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女佣的屁股(一) 罗伯特-库佛 || 3549字

打女佣的屁股

打女佣的屁股(一) 罗伯特-库佛

她进来了,动作从容,庄重而不矫柔造作,小心翼翼,落脚轻盈(就像他所教导的),不拖泥带水而且谨慎沉着,迅速朝揉乱的床单和衣服瞄一眼,由于了一下对自己说,不行,得再来。她进来了,动作从容,庄重而不矫柔造作,小心翼翼,落脚轻盈,不拖泥带水,既不手舞足蹈,也不摇头晃脑。她目不斜视,稳重小心,跨过门坎,越过光滑的地板,经过零乱的空床(这一次没有朝床上瞄,很好),她一直走到落地窗前,用一个谦恭但是果断的姿势撩起了窗帘:啊!早晨的阳光像水似地从桶里涌出倒在地板上(她就是这样想象的)。玻璃门一打开,早晨甜蜜的空气不但充满房间也涌入她的心房(还有这么一首关于鸟的歌!),她让自己充分享受清晨的甜蜜,在这样的状态里更能尽情有效地完成任务。但她的思路忽然被那水桶的印象绊住,原先是欣喜,现在想起来了什么……光倾倒进来……从一个水桶……她叹一口气。

她进来了。带着一只水桶,放下水桶,她从容地、严肃地、小心地穿过房间绕过零乱的空床(目不斜视)拉开长长的落地窗帘,阳光像水般倾倒而入(但她已不在意),房间里洋溢着从花园里流进来的新鲜空气。太阳正在升起早霞已经消失,(她这会儿一心想着如何抓紧时间)在露水还没从树叶上消失之前将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擦得像露珠那般光洁可人。

他从梦中醒来(梦见一些有形或无形的东西(1),还有一位过去的老师,此人在用鞭子惩罚学生时总是声称他在执行“公职§(2)),被黑夜的甜蜜乳房包裹得紧紧的他对藏在窗帘后面的新的一天感到威胁和恐惧(无需张望他也知道),外面等待他的不是哥们般的过度亲热就是蓄意谋杀。他掀开被单无力地坐起准备迎接这挑战(或者是承诺),穿上拖鞋,揉揉脸,伸伸腰,想起那女佣(她在哪里)今天不知又要闯什么祸。再给她一次机会吧,他边打哈欠边对自己说。

嗬,再没有像她那样敬业的女佣:擦完地板还给打蜡,弹扫了家具上的灰尘又去把主人的床垫拍松拍软,挂起睡衣,将床单洗、漂、烫,拍抖毯子,清洗浴室,换上干净的毛巾手巾,检查肥皂厕纸刮胡刀和牙膏是否齐全。总之使他要什么有什么,无可挑剔,保证满意,永远让他高兴,在他生气时要么保持沉默要么请他原谅;永远是忠心耿耿唯命是从忘却自我:这样平凡琐事便是她的职责,并使她在接近主的道路上迈进。可就是在通往浴室的过道上她发现了湿毛巾、睡衣纽扣和卷成一坨的抹布头。怎么回事?她糊涂了,眼泪在眼角打转。难道这事就这么难?

她又进来了,郑重地将水桶搁在地上,拖把靠在墙上。一把刷子,一把拖把,一块抹布,她用手指一一点数。窗帘已经拉开,房间里满是阳光。她穿过房间,(目不斜视地)经过揉乱的空床,打开玻璃门让早晨甜蜜的空气进来,她几乎感觉不到。像所有的早晨那样她愉快地完成这项工作,任何意外都不能阻挡她。这种决心说来容易执行难,事情往往是这样。但美德就是为困难而设,她这样提醒自己,越发坚定和开朗地去迎接考验。

“啊,我主和我王,请开导我。无论我做什么心中都想着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她唱着佣歌走出走进,心像水桶里浸了水的海绵。

“一个佣人懂得这个道理,就会在平凡的工作里看到伟大,不管是谁打扫房间,都是为你工作,在工作里发现生活的意义,这是一条永远神圣的法则。

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她带齐了工具:拖把水桶扫把刷子和抹布,围裙口袋里满是打磨得又光又亮的工具。就在这时她听见主人在浴室里哗哗解手,她担心地踮起脚跟,忽然发现水桶里没有水?

