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新乱世秦城(7月19日1659楼更新 番外二·何人倚剑白云天(二)) || 23.8万字

安又柏反倒温和地笑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吕参谋请坐。”见吕虞看着林应铭的脸色不敢就座,便向吕虞笑道:“不用怕这混小子,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安长官言重了,吕虞不敢当。”吕虞有些局促地低下头,不知该怎样回答。

安又柏起身背着手在她面前转了两圈,向林应铭笑道:“你不是有话要说么?我忙着呢,要说就抓紧。”

“我……”林应铭没料到舅父大人会这样单刀直入,略略踌躇一下,走到吕虞身边大声道,“甥儿请求舅舅同意我和吕虞的婚事。”

“谁同意要嫁给你了?”吕虞被闹了个大红脸,想也不想抬腿就在他脚上跺了一下,林应铭眉毛都不动一下,只是压低了声音威胁:“我已经很生气了,所以你最好乖一点。”

这句话果然比军令还有用,吕虞马上低眉顺眼不再说话了。

安又柏不禁觉得好笑,扭头向林应铭斥道:“自己的副官都管不住,现在倒抖起威风了?!”

林应铭苦笑着嘟囔道:“舅舅,你非要叫吕虞来,是替她出气的吧?”

“实话告诉你,这回易绍棠一事我很是欣赏吕虞,有勇有谋,既然你们喜欢,就等你三年守孝期满以后抓紧办了吧,也省的我整日替你操心。”安又柏又向吕虞道,“吕总长是我的老朋友,几次跟我提到,若是他有不测,要我多照应你……这样一来,我也算对得起朋友了,往后这个小混蛋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安长官,我……”吕虞向来伶牙俐齿,但是一则是因为安又柏这个名字在军界如雷贯耳,见到他鲜有不紧张的,再则是因为林应铭之前说过要带她拜见舅父,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场会面来的这样突然,竟直接提到了他们的婚事,更兼听他提起自己以身殉国的伯父,更是心乱如麻,因此只红了脸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

安又柏哈哈大笑:“好了,姑娘家脸皮薄,但是下次就得记着改口了。”说罢挥挥手,“这几天应铭急坏了,你们自然是有话要说,不必拘在我跟前了。”

一句话提醒了吕虞,她偷眼看看林应铭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突然悲哀地发现,自己宁可在安又柏面前不自在,也不想跟他单独相处,刚刚出门就忍不住讷讷开口道:“司令,我……我还要去参谋署交接……”不过在接到林应铭甩过来的眼刀之后,她还是知趣地把后半句话乖乖咽了下去。

回了住处,林应铭反手锁上门,回身坐在沙发上只静静地看着吕虞,吕虞被他看得发毛,忍不住开口:“文策……”

林应铭却是笑笑招手:“过来。”

吕虞哪里敢过去?反倒往后退了两步强笑道:“文策,你别生气。”

林应铭见她不肯过来,倒也不勉强,索性站起身慢慢踱到她面前微笑道:“吕参谋有勇有谋,易绍棠一案干净利落,我身为吕参谋的长官和老师,与有荣焉,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话是这样说,但是吕虞从特训班开始就领教过他的笑里藏刀,知道这种情况下只能证明一件事——林应铭真被气疯了,因此只站在原地等他发作。

果然,林应铭顿了顿,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厉声喝问:“谁给你的胆子?!”

吕虞被吓得一个哆嗦,想了想索性豁出去了:“报告长官,特训班开班仪式上,林教官就教导我们要‘矢勤矢勇,必信必忠’,结业典礼上,林教官亲手把刻了‘成于艰苦,终于道义’的笔架山交到学生手里,林教官的谆谆教诲,学生时刻不敢忘怀。”

“很好,”林应铭鼓了鼓掌,看了看刻意挺拔了站姿的吕虞阴恻恻地一笑,“到底是我的学生,我在国府这两天,可不止一个人跟我说过吕秘书的厉害。”似乎是要压抑一下怒火,他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才问:“我听说,特侦处起初并不是安排你去制裁易绍棠?”

听到这句话,吕虞一个激灵,脊背似乎也没有那么挺拔了,林应铭又悠悠道:“我还听说,淞沪区对这次行动很不满意,因为有人抢了他们的功劳。”

“我……我要替伯父报仇。”吕虞沉默半晌,终于憋出这句话,确实,起初特侦处是安排她往江城去搜集情报的,但是她无意间听到制裁易绍棠的消息后,就对行动组长死缠烂打,甚至以“泄露行动情报”相威胁,才得到了这次行动的机会,只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林应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职业病。

“之前不是还跟我讲特训班的教诲么?”林应铭温和地笑了笑,“我还教过你们,国恨家仇孰重孰轻,你偏就忘记了?”

吕虞一时语塞,头也慢慢低了下去,仿佛又回到了特训班的时候,无论觉得自己是多么理直气壮,但是总能被林教官训得无言以对。

林应铭偏偏不是见好就收的脾气,踱了两圈又道:“你是替吕总长报仇,可是旁人只看见你授勋晋升,所以你的一切辛苦在别人眼里就都只有一个目的——抢功!”林应铭越说越气,扬手就在吕虞屁股上扇了一巴掌:“任性,胡闹!”

吕虞突然觉得很委屈,晋升和表彰难道不是自己应得的吗?这是她押上性命换来的,并不是大风凭空刮来的,因此虽然林应铭那一巴掌并不轻,她还是咬牙一声不吭。

林应铭脾气也上来了,拖过吕虞按在桌沿上狠狠揍了几巴掌:“还不知错?”

吕虞却是闭目不语,俨然一副“听凭处置”的样子,只恨得林应铭牙根痒痒,又摔了两巴掌才叹气道:“我这几天一闭眼就会被你受伤或者……的噩梦吓醒,不声不响就跑到那样危险的地方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林应铭活了这么多年,这几天才算真正体会到恐惧的是什么样的滋味。”

听到他这样说,吕虞心里的委屈竟然瞬间烟消云散了——原来委屈只是因为他的怒火太过冠冕堂皇,不带一点私情,于是嘟囔道:“你不是也经常让我担惊受怕么?我不过就这一次而已……”

看着她已经明显不再赌气的神情,林应铭了然地笑笑,他哪里不明白这个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伸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搂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许诺你的一世安稳。”

吕虞被他这句话感动得无以复加,谁知刚刚把头埋在那个熟悉的胸口,屁股上就又挨了毫不温柔的一巴掌。

“你——”吕虞悲愤地抬头看着面前那张和风细雨的面孔,“你还打?”

“我有说饶过你了吗?”林应铭眯了眯眼,“你觉得你这次干的事情,就值这几巴掌?”

吕虞低头片刻,闷声指控:“我要告诉安长官,你欺负我。”

“好啊,去吧,去告诉舅舅我怎么个欺负法儿,”林应铭指了指门,“然后我们再慢慢算账不迟。”

吕虞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她宁可被打死也不能让人知道她被林应铭这样教训,况且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吃亏?因此讨好地勾住林应铭的脖子软语道:“文策,我知道错了……”话音没落就被林应铭顺手一带按在了腿上:“知道错了就好,我也不跟你费口舌了。”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扯下裤子,拍了拍已经印上五指山的臀峰:“好好反省,免得下回再犯同样的错误。”

还没等吕虞醒过神,屁股上就挨了一记,凌厉的痛与巴掌截然不同,吕虞猛然回过头才惊恐地发现林应铭手里拿的正是她又恨又怕的乌木尺子。

“文……”一个字刚刚出口,尺子就又落了下来,毫不保留的力道让吕虞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下意识地呼痛,一连挨了五六下,她才缓过气来,回手拉住林应铭的衣袖哀求:“文策,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嗯?”林应铭挑了挑眉,“我是不是很久没教训你了?规矩都忘光了?”

吕虞不理会他的威胁,反倒更紧地抱着他的胳膊:“疼……”拖长了的声调带着软软糯糯的哀求,仿佛一只小手在林应铭心头不安分地抓挠,林应铭深吸一口气,轻轻拨开吕虞的手,然后箍牢她的纤腰,尺子急促落下,打得吕虞只顾了蹬踢着小腿下意识地哭叫:“文策,啊!文策哥哥,好哥哥,疼……”

林应铭被这软到滴水的告饶顿时弄得没了脾气,于是扔下尺子把抽抽搭搭的吕虞抱起来:“小鲤鱼,以后不许再让我担心了。”

吕虞一边抽噎,一边偷眼看了看林应铭的脸色,确定他已经不再生气了,才别开脸气道:“叫我吕参谋!”

