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彬最喜欢把这肉身子横放在自己的膝头,能够感觉到软软的小肚子就在自己的腿上缓缓滑动,想来也在找着舒服的姿势。他的手娴熟得滑到腰肢,一挑一拉,明粉的茧绸小裤便被褪倒了脚踝。她吓得有些发抖,他却是开心想笑,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屁股,肌肤细滑更是玫红色的一片,隐约可见刚刚留下的几处掌印竟是分外得诱人。如彬并不急着动手,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放任自己的手指在饱满的肉丘上随意弹动,一下又一下,点出深深浅浅的坑。玲珑却最惧这如同鱼在砧上一般地等待,她先是觉得臀上越来越痒,两手攥握成拳摞起来用力抵在颌下,才能忍住不去探抚。慢慢得又似是有什么胀满了心口,纵是压抑着喘息也止不住胸上的起伏不平。
终于,如彬还是拿起了手边的板子,轻轻画着弧度,重重地抽在了她的屁股上,本就泛红的肌肤登时显出一道白迹,跟着就肿胀起来,缓成更深的一抹红。小人儿又开始啜泣,身子一扭一扭得躲避。他却不想让她喘息,用手使力按住几欲挺起的腰肢,不歇气地挥动手臂,保持着一致的力道,只朝着那最是丰满厚实的地方抽去。板子也能带出风声,是沉沉的呼啸,正与皮肉的清响相衬,“嗖啪、嗖啪……”的像是永无止境,只等着那团小屁股臣服的一刻。
“我不闹了,真不闹了啊,哥哥。”玲珑定是实在受不住了,才大着胆子把手伸向后面,掌心向上护住臀峰。如彬却是轻哂,用板子敲打着小手,肃声告诫:“把你的手拿开,听到没有。”小人儿也不答话,使力摆了一下身子,算是回应。两个小巴掌如何能护遮住整个屁股,那人还是手起板落,利落的五下,全都抽在挡不住的大腿根儿处,红通通又交错的宽檀子,惹得小人儿更是一阵子哀嚎。
如彬总算停了凶物,却没如往常一样抱膝上的小人儿起来。只是将自己的一只胳膊放到她的面前,轻轻抬起小脸儿让她侧着枕在上面。空出右手握住她横在身后的右手,用她水润细腻的手背打着圈按摩上红肿不堪的小屁股。玲珑好不容易盼到这鸣金收兵的一刻,本打算跳着脚报怨来着,可也不知怎么了,竟一下子便沉溺在这已多日不见的似水柔情中。她也不说话,容色更是少有的温顺,娇嫩而羞怯,只在明眸深处蕴着一丝不甘与懊恼。
如彬并没有在意小人儿变幻莫测的表情,只一心一意地揉搓着一处又一处的檀痕,静了好一阵子,才喃喃开口:“玲珑,我知道你已是忍耐到了极致,我也是。那些个不入流的伎俩实在是让人烦心。可为了酘儿,为了当前的时局,又不得不将就下来。近来,一直没有得空与你讲,父皇要调动一些个道府与节度使,有意让我来参与遴选,其实是在为我日后布局。这个关口,大哥的势力自是闻风而动,也想着分一杯羹。皇祖母把持后宫多年,不论她是为了马家还是为了父皇,早在先帝在时便广植党羽。如今她老人家虽已薨逝多年,马家渐为势落,可余众仍在且不易看得分明。大舅与姑父一个在雁门关,一个在楚地皆掌有重兵,二舅所在的江南道不但是富庶之地更握着造币的铜脉。只是,光有这些还不够。璟家的先人跟着圣祖起兵之时不过是小小亭长,即便代代相传官至高位,也不过是新贵而已。关内的几大门阀旺族虽是随着大陈的覆灭而渐衰却仍有威势。尹明珠出身于并州尹氏,她的爹爹、叔伯皆在朝中任要职,姐妹三人又全都嫁入皇室,这样的家身我不得不用,也不得不防。只一样,不论是谁都永远无法与你相较。我与她们是见面方有三分情,再是痴缠也不过尔尔。”玲珑还伏在他的手臂上,心中明白一切,淡淡笑了一下跟着点头算是应承。如彬从她身后拧了一缕青丝在手,默然叹气,“我今日的确是恼火,却不为你连日来都将我拒之门外。在那些规矩上你即使更娇气些我也觉得可爱,更可况你的怨气也总要发出来才好。还有孩子,便是父皇与母妃再催再想,我都不曾强求过你。只是我实在受不得‘下堂’与‘固宠’一句。‘多苦多难,我们也要在一起’可是你说的?还有那‘宠’字如何能用在你我身上,你若是作此想不但是轻看了我的心,也是轻看了你自己。”
