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乱世秦城 || 6488字

林应铭的副官钟维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紧盯着车灯勉强照亮的路面,林应铭则是抱臂假寐,完全把后面那对兄妹当空气。

车后座的张汉钧,扭脸看向一团漆黑的车窗外,玻璃上映出他好看的轮廓,偏偏眉头紧锁,薄唇微抿,俨然一副令人退避三舍的架势,张初颜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因此,车里虽坐了四个人,但却安静的只有愈下愈大的雨,在车窗上打出寂寞的“刷刷”声。

终于,张初颜还是按捺不住了,看看张汉钧阴的要滴水的脸,明智的选择了林应铭为突破口:“文策哥,我们要去哪里?”

林应铭头也不回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张初颜撇撇嘴,索性将身子缩作一团,再不说话了。

车一路开进城郊的一座宅院,张初颜走下车,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旧表,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往日的这个时候,正是一张张报纸飘着清香,从机器中飘出的时间,突然想起来自己临走时竟连一个字都没有跟骆玉田说,一股强烈的落寞难以释怀地涌上了张初颜的心头。

张汉钧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身上单薄的旗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还不赶快进去,万一冻病了,让我回去落埋怨呢?”容不得她多想,林应铭已经走过来掐住她的胳膊,把她拽进了门。

客厅里干爽舒适,飘着淡淡的法兰香,张初颜经过一晚上神经高度紧张的折腾,已经昏昏欲睡了,不过看看端坐在沙发上的林应铭和懒懒散散倚在窗边的张汉钧,还是强打起精神,乖觉地站在客厅中央,和他们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站在这里干什么?”林应铭站起身,见张初颜被自己吓得退了两步,不免觉得好笑,“还不上去睡觉,明天跟我们回去。”

“明天就走?”这个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题,让林应铭的怒气在心里回了几回才压下去:“你还嫌折腾的不够?”

“文策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初颜求救般地回头看看张汉钧,结果毫不出她的意料——那张天使般的面孔上满是隔岸观火的无谓,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回过头恳求道,“文策哥,我在报馆待了近一年,明天早上,好歹让我去道个别行不行?”

“不行!”张汉钧这时候似乎才觉悟了自己的身份,“你要是再耍花招跑了,我回去不得被大哥生吞活剥了?”

“我没问你!”张初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溜到林应铭身边拽着他的袖子央求般地叫道:“文策哥~”

林应铭低头看看她几乎已经蒙上水雾的眼睛,长叹一声:“好,依你。”张初颜得意地瞟一眼一脸无奈的张汉钧,拖长了声音道:“我就知道,还是文策哥哥最疼我了。”

“是吗?”林应铭到底是在万花丛中打过滚的,丝毫没有被这点迷魂汤灌晕,轻笑一声,“我当然最‘疼’颜颜了,对不对?”

话音未落,张初颜立即蹦开三尺远,仿佛林应铭身上突然冒出许多利刺一般:“我,我去睡觉了。”

林应铭笑笑,大度的挥挥手:“去吧,我也好清静清静。”

“真的?”张初颜怀疑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文策哥,你不罚我了?”

“当然,能把你找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林应铭一脸的温柔,不过他的下一句话,顿时断绝了张初颜对他的所有感激:“临走时子臣专门嘱咐了,让我忍一忍脾气,他要亲自收拾你。”

清晨的江东报馆还是与平常一样忙忙碌碌,只是出于记者的敏锐和文人的敏感,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出了异样——骆玉田没有和以往一样,坐在桌前审稿,间或喊一声:“咖啡,谁要?”而是就站在檐下,只要院门一响,就立即如被踢了笼子的兔子一般炸起来。就连以往从不迟到的张初颜,今天也破天荒地没有出现。

终于,院门开了,张初颜穿着一件玉色旗袍站在门口,长发披肩,神色黯然。

“初颜,”骆玉田像往常一样走上去,“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主编,我是来告辞的,我得回家了,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张初颜低下头,一口气把话说完,似乎不如此,就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一般。

“我知道,我知道。”骆玉田微笑着连连点头,瞥一眼院门外的汽车,低声说,“一路顺风。”