“吕参谋——”林应铭拖长了声音,不怀好意地把她抱到床边,“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火热的唇贴了上去,把吕虞的抗议完全扼杀在了唇齿之间。

在你面前,我永远无法讲起民族大义,不许你以身犯险,只因为我只想你能永远这样在我怀里安睡,对不起,原谅我的私心。林应铭这样想着,战栗着拥住吕虞,深深地陷进了柔软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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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蝴蝶回来啦

话说今天这场雨真好啊,山路走不成了哦活活活~~~

虽说钟维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刚刚下车就险些撞到被自己半路甩下的长官身上时,还是吓得差点蹦起来。

“钟副官,一路辛苦了。”林应铭斜倚在汽车引擎盖上,双手插在裤袋里气定神闲地看着钟维。

“呃,长,长官好!”钟维这才缓过神来,打了个立正挺胸敬礼。

林应铭并没有回礼,双手依旧插在裤袋里,只是摇了摇头:“我不好,心情很不好。”

钟维看看他的脸色,识相地依旧保持着敬礼的姿态不接话茬。

林应铭双手一撑引擎盖,轻巧地跳上车头坐下,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少给我装蒜!我堂堂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连自己的副官跑哪去了都不知道,你这是存心让我在国府栽跟头呢?”

听话听音,自家司令大人显然是在安又柏面前吃瘪了,钟维一边为自己默哀,一边笑道:“司令,我以为你回秦城去了。”

一句话又成功勾起了林应铭的火气,抬脚踹在钟维大腿根上:“我回去?回去跟张司令年参谋长说,我的副官不见了,把我的车也偷走了?嗯?”

钟维绷不住“呲儿”一声笑出声来,林应铭气得直哆嗦,想了想掏出块莫奈特秒表扔进钟维怀里,走了两步又回头比了个手势:“五斤。”

“是!”钟维不假思索地挺胸应道,直到林应铭走远了才垮下脸——司令大人惜字如金,但是要求已经是明明白白,绑上五斤重的沙袋,三公里跑,这样的惩罚,即使在平常也是接近体能极限的,更何况现在他还有伤在身?想到那个始作俑者聂绮烟此刻正被参谋署奉为座上宾,他不由哀叹一声,无可奈何地往操练场走去。

等他拖着半残的身子去交差的时候,根本不用看就能想象到林应铭的脸色——要知道这是惩罚,要求自然要高得多,可是他偏偏比平时训练成绩还差,也难怪林应铭半晌才出声:“钟副官,你最近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司令,我认罚。”钟维也明白自己是难逃一劫,索性爽爽利利认错。

“认罚?”林应铭想了想道,“也罢,我不多罚你,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钟维正要答应,突然又犹豫地看着林应铭:“……司令。”需知这军中的规定,军棍是要裸臀受刑的,若在平时倒也无妨,毕竟在军中难免都有个一时疏漏惹上军法处置的时候,可是现在,想到前天聂绮烟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臀上留下的印子,钟维的声气就立时矮了半截。

“怎么?你不是认罚吗?”林应铭摆弄着手里的笔闲闲道,“等我动手不成?”

听到这句话,钟维反倒有了主意,解下腰间的武装带双手捧到林应铭面前:“司令,你罚我吧。”

林应铭被他这一出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天才瞪着钟维问:“你又跟我耍什么花招?”

“没有,”钟维赶紧举手发誓,“我这次过火了,司令罚我是应该的。”

林应铭眯眼看了他好久,才冷嗤一声:“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该去哪去哪!”说罢起身要走,钟维一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挡住去路,脸上是掩不住的哀求:“司令……”

林应铭停住脚步,细细打量了钟维一番奇道:“你这趟出去,是不是脑子中弹被打坏了?”见钟维丝毫没有让步的表示,气也撞了上来,劈手夺过皮带抽了两下,然后指着办公桌:“你自己选的就别后悔,我的手法不比军法处的掌刑逊色多少。”

以前林应铭被钟维气急了也动过手,所以钟维对他的“手法”还是早有领教的——何止不逊色,简直就不在一个层面!但是为了面子着想,还是撑在桌上道:“钟维擅自行动,目无军纪,理当受罚。”

林应铭却不急着动手,只提起皮带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甩了两下:“脱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如同子弹贯穿钟维的心脏,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僵在桌前。

“听不懂?还是你钟大副官需要人服侍?”林应铭不咸不淡地说,这回他是真上了火,他与钟维并非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在他心里,是把钟维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的,因此几次豁出去保他,偏偏这个钟维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这回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不知去向,害他被安又柏以“治军不严”的罪名好一顿训斥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安又柏又旧事重提,如果不是他好话说尽,只怕现在钟维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凭着钟维对林应铭的了解,用脚趾头也能听出来司令大人处于暴怒边缘了,但是还是做着垂死挣扎:“司令,给我留点面子吧……”

“面子?你还好意思跟我提面子?”林应铭想到这几天那口憋的不上不下的气,一皮带狠狠砸在桌沿,“我的面子里子都让你在国府给我丢光了,你现在还有脸让我给你面子?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找人来伺候你?”见钟维还是迟疑着不肯动弹,索性拿起话筒,还没拨通就被钟维一把压断,林应铭气得脸都绿了:“钟维,我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钟维陪着笑小心翼翼道:“司令,别,我,我自己来还不行吗?”心里暗叹自己倒霉,早知道林应铭这么不给面子,还不如去领军棍呢,大不了还能推说是司令发火抽了几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丢人不算,还加柴堆火,成功地把林应铭的怒火引到了峰值,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怕今天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一边想着,一边咬牙把裤子狠心褪了下去,然后迅速伏在桌上,只觉得浑身腾腾发热。

果然,林应铭愣了半晌才道:“你这是,怎么搞的?”

“司令,你别问了,”钟维把头埋在臂弯里闷声道,“私人恩怨。”

林应铭见他整个人窘的跟焖熟的大虾似的,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死也不去军法处了,勾了勾嘴角道:“我帮你清醒清醒头脑,然后再听你编故事。撑着!”钟维赶紧用手撑住桌沿,一个标准的俯卧撑动作下去就纹丝不动了,皮带也随之狠狠地抽下来,钟维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屁股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尖扎中,然后撕掉一层皮一般,幸亏他反应及时,堪堪把呻吟咽下去,第二下又找准了上一记的印子咬了上来,狠狠的五皮带,却只在臀峰上留下一道发紫的痕迹,钟维却是依然纹丝不动地撑着桌沿,其实这样的受罚姿势是他最怕的——不但要努力对抗臀上的苦刑,还要分出精力来保证肩肘一线,头脚一线,并且连一丝晃动都不能有,而且看林大司令的兴致,也许连打带训话,折腾他几个小时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哀叹自己流年不利的时候,林应铭果然停下手训话了:“故事编好了?讲给我听听。”

钟维晃晃脑袋,闷闷地道:“司令,你什么时候开始热心打听隐私了?”话音刚落就又是一皮带抽下来,饶是钟维做足了准备,还是被这一下抽的腰腿打弯。

“打听隐私?”林应铭被他这句话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缓了缓才道,“我是得打听打听,钟大副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这才挨了几下你就撑不住了?要不要我给你加码练练体能?”

钟维脸都白了,所谓的“加码”,就是在胳膊肘吊上沙袋,现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就是要命的同义词!于是他连忙回头挤出个谄笑:“别别别……司令,我,我没准备好。”说着话的功夫,就又挨了两下:“现在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就讲!”

钟维知道是磨不过去的,索性横了横心低声道:“我欠聂绮烟的。”

一语既出,林应铭只是惊得回不过神,半晌才笑出声来:“你巴巴的跑去,倒是惹了一身腥回来,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该!”想了想把皮带扔到桌上:“起来。”

林应铭不可置信地回头瞅着林应铭,他不能相信这个黑心长官能这么轻易就大发慈悲,果然,林应铭又凉凉道:“既然是自己上赶着找抽,剩下的二十三下,你就自己动手吧。”说罢抱臂闲闲在椅上坐下,摆明了看戏的架势。

“是。”钟维不敢不应,拿起皮带在心里暗自寻思,若是下手轻了,只怕还要被寻出错处来,况且这些日子自己也是作的过了,于是伏在桌上,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儿朝身后甩去,只这一下就迅速隆起一道肿痕,钟维不敢怠慢,继续缓慢有力地甩着皮带,屁股上就那么大点地方,自罚时顺手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不出五下,印记几乎都是层层叠叠,痛感几乎被无限制地放大。

每一记落下前都是煎熬,既怕重了自己肉疼,又怕轻了让林应铭不满意,不过终究还是长官威仪凛然,几乎都是只重不轻,打到第十五下的时候,钟维的屁股已经是青肿紫涨了,腿不停地打着闪儿,就在他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林应铭示意他停下,然后接起电话:“绮烟?……对,他在我这里……好。”然后把话筒塞到钟维手里,似笑非笑地道:“绮烟找你。”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剩下的暂且记下,不过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下手再对自己这么狠,信不信我抽死你!”说罢转身往门外走去:“你们聊着吧,我不打听你的隐私。”

“多谢司令!”钟维笑道,然后把话筒凑到耳边,还没说话,聂绮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们在嘀咕什么?”