玲珑细细品味这话中的深意,心上自有汩汩的暖意漫起,像是冬日的暖阳裹住了周身。她把温热的小脸儿都埋进他的掌中,声音也变得悠悠咽咽的,“哥哥,我不会离开你。我要像她们一样缠上你。”他轻笑,目光也是和煦,刚想俯身吻那小脑袋,小人儿却已侧转过来,脸上竟是带了阴晴不辨的冷意,“表哥,棋局正在收官自是大意不得。可若想毕其功于一役自是要拿住对手的要害才好。毕罗便是琅琊王的软肋……”“绝对不可。”玲珑的话还没有讲完,已被急急拦住。她有些吃惊,想不明白那人怎会是如此慌张的神情,自顾自地坐起来,歪头望向他。如彬好不容易静下心思,还是温然相劝:“毕罗是大哥的软肋,你又何尝不是我的软肋。难道我们男人争斗还要把你们纠缠其中吗?这样的事我做不来,你也不能做。”玲珑笑意笃定,“我可与毕罗姐不同。”如彬在她鼻上一刮,道:“不要小看毕罗,她貌似柔弱性子却强韧,你正恰恰相反。正所谓‘过刚易折,善柔不败’。同样一个陷阱,你被旁人一激肯定跳下去,毕罗就不会。”小人儿哪里肯依这样的话,顿时着了恼,揉搓上他的衣襟胸口,哭着喊着让他讲清楚。
如彬也是无法,只能百般地抚慰,就差作揖伏小,方见到娇妻笑靥频生。两人正头碰头的软语呢喃,忽而殿外又有宫人小心翼翼的通传声骤起。如彬立时怒意升腾,竟随手将榻上的一领鎏金瓷枕猛得甩了出去,随着那一声“哐啷”碎响,更是喝道:“谁敢再来这殿中搅扰,本王绝不轻恕。”玲珑本来也是烦燥,只见着如彬动怒,也吓了一跳,忙欲规劝,却听到门外传来牟平总管的声音:“太子殿下,是奴才啊,奴才有十万火急之事回禀。”
第二十七章:寒天催日短
牟总管进得殿内,看到太子与太妃俱是正襟危坐。他也顾不得唤人去收拾一地的碎瓷,急匆匆的打千行礼,微微勾了头,焦急着面色回话:“启禀太子、太子妃,刚刚宫里传来消息,杞王殿下护送琝王到珐琅城休养,本是十天前回返的。今儿个傍晚殿下的车马经过离京都二十里的锦门镇时,不知是哪里来的流犬着狂猛得蹿出来惊了殿下的马。”如彬与玲珑闻听立时也变了容色,玲珑霍得站起了起来,如彬更是着慌相问:“老三可有事?”“马发了性,杞王被甩下来不说,还被马蹄踏在了左臂上,当时便折了骨头。随从们不敢耽搁连夜进城。此时宫内已是宵禁,圣驾不宜惊动,皇上与皇贵妃传出旨意,让殿下速去杞王府探视,太医院的一众人等也已领旨过去了。”如彬顾不得许多起身便向殿外走,玲珑急急跟上,“表哥,我也要过去。”如彬稍一思忖后颔首,更握上那人小手嘱咐:“穿上氅衣,外头起了风,当心着了寒气。”
夫妻俩这一去竟是整整一夜。如彰左臂的伤虽是凶险却算不上危重,只是有这一去一返快一个月的车马劳顿纠缠在一起,让他进了王府便昏昏沉沉地发起热来。太医们接骨的接骨,疹疾的疹疾,忙成了一团。肖王妃自打得着信儿便急得晕了过去,到如彬与玲珑赶去时还哭哭啼啼地卧在床上。旁人也是无法,只得由着兄嫂在府中主事。如彰毕竟是皇子,有自幼打的底子在,太医们用药也考究,待等天光放了亮,他身上的灼热便退了下去,伤处的痛楚似是缓了些,人总算有了几分精神。太子还是不放心,细细地问了太医数次,安排下得力的几个守在王府,终是瞧着如彰喝下了大半碗参芽紫米粥,才打算入宫去向父皇复命。玲珑整晚没合眼,眼窝处便各有一片半圆的鸦青显出来,小脸儿也带了憔悴。如彬看着心疼,如彰更是不安。他在榻上挣扎着坐直半个身子勉力说道:“有劳皇兄和嫂子了。我没甚大碍,左不过养几日便好。您们还是回东宫补补眠吧。”如彬点点头,又召来府中的管事上上下下地安排妥了,才携了小人儿离开。
