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神清气爽。又是拍戏的好季节。那时候我是电影学院的一名学生,和校长、几个同学一起,来到江苏一个电视剧的摄制组,分别担任了剧中的几个角色。校长演的是唐朝著名的酷吏,请君入瓮的主人公——周兴。 Ernk4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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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同学演的是四个在朝中和周兴唱反调的忠臣。虽说是身着官服,常常在大殿上侃侃而谈,但角色却都是些龙套。拍了八、九场朝堂的戏之后,我们饰演的几个朝臣因为与周兴一党对立而开始遭到酷吏疯狂的报复:先是陆续被抓到监狱,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十几场受大刑的戏。起初几个同学中有人抱怨这么苦的戏要怎么拍。 ("HT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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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从不外露自己想法的人,但心里清楚得很:我们不是大牌明星,在演艺圈无依无靠,更没有什么人“托”着我们,决定了我们根本没资格耍大牌、要替身;如今的电影市场竞争相当激烈,条件好的演员比比皆是。今天这个戏我们不演,后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要演。记得入学第一天,校长对我们讲过一句话:“当你怕吃苦而别人不怕的时候,你就永远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MEO?]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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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对于我们这样刚刚出道的学生,一场戏错过了,就可能永无翻身之地。很多老资格的演员如今也是“多演一个算一个”。我们未能拥有为艺术献身的敬业精神,却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Gx75EQ2
_SS6@X 一个早晨,剧组带我们到一个叫“明心堂”的古代衙门排戏,我们几人在后台化装,每人的穿着单薄的粗布衣服和蓝布裤子。戏装上都印着一个“囚”字,并且用黑色的圆框将它框了起来。我们都明白,呆会就要上演第13场,也就是朝臣被周兴拷打的戏。这时一个中年男演员走了进来,那张熟脸经常在内陆的影视剧中担正,我们一眼就看出他是谁。据说他这次是友情客串,演周兴身边的师爷。 c" mRMDg% 7QdU|1] 那人点点头,算是给屋里的所有人打了招呼,边熄灭手中的烟蒂边接过剧本。化妆师利马笑脸相迎。随后转身给了我们一个眼色,识趣的我们便离开那装有空调的化妆间,挤到对面一间连镜子也没有的房间里整理自己的假发。不一会,导演进来催促我们,戏,便开拍了。 L@rKG~{Xy :z=/z!5:j 我们逐个地被带上大堂,剧本安排我们每个人都要挨上四十大板。前几人先是据理力争,再被压下用刑,到了我这,一句台词也没有,直接被打四十板子。导演跟我说戏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在打鼓。 % ~%>3 @:DS/#! 当时天气比较热,拍那场戏时,不允许我们屁股上带任何保护的东西,导演说那样“很臃肿”、“不真实”。就是那些心里抱怨的演员,嘴上也不敢说什么。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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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听导演说戏,一边用眼睛瞟着刚刚“受过刑”,被拖下去的一个演员。那人裤子上一片血红,表情痛苦,正被一个皂隶搀下去。 wxPg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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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皂隶的是比我大两届的同学Andy,我们简单地打了个招呼。Andy身材魁梧,比我高出半头,一直在练截拳道(就是甄子丹练的那种)和空手道,是学校的“功夫明星”了。想想即将被他打四十大板,而且中间不能间断,要用一个镜头拍下来,我心里一阵阵发颤………… hMw}[6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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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说:“咱们开拍!争取一遍就完”。他每次都这么讲,但哪一次都要NG个三十几遍,我心里作好了准备,开拍后,就被Andy带到堂上,周兴立刻拍着惊堂木大喊“都是一帮大胆狂徒,不必再问!给我重责四十!”接着,我看见他仍下了几根签子。接下来,Andy跑上来,将手脚冰凉的我按在地上。 0t 7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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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害怕的很,但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按照剧本要求,把按住我身体的两个皂隶推开。接着,我感觉一根硬硬的东西抵在我屁股上,我知道,Andy已经把板子放在我屁股上,作势要打了…… 7 pg8k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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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没过多久,板子便开始打下来,起初的一下感到屁股中间很疼,我忍住了,按照戏里说明的,表现得坚韧不拔。“一”、“二”、“三”……“衙役”一下一下地数着数。我感觉自己的戏还不错。 )." z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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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的一下又一下,感觉不那么疼了,毕竟是排戏啊……我心里想着。“二十”、“二十一”……打到二十几下的时候,感觉屁股上的肉又有些疼了,疼得心里很烦,想马上结束。Andy嘴里喘着粗气,看似很用力。“三十七”、“三十八”……眼看就结束了。 KUH&yCR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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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停!” X+ iA"B
“谁喊的停啊?”导演发话了,“这里除了我谁有权利喊停!”是啊,是谁这么不长眼,在戏快完了的时候喊停,那我前面这39下不是白挨了。我站起来揉着屁股想。 [4x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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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喊的。”我们把目光投向这声音的来源。是录象师。“录象,你跟着捣什么乱啊?”导演不满地说。 “我……我……”录象磕磕巴巴地说,“我忘了挂带子了。” WHAEB1c#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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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顿时哄声一片。“重来,重来吧……”导演说。那只好重来了。“带子你得挂好了啊!”我半开玩笑地说。“放心吧……”录象说。 MiOS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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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开始,我被Andy推倒在地。