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所为了跟市场接轨,下面开了几家服务公司,有一家正在推行一种净化制剂,正是我们组的产品。我是这个项目的主力之一。我的导师黄教授得到消息,说坏保局很重视,计划下星期在苏州疗养院召开言讨会,已谈到专利审批这一步。黄教授有意带我同往,我十分珍视这个机会,但这一周学院这边的实验课排得满满,学院和科研所是两套班子,那边的专利的事刚上眉目,话放得太早万一不成就不好收场,所以我不想跟学院告假。就去找阿达,请他帮我代一周课。
阿达这小子一贯趁火打劫,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搞竹杠的大好机会。立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丑恶嘴脸:“这事儿,不好办呀!我最近也忙。”
“少废话!有何条件?说。”
阿达捏了捏猴下巴,沉吟道:“那300 块钱,嘿嘿,我这个月……”
“下月再说!”我马上肝胆相照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阿达一双小眼睛大放异彩,进而得寸进尺道:“听说‘避风塘’的大闸蟹不错。”我英雄气短,骂了一句:
“臭猴儿,你等着,你也有求着我的时候!”,
不过还是答应了他,我说我最近上焦火热,牙龈发炎,不能吃海鲜之类的“发物”,不如让晓初陪他去,以对
上次的尿素氨事件略表歉意。
当天下了实验室,我就打电话叫晓初来一下。晓初进门时,我正往水盆里倒新吉尔灭液洗手。
“你去生理解剖室了?”晓初问。
“没。是酚酞。”
“酚酞还这么紧张呀,不就是‘果导’嘛。”晓初漫不经心地说。
“果导可不能比。”我边用毛巾擦干手边解释道:“果导是轻泻剂,含酚酞成分。这是工业提纯的,不能掉以轻心,比果导可厉害多了。”
“噢。”晓初点头:“实验课怎么没听你讲过,生化室也没见过?”
“你们专业学不到这个。一直在后面备品柜放着,用时才拿出来。”
我接着把要去苏州的事跟她说了,又给她留下请阿达吃饭的钱。晓初不高兴了,“我那天又不是故意的,干吗
还请客赔罪的?”
“嘿,我不说你,你还有理了?学问是学问,生活是生活。你倒好,用分析天平称油盐酱醋,用食品工程烧饭
做菜,那不成书呆子了?我看呀,你要是学中文,还得用文言文到菜场讨价还价吧!”她自己也撇开小嘴不好意思
地乐了,我接着说“阿达下星期得帮我代一周课呢,总得表示表示。”
一提阿达,晓初笑脸又变了怒脸:“表示什么?你又不是没帮过他。你那个朋友,我早就看不顺眼,猴头猴相
的,一脸奸笑,脑袋里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别乱讲,又不是阶级敌人。阿达只是爱开玩笑,人还是不坏的。”
“不坏?不坏干吗总欺负我、说我坏话?他变态,专爱挑拔你凶我。”晓初咬牙切齿地说。"
“胡说!人家大你6 、7 岁,犯得着欺负你小姑娘?是逗你呢。”我不禁有点动怒,“明年就毕业了,又不是
小孩子,怎么连善恶都分不清?你看人家可盈,比你大不了几岁,多成熟懂事。”
“可盈好,楠楠好,就我不好!”晓初突然激动地红了眼睛,“人家会烧茄汁黄鱼,我就会烧尿素氨!”她越
说越伤心,泪珠子掉了下来,小嘴瘪成了下弦月,“人家满身散发高贵气质,我满身散发的就是……就是……就是
五氧化二磷……”我正侍发作,听到“五氧化二磷”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死丫头,亏你想得出来。”
我伸手刮着她的小鼻子逗她说:“你是五氧化二磷,我就是人间鬼魅。以后咱也甭买房子了,找个坟茔穴住下
正对!”
晓初扑哧一声也乐了,我赶忙连哄带劝,总算让她应下来。
(作者按:五氧化二磷系俗称“鬼火”,长年坟地易生,入夜会零星闪烁)
苏州的会议出奇顺利。我临走前一天逛了整个苏州城,给晓初买了一块苏绣两条丝巾和一袋子零食。选了一套
紫毫湖笔准备送给阿达。
回到学院,到家洗了把脸,衣服也没换,就兴冲冲地到晓初寝室去找她,半路上碰到阿达系里的一个中年女助
教,朝她点点头,她也点头招呼,突然问道:“阿达好点了吗?”