钟维转面看了看在门外晃悠的影子,眼珠一转大声道:“我跟司令说,以后不许他叫你‘绮烟’,我会吃醋的。”然后听着外面“钟维你找死!”的怒吼哈哈大笑:“司令不是不打听隐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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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是将军的忌辰,本来想写一篇无关SP的番外的,不过觉得写了会更压抑,

于是作为一个不卖萌会死星人,无责任放粗两只萌货。。。。

在国府又等了一日,却始终不见顾杏雨的影子,林应铭有些沉不住气了,正要派人去找,安又柏却先来找他了。

“你还要在这里怎么混?等着吃月饼?”安又柏点着他的鼻子训道,“打了场胜仗你就忘乎所以了,马上给我滚回你的防区!”

林应铭也知道自己整天在国府晃来晃去有些惹人非议,但是没有顾杏雨的消息他也实在不能放心,正要辩解时,聂绮烟已经看出他的心思,忙上前道:“文策,你们先回秦城,我留在这里等杏雨,若是需要人手,安长官这里也必不会坐视不理。”

因此林应铭只得将一应事务委托聂绮烟,先自带着钟维和吕虞回秦城去了。

秦城俗谚:“正月里头都是年”,风尘仆仆赶回秦城时,依旧还是一派新年气象,林应铭为顾杏雨紧绷了一路的心亦慢慢放松下来。

张汉鼎和年筱秋早迎候在门外,林应铭不觉笑道:“子臣,步兰,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长官言重了。”年筱秋笑着调侃道,“为长官分忧解难,是卑职的分内。”

“说的是,”林应铭故意板了板脸,“我会论功行赏的。”话音刚落,自己倒先绷不住笑了出来。

三人自从三湘会战以后,就没有好好聚过,因此自然是免不了一场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时,张汉鼎才道:“文策回来的真是时候,我打算正月一过,就开祠堂,让慕白认祖归宗。”

林应铭和年筱秋皆是一愣,半晌林应铭才慢慢开口:“你跟汉钧提过此事没有?”

张汉鼎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还没有,那个混小子的脾气你知道,我倒不怕他跟我杠,就怕他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

年筱秋也叹了口气,起身拍拍他的肩:“你怎么也有这么糊涂的时候?什么都不跟他说,到了日子,你是要让汉钧真觉得你把他当了外人,张家这样的大事也不需要知会他?”

“步兰兄,你号称‘小诸葛’,就替我想想办法,你知道的,让我上阵排兵布阵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是要处理这种事情,还真是一点儿头绪都摸不清。”张汉鼎苦笑着摇摇头。

“所以要我说,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让兄弟认祖归宗,而是赶快把贤内助娶进门。”年筱秋朗声笑道。

一句话说的林应铭和张汉鼎都忍俊不禁,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个人已经走进了进来。

“大哥。”张汉钧低低的声音让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大哥,”陈慕白也开口了,“对不起,刚才我们在门外听见你和林将军年参谋长说话了。”

张汉鼎反倒松了一口气,似乎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再跟你们商量了,趁着现在战局暂时平静……”谁知他话没说完就被陈慕白急急打断:“大哥,我现在还不想认祖归宗。”一言既出,张汉鼎的眉毛立时挽了起来,张汉钧也替他捏了一把汗,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但是陈慕白似乎没有觉察出不妥,还要说话时,却被门外一个脆甜的声音打断:“陈大哥,你们怎么丢下我们就溜了?”说着话,年筱夏就拖着张初颜闯了进来,等看清屋子里的人才吐了吐舌头:“哥哥,我,我是来找陈大哥的。”

张初颜也慌忙解释:“大哥,我们……”

张汉鼎三人苦笑,知道今天这顿酒无论如何是喝不下去了,便指了指座位道:“也罢,都坐下,我们方才在商议慕白认祖归宗的事情,四儿你也听听。”

张初颜推辞不得,只好扯着年筱夏在一旁坐下,陈慕白这才继续道:“慕白想等到河清海晏,汉钧能扶灵还乡之日,再认祖归宗。”

张汉鼎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如果陈慕白认祖归宗,张汉钧心里的失落感就会愈发强烈,而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因此只沉吟不语。

“大哥,你们不用顾虑我,慕白认祖归宗是父帅的遗愿,”张汉钧低声道,“等到河清海晏之日……不知还要多久。”

一句话说得众人尽皆默然,张汉鼎亦是进退两难,正在尴尬沉默的时候,年筱夏笑道:“张大哥不就是怕陈大哥回来以后,二哥在张家尴尬么?这还不简单?”

“筱筱!”年筱秋瞪了她一眼,“这是你胡闹的地方吗?”林应铭却按了按他的肩笑道:“筱筱有什么办法说出来咱们听听,这内宅的事情,我看你‘小诸葛’也未必在行。”

年筱夏回瞪了自家哥哥一眼,然后笑嘻嘻地指着张初颜道:“让二哥娶了初颜姐姐不就行了?张家儿子变成张家女婿,不还是张家人么?”

一句话如同重磅炸弹,炸的众人脑子嗡嗡乱响,半晌张汉钧和张初颜才异口同声道:“筱筱,你胡说什么!”

“瞧瞧,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同声同气了。”年筱夏笑着躲到陈慕白身边,歪了歪脑袋,“陈大哥,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筱筱说的不错,”年筱秋走过来笑着扯扯她的辫子,“我突然发现,我的妹妹终于有一点像我了。”年筱夏却没好气地避开他的手:“刚刚不是不让我说话么?我问的是陈大哥,不是你!”

年筱秋手在半空僵了僵,转面向还愣在桌边的张汉鼎笑道:“我先告辞了,子臣你倒是可以好好考虑考虑筱筱的建议。”

陈慕白在张家老宅住惯了,张汉鼎提了几次,见他不愿搬进张公馆,便也就随他去了,因此陈慕白辞了张汉鼎便径直往老宅走去。

一路上年筱夏挽着他蹦蹦跳跳,长长的发辫在他胳膊上扫来扫去,仿佛也拂去了他心里的阴霾,于是笑道:“你这个鬼丫头也真敢想,汉钧和颜颜……也亏你说得出口。”

“你没见二哥最近跟初颜姐姐生分了许多么?初颜姐姐那天还为这个伤心,反正又不是亲兄妹,二哥早晚也是要回徐家的,不如作一门顺理成章的亲事,这才叫亲上加亲。”

“你就口无遮拦吧,当心明天颜颜见了你撕你的嘴。”陈慕白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年筱夏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笑道:“她敢,我可是她未来的二嫂呢。”

一句话呛得陈慕白缓不过劲儿,年筱夏的下一个问题又接踵而至:“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哥哥提亲?”

陈慕白也算是被年筱夏的不着四六锻炼出来了,因此只无奈地摇摇头:“现在我大哥的烦心事够多了,再缓一缓吧。”见年筱夏嘟着嘴不说话,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我为师父和父亲的三年守孝期都还没满,你想害我被大哥骂?”

年筱夏低头半晌才道:“陈大哥,改天你去给陈姐姐上坟的时候,别瞒着我,我也想去给她上柱香。”

陈慕白没想到自己去陈寄柔坟前的事年筱夏竟然一直都心知肚明,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半天才点了点头:“你不生气就好。”

陈慕白和年筱夏这边你侬我侬,张汉钧和张初颜这对曾经的亲兄妹之间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尤其是在只剩下他们两人回去的时候。

张汉钧自顾自走在前面,张初颜被落下五六米远,一个人低头看着面前张汉钧的影子忽浓忽淡,也如同她的心事一般,明明灭灭,总也看不清。

“颜颜,”张汉钧终于停下脚步,挠了挠头,“筱筱那个丫头说话从来是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张初颜抬起头,突然发现自己的二哥瘦了许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看不到他脸上那副招牌般的懒散笑容了,有的只是深深埋藏在干练之下的落寞,心里突然漫上无边的心疼,于是慢慢走到他身边笑道:“二哥,再给我讲讲惊鹄峰的故事吧,上回你都没有讲完。”

月光下,两个身影渐渐走远,隐约能听见张初颜的笑声,张汉鼎从道旁的树后闪身出来微微叹了口气,林应铭笑笑劝道:“筱筱虽然是孩子心性,但是不拘礼法倒能想出来最合适的法子,若是初颜和汉钧的事情能成,就是皆大欢喜,你也不必烦恼了。”

张汉鼎摇头苦笑:“让我再想想,汉钧和四儿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莫说是他们自己,就是连我也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停了停,他又长叹一声:“况且这样一来,还不知那些小报上要怎么大书特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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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拍好几章之后,目测下面会有几章清水过度,偶尔卖萌~~~

话说这个兄妹恋啊。。。。蝴蝶虽然蓄谋已久,但是心里还是没底。。。。为了甜蜜兄妹夫妻拍,亲们赐我力量吧。。。。

实际上张汉鼎并没有多少时间考虑家事,因为仅仅过了三天,第九战区就接到情报,全力投入下一场会战之中。

“这次日军以江城为据点,集结了两个师团,一个独立混成旅团,兵力约七万人,除去常规战备,又增加了空中力量,据情报显示,飞机总量至少在130架以上,”林应铭顿了顿,扫了军事会议上神色各异的将领们一眼,厉声道,“安长官转常公指示!”

