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显儿
（一）
自小，我便不知道父母是谁。我流浪在大街小巷，终日蓬头垢面，吃着各家的残羹冷斋，还要遭受别人的白眼。
知道我六岁的年。那天，几日未进水米的胃不断痉挛，头上一阵阵的冒虚汗。我只想得到路旁那乞丐碗中半块干裂的馒头。
“我饿。”我这样告诉自己。
不由控制般的，我冲过去，抓住那半块馒头，夺路而逃，却不想被一群闲得发慌的乞丐堵在小路口。他们狞笑着，呲着留胧发肿的嘴，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向我逼近。我蹲在墙角，瑟瑟发抖，手中却依然死死的攥着那半块馒头。拳头雨点般的打在身上，我却并不觉得疼痛，只是嗫嚅道：“我饿。”那馒头仍死死攥在手中。
“妈的。”领头的乞丐捡起棍子，劈头盖脸的打来。我听见那棍子的破风声，也似乎听见自己的惨叫，我闭上眼。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我却觉得脸上一热，似有温热的液体溅上，慢慢地，我用手一拂，发现那液体黏重的粘在脸上，还带有浓烈的甜腥味。
我抬起头，横七竖八，一地尸体，流出的血蔓延一地，那样艳丽，我莫名的兴奋起来。面前站着一个女人，手持利剑，鲜红还顺着剑刃一点一点滴落。她皮肤白皙，丹凤眼，生得两道剑眉，鼻梁如玉柱般挺直，嘴角坚毅，虽是女儿身，却有一脸的桀骜不驯。她身着一袭白衣，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挽成柱形的奇怪发髻，直指青天。
“你叫什么名字？”她笑着问我，眉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冷漠。
“苏显儿。”我怯怯的回答。她身上的冷意让我害怕。
“想过上好日子吗？”
“想！”我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她便带走了我，留下一地的鲜红。
（二）
她让我叫她大姐。
后来，我知道了她叫肖清芳，是当朝天子武则天手下的内卫府大阁领。不过，这并不是她的唯一身份。她更重要的身份是：蛇灵的主人。
蛇灵是一个秘密组织，成员大多是由身怀各种绝技,背负上乘武艺的的流人之后，他们的目标是，推翻大周，建立自己的天下。愚蠢的武则天，却将大姐升成了内卫府大阁领，手握重兵。
大姐上街办事，却发现了我。她说我根骨奇佳，天赋异禀，是个练武的材料。她将我带回蛇灵后，我才发现这儿有很多和我一般的孩童，她派人专门教我们武功，照顾我们的起居。在这里，我可以吃饱，可以穿暖，可以有暖和的床铺休息，我很满足。
然而，事情并不如我所想。我们虽然可以果腹，却不得不终日练武，受伤流血是常事。一年后，大姐让我们互相格斗，谁可以打败别人，就可以得到奖赏；但若被别人打败，就会失去食物，接受惩罚。起初，我并没有太过在意，但有一天被别人打败后，我才明白，这里不是天堂，而是地狱，一个更加黑暗的地狱。我失掉了那一天的食物，并且被抽了三十皮鞭，之后，有人在我的伤口上涂上蛇灵的密药，这种药可以使身上不留疤痕，但那种如同千万只毒虫噬咬的疼痛更甚于挨打之时。我们受不了了，便相约逃走，但这里守卫森严，逃走哪有那么容易？被捉回来，又是一通毒打，几次三番，我终于放弃了。
我明白了，为了生存，只有变强。
也许正如大姐所说，我是个练武奇才，在一次次的比试格斗中，我很快脱颖而出。
五年过去了，我们虽然没有绝顶的武艺，但各个也算是身手不凡。一天，大姐站在石阶上，望着下方训练的我们，告诉我们，从今天起，我们每天必须杀死身边的一个人，只有最后剩下来的，才可以成为蛇灵的杀手。我不住地摇头。几年的生活，以让我们亲如姐妹，我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姐妹？！然而大姐话音刚落，我就看见身后寒光一闪，我本能的感到危险，下意识地跳开，但左肩上仍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慢慢洇开，艳丽地开在左肩上。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蓝儿，我的好姐妹，蓝儿。她一脸歉意，喃喃说道：“对不起，我只想活下去。”