玲珑本想着一道入宫去,如彬却不肯,只催促她回去歇着。直到进了鸾和殿,她才真是感觉到身子都乏透了,任由着蕙儿替自己换了衣裳去了钗环,随性趴伏在阔榻上,细细嗅着那似是能顺着毛孔渗入骨髓的女儿香,整个人都懒懒地舒展开来,再也不愿动弹。不知是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身上搭了薄毯,玲珑这才缓缓转头,看到还是蕙儿那丫头小心翼翼地守在床侧。她又闭上眼睛,只轻声问着:“秋儿姑姑和紫苏都去哪了?”蕙儿稍稍上前挪了一步,同样压了音调答话:“回殿下,您上次让改领子的那件祥云对襟比甲送过来了,姑姑瞧着还是不称心,亲自跟绣娘交待去了。紫苏姐姐是被采蘋殿的纨儿叫走,陈侧妃让姐姐过去打几根络子,说是头几天与您回过了。”玲珑听了,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殿内静悄悄的,只余更漏泠泠。只是这样的静谧却突然被一声急唤打破。“姐姐,姐姐”,是晓棠一脸的泪痕奔了进来。玲珑倏地坐好,那小人儿已是一下子跪伏她的腿上呜呜哭了起来。玲珑沉了下心思,转首吩咐:“蕙儿,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直见着小丫鬟悄无声息地出去还掩了殿门,这才起身拉着晓棠进了内室,虽是担惊,还是直直问她:“你都知道了?”晓棠的声音如初冬晨起的雾气一样湿润而伤感,“姐姐,我想去看看他,去看看他啊。”玲珑按着一双冰冷的小手也是心伤,更有为难,“晓棠,你现在还是东宫的良娣,去探视亲王,与礼不合啊。表哥他是不会答应的。”“姐姐,你帮帮我。如彰的左臂幼年时受过伤,我担心他。”一边哭诉,她睫毛上凝着的晶莹水珠也一边轻颤坠落,一滴两滴,让玲珑的心中似有什么绞着一般的疼。良久,玲珑才伸手去拭那小人儿面上的泪,柔声道:“我答应过表哥的,可为了你还是违反一次他的旨令吧。唉,真得都是冤家啊。”
晓棠又惊又喜,竟是破涕为笑,使力挽住身旁的手臂,急着问道:“真得吗?姐姐。那我该如何出去?”玲珑凝神想了一阵子,忽而含笑,道:“既是要带你出去,便要一切都听我的。你现在就回你的淬洺阁去,只留下贴身的玉喜陪着。叫下人们放出话,只说你伤了风,刚吃药得躺着发汗。我先去闲逛会子,卡着午膳时刻再佯装去你那里探疾。到时会带上我殿里丫头们穿的衣裳去,你换了,再戴上围纱的风帽,扮成使女与我出宫。”晓棠听了,更觉妥帖,才要开口道谢,却被拦下,“别再耽误功夫了,快走吧。”小人儿也无话,匆匆福了一福,急急去了。
玲珑折腾了这一遭,便再无睡意,在殿中又等了一阵子,还是未见秋儿与紫苏回来。瞧着对面红木双鸾案上摆的漏刻,轻轻咬了下红唇,无奈唤了蕙儿进来。小丫头也不知主人何事,快步上前,垂手侍立在一旁等着发话。玲珑瞄了她一眼,和气开口:“蕙儿,去把昨日母妃赏赐下的杭绸福寿锦被拿来,陪我去趟云禧殿与小王子送过去。”蕙儿俯首应了,刚要离开,却又听到一声吩咐:“顺便再用包袱皮包上一套你日常穿的裙裳和风帽带上。”见那人有些疑惑迟缓,玲珑神色淡漠如一抹寒冰,“去办吧,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更是不要说。”听着主人刻意加重那“不要说”三个字,蕙儿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忙在口中应了,躬身退了出去。