听到这话,所有人马上起身肃立,林应铭拿起面前的电文念道:“今战端已开,严饬各军,守土之责无分大小,抗战之任无分上下,务必痛击来犯之敌,树我军魂,扬我国威。”

虽说是万般不舍,莫繁若依旧微笑着在司令长官部门外等他,知道她回回为了避嫌,从不肯进司令部里面去,张汉鼎心疼地疾步走过去将她冻得冰冷的手渥在怀里,有些嗔怪地道:“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当心冻坏了。”

莫繁若偏头笑道:“马上又要出发了,就不想多陪陪我?”

“想,如果有可能,我想一辈子陪着你,”张汉鼎看着她眼里压不住的忧虑,安慰地笑道,“这次回来,我的守孝期就满了,到时我一定隆而重之去向伯母提亲。”

莫繁若忍不住掩口笑道:“张司令上次求婚已经轰动秦城了,你还想再怎么隆重?”

张汉鼎转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养儿育女,铸剑为犁。”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养儿育女,铸剑为犁。

在离别之前听到这四句话,莫繁若突然觉得眼眶酸到不能自持,终究还是将整个人投进张汉鼎的怀里,轻声道:“我等你。”

这三个字也许将是他们之间最深沉的誓言——你等我。我等你。

只是离别,不唱悲歌。

一路将莫繁若送回家,张汉鼎刚刚踏进家门,张汉钧就气冲冲地起身,瞪着张汉鼎质问:“大哥,为什么?!”

张汉鼎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什么为什么?”

“你,你知道的!”张汉钧气得顾不上礼数,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凭什么不让我参加这次会战?凭什么让我留守秦城?”

“凭什么?”张汉鼎点了点他特意没有换掉的军装道,“就凭你是个军人,大战在即,你要做的是服从而不是质疑!”

“我,我不服!惊鹄峰那次我是莽撞了没错,可是不能因此作为解除我参战资格的依据!”

“跟惊鹄峰没关系。”张汉鼎有些不耐烦了,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张汉钧咬咬牙,两步挡在他面前:“那难道是因为,司令觉得我已经不够资格为张家光耀门楣了?”

这句几乎是无理取闹的话让张汉鼎忍了半天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清脆响亮的一耳光甩过去:“张汉钧,你是不是几天不挨揍心里不舒服?”

张汉钧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垂下头去,小声嘟囔道:“大哥的理由不能说服我,我心里当然不舒服。”

“不舒服了到书房去跪着,我有办法说服你。”张汉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张汉钧倒也不怕——他本就是瞅准了大哥明天就要带着先头部队出发,今晚没时间料理他才这样放肆,因此只站在原地期盼地看着张汉鼎:“大哥,我求你了,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怎么在家坐得住?万一头脑一热带着部队擅自参战,你,你总不想让我上军事法庭吧?”

“你敢!”张汉鼎被他气得头脑发昏,不过细细想来,以张汉钧的个性,这种事他倒未必做不出来,若真是如此,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张汉鼎不由被惊出一背冷汗,终于叹了口气道:“根据情报显示,日军有一个步兵联队在向秦城集结,一方面这是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所在地,政治意义显赫,另一方面秦城可以作为纵深作战的中转站,日军很有可能想趁会战的空档拿下秦城,因此你的任务是死守秦城——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林长官严令保密。”

张汉钧愣了愣,突然狡黠一笑:“大哥,你这属于泄露军事机密……”然后趁着张汉鼎没有发作,赶紧立正敬礼:“第九战区第17混成旅上校旅长张汉钧保证不辱使命!”

第九战区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已经迅速集结到位,秦城似乎在瞬间空了许多,张汉钧虽然心痒痒的,但是想到大哥叮咛的那番话,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有一丝懈怠。

果不出张汉鼎所料,前方战局正紧的时候,日军的一个联队已经无声无息地开到了钟灵山下。

张汉钧已经看过了对方情报,这是一支重机械部队,而秦城城南除却钟灵山这座不具备任何战略优势的小山头之外,就是目接四极的一马平川,如果部队开出城去,在对方的重火力之下是要吃大亏的,而秦城城墙历经数代修葺,更加之自张定北以来的重视,城高墙厚,况且他统领的第九战区第17混成旅本就是原秦城第一独立旅改编,张家老部队的拿手好戏就是依城作战,因此打定了主意坚守秦城,只要保证秦城无失,就是胜利了。

因此日军围城数日,但都被压制在有效火力之外,一点儿便宜也没有占到,眼看第九战区捷报频传,若是等到主力会师,只怕就被包圆了。

就在日军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寻上门来献计:“张定北的四姨太,目前秦城守将张汉钧的庶母王氏,就在钟灵山上出家,张家向来以忠孝治家,若是以此为诱饵,不怕张汉钧不出城营救!”

说这话的并不是别人,却是因张汉鼎禁毒一事无奈出走秦城的孔老太爷之子孔祥晟,自从孔家离开秦城之后,元气大伤,再加之兵荒马乱,孔祥晟竟替日本人做起了买办的营生,这回本是来送货,然而想到当年在秦城的风光,不禁对张家恨之入骨,因此眼珠一转便想出了这个歹毒的主意。

那日本联队长听了自然是大喜过望,当下就命令一支小分队先行上山,控制住法妙庵,然后又派人送信给张汉钧,一切安排完毕,只得意洋洋地等着张汉钧上钩。

张汉钧一收到信就坐不住了,四娘进张家门时,他名义上的母亲,张家大太太已经缠绵病榻了,三娘又是个性如烈火的巾帼女子,因此他和张初颜二人几乎是被四娘一手带大,不是母子胜似母子,现在眼看四娘落入敌人之手,他岂能坐视不理?因此也顾不上多想就要传令集结出城。

然而抓起话筒,他还是犹豫了,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地放下,整个人虚脱一般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这摆明了是个等他去钻的圈套,历练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明知是计还不管不顾?

可是想到柔弱的四娘,他的心如同被人攥在手里揉搓一般,难道自己就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四娘掉进火坑吗?张汉钧越想越乱,抱着头从胸腔里发出狼嗥般的悲声。

城外炮声隆隆,日军的又一次攻击被打退了,张汉钧站在城墙上,冷冷地看着潮水般退却的日军一言不发,倒是夏副官有些不解地问:“旅长,小日本今天退的怪,不打也不走,留在阵地上吃饭吗?”

张汉钧并不回答,只眼看着日本人的几门辎重大炮被汽车拉走,然后扩音器里传来喊话声:“张旅长,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法妙庵,这几门大炮足以把钟灵山夷为平地,中国人讲求孝道,难道张旅长真要眼睁睁看着四夫人死在自己眼前吗?”

张汉钧还没有说话,那边又喊道:“张旅长堂堂男子汉,想不到却要龟缩城内,对自己的庶母都见死不救吗?”

此言一出,顿时在秦城守军中引起轩然大波,小夏更是急道:“旅长,咱们出城跟他们拼了!”

张汉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嘴!”然而双手却已经攥紧了城墙上粗砺的墙砖,掌心早被磨得隐隐沁血了,他定了定神,扭头向身后的士兵道:“这是敌人的计谋,若是出城,非但不能保下法妙庵,只怕连秦城满城父老也保不住!都给我打起精神!”

见张汉钧没有出城迎战的表示,那边顿了顿,慢慢走出个人来,直走到城下张汉钧才看清楚那正是离开秦城近两年的孔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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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布的闲棋冷子,不晓得大家还有木有印象。。。。

张汉钧已经听说拿四娘做人质的主意是孔祥晟出的了,因此见了孔老太爷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小夏也气得拔枪就要打,却被张汉钧拦下:“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原来这孔老太爷就在离秦城不远的豫城,听说秦城被围,自己的儿子竟然纠缠其中,便匆匆赶了来,日本人一听说是张定北的故人,就允了他前去探望王氏,并要他按着授意向张汉钧传递假口信。

孔老太爷颤巍巍地抬起头,向张汉钧喊道:“汉钧,我见到四夫人了,她让我告诉你——”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日本人,用尽全力放大了声音:“四夫人说,死得其所,让你等着,今天中午替她送行!”说罢回身猛地指向钟灵山,所有人这才注意到钟灵山上不知何时冒起了一股浓烟,此时已是遮天蔽日,站在城墙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法妙庵被熊熊火焰一点点吞噬,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孔老太爷哈哈大笑:“为了这场火,我分几次替四夫人从孔祥晟那里弄来了棉纱和煤油,四夫人女中豪杰,就是死,也有小鬼子陪葬,死得值,死得好!”