张初颜垂下头,言语间满是不舍的意味:“我就不进去了,拜托主编替我向大家道个别。”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骆玉田的声音:“初颜,昨天晚上我说的浑话,是发自内心的。”张初颜身子一僵,收住了步子,骆玉田继续说:“我一直想说,我爱你,可是我蠢得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主编,谢谢你,对不起。”张初颜用尽全力说完这八个字,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骆玉田站在门口,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良久,才下定了决心般低声自语:“初颜,为了你,我宁可不要自由。”

到秦城时,已是晚上了,门楼上那盏破损的风灯在夜风中摇摆不定,巍峨的城门就像个盲了一只眼的巨人,用仅剩的那只黯淡的眼睛,悲哀地俯视着这片凋敝的土地。

城门守兵显然是事先就接到了通知,虽然已过了宵禁时间,仍然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开了城门。

汽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车轮压过坑洼不平的路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张初颜终于有些心虚地小声问:“大哥是不是很生气?”

“没有生气,”张汉钧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补充道,“大哥只是极其愤怒而已。”

“你——”张初颜恨恨的咬牙,转面道:“文策哥,你得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呢。”林应铭闭目淡淡地说:“不想死?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文策哥哥,”张初颜急得身子扑在前座*背上,双手轻轻晃着林应铭的肩,软声哀求,“文策哥哥你就忍心见死不救么?”

“对你这种不知死活的丫头,就该好好长长记性。”林应铭这句话说完,车也恰好在张公馆院内停稳,张初颜不情不愿地走下车,抬头看看面前富丽堂皇的建筑,微微叹了口气,离家这一年时间,她早已习惯了撑着油纸伞,无拘无束地漫步在小巷,习惯了晚睡晚起,挑灯夜读,也习惯了和报馆的同事平等相处,没上没下。早已抛开的所谓宗法,所谓家训,又成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毫无预警地压在她的心头。

张汉钧的副官小夏早已迎了上来:“林将军,旅长,你们回来了。”看看站在一边的张初颜,笑道:“好久没见四小姐,倒是更漂亮了。”

张汉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问:“我大哥呢?”

“司令还没回来。”

“子臣还没回来?”林应铭问,“南京的人还没走?”

小夏点点头道:“上回老帅发丧的时候,他们就软硬兼施要司令改编,这回王复又来了,但是听冯副官说,他们开的条件司令很不满意,目下还僵持着。司令说要是四小姐回来了,不必等他,明天再见面也来得及。”

“这个王克礼,真是到哪里都能碰见他。”林应铭冷嗤一声,转头看看张初颜,“好好休息去吧,养好了精神,明天才有力气见你那个阎王大哥。”

“我去看看四娘。”张初颜说着就往屋里走去,她已经打定了主意,除了林应铭,她还是有其他后援的,王氏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四姨太,虽只比大哥年长三岁,但于她兄妹却是庶母的名分,四娘素来疼爱她,这回的事情,若是四娘说情,想必大哥也无法苛责,想到这里,心情不免轻松了几分。

“不必去了,四娘已经出家了。”身后传来的这句话让她立时收住了脚步,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汉钧:“你说什么?四娘出家了?”

“就在城外钟灵山的法妙庵,已经有大半年了。”张汉钧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说,“等你过了大哥这关,我陪你去看她。”

张初颜久久地站在院里,回想起父亲死后这短短一年多时间,三娘殉身,四娘出家,偌大的张家和秦城,全*大哥一己撑起,再加上刚刚夏副官说的南京步步紧逼,这一年多,大哥是怎么撑过来的?她开始后悔自己的任性,给本就压力重重的大哥更添了无谓的烦恼。

张汉鼎回到家时,已将午夜。

“大哥。”本来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的张汉钧见他进来,之前的懒散一扫而光,慌忙站了起来。

张汉鼎皱了皱眉,有些疲惫地问:“怎么还不睡?”

“张家家训,晨省昏定,大哥没回来,小弟怎么敢就去睡了?”张汉钧一边殷勤地接过张汉鼎手里的公文包,一边笑嘻嘻地说。

张汉鼎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等我是假,替四儿求情是真吧?”

