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优秀的人身边长大的孩子,往往都是自信而优越的。安安渐渐长大了,像一朵亭亭玉立的小花,鲜嫩娇美,自信骄傲。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小区里,17岁的她几乎人见人爱,人见人夸。大家都感慨,郭晨睿那样一个骄傲而独立的男人,怎么能把这个小姑娘带得这么好?她是那么的可爱活泼,对每个人都报以善良的微笑,优异的学习成绩让整个小区的孩子都望尘莫及。房子里常常传出她的琴声和晨睿的喝彩。学校里,追求和暗恋着安安的男生非常之多,这也是让晨睿唯一苦恼的事情。
晨睿已经快39岁了,这些年来他看着安安快乐幸福的长大,享受着她对自己的依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安安,除了那一脸的稚气外,几乎已经出落的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有时,他常常产生拥抱她的想法,但理智迅速战胜了冲动。对安安,他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亲亲抱抱,也不能再随意进出她的房间。安安越是接近他,他就越怕她看出他的心事。所以越来越多的沉默,让他不知该如何与安安相处。
来到这个城市以后,晨睿的事业发展得格外顺风顺水,在公司里早已是不可替代的一把手了。他的才华横溢和英俊潇洒,吸引着众多的未婚女性,然而他却冷漠的回绝了一切好意。他远在他乡的父母为他急得团团转,介绍了不知多少姑娘,他却一个也不见。他的父母见他决心已定,也就不再强求了,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就成了。
安安没心没肺的依赖着晨睿哥哥,自从高中以来,她开始内心格外的抵触来她家里做客各种搔首弄姿的女性。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反正只要看到晨睿和陌生女子一起说话,她就非常不爽,回到家里就会找碴跟晨睿拌嘴。晨睿看着她愤怒的小样子,心里有一点点窃喜,不知道这丫头的愤怒,是不是因为吃醋呢?所以安安越是生气,晨睿就越是得意,有时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安安马上就要高考了。晨睿记得梦中天使说过,20年后,要在他们最初相识的地方见面,所以强烈建议安安报考另一个城市的交大,也就是他的母校。为了说动安安,他经常向安安吹嘘母校的各种好处,甚至用“帅哥非常多”来诱惑她,还被她嗤之以鼻的讽刺了一番。安安总是不动生色,晨睿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有一天,家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他们公司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大股东的女儿孟琪。孟琪年轻漂亮未经世事,再加上家里有钱有势,自以为看上的人没有到不了手的。从她第一次在公司里看到晨睿,就已经被他独特的气质深深吸引。经过一番调查后,得知晨睿是那么的才华横溢而且还是单身,就决定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了。孟琪对晨睿表明自己的意思后,晨睿尴尬万分。对于她,他不能太冷酷无情,一方面因为她是公司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一方面也因为她的少不更事而不忍伤害。他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后,到冰箱里拿出安安特意为自己制作的鲜榨橙汁倒给孟琪。看着他深沉成熟却英俊洒脱的脸,孟琪泪流满面。他却站起身来,转身要离去。孟琪决定最后一拼,她迅速追上去,从背后突然紧紧抱住了晨睿,将头抵在他的背上不肯松手。就在那一瞬间,刚刚放学回来的安安踏入了房门。眼前的一幕迅速被安安全部收入眼底。三个人都愣住了。晨睿慌忙拉开了孟琪的手,安安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到茶几上的鲜榨橙汁,顿时明白了。她笑着叫了一声:“阿姨好”,然后马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孟琪走后,晨睿几次想到安安房里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好自我安慰说过几天安安就会忘记了。果然,几天后,安安好像真的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看晨睿的眼神,透出那么一种冷漠,令晨睿伤心不已。