他猛地回身看向已经呆愣在原地的日本军队,抬手怒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孔圣先师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孔某既非志士亦非仁人,然亦有杀身成仁之志!”张汉钧看着他的背影早已是泪眼模糊,孔老太爷珍视如命的辫子终究是抵不过革命的洪流,现在脑后空荡荡的,然而没了辫子的遮掩,脊梁仿佛却挺直了许多。

终于,一声枪响,孔老太爷身子晃了晃,回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张汉钧喊道:“告诉汉鼎,我孔某人对得住秦城!”

这场局部的守城战最终还是以日本人撤军告终,张汉钧在包围解除之后第一时间带人上了钟灵山,昔日静谧安详的法妙庵早已成为了一片焦土,佛堂里的金身佛像一片漆黑,给慈悲的面容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院里空无一人,张汉钧定了定神,迈步走向紧闭的禅房,颤抖着手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屋里横七竖八躺着被烧做焦炭的日本兵,而在墙边,十二个跌趺而坐的女尼岿然不动,淡然安详,仿佛在替死在面前的人超度一般。

“四娘——”张汉钧再也忍不住了,憋在胸中的块垒伴着这一声彻天贯地的悲声统统化作了纷然泪雨。

前方会战以大胜告终,被安又柏盛赞为“开战以来最精彩一战”,然而张汉鼎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当看着在自己面前大放悲声,自责痛悔的弟弟时,他怎么能够责怪?强忍着心里的痛楚,拍了拍张汉钧的肩:“你已经尽力了。”

秦城校场上,整整齐齐地排列了十三具棺木,秦城上下官兵帽檐上皆缠上了一圈白孝。

“送孔老太爷——”

“送净妙师太——”

“送法妙庵诸位师傅——”

三声清脆的枪响,惊得树枝上燕雀乱飞,而秦城校场上虽然整整齐齐站满了人,却是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只有张汉鼎悲怆的声音直入九霄,良久,人群中爆发出嘈杂,渐渐合成整齐划一的两个字:“报仇!报仇!”

从校场回来以后,张汉鼎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

“司令,司令。”冯彦炳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沉默,他本不想说话,但是冯彦炳的下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兄弟们闹着要替四夫人报仇,压不住了。”

张汉鼎拉开门怒道,“这种事你也处理不了?”

冯彦炳避开他锐利的目光,轻声道:“司令,敌人是重机械部队,走不远的,现在追还来得及……”

“胡闹!”张汉鼎怒极,打断他的话,“连你也分不清轻重了?”

“……如果以轻骑追上,只要能够接近小鬼子,他们的重火力是一点儿优势也发挥不出来的。”冯彦炳充耳不闻张汉鼎的怒火,自顾自地说下去,“司令,难道四夫人就白死了不成?”

四娘……

张汉鼎将脸深深埋在掌心,除了他,没有人知道,王氏的乳名就叫做“四娘”,回想起十二年前的那场相遇,老套的英雄救美人,美人爱英雄,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本以为不过是一场邂逅,可是等到他从外地回来,那个美人竟然成了自己父亲的第四房姨太太!

“你和你父亲很像。”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无法阻止我远远地看着你。”

“知道吗?我的乳名就叫‘四娘’,你这样唤我,我很满足。”

“大帅去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我已经决定出家法妙庵了。”

“贫尼乃方外之人,还请施主自重。”

……

“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

重新抬起头,张汉鼎双目炯炯,冯彦炳惊讶地发现,许多年不曾出现在司令眼中的热血豪情竟然在这一瞬间熊熊燃烧。

“传令第17混成旅上校旅长张汉钧,立即整队随我出发!”

张汉鼎率军出城没多远,林应铭就得到消息单人匹马追了上来。

“你糊涂!”见到张汉鼎,林应铭劈头就斥道,“这是由你乱来的么?!”

张汉鼎看着他又气又急的面孔,淡淡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等我回来,听凭军法处置。”

“你——”林应铭知道,一旦是张汉鼎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因此也不再多说,反倒扬手一鞭抽在马股上:“既如此,我舍命陪君子!”

“文策!”张汉鼎这才真急了,“你是第九战区——”

“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所以出城之前就已经把事情交代给步兰了,”林应铭回头朗然道,“同样,你也说服不了我。”

日军做梦也想不到在城内坚决不肯出战的秦城军队竟然会尾随追击,再加上第17混成旅发誓要替爱兵如子的四夫人报仇,因此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大胜,混在日军队伍中的孔祥晟也被流弹击中,一命呜呼。

奏凯回师路过钟灵山下时,张汉鼎抬头看着山上的一片焦土,仿佛看见了那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身影遥遥向他微笑:“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回到秦城还来不及洗去满身征尘,年筱秋就满面忧色匆匆迎了上来:“安长官来了,就在司令部办公室,让你们回来以后立即去见他。”

张汉鼎和林应铭对视一眼,心里都升起不好的预感,林应铭耸耸肩:“走吧,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报告!”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安又柏紧绷的脸色终于有了一闪而过的欣慰。

林应铭和张汉鼎走进门,一起敬礼道:“安长官好!”

安又柏负手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却让张汉鼎产生了许久没有过的压迫感,终于还是林应铭鼓足勇气赔笑道:“舅舅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秦城来了?”

“赣西会战,常公非常满意,命我前来劳师。”安又柏扫一眼明显在等他下文的张林二人,“谁知来了才听说,林将军和张司令带着人马报仇去了。”顿了顿,见他二人不说话,又冷哼一声:“常公说,经此一战,足以体现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的指挥才能,阵地战,运动战相得益彰,依我看来,如今还得再加一条游击战!”

“安长官……”张汉鼎一句话没出口就被安又柏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都下去把衣服换了,收拾利索了再来见我。”

走出门,张汉鼎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回忆起来,长出一口气歉然地向林应铭一笑:“我连累你了。”

“时也命也,”林应铭满不在乎地笑道,“别磨磨唧唧了,你没见老爷子脸都青了?”

他二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况且还有已经火星四射的安长官坐镇,因此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重新站到了安又柏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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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莫,快来看你喜闻乐见的总攻被推倒的戏码~~~~

嗯,那个话说啊,傲娇林对张木头不离不弃,同生共死神马的。。。擦眼角。。。这才素真爱!

基友一生一起走TAT

好吧,其实终极大杀器是安长官,攻遍天下无敌手,攻德无量!

另外,小风,这也算姐弟恋吧,虽然是单恋。。。

苏锦秀的猫 发表于 2013-5-20 17:18

贫尼乃方外之人,还请施主自重,那这是啥意思啊?那一对对白一样的,我看得迷迷糊糊啊,朦胧就感觉好像木头喜 …

其实张司令和四娘那一段在大纲里至少应该有两章的戏份,不过后来摊子铺的太大就砍掉了,补充一下哈,四娘当初被木头救了以后就芳心暗许,无奈木头不喜欢她,为了能看到木头,所以四娘一横心就嫁给了看上她的张大帅,就是为了能多看木头两眼。。尼玛好苦逼。。。

然后大帅死了,四娘为了怕自己控制不了扑倒司令,所以就出家了。。。

TAT摊子铺太大的恶果就是要当旁白啊。。。。

“既然赶上了这么精彩的追击战,就说说你们的战果吧,我也好叫人给你们再记上一功。”安又柏坐在桌后,仿佛满是赞赏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安长官——”

“舅舅——”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安又柏伸手指向张汉鼎:“张司令,你说。”

“是,”张汉鼎拔了拔身子,“此次擅自追击,是汉鼎一时冲动,林长官出城是去劝我回来的,但是——”

“好了,”安又柏摆了摆手,一双利眼扫向林应铭,“林长官,你说说吧。”

林应铭凭着跟自家舅父大人多次交锋的经验,早就明白了言多必失这一真理,因此只赔笑道:“甥儿知错,舅舅就看在赣西会战的份上,莫要生气了吧。”

“有功了?有点功劳你就敢胡来!”安又柏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林应铭的鼻子训道,“你林大长官,是不是觉得已经有足够的资本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连军事委员会都指挥不了你了?!”

林应铭暗暗叫苦,怎么回回斟酌再三的说辞,都能让老爷子挑出刺来?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被安又柏一脚踹在膝弯,毫无防备地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张汉鼎慌忙劝道:“都是汉鼎的错,安长官不要为难文策。”

安又柏瞪了他一眼:“你们两个从小凑到一起就要生出事来,现在都快三十了,倒是越活越回去!”

