出来……

其实,她如愿了。在他的记忆中,不再有任何的凛冽。

他忘掉了那她希望他忘记的一切。他忘掉了他是谁;忘掉了他的父母和恩仇;忘掉了那些独自坚强地努力的岁月;他甚至忘记了他的兄弟朋友;他忘了那些凛冽刺心的痛……他的生命终于恢复了茫然的清凉。如同两年前,或者更久之前的那一天清晨,他醒来,就看到了她。从此,他的眼里便只容得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时光终于被一只手掐断。这一次掐断,也许是彻底的,它给了他命运重新的剪贴。那些或许根本就该被遗忘的所有,终于远离了。

而他,终究是她一个人的小鸾儿了!

她真的,如愿了。可是,她为何如此的难过?

圳川城内依旧人来人往,如同每一个热闹非凡的白日。

柳条依旧嫩生生地抽芽,这款步而来的春天,也如同每一个春天一样,朝气蓬勃。

“黯春愁”最近的生意格外的好,却不知是因这的茶饭好,还是年轻的老板长的俊俏。

韩英忙活的很是欢快,这个憨直简单的农家姑娘,拥有这样的生活便已觉得人生幸运而饱满。她最近和对面店铺的小伙计走的很近。那是个清秀内敛的少年,这可爱的少年总是借着一些由头来寻韩英说话,说不到半句脸却红个通透。韩英不是那故做矜持的女孩,她看得出这少年对她很是属意,也自觉满意。特别是他那淳朴的,总是通红的脸,让她觉得安稳舒心。

可以定下来罢!她想着,就朝柜台看去。当初是苏芳晓他们从灭祖的手中救下了她,又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的看待。她父母双亡,便把苏芳晓和阮郁看做了自己的兄长姐妹。这样的事,她是要问过他们的。

韩英暗示那小伙计去向她老板说。那小伙计虽然羞了些,终究还是蹭到阮郁旁边。喏喏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不明不白的。

这对小儿女的情形,那两人当然看的明白,却都是笑在心里,面色不露分毫。阮郁正欲打算逗那少年一逗。却没想韩英在那边红了脸,大声道:“呆子!我让你去跟老板说,你和他说什么!”

少年惊异地开口:“他,不是老板……谁是?”

韩英一指立在一旁捂嘴笑的苏芳晓。“这是老板!”她说完了,看少年还是回头看阮郁,又补上一句:“他是老板娘!”

待屋里又多了张通红的俊脸时,俊俏的老板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她拉了“老板娘”的手往街上走去。“不要扰他们了,我们也去散散心,可好?”

阮郁边拉着苏芳晓一路闲散地踱着。

“晓晓,你真的不想回杭州吗?”

苏芳晓歪了歪脑袋,大胆地把头依在阮郁的肩头。笑道:“现在……在哪里不都一样?”她的笑是心满意足的恬淡,“何况……在这和明姐姐相互间也有个照应,我们时常又能玩在一处不好吗?”

阮郁悠悠道,“还可以吗?他……见到我,若再像之前那般想起来了,可怎么好?”

苏芳晓伸手捏了阮郁的脸,“这些事,由不得你操心!他是想起也好,忘彻底也罢!自有他的命数!”

苏芳晓这一依一掐,早已引来街上行人的侧目。哪个良家女子竟然行事如此荒唐?不过……

路边一位买菜的大娘对买菜的那位大娘小声道:“我瞧这个后生有些眼熟……是不是头年儿带个花屁股挂墙头的那个?”

卖菜地回答的肯定,“不是那个,那个我是认识的。”

买菜的撇嘴,露出不信的样子。卖菜的愈加要证明,“他自己和我说的,他家就在前面路口,左转再左转!”

