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法(根据《康熙秘史》改编)(作者 i2bored) || 3693字

之一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面对着祖先的灵位,耳边响着父亲的怒骂。“和你说过都少次了,我们这种家世,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灾啊。我纳兰家的祖上是叶赫部的金吉台,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仇人,你额娘是阿济格的女儿,多尔衮的侄女,纳兰家能有今天,是我这么多年步步经营换来的。宦海凶险,阿玛我如履薄冰,容易吗。你不能替我分忧也就算了,居然还闯下这么大的祸,纳兰家迟早要毁在你的手上……”

膝盖已经麻木了,从宫里到家里,我已经跪了六七个时辰了吧。我已经听不清父亲再说什么了,脑子里是一片麻木,一如双膝。晌午的时候,我顶撞了皇上,在书房和皇上吵了起来,一把火烧了皇上给的免死诏书。我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只觉得这么长时间憋在心里的委屈,愤怒,一股脑的都抛向了皇上。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皇上憋红的双颊,切齿的说道:“你想死,是吧,朕成全了你。”我傲然的跪在乾清宫的偏殿里,直到阿玛的出现。“畜牲,你居然敢和皇上吵架。”父亲一掌摔在我的脸上,“你有没有为你含辛茹苦的额娘想过,你额娘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昏死在地上。”我摔在地上,没有用手拭去嘴角渗出的血。“和我一起去给皇上请罪。”孝,皇上是懂我的,他知道我纳兰性德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顾及父母的安危。“皇上,奴才教子无方,一定回去重重处置这逆子。”父亲跪在皇上面前哀求着。“纳兰性德,你怎么说?”冷漠的,挑衅的声音,我看到了皇上嘴角浮着的那一丝微笑,是胜利的笑。我知道皇上无意于杀我,要不就不会把风声透给我的父亲。“奴才知罪了。”我屈辱的说着,“但奴才绝没向皇上要官。”“你……”父亲恼怒的打断了我的话。“好了,回去吧,朕要想杀你,你早就死了好几次了。容若,还是那句话,朕心里把你当兄弟的。”

“太皇太后叫把纳兰性德带到慈宁宫去问话。”太监的禀报无异于是晴天霹雳,连皇上都有些无策了。“皇阿奶怎么知道的?”皇上夺步去了慈宁宫,想替我遮掩。然而,太皇太后显然没有饶恕我的意思。我跪在慈宁宫的院子里,隐隐的听到皇上在和太皇太后争执着。青格儿,是青格儿。待发修行的青格儿居然出现在了慈宁宫。“不要去,青格儿,我欠你的太多了,别为了我去趟这浑水。”我死死的拉住她的衣角。“我是为皇上来的,不是为了你,公子。”青格儿淡淡的甩开了我,径直走了进去。我知道,是表妹,我的惠儿,当今的惠嫔娘娘请出了青格儿。因为如今只有青格儿或许能救我一命。惠儿,我对不起你,我连我心爱的人都保不住,我终究还是舍弃了你,把你推给了皇上。

“青格儿是来为皇上说话的。青格儿听说皇上本来要处死纳兰性德,但是最后还是放了他,这正说明皇上历练的好,处事得当了。”“哦?怎么讲啊?”太皇太后对于青格儿一向是颇为珍视的。“谁都知道,纳兰性德在除鳌拜,帮皇上亲政的事上是功臣,如今皇上刚刚主政就杀了他,只怕会落下个过河拆桥的骂名。再者说,纳兰性德是一代才子,在文人中颇有影响,如此罪名不实地杀了他,只怕会引起读书人的不满。“怎么是罪名不实啊?”太皇太后缓缓地问道,口气已经没有先前的僵硬了,显然青格儿的话起了作用。“据青格儿所知,纳兰性德烧了皇上赐的免死诏书。这免死诏书的事情,老祖宗显然不愿张扬出去,因为祖上没有这个先例,如果传了出去,那些战功卓著的臣下心中难免不平,他们怨的不是纳兰性德,而是皇上。至于纳兰性德,他烧了本不该存在的免死诏书,青格儿无知,翻遍了大清律也不知道是应的哪条罪。”“你这丫头,是越来越聪明了,这番话说得好。”太皇太后赞许的称道。“对对,玄烨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没杀纳兰性德。”皇上也附和着。“好了,凭青格儿的这番话,就放了纳兰性德吧,让明珠带回家去处置好了。”太皇太后携了青格儿进了内室,皇上也退出了慈宁宫,他冷冷的对我说,“是青格儿救了你,她的心还是向着你的。”