张汉鼎被这句话训得低下头去,细想一想,这样的事若说是张汉钧做的,别人都还信,但是要说是他张汉鼎,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正惭愧时,安又柏已经抡起手杖在林应铭身上狠抽了几下:“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就是这样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么?你义气,你有胆量,偏偏就没脑子!”

林应铭身上被抽的生疼,却只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虽说与张汉鼎是兄弟,但是当着他的面挨揍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然而这看在安又柏眼里,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抡起手杖还要打时,却被张汉鼎死死攥住:“安长官——”

“你这是要造反了?”安又柏回身看着张汉鼎淡淡问。

这句声音并不大的问话,听在张汉鼎耳内却是莫名地一颤,于是他咬了咬牙,松开手,缓缓跪在林应铭身边:“都是汉鼎的错,安长官要罚就罚我吧。”

“子臣,”林应铭大惊失色,“你就别搅合了!”

安又柏却停下手,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汉鼎:“你张大司令也有服软的时候?你还知道你有错!”

张汉鼎直直地跪在地上,低头道:“安长官,汉鼎在传令的时候就知道错了,但是不得不为,因此受罚也是理所当然。”

“舅舅,这件事不能全怪子臣,我——”林应铭一句话没说完屁股上就又挨了一记狠抽,等他重又跪直身子,安又柏才厉声斥道:“你给我闭嘴!军国大事,你还当是你们小时候闯祸抢着背黑锅吗?!”说罢转面看着张汉鼎:“你觉得呢?张司令。”

刚刚那番话虽是对林应铭说的,但却让张汉鼎愧得头都抬不起来,半天才低低地吐出一句话:“安长官教训的是。”

安又柏提起手杖在地上点了点:“我原本以为,文策有你时刻提点着,就不必我再多操心了,结果你就给我来这出《打渔杀家》!你张汉鼎统领的究竟是党国精锐,还是绿林好汉?!”

这话几乎与那年张汉钧擅入莫宅解救陈慕白后,张汉鼎所说的话一模一样,因此听在张汉鼎耳内更是羞愧交加,低头半日才道:“汉鼎知错,全凭长官处置。”

安又柏冷笑一声:“处置?张司令的威仪军法处至今心有余悸,谁敢处置你?”

张汉鼎听得明白,今天这一关想要顺顺当当过去恐怕是不容易,想了想抬起头道:“安长官,请容汉鼎出去一下,五分钟。”

安又柏一愣,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他眼里的坚毅镇定却让人不得不信任,于是点了点头:“去吧。”

等张汉鼎出去了,林应铭偷眼看看板着脸一言不发的安又柏,鼓足勇气讨好地笑了笑:“舅舅,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饶过我们这遭吧,别气坏了身子。”

“老子还不老,有的是精神收拾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安又柏眼睛一瞪,吓得林应铭瞬间没了声儿,安又柏余怒未消,扬起手杖又在林应铭身上抽了两下:“你当就这么完了?便宜不了你!”

正在这当口,张汉鼎已经走到了门外,手里赫然捧着的是一根乌黑的板子——这是当年他领兵之初,张定北送给他的“礼物”,从他十七岁开始,就没少被这根板子敲打,直到张定北去世。但是也许是出于习惯,也许是先父余威,这板子一直被他恭恭敬敬地放在自己的办公室,想不到今天却又重新派上了用场。

深吸一口气,张汉鼎推门走了进去,反手锁上门之后就直直跪倒在地,将手中的板子高高托起:“汉鼎行事莽撞,有坏军纪,请长官处罚。”

安又柏和林应铭皆是一惊,究竟还是林应铭反应快些:“子臣,你胡闹什么?”

“汉鼎此次贸然行事,若是父帅还在,也定是要重重责罚的,”张汉鼎垂眼看着地面,声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安长官与先父乃是同袍同泽,虽然有些误会,但也是父执辈,就请安长官代先父教训不肖子。”

“子臣——”林应铭急得不知怎么是好,凭他对舅父大人的了解,安又柏绝对不会客气。

果然,安又柏愣怔了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接过张汉鼎手里的板子:“说心里话,我舍不得把你们交到军法处去丢人,但是正因为舍不得,才更需要好好扳一扳你这个毛病,不为别的,就是看在履岳兄的面子上,我也要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有所为,有所不为’。”

林应铭见状知道是回天无力了,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舅舅,甥儿在门外候着吧?”不能施以援手,至少也给自己的兄弟留点面子,谁知安又柏却抡起板子抽在他腿上:“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看着,下次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时候也好过过脑子!”林应铭无奈,只得低低的应了,规规矩矩跪在一边。

安又柏这才走到张汉鼎身边,掂了掂手里的板子,毫无预警地扬起、落下,张汉鼎还来不及反应,臀上就迅速燃起一道凌厉的痛,板子接二连三地落下,张汉鼎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保证不发出一丝声音,而林应铭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出言不慎惹恼了安又柏,更加连累张汉鼎受罪,因此板子破风而下落在张汉鼎身上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屋子显得更加清晰骇人。

硬生生挨了十多下,张汉鼎的双腿已经开始微微发颤了,他不得不用双手掐紧大腿,才能勉强维持着标准的跪姿,但是与此同时,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迫在了膝盖上,还是早春的天气,汗水竟已顺着鬓角一滴一滴在地板上砸出一片潮湿。

林应铭知道张汉鼎的性子是不肯开口讨饶的,终于忍不住哀求道:“舅舅,子臣也是一时激愤,舅舅原谅我们这遭吧。”

安又柏充耳不闻,但是手上却几乎用足了十足的力气狠砸下去,张汉鼎被这一下打得直扑出去,忍不住地痛呼出声,缓了缓,顾不得臀上刀割锯锉般的痛,迅速直起身子跪好,哑声道:“汉鼎失规矩了。”

安又柏这才冷冷地看向林应铭:“好好看着反省,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是这个力道到结束。”说罢再不看他一眼,只提起板子在张汉鼎肩上拍了拍,张汉鼎会意地拔了拔身子,刚刚挺直腰,板子就如约而至,虽没有上一记那样狠厉,但是却只刁钻地在臀峰和腿根两处小范围地落下,痛感几乎是疯狂增长,张汉鼎偷偷转脸看了看林应铭的脸色,低头悄悄咬住下唇,对林应铭来说,这样的煎熬也许比板子上身还要难捱,也许控制住自己的痛苦,对他而言会稍微好过一些。

安又柏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连续五下都狠抽在大腿根上,剧痛疾风暴雨般叠加在一处,彻底打碎了张汉鼎的心思:“啊!”他下意识地一声惊叫之后,竟连跪稳也不能了,双手不受控制地狠狠撑在地上,不等他起身,又是几板子追了过来,饶是他刚强似铁,却也是连跪直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又柏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厉喝道:“跪直!”可是张汉鼎刚刚直起身子,就又被打得稳不住阵脚,如是再三,张汉鼎终是无法跪起身来,只撑在地上喘息道:“安长官,汉鼎,汉鼎,失规矩了……”

安又柏却是冷笑道:“起来!”张汉鼎晃了晃身子,咬牙勉强撑了起来,却又被安又柏一板子狠狠撂倒。

板子轻轻滑过抽搐的脊背,林应铭终是看不下去了,不管不顾地跪到安又柏面前:“舅舅,舅舅不要再打了,子臣他……”话没有说完,张汉鼎竟又撑起身子跪好:“汉鼎有错该罚,请……”他闭了闭眼才艰难地继续道,“请安长官处置。”

安又柏闻言更怒,放下板子抬脚狠狠踹了过去,张汉鼎应声而倒,整个人虚脱一般再也挣扎不起来了。

“张司令不是铁打的人么?也有起不来的时候?”安又柏绕到他面前,立了半晌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我听文策说过,你也知道你的缺点是太过刚正?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你自小饱读诗书,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比我清楚,譬如说今天,你的刚正除了死路一条而外,还有没有其他意义?”

张汉鼎没想到安又柏竟是要对他说这些,半晌才低声道:“多谢安长官苦心教诲,汉鼎,汉鼎……”

安又柏长叹一声止住他:“你不必说了,我只是要你明白,什么叫做‘有所为,有所不为’,什么又叫做‘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你自己细想吧。”看了看同样呆在原地的林应铭,又立眉训道:“这次算轻饶了你,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再敢有下回,我一起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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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T这章崩坏啊有木有,果然总攻不易被推到。。。。。

还是拍傲娇受比较来劲。。。

直到安又柏出去了,林应铭才赶紧起身扶住张汉鼎埋怨道:“你就逞强,现在舒服了?”一边说,一边扶着张汉鼎到办公室里间躺下。

张汉鼎只觉得身后如同钝刀子来回拉扯,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一样,只勉强笑了笑:“别惊动汉钧。”然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莫繁若正坐在床边在伤处替他细细地涂药。

张汉鼎大窘,慌忙支起身子,偏偏胳膊绵软无力,整个人反倒狠狠地砸了下去,莫繁若冷不防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在臀上拍了一巴掌:“乱动什么?药还没上完呢。”

张汉鼎竟罕见了红了脸:“你去叫文策过来吧。”

“你还嫌麻烦他不够?”莫繁若瞪了他一眼,再不肯理他,故意放重了手法,张汉鼎又窘又疼,只好紧紧抓住床单。

“好了,”莫繁若看着他背上疼出了一层细汗,终于大发善心地拍了拍手,“文策只说让我赶紧过来,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张汉鼎皱眉强忍着身后抽动的疼斜倚起身子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倒叫你担心了。”

“谁担心了?整天把汉钧和颜颜教训的在你跟前大气都不敢出,这回可是活该报应了。”莫繁若嘴上虽毫不客气,手却赶紧拿过靠枕塞到他腰侧,停了停还是抱怨道,“安长官下手也够狠的,要不要我替你拿点止痛药?”