“人家俊俏的后生会和你搭茬?”买菜的冷着脸笑,很是不屑。

“你少瞧不上人!我告诉你,那后生说话的时候啊,笑呵呵地看着人儿,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呢……”

这一番对话没有逃出阮郁和苏芳晓的耳朵。两个人都不禁看了一眼圳川城不远处的墙头。那一处墙,仍是经了风吹雨蚀的模样,看不出一丝变化。仿若,几千几百年来,都那般亘久地挺立着。

苏芳晓扯了扯阮郁的衣袖,“你这春衫也旧了,再裁块布,我给你缝件新的吧!”

阮郁应着就走到街旁的布行里挑选起来。他拿了一块淡蓝色的布,问晓晓:“这块可好?”

苏芳晓看了看他身上洗的泛白的青衫,如今,却又是块浅蓝的。“好。”她点头应道。却终究想不起他旧时锦衣华服的样子了。

那时候,同是穿得异常光鲜的两少年,在这圳川小城吵斗的多热闹啊!像两只角斗的花公鸡一般,惹了那么多笑声。谁又想得到,时日过去了那么久,久得她都快忘了……竟然还被不相干的人记得清晰。

待苏芳晓和阮郁转过身时,便看到了正打算往“黯春愁”去的明月影和柳鸾,后面还跟着最爱下山胡闹的青儿。

自从柳鸾醒来,这些日子还未相见,阮郁在听闻了他的再次失忆。此刻,竟有些忐忑。他拉着晓晓的手,看着三个人迎面走来。

柳鸾依旧是那个样子,在和明月影说话时才不由自主地泛出笑容,转过头,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他看了看苏芳晓又看了看阮郁,转头对明月影笑道:“姐姐,我看这个人怎么有点不顺眼?”他指的是阮郁。

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变。懵然不知的柳鸾竟自跑到布行里,抱出两匹杭州丝缎,一匹紫色,一匹鹅黄。他把两匹布交叉放在阮郁胸前比量着,点头笑道:“这样还顺眼点儿!”他看了看明月影,又看了看苏芳晓,她们脸上都是奇怪的表情。最后,他看向青儿,“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青儿笑着,回答,却一步步后退。然后猛然转身,向街尾的路口跑去。她还记得,左转……再左转……

她还记得!

柳鸾看着另外的三个人,有点莫名其妙。“姐姐,他们到底是谁啊?”

“我们,是明姐姐的好朋友。”苏芳晓很快地接口。

“是么。”柳鸾不再说话,挨在明月影身边,朝街道四下看,看得不经意,看得散漫。那没有表情的样子,犹如初秋的薄雾,浅浅淡淡的竟……

一如往昔。

阮郁终究笑着开口。“幸会了……我叫阮郁,这位是我的夫人苏芳晓——以后你唤她晓晓便可。”

“你叫阮郁……你叫晓晓……”柳鸾微笑道,“好,我记得了!”

一阵喧哗声骤然响起,是几个打斗嬉闹的少年。这在市井中本也寻常,让人多看几眼的是,那少年有的衣衫篓烂如同乞丐,有的偏偏是阔少的模样。这十几岁的少年,全然不顾他人目光地在街上滚成一团。也不知在争什么,大笑声,叫骂声乱糟糟杂嚷着同春的鸟啼喧嚣在一起。

那一刻,除了柳鸾之外的三个人都生出了同一种感慨:这些孩子啊……

柳鸾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歪着头看向阮郁。“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阮郁静静地微笑着,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吗?

柳鸾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的笑,自己也不知怎么,竟也微微地笑起来。

在这嘈杂的凡尘中,在这拥挤的年月里,少年们来了,又走了。

不知是谁的脚步更兜转缠绵,是谁的,更拖沓不安。走了这许久,却在这一天,只剩这两个人对望着。安静地笑……

呵……这些,少年啊……

(全——文——完)

汗!!!同学,我在十八章那有沈小子番外的连接,名叫<笑里痴>,你可以去看看…

但这个救活嘛…我这也算是武侠,不是幻类小说,救活是指定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