“什么?阿达怎么啦?”
女助教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你还不知道?”她把教案夹在腋下,往道边拽了拽我,神秘地说:“阿达
被个女学生害惨了,说是请吃饭,结果捉弄他,不知道吃的里放了什么东西,搞得阿达上吐下泻,胆汁水都吐出来
了,前天大半夜送到校医院洗胃,听说今儿早上还住在观察室呢。你们这些年轻人,打打闹闹也该有个节制,这不!
是玩命吗?”
我的大脑立即反射到生化室的工业酚酞,晓初他们这周确实有两节生化实验课。女助教显然不知道我和晓初的
关系。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两腿一阵发软,手心直冒凉汗。这玩笑开大了,工业药物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真能致命。
回过神来,我发足就向校医院狂奔,到了一问,说是阿达出院了,刚被女朋友接走。"
我提着的心总算放一放,掉过头又向阿达住所跑,跑到时已满头大汗。楠楠开了门,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一句
话不说,她明显哭过,眼睛红桃似的肿着。阿达正躺在床上,人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眼眶和嘴唇还泛着青,看见
我,憨厚地笑了笑。!
“阿达,你怎么样?”
“没事儿。大难不死,还是好汉一条。”他故意象健美运动员一样鼓了鼓干巴肩膀,恢复了满脸猴气。我却一
点也笑不出来,红着眼问:“是不是晓初?”话一出口自已才觉出岂不是明知故问。
“你还问?!没有你,她哪来工业酚酞?”楠楠尖声质问,泪光盈盈又要哭出来。
她从小皮包里掏出300 元钱,扔到我身上:“阿达不欠你钱了,你们别总拿人家当猴耍!”楠楠从没有这样尖
刻过,我尴尬得无地自容,脸一直红到脖子根。阿达急了,冲楠楠厉声断喝:“楠楠,收起来!”楠楠委屈地扁扁
嘴,一跺脚,甩着长发跑了出去。
我站起身就要去找晓初算帐。阿达赶忙伸手揽住我肩膀:“晓初跟我闹着玩,哥们,千万别动气。你看,我没
事儿,一点事儿都没有……”正说着,有人推门进来,正是晓初,拿一束鲜花,拎着一袋水果,见我在里面,低下
头,怯生生不敢上前。
“你还敢来?!”我一声怒喝,就要去抓她。
“哎,别动气,哥们,大家开玩笑,别动气。”阿达从床上跳起来,死命挡在前面。
我气火攻心地大叫:“你别拦着,我揍她!”伸手拔他,阿达大病初愈,哪拦得住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揪住晓初的胳膊就往长沙发上拖。晓初吓傻了,鲜花和水果都掉在地上,水果袋一摔即破,苹果香梨柑桔满地乱滚。
阿达突然飞身从后面跃上来抱紧我,舍生取义地扯开猴嗓子大喊:“晓初,快跑!--”我怕他再喊出“向我炮”之类肉麻的豪言壮语,赶紧甩臂挣脱,没想到阿达被一场“食物中毒”消耗得太不济,被我挣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脚踩着一只滚动的大苹果,啪叉一声仰面朝天倒在地板上,英雄就义煞是悲壮,半天也没爬起来。
我正好得空把晓初扔进沙发,她见我的手挥过来,缩起身子伸手臂去挡,我就势扳过她的手臂把她按倒在沙发
上,沙发背上放着一支鸡毛掸子,我顺手抓起来,掀开她的小裙子,对准她的屁股就是一顿狠抽……不知打了多少
下,抽得我手都软了。阿达坐起来手撑着地急歪歪地嚷道:“你给我住手,你这不是让我难做,陷我不义?你小子不够朋友!”他大口喘着粗气,自知没力气拉住我,急得快哭出来了。我这才停下手。
晓初又羞又痛,把脸死死埋在自己臂弯里不肯抬头。等我停下来,才哇了一声哭出来……我气火难平,也不哄
她,还是阿达看不过眼,过去安慰。最后被阿达哄起来,眼泪巴巴地走到我身边小声认错,我虽然气消了,还是拉
长脸说:“是跟我认错吗?自己跟孙老师说去。”阿达羞不敢当,吱溜一下窜进厨房躲去了,显然没有忌恨她。
过后晓初的屁股肿了好几天,上课时凳子只敢挨个屁股边儿。不过跟阿达的关系大为改观,阿达在她面前猴气也有所收敛,有点大哥哥的样子了。两人不再发混项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