玲珑带着蕙儿直接去了怀酘所住的偏殿。小王子正在一个白藤木摇床里憨憨睡着。摇床木质极佳,手感温润,上面雕刻的麒麟送子图纹也是精美华丽。小床上方吊着琉璃环,环上系着一幅松绿烟罗的帐子,飘飘渺渺垂下来,依着四个角,将小床都笼罩在其中。玲珑撩开帐子,爱怜地看着孩子,还忍不住掏出帕子含笑细心为他擦着嘴角流下的涎液,才轻手轻脚地放下帷帐。
殿内,有乳母程娘和尹明珠手下的丫鬟芜梅与素云服侍着少主人。玲珑也是随口问道:“你们家侧妃呢,怎么不见她在殿中?”几个下人听了,头俯得更低,只有尹府家生的芜梅带着讨好地笑意回答:“启禀太子妃,我家小姐由翁主陪着去太虚观打平安醮为小王子祈福去了。”玲珑一听便生不悦,“她出门,怎么本宫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芜梅那笑更是牵强,竟似是带了假面,声音也有些颤巍巍的,“太子妃,小姐她,小姐,昨个向太子回禀过。”玲珑的脸上却是一丝笑容也无,嘴角稍稍弯下,带了几分如钩残月一般的冷利,“回头告诉你家小姐,是侧室就得守着侧室的规矩,什么事需得先回了本宫,不要动不动就抬出太子来唬人。真是行了僭越之事,想是表哥也绝不会护着她。”一众的奶子、丫头忙慌不迭的应了。还是那个芜梅心眼儿多,看着太子妃没有离开的意思,怕再挑出什么毛病,便急着想溜。她看了一眼程娘,小声提醒:“那碗未加盐的肘子汤,你还没喝吧?小姐嘱咐的,一会儿我盯着你下去喝了。”说完,便战战兢兢地看向太子妃,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玲珑也不想与她们多理论,摆了摆手让她俩下去。芜梅经过素云身旁时,眼风如刀子般扫了过去,声音压得更低,“再敢看着小主人时打瞌睡,仔细你的皮。”玲珑知道尹明珠待下人一向严苛,有了怀酘更是变本加厉,动辄打骂。自是与太子都多有提醒,也只是让那人稍有收敛而已。终是在旁人的殿中,玲珑无意多事。像陈芷莫一般面上不言语只私底下笼络各处人心的作派,她是瞧不上也做不来。只冲那缩头缩脑的素云轻轻笑笑算是抚慰,看着她将那套福寿被与小王子换了盖上,才徐徐步出。
离开云禧殿,玲珑便停了脚步,她伸手拿过蕙儿怀中的包袱,沉声道:“你不必跟着了。去传下马车到西门处候着,过会子本宫要出去一趟。”蕙儿轻声答喏,更是低低垂首,欲显谦卑驯顺。
第二十八章:夕云初起日沉阁
正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亏得有玲珑陪着,才算连拖带拽地将一身宫女打扮的晓棠扯离了如彰的旁侧。看着两人紧握的一双手最终还是从勾扯的指尖处滑离,走出寝殿的一刻,任谁都有说不出的心伤与凄凉。日影已是偏西,眼瞅就要到东宫了,小人儿还窝在车内嘤嘤哭个不住。玲珑瞧见那方帕子湿哒哒的快能攥出水来也是叹气。她爱怜地抚上那人的肩头,道:“别再哭下去了,到时让表哥看出来,便不好了。虽然他已知晓你们的过往,可现在你还是东宫的良娣,是他的女人,这样做难免刺心,明白吗?”晓棠忙拭了泪,只是声音依旧哽咽,“姐姐,我知道。”说着又拉上玲珑的手,面带忧惧,“姐姐,不会让旁人知晓吧?我怕,我怕连累了您啊。”玲珑挑了窗帘向外瞧了瞧,扬了嗓音吩咐,“先到西角门那停一下,再去正门。”“是,太子妃。”车夫的答话很快传了进来。看着晓棠似是不解,玲珑怡然一笑,“咱们出来时众人正用午膳,应该引不起注意。可此时想必太子都快要回宫了,从正门进去免不了人多眼杂。你只管在西角门那候着,我自会安排好妥当人去接你,悄悄地把你送回去,放心就是。”小人儿忙着点头,又如何会不放心,姐姐便是主心骨,总会让自己生出依赖。