他醒来了,在黑暗里斜视手表(她来晚了,已经是洗澡时间),他迟疑片刻,掀开纠缠不清的毯子:真是老了,他想,每天早晨都像一次再生,应该比这要容易一点。他痛苦地坐起身子(那神圣的毅力!),揉着脸,把脚伸进拖鞋,起立,伸懒腰,走到落地窗前掀开窗帘让阳光进来。房间里忽然充满刺眼的阳光:他反感地抗拒这无处回避的暴力,但很快便由无可奈何到接受欢迎它。他开门走进院子里,在阳光下深深吸吮早晨的新鲜空气,试图回想刚做完的梦:是关于一个教师调教他如何谦恭,后来他在梦里变成了教师而那学生便成了一个他认识的女人。他训话时总是将“谦恭§和“出恭§混淆(3)。最后他严厉地教训她要她学会放声大笑。

他就这样穿着睡裤站在阳光下想起那女人强装笑脸时的古怪表情。他奇怪这是否为什么他一看见女佣进来就火冒三丈。她无动于衷地(或是谦卑地)看着他敞开的裤裆,然后转过身把桶放下。她围裙上系的绳已经松开,脚上一只黑袜子张开一个破洞。而且她又忘了拿上抹布。如果我能忽略这些细节,我将会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人。他叹了一口气。

“我会从浴室开始打扫,她小心翼翼地说。

“先生!他提醒她别忘了称呼。

“先生。她说。

于是她进来了。从容不迫,一如既往,毫不做作,虽然她携带的那一大堆行头拖泥带水碰手碰脚,但她眉宇间的光彩显示出自豪和自信。她将水桶和刷子放在门边,拖把和扫把靠在墙上,然后走过房间(果断而谦恭地)拉开窗帘打开落地窗:新鲜的空气和阳光涌进来使她精神振奋。太阳已经高高升起,草地上的露珠一闪一闪(她没有忘记注意这种细节),还有小鸟的叫声,都让人感到兴奋!她喜欢她工作里的这个环节:用伟大的(但又谨慎的)动作冲刷黑暗,这简直是魔术!当然,她也喜爱其它的工作(她提醒自己),不管是拖地板还是擦家具甚至洗马桶浴缸,因为她知道只有在付出时才能发现自我(就像他说的),完全付出才有完满的自由(这连她也懂)。就这样,被鸟声和早晨甜美的空气和她要讨人欢喜的天性感动,她愉快地投入铺床的工作。事实上其余的工作都受到这头道工序的影响。今天就在她掀开床单的时候,一根带血的皮带像一条蛇蜷缩在床脚。她吓得倒退两步,床单上也有血迹。阴影顿时笼罩过来,外面的鸟声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她的心往下沉。或许,我应该先出去再进来。

至少他拉上了浴室的帘子,给她一次改正的机会。她健忘,生性迟钝,没完没了地出去进来和犯些愚蠢的错误,这些都是明摆在那里的,他有时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到头,但是她偏偏动机纯正。给她点耐心,知道,或许还有希望。何况她的失败也意味了他已经失败。他必须坚定地、但又同情谅解地对待她,必要时严厉,但也爱护关心。他决定今天要对她友善温和即便她让人忍无可忍也不发火。冲动是意志薄弱的表现(他提醒自己),一种脑袋发热。就在这时他关上水龙头去拿毛巾,毛巾竟是湿的。总是这样!他怒火中烧,所有的良好愿望顷刻间化为灰烬。他站在那水汪汪的地上手里握着湿毛巾,愤怒中不知她是忘了换毛巾——或者根本没开始搞清洁卫生?