高考前3个月,晨睿想在书房里找一本书,突然从书架上掉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晨睿知道那一定是安安藏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拆开了信封。那是一封情书。是安安写的。熟悉的笔迹,向那个他并不认识的男孩子表达的她心中难以自抑的感情。他嫉妒得快要发疯了。他的安安,怎么会爱上别人?怎么会用这样的词汇向别的男人传情达意?他辛辛苦苦等她长大,就为了让她爱上别人?他一会怒不可遏,一会痛苦不堪,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安安补习功课回来。他把信封狠狠地拍在桌上,凶巴巴的质问安安,这是写给谁的?!安安看了一眼信封,冷漠的看着晨睿说:“写给我男朋友的。”晨睿大怒:“胡闹!快要高考了,你知不知道?你还在想这种事情!你这样的状态,能考得上交大吗?!”安安的回答彻底击垮了晨睿最后的理智,她一字一顿的说道:“谁说我要考交大?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一起报考厦门大学!”晨睿眼前一片晕眩。他站起身来,硬把安安拖进了自己的卧室。他把像小时候那样把安安按在腿上,用尽全力的挥舞着巴掌。十几年了,他对安安,是那么的期待,今天,她怎么能残忍的给了他这样一个结果?他所有的失望,恼怒,绝望全都集中在手掌,狠狠地打在安安的屁股上。安安已经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趴在那里哭泣求饶,不再恐惧他的巴掌和屁股上的疼痛,她不哭也不叫,就那么乖乖的趴着,任他的巴掌在她的屁股上抽打。相反,恐惧的反而是晨睿。他的安安,他懂事而又乖巧的安安,他从小带大的安安,就要这样的离他而去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十四年前马路上那个破碎的巧克力蛋糕,浮现出安安第一次喊他的样子,浮现出大学时代与安安深情地热吻,他的脑子乱了。他的眼泪雨点一般落下,他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屋子里,一切都是寂静的,只有干净的巴掌落在屁股上发出的声音。他打累了,推开安安,头疼欲裂的倒在床上。安安站起身,吃惊的望着如此痛苦而绝望的晨睿,心中悔恨交加。
那封信,是她故意夹在书架上的。整篇内容,其实都是写给晨睿的。写给这个她自幼就深深依赖,深深崇拜,深深眷恋着的晨睿哥哥。她故意不署名,就是要让他误会,看看他究竟是不是还在乎自己。她真的没有料到,晨睿哥哥会这么激动。她随口编的几句谎话,居然让他歇斯底里。这些年来,她从未见过晨睿像今天这样失态,这样疯狂。她匆忙跑到书房,想拿起情书来向晨睿解释。却在书架上,发现了另一个东西。
晨睿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整整半个多月,他仿佛老了十岁。回到家里,也一言不发。半个月后,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爱安安,要让安安幸福。他已经老了,而安安却像一朵正在绽放的鲜花。她有权选择她的幸福。在她满24岁的时候,让她自己来决定吧。现在,他宁愿放手。安安,也许会从此消失在他的身边。但是他至少把她养大了,给了她14年的幸福,她也给了他14年的希望。拥有过她,他已经满足。
直到高考结束,晨睿没有再问过一句安安报考了哪里,只是仍然给了她无尽的爱和温柔。七月中旬,晨睿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推开书房大门的时候,他发现桌上有一封红色的大信封。他走过去一看,心脏仿佛骤然间停止了跳动!上面赫然印着:“录取通知书 姚安安 收 ***交通大学”!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封信,激动得难以言表。安安已经悄悄来到了他的身后,问道:“高兴了吧?法西斯!”晨睿猛地转过身子,一把将安安抱起,转了好几圈,之后像个孩子般大笑不止。“你怎么会报了交大?你不是要…?”安安望着晨睿,调皮的说:“我怕你追到厦门去打屁股!”晨睿用力打了安安的屁股一下,大骂道:“死丫头,找我收拾你呢!”两个人闹做一团,嘻嘻哈哈,仿佛回到小时候,无忧无虑,晨睿温暖的大手,安安可爱的笑脸…
(六)
安安走了,回到晨睿和安安曾经拥有着难忘回忆的母校去了。她的离去,不仅带走了这个家里所有的欢乐,也带走了晨睿的灵魂。安安离开的时候,晨睿极想知道那个男孩子是不是也考上了交通大学,可是他最终也没有开口问她。