玲珑的车驾行至仪门处,方下了车,却看到牟平总管与秋儿姑姑已候在那来,更是神色焦虑。特别是秋儿,见了玲珑竟如同是雨中见了太阳,几步便上前,一把扶住小主人,急急言道:“小小姐,您这是去了哪啊。东宫出事了。”玲珑听了心中也是慌乱,只强掩了相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可是表哥有什么不好?”还是牟平过来,皱了面孔劝这主仆,“太子妃,您还是快些上轿,边走奴才与您边说吧。太子无事。此时,各殿的侧妃嫔御都已在书房之中了,殿下正等着您呢。”玲珑被她们促着要换上骄辇,还是忍不住握住秋儿的腕子,“到底怎么了,姑姑。”秋儿也是斟酌着词句回禀:“小小姐,是小王子遇了不测。”玲珑登时便“啊”出了声,秋儿跟着接口:“您放心,现在已没有大碍了。是小王子午睡时,床上的帷帐不知何故落下来蒙在面上,遮住了口鼻。小小婴孩又无力挣脱,险些窒息,说是脸都憋得青紫。亏得发现还算及时,太医院的太医全赶到了,终是救治过来,真是阿弥陀佛,吓死个人了。”“就是,就是,小王子福大命大,殿下您放心就是。”牟平也赶着劝解。听到如此说,想来酘儿平安,玲珑先前的惊慌之色也渐渐缓了下来。这厢放心,那厢却还提着,她招手将秋儿唤到眼前。牟平能站上这东宫总管的位子早已成了人精,见此情形立时便退到一旁。玲珑冲他会心一笑,贴近秋儿交待:“姑姑,快些到西角门处去,晓棠还在门外等着。今日,我偷着带她出去了。你悄悄把她放进来送到淬洺阁,注意千万不要让旁人知晓。”“小小姐,您这都是做的什么呀?”秋儿为着小主人的胆大妄为心惊不已,可终也无法,只得领了命匆匆而去。
停了轿才走到书房的门口,便能听到尹明珠娇痴难辨的哭泣声和太子已有几分不耐的安慰,玲珑的心头竟像是被谁使力按压,有着说不出口的窒息与气闷。可再烦燥还是提了裙裾一步步踏上阶梯。抬眼望过来,书房之内人并不多,下人皆被遣了出去。背身负手立于窗前的如彬,伏于几案上啼哭不止的尹明珠,沉默不语的姜筝和微眯了双眼,含了朦胧闪烁眸光的陈妙儿。玲珑心中不由一沉,还是略一屈膝,轻轻唤了一声:“表哥。”如彬闻听转来身来,面上是消不去的隐隐怒容:“不是让你回宫歇着吗?这大半天的又跑到哪里去了?”如彬从未当着众人对玲珑如此疾言厉色过,小人儿登时便觉得委曲,可也知道此时是什么情形,只得蜷下指尖忍耐,微低了头走到那人身边。如彬看着她这副隐忍乖巧的模样倒觉得不安,不由在心中埋怨自己不该在人前那样呵斥她,带着些许歉意抚上那人的小手,感到凉寒若冰没有一丝暖气儿,再看她一身跑解马似的单薄装扮,顿时怒意更盛,“连件大毛衣裳也不知道穿,身子不要了?”玲珑真是怕了他,更看到尹明珠望过来的眸光已然愤懑冷厉,知道不是与如彬展示恩爱的时候,还是陪了小心问道:“来的路上,牟总管与我都说了,酘儿他现在无事了吧?”谁知还没等如彬开口,尹侧妃竟突然挺直了背脊,话音正如她头上步摇的垂珠泠泠有声,“托太子妃殿下洪福,酘儿他还活着。”
玲珑听了此话顿时火气窜升,却是如彬紧紧握住她,面上自有说不出的坚厉与清冷,“尹明珠,谁与你这样的胆子,敢如此同玲珑讲话?”那人闻言,“哇”的一声再次哭倒,像是撕心裂肺一般的哀恸。如彬的手心都腻出了汗意,目光也渐如寒刺。陈妙儿却在此时缓缓起身,走到案前,打量了玲珑几眼,又换上柔婉的笑容看向如彬,“太子,侧妃姐姐也是过于伤怀关心则乱,您不要与她计较。”边说又边安慰似地拍一拍尹明珠,“姐姐,你放心,太子自会与你、与小王子一个交待的,急火攻心,倒失了分寸。”