“这个……”被一语道破心思,张汉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颜颜离家这些日子,大哥不是常说,只要她能回来就好么?况且,颜颜离家出走,也是情有可原——”

“住口!”张汉鼎听到“情有可原”四个字,立时气变了脸,“她与文策本无婚约,即便文策娶了顾小姐,又与她何干?竟要闹到离家出走,若传出去,张家脸面何存?还‘情有可原’?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其实话一出口,张汉钧就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的嘴巴,真真是救火偏端了汽油桶,一时尴尬地垂下头去,进退两难。

恰在此时,楼梯上传来一声轻笑:“子臣,你这个火爆脾气,忙到大半夜了还这么精神。”

张汉钧见林应铭下来了,心里暗暗念了句“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不等张汉鼎说话,就忙道:“大哥,文策哥,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说罢赶紧上楼去了。

张汉鼎无奈地看着他:“你也是来说情的?”

林应铭却不理他,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才开口问:“王克礼还没走?”

“没有,”张汉鼎苦笑一声,揉了揉额角,“我看这个王克礼这回是有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了。”

“他跟你开的什么条件?”

“保障军费,由我出任省主席,但是必须军政分治。”

林应铭闻言大惊,霍然起身,直盯着他的眼睛急问:“这分明是要架空你老兄!你答应他了?”

“我还没糊涂到这个份儿上!”张汉鼎冷笑道,“他若愿意在秦城多住些日子也无妨,我还招待得起。”

林应铭这才松了口气,重又坐下,舒服地斜倚在引枕上,适才的凌厉完全被笑意淹没:“那么,子臣,我现在就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在下就是来替初颜求情的。”见张汉鼎自顾坐在一边喝茶,又凑近了些嬉皮笑脸道:“这件事由我而起,若是让颜颜伤心又伤身,你让我以后还来不来你张家了?”

“你知道就好!”张汉鼎斜了他一眼,叹气道,“你要娶顾小姐,我能理解,毕竟咱们这样的人家,婚姻也不过是家族的筹码而已……四儿的事你也不必多说了,我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上回是谁子弹上膛要毙了汉钧的?万一要是走火了……啧啧……”林应铭眼见张汉鼎脸色沉了下来,笑笑止住了话头,“行了,我不多说了,你自己的妹子自己心疼,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你替我跟颜颜告个别。”

“明天就走?这么急?”

林应铭回身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当我想回去?我只要在家,顾家千金就把我当犯人,一见面就逼问我和我那些红颜知己的关系,苦啊!可是要不回去替你想想办法,我还真怕王克礼把你吃穷了。”

张汉鼎听了,脸上硬朗的线条微微松动了一下,转眼却又笑道:“你整日招蜂引蝶,也该有人好好管管你了,该!”

楼下的说话声虽然不大,但是在万籁俱静的夜里,依然隐隐约约地传到了辗转难眠的张初颜耳内,听到大哥那久违了的声音,虽有畏惧,然而更多的却是想念,若非是张汉钧一句“情有可原”勾起的怒火,只怕她早就奔下楼去了。

“她与文策本无婚约,文策娶了顾小姐,又与她何干?”

“毕竟咱们这样的人家,婚姻也不过是家族的筹码而已。”

“我只要在家,顾家千金就把我当犯人,整日里逼问我和我那些红颜知己的关系……”

张汉鼎和林应铭的这些话,一字一句地砸在张初颜的心上,为了林应铭另娶他人,为了大哥不肯替自己说话,反而大加申斥,自己发誓再不回来,谁知……想起女子学校里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地球是圆的,张初颜自嘲地笑笑,也不知到了几时,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张家规矩,早晨7点早餐就已经上桌了。张汉鼎坐在桌前,沉默地吃着早餐,张汉钧在一边坐立不安,想了想吩咐佣人:“去叫四小姐下来。”

“不许叫她!吃饭!”张汉鼎厉声止住,“我倒要看看她这一年野成什么样子了。”一餐饭吃完,张汉鼎换了军装,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看报,张汉钧在一边无奈地踱步,心里早将不知死活的张初颜骂了千百遍。

正沉默间,楼梯上响起慌乱的脚步,张初颜慌慌张张地冲下楼,抬头看见张汉鼎,赶紧收住步子,站在楼梯口,低声叫:“大哥,你,你还没走?”