大姐立在石阶上，嘴角上扬，露出一丝邪美的冷笑。她看着蓝儿刀上的一缕血迹，拍手道：“不错不错，继续。”看见阶下无人再动手，大喝一声：“还不动手！别忘了，你们是杀手！”
蓝儿脸上仍有歉意，眼中却满是凶狠，她举起刀，向我劈来。大姐的一句话让我清醒了。是啊，我是杀手，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杀人。我已经活到现在了，为什么不继续活下去，努力去成为蛇灵最顶级的杀手呢？那群乞丐狞笑的脸与蓝儿眼中的凶狠在我眼前摇曳。我举起双刀，干净利落的洞穿了蓝儿的胸膛。周围的姐妹们也都动了手，兵刃相撞之声不绝于耳，但我只是一脸麻木地站在那儿，望着蓝儿在地上抽搐挣扎，望着她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一天天的厮杀，然我逐渐麻木。最后，我活了下来。
从此，蛇灵中多了两把令人闻风丧胆的柳叶双刀。蛇灵中有六位顶级杀手——六大蛇首：闪灵，血灵，剑灵，魔灵，变灵，动灵。我就是变灵——苏显儿。
(三)
几年来，凭着我的美丽与毒辣，我完成了无数的任务，杀了无数的人，让大姐无数次赞赏，让属下尊敬的称我“苏将军”。大姐告诉我，杀手是奢谈感情的。我说，不是奢谈。这根本就不是奢侈，只不过是无能之人的愚蠢。我再也不是那个在街头看人脸色的小丫头，再也不是那个艰辛生活却坚信姐妹之情的女孩了。大姐冷冷地笑了。
有一年，我一潭死水般的生活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因为战无不胜的蛇灵失败了，不仅计划失败，还折损了一位蛇首——剑灵虎敬辉。令我吃惊的是（我并不容易吃惊）的是，剑灵是被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打败了，而且他最后为了救我们的对手他的敌人而死，做了蛇灵的叛徒。因为蛇灵严格的制度，我并没有见过剑灵，但我听大姐说过，他是一个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杀手，也是一个无敌的杀手。我实在想不出，一个这样的人，怎么会被轻易的打败，怎么会放弃自己的任务而保护自己的敌人呢？这时，我记住了两个名字：狄仁杰和李元芳。
（四）
一年多后，大姐交给我一个任务， 那就是扮成狄仁杰的侄女——狄如燕，卧底在当朝宰辅狄仁杰和他的卫队长，四品千牛卫中郎将李元芳身边。我想，我倒要看看，能让蛇灵跌个跟头的人到底是什么人物。
我没有想到，这个任务使我见到了那两个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男人，也没有想到，他们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领着属下，截下了狄如燕的马车，马受了惊吓，甩开蹄子疯跑，马车上的粉色帷幔也随风左右摇曳。
“苏将军，前面是悬崖。”属下告诉我。
“是吗？”我冷冷一笑。这倒省了事儿了。脸上的雪白的面纱随着嘴角的上扬而微微抖动。前面传来一声巨响，看来马车已经偏离官道坠落下去了。
“狄如燕……”我笑了。
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到悬崖下。马车的碎片撒了一地，有两具尸体，车夫和，狄如燕。我俯下身子，仔细地看着狄如燕的尸体。已经被撕裂的唐装裹在她玲珑的身体上，点点血迹已经发黑，脸上被刮破，根本无法辨认她原来的模样。不过，她应该是个美人吧。可惜了。我在她怀中，发现了一封书信。我抖开书信，细细读着。
“苏将军，她的脸已经刮花，辨认不清原来的面目，无法易容……”
我笑了，打断他的话：“这信上说，狄仁杰根本没有见过长大后的狄如燕，所以我们很安全。”
我捡起包袱，吩咐他们收拾现场，自己回到了分坛之中。
脱下白色长袍，摘下面纱，放下发髻，换上一身紫色胡装，望着镜中的自己，我又笑了：“狄如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