尹明珠的哭声渐弱,可纤薄的肩膀还是一下又一下缩动着,尖尖的下颌也随着抽咽抖动起伏,煞是可怜,“太子,您也看到了,酘儿他全身紫胀,抱在怀中连哭都哭不出来。孩子受了这样的苦楚,我这做娘如何会不心疼啊。您一定要,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看着这娘亲如此,如彬也难免动容,不由得和缓了语气,“此事,本王定会一查到底,绝不会放过伤害王儿的歹人。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再是伤怀,也不能忘了自己妾室的身份对太子妃不敬。这次不与你计较,你要好自为之。”
尹明珠的脸色不好看,却也只能咬紧了牙关忍住。正在此时,侧妃陈芷莫盈盈步入,福身为礼后便垂首而立。如彬有几分急迫,轩了轩长眉问她:“查得如何?”陈芷莫容色淡淡的,平静无波,“回太子,臣妾按照您的旨令已是细细查访了。特别是今日去过云禧殿接触过怀酘王子的人皆挨个询问过。”如彬也微微点头,“很好,都谁去过酘儿那里,做了些什么,细细与本王讲来。”听了这话,陈芷莫竟是有些踌躇,也不再如刚刚一般的淡然,扬眸瞄了瞄玲珑又看了看如彬,才小心回答:“太子。今日一早尹侧妃便出宫去了。小王子的偏殿留了芜梅、程娘与素云近前伺候。直到出事前,除了一人,再没有旁人去过那里,见过王子。”“谁,谁去过那里?”如彬的脸色有些发白,众人也是疑惑。陈芷莫低了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讲出话来,“是太子妃,今日只有太子妃去探视过小王子。”
玲珑的喉中像是有什么硬核哽了一下,一时想呕又呕不出,干涩着发痒,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是阴暗处的藤蔓一般缠上心来。那人的手还握着自己,可不知为何却也渐渐泛出凉意,不再如初时的温暖。她先是转首盯了一眼如彬,又举目平视于众人,道:“本宫的确看过酘儿。是为了送去母妃赏赐的福寿被。”陈芷莫跟着低首应承,“正如太子妃所言,小王子当时身上的确盖着杭绸的福寿被。”如彬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无意尹明珠眼波中越蓄越浓的恨意,略略沉吟后开腔:“玲珑是正妻,是东宫所有孩儿的嫡母,她一向喜欢孩子,去看了酘儿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不要为了这一事,弄得阖宫上下杯弓蛇影,猜忌不安。”听了这话,玲珑安心了许多,她暗中用力反握紧那只大手,面色沉静如璧,“我去云禧殿时也不是一个人。不如把当时在场的都唤了来,当面讲明白,自是省了后续的罗嗦。”
陈芷莫看向玲珑还是一惯的神态谦卑,声音也是宁和:“太子妃所言甚是,嫔妾也早已一一问过。您是带了蕙儿过去的。刚到时,云禧殿的三个下人均在场,离开时只剩下素云一个。”玲珑“嗯”了一下,“没错。芜梅要带程娘去喝汤。我离开时,就剩素云一人照看酘儿了,当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那丫头当值时出的事?是什么情形细细地问了她不就知道了吗。”提到素云,一屋子的人都禁了声,尹明珠的脸上渗出阴恻恻的光,更有嘲讽的笑意自嘴角闪过,“问素云?要是能见到那贱婢,我定会将她揭皮剔骨、碎尸万段。”玲珑一时不明所已,却是如彬唇齿间轻吐的音节让她的心抖然一惊,“素云不见了。”