“怎么?不想见我?”张汉鼎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慌慌张张的,现在几点了?在外面晃荡了一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

“不是,不是,”张初颜赶紧解释,“我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早上起来晚了……”

“我现在要去省府,没时间跟你算账,”张汉鼎戴上军帽,看看暗暗松了口气的张初颜,补了一句,“你今天一步也不许出门,好好写悔过书,晚上在书房等我。”说罢转身往门外走去。

张初颜一颗心都揪起来了,还不如昨天晚上下去,还有文策哥替自己求情,怎样都好过再煎熬一天,抬起头正对上张汉钧满面春风的笑脸:“颜颜,我说你怎么就不长心?本来大哥就够生气了,你还要再添把火?”

张初颜瞪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在沙发上坐下,眼泪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张汉钧慌了手脚,赶忙走过去蹲身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快去吃饭吧,还给你留着呢。”

“你坏!你讨厌!”张汉钧这么一劝,张初颜反倒更委屈了,拳头拼命地砸在他肩上,“你不敢替我说话也罢了,还来取笑我!”

纵是张初颜力气小,但是卯足了劲接连砸下来,也有些分量,张汉钧无奈,一把抓住张初颜的手腕,虎着脸训道:“你自己犯了错,还有理了不成?”见张初颜眨眨眼,泪水又要夺眶而出,叹了口气道:“好了,二哥不该取笑颜颜,给你陪个不是好不好?吃完饭乖乖把悔过书写好,别又惹大哥发火。”

张初颜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吃完了味同嚼蜡的早餐,乖乖地上楼写悔过书去了,一天不曾下楼,就连午饭也是佣人送进房间去的。

还没吃晚餐。张初颜就进了书房,张汉钧叫了几次也不肯出来,只说不饿,张汉钧知道她没有心思吃饭,也只得由她去了。

终于,楼梯上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一步一声仿似鼓点般敲击在张初颜的心头。

门开了,张汉鼎走了进来,反手“咔嗒”一声落了锁,张初颜微微动了动已经站麻了的脚,低声道:“大哥。”然后双手将自己写了一天的悔过书恭恭敬敬地捧上去。

张汉鼎接过去翻了翻,看看满篇娟秀的簪花小楷,不禁颔首道:“字倒是有些进步。”顺手将张初颜花了一天工夫写好誊抄整齐的悔过书放下,面色一沉,指着书桌前的地板:“跪下。”

张初颜心下一凛,大哥曾说过,女儿家最是矜贵,所以板子虽没少挨,但是却极少罚跪,一旦大哥对她说出“跪下”这两个字,便是她犯了大错的时候了。虽是心乱如麻,脚下却不敢怠慢,膝盖挨到地板上,心里的羞耻感便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

“四儿,”张汉鼎缓缓坐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看看垂头不语的张初颜道,“想了一天了,你自己说说吧。”

“大哥,”张初颜抿了抿唇,抬头一双晶亮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向张汉鼎,“我不能替大哥分忧,反而任性使气,让大哥二哥担心,四儿知错了,大哥原谅四儿这回好不好?”

“原谅你?”张汉鼎笑笑,一拍桌子陡然作色,“你胆大包天,为了林文策的婚事,居然离家出走,且不论传出去别人会如何看你张家四小姐,单是如今兵荒马乱的世道,你让大哥如何放得下心?”说话间,已从桌案下摸出一柄黝黑的板子,拍在桌上:“我今天不好好归置归置你的毛病,就对不住父帅在天之灵!过去趴好。”

张初颜知道这顿板子是万万躲不过去的,拖着脚步走到沙发旁,身子伏下去,小腹恰顶在扶手上,屁股高高地撅了起来,俨然是一副讨打的姿态,脸不禁腾地飞红。

张汉鼎拎起板子走到身侧站定,张初颜瑟缩一下,抬眼看看他的脸色,哀哀道:“大哥,轻一点……”话没说完,就觉得臀上一凉,裙子竟被掀到背上了,她赶忙将手伸到身后,哀求道:“大哥,别……”

“你没有受过家法么?”张汉鼎拧眉道,“是不是真的把规矩都忘了?”

张初颜连连摇头,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大哥,我都这么大了,男女有别,求你了。”

“男女有别?你在外抛头露面做记者时不记得,现在倒跟大哥说男女有别?我告诉你,只要你还没嫁人,就是张家的女儿,就得听从张家家规!”见张初颜仍是护住屁股,一味摇头,不禁怒上心头,两巴掌甩在大腿根上:“撒手!”