“传家法!”阿玛怒吼着。家法,我都记不得上次阿玛传家法是多少年前了,应该是我很小的时候吧。下人们搬来了长凳,请来了家法。我任凭他们把我按在长凳上,束住我的手脚,撩起我的长袍。“打,给我狠狠的打。”啪,紫檀木做的板子打在我的臀上,钻心的痛。我麻木的大脑一霎那清醒了。啪,啪…… 我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双手抓住长凳的边缘,像要把手嵌进去一样。“免死诏书,多大的恩典啊,你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烧了。你是不是要纳兰一族百余条人命一起给你陪葬啊。打,给我狠狠的打,要是敢徇私,我杀了你们。”父亲吼着执行的下人。板子落得更狠了。火烧一样的痛,我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疼痛,肉体的,还有心上。我眼前晃过的是盛装的惠儿含泪的双眸,“表哥,我们此生有缘无份,忘了惠儿吧。惠儿不怨你,也不怨皇上,谁都不怨。这是命,是命啊。”还有青格儿,“我只恨自己没有在惠儿之前认识你,青格儿的心只属于公子一人。”皇上,“朕是喜欢青格儿的,可她却爱着你……”打吧,我是个罪人,我对不起自己深爱的女人,辜负了深爱我的女人,我玷污了和皇上的那份情意,我把纳兰一家拖到了几乎灭族的境地。如果,父亲能因此消了气,我愿死在这杖下。噬骨的疼痛,一板一板,像是要嵌进肉里。“老爷,已经打得出血了,别打了。”老管家劝着阿玛。“不许替这个逆子求情,接着打。”“公子,你求求老爷啊,别这么忍着啊。”“滚开。”阿玛一把推开了行杖的下人,“你傲气,好,我今天就打断了你这傲骨。”父亲的板子不像下人的,毫无顾忌的落在我已经血肉模糊的屁股上,只一板,我就疼得想要挣脱。“啊!”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终于喊了出来。雨点般的板子狠狠的落在我的屁股上,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了。“老爷,老爷,别打了,别打了。你真的要打死他吗。”是额娘。“再不打,我们一家迟早也被他拖累死。”阿玛丝毫没有停手,反而打得更重了。我再也支撑不住了,扣在凳边的手,滑了下去。“老爷,少爷晕过去了。”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浸了血的裤子,褪都褪不下来。“额娘。”我痛喊着。“这会儿知道疼了,刚才怎么不知道喊疼。”“我怕阿玛更生气了。”我疼得牙齿都在打颤。“看你这回长不长记性。”“我只是不服气。”“不服什么,额娘还不知道你。他是皇上,你是奴才,你怎么能和他比。”“奴才怎么了,奴才不是人吗,他想成为一代明君,我做臣下的,希望成为一代名臣,难道也错了。”没有听到回应,我听到了母亲的低泣。“额娘,你怎么了。”“你阿玛太狠心了。怎么能打成这样。”我看不到自己的屁股成了什么模样,从灼烧的痛觉可以想见,一定是血肉模糊。“啊。”冰冷的药水滴在伤口上,我疼得吸了口气。“忍忍吧,一会儿就好了。”

之二

摇曳的红烛,在我的眼前晃动着。满眼的红色,红得像火。那个女人,是我的新娘。她也是红色的,全身都笼在红色的喜服里,低垂的头,静静地坐在那里。我有些站不稳,许是酒喝多了吧,醉了的感觉其实并不好,想忘记的反而一股脑的都涌上了心头,浮在了眼前。我颓然地坐在了一个角落里,没有光影的角落里。