上了大学的安安,出落得更加窈窕美丽。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把安安衬托得更加出众而脱俗。无论走到哪里,热切地目光永远追随着她的身体。可能是因为自小在晨睿身边长大,再帅气的男生在安安眼里也普普通通,她从不在意他们的眼神和暗示,也从来不和他们任何人有进一步的深交。她唯一在意的,就是每天晚上,打给晨睿哥哥的电话。每次电话里,一听到晨睿深沉宽厚的男低音“喂?”,她的话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晨睿总是安静的倾听的,边听边给她一些鼓励和建议。安安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时候,是晨睿每天唯一嘴边挂着发自肺腑的微笑的时候。晨睿唯一的沉默,就是当安安向他描述学校里又有几个优秀的男孩子当众向他表白的时候。
晨睿心里非常明白,安安是爱自己的。但他更明白,安安对他的爱,并不是他所期盼的那样。从安安4岁起,他对她来说就亦父亦兄,她崇拜他,她依赖他,她惧怕他。对安安来说,他意味着一把为她遮风挡雨的大伞,意味着她受到表扬时的赞许,也意味着犯错误时落在屁股上的巴掌。他不会是那个将陪她走完下半生的人,因为,他现在已经老去了。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为了缓解他当年的伤痛,安安只是一个被派来安慰他的小天使。现在,他已经顺利的渡过了19年,已经不再感情用事,安安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她即将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晨睿放下了心头所有的负担,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安安的大学四年里,晨睿专著于事业,把这些年倾注在安安身上的心慢慢收回在事业来。是啊,安安离开以后,他还是要生活下去的。那个时候,事业将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在电话里,他开始告诉安安,应该怎样挑选男孩子,怎么和男生相处,他平静地帮助安安分析什么样的男人最适合她。他甚至还陪同安安和追求她的男孩子一起吃饭,帮助她物色。饭桌上,男孩子对安安鞍前马后,手忙脚乱的照料,令晨睿想起了20多年前的自己。
46岁生日那天。他请了假,搭上了开往交大所在城市的火车。他没有告诉已经考上交大研究生安安,他来到这里了。他本也不是来看望她的,他只是来赴一个约会,一个二十年前的古老的秘密约会。他要在这里,结束一切,他最终失败了。败在他太爱她,不愿让她做任何她不情愿的事情。只要她能幸福,他的伤心又算得了什么?
交大的学生会活动中心,还是20年前的老样子。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晨睿一样样摸索着这里的布置,回忆起刚刚认识安安那年,自己是那么的年轻骄傲,意气风发,姚安安这个鬼迷心窍的小丫头,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竟然丝毫不加以避讳的凝视着自己。当他向她望去时,竟然发现她瞬间红了脸蛋,垂下眼帘,嘴角还挂着一丝羞涩的微笑。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被她俘虏了。安安,再见了,我至亲至爱的女孩!晨睿狠狠地闭上了双目,头晕目眩,一股强大的哽咽感涌上心头。
忽然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从身上流过。就在那边,在安安曾经注视过自己的地方,放佛有一道目光正凝望着他。他侧头一望,是安安!他的小安安正笑靥如花的站在那,深情地凝望着他!他以为是幻觉吧?安安缓缓向他走来,他问她:“今天怎么不去上课?”她神秘而羞涩的垂下了眼睛,之后拉起了晨睿的手:“因为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要在这里,赴一个约会。”晨睿恍然明白了一切,安安早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探他,是在等待着今天!此刻,无需再多言。晨睿一把拥住安安,深情地吻了下去。这一吻,吻得天昏地暗,吻得日月无光。一幕幕,在晨睿的脑海里像电影一般回应着,幸福的泪水无声的跌落。一刹那一道白光闪过,怀中的安安不见了!晨睿慌忙睁开双眼,发现这哪里还是交大的活动中心?这明明是他公司的大门口!安安,正焦急地在马路对面向他挥舞着手中的雨伞,呼喊着他的名字!她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在雨中显得格外的可爱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