“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张初颜哭求道。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自己把裤子脱了乖乖受罚,另一条是留下裤子,到楼下厅里去受罚。”张汉鼎冷声道。

张初颜愣了,她没想到张汉鼎会给她这样的选择,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好,那你是要下去了?”张汉鼎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见张初颜既不说话也不动弹,索性径直往门边走去。

“大哥!大哥别开门,我,我脱……”张初颜哭道,关起门被大哥打光屁股,倒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但是若要在厅里当着众多佣人的面挨板子,才是真真的里子面子都没了。

回头看看张汉鼎,咬咬牙,张初颜反手将内裤推到大腿根上,两块白白嫩嫩的臀肉一下子弹了出来,内裤勒在大腿根上,反更显得屁股蛋儿颤巍巍的惹人心疼。张汉鼎却没有这样的怜惜之情,起手一板落在臀峰上,将那两个嫩嫩的臀瓣瞬间拍扁,然后又迅速弹起来,就向水面上的菡萏花蕾一般,被风吹的娇怯欲倒,偏又不甘心地挺起身来。一道红痕也随着这一板子慢慢在屁股上上显露出来,张初颜呜咽一声,明显感到被板子拍过的地方微微隆起。

张汉鼎丝毫不含糊,转眼间又是数板落下,给整个屁股涂上了红色,张初颜哀叫连连:“大哥,轻一点啊!啊!大哥,疼……”随着板子的起落,两条腿也不安分地蹬踢着,原本勒在腿根的内裤也被蹭到膝弯,然而屁股上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她早已顾不了这些,只管在沙发上起伏扭动,试图减轻一点痛楚。

终于,在第三十板子打过之后,张初颜再也忍受不了板子加诸在屁股上的痛,翻身倚在沙发*背上,护住已经碰都不敢碰的屁股,痛哭着哀求:“大哥,四儿知道错了,别打了好不好?大哥疼四儿一回,四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趴好。”张汉鼎用板子点点扶手,见她不动弹,怒吼一声,“趴好!”

张初颜被这一声吓得一个哆嗦,一边抹眼泪,一边战战兢兢地重新趴在扶手上,谁知刚刚挨过板子的皮肤脆弱不堪,屁股被扶手顶的撅起来,竟如要将伤痕累累的皮肉抻裂一般,只这一个动作,就疼得张初颜出了一身的冷汗,想到大哥还没饶过自己,不知还要再苦捱多少板子,勉强撑在地上的腿就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

张汉鼎见她这般,早是不忍了,然而想到张初颜之所以如此胆大,想来还是自己过去太过宽容的缘故,既然要罚,就该让她以后有个怕处,于是扬起板子打下去,虽是不自觉地收了三分力气,然而打在张初颜已经饱受磨难的屁股上,却如滚油泼沸水烫一般,张初颜眼泪已经糊了一脸,惨叫一声,却是连求饶的话也不能说了。

“大哥!大哥!”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张汉钧急促的声音,“王夫子打来电话,请你到省府去!”,

张汉鼎停住手,王夫子是他的首席智囊,也是秦城内外他最尊重的人,他知道王夫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定是张汉钧捣的鬼,看看张初颜已经哭声微弱,也恰好就坡下驴,打开门对一脸焦虑的张汉钧道:“我这就去,你送四儿回房。”

张汉钧看着伏在沙发上惨不忍睹的张初颜,愣了半晌,才低声道:“大哥,打得太狠了吧?”

“若是我知道你撺掇了夫子来捣鬼,你才晓得什么叫狠。”张汉鼎瞟一眼张汉钧,丢下这句话转身出去了。

张汉钧缩缩脖子,倒并不怕这威胁,一来是本就有事,算不得欺骗大哥,二来他也拿定了自己不过是送架梯子给大哥下场罢了,就算有所欺瞒,大哥也并不会认真生气。

“颜颜,颜颜。”张汉钧俯身轻唤。

张初颜恍恍惚惚抬起头,见是张汉钧,方”哇“地一声哭出来:“二哥救命,求求大哥别打了,疼……”

张汉钧心疼不已,心里暗自埋怨张汉鼎,嘴上却也不好多说,只道:“大哥已经走了,我送你回房去。”说着取过一条浴巾,小心翼翼地盖在张初颜身上,弯腰将她抱起来,送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