她又带着一大堆累赘进来了,并将它们排列在门边。她思量着:或许事情没这么复杂。反正结果最后都一样,何必操太多心?可她偏偏欲罢不能。凭着敬业精神和受一种职业骄傲支配,她对工作从不厌倦哪怕受到极严厉的惩罚:这一回,今天,或许能圆满地完成任务……于是,她从容不迫,目不斜视,穿过房间以一种果断的姿势打开落地窗让阳光涌进。这时她脑子里忽然浮现起一丝疑云:她究竟在哪一刻打开了门让空气进来(还有她没听到的鸟声)?在她进来之前?之后?还没开始?或者就是这瞬间。她掀开像她心情一样乱糟糟的床开始工作。“啊!§她惊叫起来。“先生,真对不起!

他正无精打采地低头看从张开的睡裤裆里伸出来的物件,看起来(她觉得)像一朵盛开但沾着危险的露珠的花朵,她以为那是花园里的魔鬼。

“我在发梦。§他带着睡意慢吞吞地说,“好象是关于浮肿(4),但又和别的什么搞混了。

她并没有听进去,她的注意力落在那疙疙瘩瘩在晨雾里摇摆不定的枝子上。那家伙滴着水汁,沉甸甸的,像一道在阴影里穿行的晨光。一个答案忽然钻进她的脑子,解答那个有关始和终的谜:一种状态是无所谓开头结尾的,只有变化的东西才谈得上有始有终。

她进来了,穿着干净的黑制服,漂得雪白的围裙,带花边的帽子。她习惯地将拖把靠在墙上,大步跨过光亮的地板,打开朝花园的门(在他看来是)迎进早晨的阳光。还能要求她什么?他从浴室的门后窥视着这一切,被她简单的热忱和自信感动。还能要求什么?真的,还还能要求什么?原谅她又忘记了扫把,鞋带拖在地上,帽子没有系上;原谅她的鲁莽差点将玻璃门撞破(迟早会被她撞破)。难能可贵的是她进来时神气昂扬,当她把门打开时满脸光芒。她居然能将一个女佣平凡的日常操作升华成一种爱的创造。她是带着童心像打开礼品包装那样掀开毯子取下床单。她拍松枕头的动作给枕头也带上了活力。她说“全心全意贯彻执行主的意志。§她唱着,“开导我,我的王,我的主。万能的至上您洞察一切,§她叹了一口气,“我为你做一切,一切为了你。

他羡慕她:他怎么就没有这福气!他也懂得活着便是为主服务。要活得完整彻底便不能三心二意而必须奉献自我:奉献给更崇高的目标,给他人,给社会,给超越自我的生活真谛。但是他总遗憾没有人来支配他,在执行这些抽象的命令时拿不准成数,不知道是做对了还是没做对,即使他对这些抽象的命令有信心,而她,只要照他的指令做就够了。他想向她解释,减轻烦琐杂务给她带来的麻烦和当他以坚持原则为名对她进行惩罚时给她造成的痛苦。可他也知道真正需要解释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她。她的拖把正飞快地在地板上行走(至少她今天没忘记带拖把),地板已经被擦得铮亮,她的脸反射着光芒。他朝镜子里察看自己,拈去肩上的棉线,摸平嘴角的胡须。哪怕她能知道一点他的苦心。他边想边走出去接受她的问候。

“早上好。他干涩地回答,环顾四周,想说几句鼓励的话,对她的工作热情表示满意,哪怕对她微笑一下,可他不由自主地将毛巾仍在她脚上并嚷道:“这些毛巾都是湿的!换掉!

“是的,先生。

“还有,你围裙上的系带没有系好,镜子上有苍蝇屎。

“先生。

“还有!他走到床前把床单扯开,“这床单早该换洗了,你还要我在上面睡多久才拿去洗?

“可是先生,我才换过。

“什么?什么——?!他暴跳起来。“顶嘴?我怎么教你的?

“对——对不起,先生。

“从来不对你的主人还嘴!除非……

“除非是向您认错。先生,我很抱歉。我保证从今以后一定要……

“我对你不公正吗?§他取下腰间的皮带。

“没有!先生。§她眼皮下垂,双手抱紧发抖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