“啪!”,“一”,“啪!”,“二”“啪!”,“三”“啪!”……又开始了。刚才我也没顾得上揉揉屁股,红肿的屁股上又开始被上了刑。我提起精神,把屁股绷紧了,想减轻点疼痛。“三十七”、“三十八”……眼看就结束了。 bk4%lY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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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停!”这又是谁啊,我马上站了起来,屁股生疼。“怎么回事?”导演生气地说,“又是谁喊停啊?是你吗,录象?”“不是我”录象说。 N;[wd'# OgfQGGc “是我!”站在一旁的剧务说,“我不小心把电源碰掉了。” cVulJ6 N pRC3^ 导演在批评着剧务。Andy凑上来安慰到:“怎么样,屁股没事吧。”我哭笑不得地说:“没……没事……” 89 (k<m “好了,继续排,咱们重新来过。”我摸摸被打过两遍的屁股,已经肿硬了起来。火辣辣地。 =ARI* g?@(+\W 正要重排,站在大堂上,官老爷旁边的“师爷”开口说:“我都站了半天了,这一遍又一遍的,谁受得了,下午我还要出席一个活动,再这样拖延下去我就不演了,有什么事找我的经纪人!”他这番话把我气个半死。“行了,人家还挨了这么多打呢……”光他的思想工作导演就做了半天。我躲到一边,偷偷撩起囚衣,看了看自己的屁股,整个屁股都红了,上面布满了宽宽的红色檩子。我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 $6oLiYFX; uNx3us- “这次我不会再把电源碰掉了。”剧务抱歉地说,“我就这么用手按着它,不会让它再掉。” eN jC.w9 ~sA}.7 重新开始,我被Andy再次推倒在地。“啪!”,“一”,“啪!”,“二”“啪!”,“三”“啪!”……又开始了。屁股上又开始被板子亲吻着。我又提起精神,把屁股绷紧了,但疼痛越来越强烈。“三十七”、“三十八”……眼看就已经结束了。 74Kl!A v4S|&m “三十九”。没人喊停,太好了!我心想。“嗷~~~~~~~~~~~~~~~~~~~~!”还没等四十下打完,一声惊叫从屋里发出,只冲云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喊的!”导演急了。“我挨打的还没叫了,你叫什么?”我心想。只见刚才的剧务一边吹着自己的手,一边跳着大喊:“电死我了~~~~~~~~!!!” n ~ =]/ %F{@DN
“我不演了!”我实在忍受不了了,勉强站起来,轻轻触摸着火热的屁股说,“太折磨人了,我不演了。”随后对导演说,“有什么事找我的经纪人谈。”说完就要走。刚走到门口,我又回来了。“又回来干什么?”导演问。 h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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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我还没有经纪人了。”我说。 “你快拍吧你!”导演说着又把我按在地上。 i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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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y高举着板子。我的意识已经麻木了,心想,这就是最后一遍了。又打起精神,耸了耸屁股,迎接檀木水火棍的到来。“啪!”,“一”,“啪!”,“二”“啪!”,“三”“啪!”……我感觉我开始入戏了,感觉自己真的和角色融到了一起,一边忍着刑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堂上的“奸臣”。“三十七”、“三十八”……眼看就已经结束了,我的意识还在戏里。 38JvJR 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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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停~~~~~~~~~~!”这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使得我又意识到自己的屁股已经肿胀数倍。“这又是谁喊的停啊!”我和导演异口同声地问。我已经疼爬不起来了。 ?L7z\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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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剧组一齐把目光投向门口,只见一个陌生模样的男子站在门前,急急地说了一句: ofRe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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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厕所吗?”…… _@S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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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CO{86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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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静谧地排成两行。林间只有鸟语花香。 > ~: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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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我突然说。 o=J-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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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立刻停下,关心地问:“怎么,是不是记者招待会让您太累了?我这就安排这里最好的旅馆……” *:bex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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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看着车窗上那张疲惫的脸。“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过了。”我自言自语……,透过窗,看到不远处一坐古香古色的建筑,褪色的大门上一块“明心堂”的牌匾已经破旧不堪。 "!+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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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车门,走过去。发现这里已经失修很久,由于没有人去管理,藤蔓爬满了门上的柱子,当年那两头威武的石狮子也已残缺不全,墙上画着一个“拆”字,原来这里就要被拆了…… cbN;Kv?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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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快上车吧,”司机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您的影迷已经把后面的路堵上了,武警都出动了,要是被那群记者知道您还在这,又要问东问西了。公司打电话过来说派了保安到旅馆接您,下午安排您去颁奖……” y];-D>j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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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带我越走越远。永远离开这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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