张汉鼎笑了笑:“你不是不担心么?”见莫繁若转过身去不理他,才忙笑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比起父帅,安长官已经手下留情的多了。”说着拉过莫繁若的手自嘲道:“说好了回来要去提亲的,倒把自己搞的这样狼狈。”

其实林应铭急急忙忙扔下张汉鼎也是有原因的——他悬心许久的顾杏雨终于被聂绮烟带了回来,因此叫来莫繁若就匆匆往前头去了。

吕虞比林应铭到的更早些,一进门就听见顾杏雨的声音:“按照安排,我今天就应该出发了,实在不能久留。”

“顾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吕虞看清楚顾杏雨俨然一副要出远门的打扮,脚边还放着一只轻巧的旅行包,不禁惊讶地问。

聂绮烟吸了一口烟,才无奈地摇摇头:“她要跟远征军出发了。”

“什么?远征军?”吕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孙将军率领的远征军即将赴滇缅作战她是有所耳闻的,但是顾杏雨这样一个文弱女子,怎么会跟远征军扯上关系?

顾杏雨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笑道:“我之所以没有及时赶回国府,就是因为在路上遇见了中央社的宋先生,他是中央社随军特派记者,我们以前也有过合作,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决定跟他一起走了?”吕虞觉得顾杏雨一定是脑子有毛病,“烟姐那里呢?你不是说要跟烟姐做些事情的吗?”

顾杏雨低下头去,修长的脖颈仿佛不堪重负,良久才低声道:“烟姐,对不起,我以为我能像你和吕小姐一样,但是我高估了自己,我还是不能接受暗杀这种方式……或许记录下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的战士,让他们的英雄事迹不至于泯灭更适合我。”

聂绮烟拧灭烟头,起身抱臂看着窗外淡淡道:“杏雨,我们执行的‘定点清除’任务,就是为了减少战场上战士的死伤,铁血锄奸是在战争状态下采用自然法维护正义的行动,这不是恐怖,恰恰相反,这是希望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消除暴政,消灭恐怖的目的,这本身就是正义。”见顾杏雨低头不语,叹了口气道:“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临行之前不要有心理压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祝你一路平安。”

“烟姐,谢谢你,”顾杏雨抬起头,眼里的盈盈泪意早已没了踪影,她看了看吕虞,还是从手袋里取出一只精巧的盒子递了过去,“吕小姐,这个麻烦你还给文策,我就不等他了。”说罢提起旅行袋拔脚就走。

“喂!”吕虞急忙唤住她,“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连他的面都不想见么?”

顾杏雨顿住脚步,想了想回过身微笑道:“我只怕我见了他,就舍不得走了。”看着吕虞尴尬无言的样子,忍不住掩口笑道:“祝你们百年好合,喜酒我是赶不上了,满月酒总要给我留一杯吧。”说罢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大步走了出去。

等林应铭赶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聂绮烟和吕虞两人。

“杏雨人呢?”林应铭看一眼桌上凉透了的茶轻声问。

吕虞摇了摇头:“她跟远征军走了,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接过吕虞递过的盒子,林应铭颤抖着手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那串黑珍珠手钏,林应铭闭了闭眼,他依稀记得订婚宴上,他替顾杏雨戴上这串手钏时,那个柔弱无骨的手腕,短短几年竟已是瘦骨嶙峋,这手钏也空落落地戴不住了。

保重,等到随军凯旋之日,我温酒以待。

因了安又柏劳师的缘故,张汉鼎一连几天都不曾回家,张汉钧也忙着整训部队住在军营,因此等偶尔回到张公馆时,张汉钧才发现屋里一个人也没有,直到晚上也没有见到张初颜的影子,他这才着了慌,却又不敢惊动张汉鼎,便只带了小夏和几个亲兵四下寻找。

秦城的内城并不大,张汉钧没用多少功夫就从南门守卫口中打听到了张初颜的下落——太阳落山前她就从南门出去了,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到她有没有回城。

张汉钧大惊失色,却也知道事关重大,再不敢瞒着张汉鼎,一面派人去司令部送信,一面带着人亲自出了南门。

一轮满月已经升上中天,月华如水披沥在了无生气的钟灵山上,张汉钧仿佛想到了什么,一夹马腹直往法妙庵的方向而去。

离法妙庵还有一段距离,张汉钧就下了马,示意其他人原地等着,自己孤身一人往庵里走去。

经过那场大火,法妙庵早已不复从前的庄重安详,反倒是莫名地生出鬼魅之气,尤其是在黑夜之中,月光透过焦黑的枯枝星星点点投下来,远远的枭啼被风卷的残破不堪直入耳内,竟令人不由自主地寒毛倒竖。

张汉钧定了定神,悄悄走到那堵断墙便,里面有隐隐约约的声音,细听之下,果然是张初颜和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你睁开眼睛看看,四娘就是在这里殉身的,那场火把这里烧成了一片焦土,就像我的心一样,你怎么,怎么还有脸说你爱我?”

“初颜……”

“你不要再说了,我没有告诉大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可是初颜,我真的爱你,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这次冒着风险到秦城来,我就是想带你走,秦城易主是早晚的事,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不能眼看着你……”

“想不到,冈山先生对舍妹如此情深意重,倒叫我感动得很。”身后幽幽飘来的一句话,让张初颜和冈山阳介惊得双双回过头,正对上斜倚在门口的张汉钧冰冷的眼神。

“二哥……”张初颜半晌才发出声音,就被张汉钧一记眼刀吓得赶紧噤声。

“我记得,冈山少佐不是死在北平宪兵队了么?”张汉钧慢慢跨进门,“或者说秦城又闹鬼了?”

冈山这才回过神来,冷笑道:“有人要害我,但是我命大,况且……”他看向张初颜的眼神瞬间温柔下来,“我还没有见到初颜最后一面,怎么能就死呢?”

张汉钧淡淡地笑了笑,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了枪指向冈山:“很好,你现在见到了,而且真的是最后一面,可以瞑目了。”

“二哥!你别杀他!”张初颜几乎是下意识的喊道,张汉钧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你到现在还不清醒吗?让开!”一边说,一边缓缓拉开保险,几乎是与此同时,冈山笑道:“张旅长,你要是信得过自己的枪法,就尽管开枪,如果我能和初颜死在一处,得偿所愿,又怎么不能瞑目呢?”

张汉钧定睛一看,才发现张初颜不知何时竟被冈山拉到了自己面前,不禁怒极:“你这个卑鄙小人!”

月亮早已经躲进了云层,周遭就像落下铁幕一般,伸手不见五指,不晓得在哪里就会跌倒,再也爬不起来。他看不见张初颜的神色,但是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就像重锤一般一下一下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握着枪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不知道冈山这样偏执到病态的人,究竟会对张初颜做出怎样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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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玉田这个酱油。。。又被蝴蝶拎出来了。。。

我同意阿猫的看法,暗夜仙姑太多。。。

然后,其实傲娇林替张木头疗伤,然后顺势推到你侬我侬神马的多么有爱多么旖旎啊啊啊啊~~~~

我忍。。。。

茜茜 发表于 2013-5-26 11:03

楼主,可不可以把以前那个旧的乱世秦城的链接给发一下

亲~爪机无力,不过在蝴蝶空间的主题板块有哦

小夏远远候在外面,这样黑的夜让他莫名胆寒,张汉钧已经进去很久了,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法妙庵里传来几声刺耳的枪声,如同闪电撕裂夜幕,小夏惊得跳起身来:“跟上!”