他没有掀我的盖头,我等了很久也没有动静。我轻轻的掀起了盖头,屋子里静得没有一丝的气息。但我知道他在这个房间了。他蜷缩在书案边墙角里,睡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青格儿,青格儿”他喃喃的叫着。我伸出去的手僵在了空中。“公子,地上凉,床上歇着吧。”我伸手想扶起他,却被他轻轻的躲开了。“累了一天了,你早点歇着吧,我还有篇文章没写完,先去书房坐坐。”我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默默地看着他从我的面前消失。

我没有勇气面对卢蕊那失望的眸子,我只能把自己藏在这书房里。冰冷酒滑过喉咙,有一丝的寒意。我希望就此醉去,永远的醉去。青格儿已经离我远去了,为了拉拢平南王父子,太皇太后把她嫁给了尚之信。但我知道,只不是唯一的原因。只有青格儿嫁人了,才能绝的皇上的念头,二阿哥的念头,还有,我的。和卢蕊的婚事,是太皇太后赐的婚,皇上主的婚。在无数人的眼中,这是无上的荣耀。可对于我,这只是羞辱。

“你怎么在这里,去,回房去。”阿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推醒了我。我坐在那里,没有动。“今天是你新婚之夜,你把卢蕊一个人扔在新房里,算怎么回事?”阿玛显然在抑制着心中的怒火,“这是太皇太后赐的婚,要是卢蕊向他父亲告一状,我们纳兰家又不知要怎么折腾了。”我还是没有动,像块石头似的呆坐在那里。“我不去。”我的脑子已经僵住了,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三个字。“你再说一遍。”父亲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了,他的手在发抖。“我不去。”“来人,传家法。”父亲怒吼着。老管家没有动,“老爷,今天是少爷的喜日子,您消消气啊。”父亲转身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鞭子。那是祖上传下了,绞着金丝的的马鞭。谁也没有用过,一直是当成一件饰物挂在墙上。“跪下。”父亲指着我。我屈膝跪在了父亲的面前,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哀莫大于心死。

马鞭抽在我的臀上,灼烧得痛。我的身子向前颤了一下,又傲然地跪得直直的。我的冷漠和傲气无疑是火上浇油。身上的鞭子落得更狠也更急了。我只觉得背上,臀上一阵阵撕裂的疼痛。身子颤抖着,双膝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和这灼人的痛楚了。我的身子向前倒去,无力地伏在地上。父亲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鞭一鞭,狠狠的抽在我的臀上。我紧紧地抓住衣袖,嘴唇已经咬破了,腥咸的味道。

“老爷,老爷,别打了。今天再怎么说也是容若的喜日子。”额娘死死的拉住阿玛的手,然而这一次,额娘的出现没有能救我,反而更激起了父亲的愤怒。“慈母多败儿,他现在这么嚣张,就是你这个当额娘的给宠的。听听他今天在喜筵上和皇上说的什么,当着那么多文武大臣,满屋子宾客的面,胆敢和皇上论什么公道。明摆着是说皇上没点他一甲头三名,是委屈了他,是对他不公了。”我终于明白今晚的鞭笞不仅仅源于我夜宿书房冷落了新婚的卢蕊,更是因为我早上对皇上抢白。“起来,跪好了。”父亲喝令着。额娘上前扶我,我勉强的抬起身子,牵动了的伤口,彻骨的痛。

“阿玛,别打了。”我扑到容若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他。下人刚刚来报说老爷在书房大发雷霆,夫人请少奶奶过去劝劝。我连忙赶到书房,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景象。容若勉强得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红色的喜服被鞭子撕裂的一道道的,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血也许和这红色的喜服混为了一起,辨不出来了。额娘死死的拉着阿玛,却抵不住那挥下的鞭子。我猛地扑上去,好疼,阿玛来不及收起的鞭子抽在我的背上。“把少夫人扶回房去。”“别碰我。”我冷冷的说,直直得跪在阿玛的面前,“儿媳近日刚刚入府,若是连这点面子也没有,那儿媳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我直视着阿玛的眼睛,我看到了一点亮光。额娘拉起了我,“蕊儿,感谢上天给了纳兰家这样一个好媳妇。”“看在蕊儿的面子上,我今天放了你,回去好好待蕊儿。”阿玛终于扔下了鞭子,那上面沾着血,容若的血。我扶起了他,我的丈夫,我看到他眼中复杂的情愫,已没有了刚才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