“不见了?东宫之内,怎会有人说不见便不见呢?可曾细细搜寻了?”玲珑是一脸的吃惊与诧异。此时,不论是尹明珠、姜筝还是陈妙儿都各怀心事地望向上位,殿内气氛说不出的尴尬与微妙。只有陈芷莫还是如常的气定神闲,略一欠身回道:“太子妃,已是逐个殿宇的搜寻过了,角角落落都不曾放过,就是不见素云的踪迹。如同插上翅膀飞了一般。”如彬不免焦灼,一只手掌重重落在红彬木雕花的窗台上,“胡说!哪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东宫。去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从这宫内给本王找出来。”
妻妾们见太子动怒如此,全都唬了一跳,姜筝嘴上爽利却是个胆小的,吓得半闭了眼睛缩着身子向墙根处蹭了几步。尹明珠的情绪却已是形如疯癫,眼中都迸出血色,直是破了喉咙地喊嚷,“去找,去找,我就不信那贱婢在这宫中躲得过一时,能躲得过一世。”别人知她愤恨,皆耐了性子不言语。又是陈妙儿眉眼低垂,轻轻替尹明珠挽一挽髻边眼见便要落坠的榴花如意百子簪,笑吟吟却吐出冰冷的话语,“姐姐。还能如何找啊。半天的功夫,陈侧妃带了全部的内侍已是将东宫翻了个个。现在到我那庆余阁去看看,跟抄了家似的狼狈。这样找也找不到,看来侧妃已是技穷如此,所以才会说出插翅飞了那样的话吧。”
陈芷莫似是不经意转头,只一瞬能看出有冷淡的目色拂过那人描摹得精致俏丽的脸,随即便眼波幽幽,缓缓投入如彬的眸心,“太子殿下,陈良娣所言亦有道理。不能一条路走到黑,东宫找不到了,是不是可以到别处去寻寻。”如彬有些迷惑,也一样凝聚目光回视着她问道:“到别处?什么意思?”陈芷莫还似是刚才一般慢条斯理地回禀,只是口气多了几分郑重:“太子,许是嫔妾无能,如此找寻还是未能发现素云的藏身之处。不过,我也在暗中揣摩,怕只怕,那婢子心机过人,与人串通,乔妆改扮,已是潜出了东宫也未尝可知啊。”见大家皆相顾惊愕,似是已跟上她的思路,陈芷莫一字一字更说得用力:“太子,臣妾查到一可疑之人,已押在殿外候着。”如彬神情滞了一下,接着便森然相问:“是谁?”陈芷莫像是有几分为难,盈盈屈身,“请太子妃恕臣妾不敬之罪,自是有太子的旨令在身才不得不行此僭越之事。”如彬的眼中透出灼灼热意,却冷冷扫向她:“到底是谁,不要讲这些个虚话。”陈芷莫像是被骇到,目光有些游离,只口角仍含了一丝凛然气息,“回太子、太子妃,那可疑之人正是鸾和殿的蕙儿,而且她已是对所做的一切供认不诲。”
玲珑的手在那人的手中一抖,一重又一重的冷汗迫湿了她勾勒着鸳鸯与飞的浅紫色里服。殿内光线暗淡,落日的昏光透过窗棱投影在身上,竟像是织就了经纬交纵的罗网,将她缠绕得密密匝匝,只觉无路可逃。
周末更文,不大吸引朋友们啊,有一点点桑心。文章进入紧张时刻,大猫也盼着大量涌入,为我出谋划策。千万不要隐去的隐去,隐身的隐身,大猫自认不够淡定,做不到孑然而行。想念你们。
第二十九章:夙夜心忡忡
如彬感觉到了小人儿的手正在自己的手中发抖,总认为是百炼成钢的一颗心陡然间便坠向深不可测的幽涧,人皆有软肋,谁又真能逃脱。冷寒的脸色一点点蓄起薄薄的笑意,他侧身看向那人娇靥,想来是匆匆画就的眼妆,两挑浅浅的海棠红,本若朝霞初露愈显明眸顾盼才对,可衬着她此时忡怔的面容却如何看都更像急雨打过的落英,惨淡还寥落。如彬有微不可闻的轻叹,更是不顾忌旁人垂首凑近她的耳畔,声音极轻,只想让她一人听见,“小东西,你今天有没有不听话?”小人儿的手抖得更加慌乱,她咬了唇不回答,这便就是最好的回答了。如彬重又挺直了背脊,手在不经意间便松开,握紧了拳头负在身后。“把蕙儿带进来。”还能说什么,也只好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