院里只有张汉钧和张初颜两个人,一道血迹一直蜿蜒到残破的后墙根,隐约还能看见墙外荆棘摇动中一个起起伏伏的人影。

“旅长——”小夏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张汉钧,顿时被他铁青的脸色吓得忘了要问什么。

“你回去报告司令,就说我们没事,晚一点就回去。”张汉钧虽是在对小夏说话,但眼睛却仍然死死地盯着张初颜。

小夏见状就知道一定又是四小姐把旅长惹火了——而且是相当的火大!凭他对张汉钧的了解,如果再留着看热闹,只怕自己就先成炮灰了,因此也不敢再问,只应了声“是”就赶紧带人走了。

院子里瞬间恢复了宁静,张汉钧慢慢走下台阶,依然一言不发地看着张初颜,张初颜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低低地叫:“二哥……”

“别叫我!”张汉钧郁怒地低吼出声,顿了半晌抬手指向后墙,“你走吧,既然舍不得就跟他去!我们只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妹妹!”

“二哥,我……我没有,我只是不想你杀他。”张初颜伸手轻轻地牵了牵他的衣袖,“他对我,总归是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张汉钧冷笑一声,“这就是说,你也承认刚才是你自己站到他面前的?”见张初颜低头不语,索性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如果真是他胁迫你,胳膊上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如果不是你挡在他面前,你刚才站的位置,怎么会被他轻易制住?你当我是傻子吗?”

张初颜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讷讷半晌终还是重复道:“我只是不想他死。”

“你不想他死,可是他想中国人死!冈山阳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明白?他——”

“二哥!”张初颜突然抬头截断他,眼里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哀求,“我不认识什么冈山阳介,我认识的是骆玉田。”她回头看一眼地上的血迹,喃喃道,“不过,骆玉田也许已经死了吧。”

张汉钧长叹一声,转身往门外走去。

张初颜怯怯地看着张汉钧翻身上马,似乎不打算再理会她,赶紧拦在马前:“二哥……”

张汉钧本是打定主意不想理她,然而看着黑魆魆的钟灵山,再加上间或传来的几声凄厉枭啼,终于还是心软了,一言不发地伸手把张初颜拉上马。

“二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张初颜依偎在他胸口低声哀求,“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骗我,如果我不当面问清楚,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张汉钧皱了皱眉,半晌才淡淡地问:“你喜欢他?”

“我——”张初颜一时语结,低头思考了半日才道,“我也不知道……和我原来喜欢文策哥一点儿也不一样,但是……有些东西却忘不了。”

张汉钧微微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明白?张初颜是个善良到糊涂的姑娘,更何况骆玉田在她离家的那段时间,给了她认同感和成就感,而这两样东西,是他和张汉鼎都忽视了,并且也不可能给她的,因此张初颜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并不算意外。想到这里,张汉钧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叮咛:“坐好了。”

逐电四蹄飞扬,夜风如同上好的绸缎滑过面庞,张初颜靠在张汉钧怀里,耳边传来有力的心跳让她瞬间安心了许多,然而想到身后这个男子其实并不是她的二哥,脸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滚烫。

月光如同锋利的刀子划破云层投射下来,将天地万物刻画的丝丝分明,远处的秦城还在沉睡,但是也许谁家的梦里,亦会看见这一马双跨,乘月踏花,万千潇洒。

张汉鼎却并不在家,小夏迎上来道:“司令听说四小姐没事就回司令部了,吩咐说有事明天再说。”

听到这句话,张初颜悬了一路的心才暂时放下——至少今晚还是安全的,于是就再也支撑不住地瘫坐在沙发上。张汉钧打发走了小夏就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张初颜。

张初颜似乎也感觉到了压力,规规矩矩地起身站好,强笑道:“二哥,我,我先上去了。”说罢转身欲走,却被张汉钧凉凉一句话钉在原地:“我准你走了吗?”说话的功夫,张汉钧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颜颜,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不了你了?”

“不是。”张初颜顿生不祥之感,低头看着面前那双铮亮的皮鞋讷讷答道。

张汉钧勾了勾嘴角,抬手指了指楼梯:“既然我还能管得你,就换好衣服到书房来找我。”

“二哥……”

张汉钧不理会她的楚楚可怜,只是扫一眼座钟,然后好脾气地笑笑:“十分钟够不够?”

虽说张汉钧性子温和些,但是一旦发起脾气也是雷霆万钧,因此张初颜并不敢怠慢,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胆战心惊地往书房走去。

书房门并没有关,张汉钧就站在书房中央看着她在门外犹豫。

终于,张初颜一横心走了进去,低头站在门边一言不发。

张汉钧绕着她转了两圈,淡淡道:“我不想跟你废话,自己知道干什么。”

“二哥,”张初颜打了个寒颤,蹭过去撒娇般地晃了晃他的胳膊,“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张汉钧笑了笑,“我现在要跟你讲的,是今天的事情。”

“我……”张初颜垂了头站在一边,不说话也不动弹,张汉钧倒也不气,只是淡淡道,“如果你觉得需要反省的时间我也不反对,哪怕反省到大哥回来再发落也行。”

张初颜不禁打了个激灵,不要说张汉鼎的板子,就是想到张汉鼎发怒时的脸色,她都忍不住地腿软,于是抬头冲张汉钧甜甜一笑:“二哥,你就忍心么?”

张汉钧被这句话戳到软肋,硬了硬心肠从桌上抄起家法,扯过张初颜在屁股上抽了两记:“再跟我磨牙,你就尽可试试。”

“啊!疼——”张初颜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张汉钧按在桌沿,毫不收敛的一板子抽下去,张初颜猛地抽紧了身子,半天才发出一声呜咽,紧接着又是第二板子紧挨着上一记落下来,几乎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板痕交接的地方肿了起来,这样挨了没几下,张初颜就受不了了,这样火辣辣的疼,让她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身子也在张汉钧的手下不停地扭动。

“你是想让我像大哥那样罚你吗?”张汉钧看着在桌上趴得歪歪斜斜的张初颜,不咸不淡地问。

听到这话,张初颜几乎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然后迅速趴好身子,屁股乖乖地撅了起来,她自然明白张汉钧的意思——如果不乖乖挨罚,就要像大哥动手那样剥掉裤子揍光屁股了。

张汉钧牵了牵嘴角,他和张初颜并非亲兄妹,避嫌还是要的,那句话不过是吓唬罢了,因此等张初颜在桌沿趴好后,便伸手按牢纤细柔软的腰,让那个颤巍巍的屁股撅得更高了些,然后扬起板子照着挺挺翘翘的小屁股狠拍下去。

“啊——二哥,哥——疼……”张初颜仰起脖子惨呼,两条小腿不受控制地轮换蜷缩起来。

“我错了,错了~呜——”张汉钧却似乎听不见她的求饶,只管扬起板子一丝儿不错地落在屁股上——对于张初颜,他早已经明白了,好言劝说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她有所忌惮,人一旦有了忌惮,才不会太过出格。

张初颜嗓子都哭哑,只感觉到屁股肿了一大圈,连板子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直到被张汉钧拎起来才抽抽噎噎哭道:“二哥不心疼颜颜,我又没有出事……”

张汉钧本已经平息了的怒火又被这句话撩拨了起来,扬手一巴掌甩在屁股上,连拉带扯把张初颜拽到墙角喝道:“还不知错?你就给我跪在这里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说罢丢下已经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张初颜出门去了。

刚刚走下楼梯,就看见张汉鼎正站在客厅里,张汉钧慌忙走下去:“大哥,你回来了?”

张汉鼎点点头,看了看他身后问:“四儿呢?”

“还在书房,”张汉钧看了看他的脸色,终于还是开口劝道,“我已经罚过颜颜了,大哥就不要再生气了。”

张汉鼎微微一笑:“少跟我来这套——我看苦肉计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其实张汉钧之所以硬下心来教训张初颜,就是怕张汉鼎动起手来张初颜吃亏,现在被一语道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道:“大哥,颜颜已经知道错了,就饶她一回吧。”

张汉鼎恍若未闻,停了半晌才慢慢道:“汉钧,那天筱筱的提议,你有没有考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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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周三要出差了如果明天不能更文,就下周见~亲们么么哒~~·

年筱夏的提议,在张汉钧听来,完全就是小孩子的疯话,从来不曾放在心上,因此张汉鼎猛然提起,他皱眉思索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惊愕地看向张汉鼎:“大哥,筱筱的疯话怎么能当真?!”

张汉鼎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要接受这件事情有些困难,但是我想了这几天,特别是今天这件事情……四儿从小被保护得太过周密,不懂得世道人心,我原本想着让她经历一番也好,如今看来我还是高估她了,这样的四儿我怎么放心她嫁到外人家里去受欺侮?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他顿了顿,看一眼若有触动的张汉钧,揉了揉额角继续道:“我知道最近秦城上下的流言蜚语委屈你了,但是在大哥心里,无论慕白是否认祖归宗,你都永远是张家不可或缺的儿子,你明白吗?”

张汉钧被这番话彻底震撼了,连日来耳闻自己身世流言的委屈在“张家不可或缺的儿子”这句话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嘴唇颤抖了半天,他终于努力扯出一个坚强的微笑:“大哥,我不委屈。”

张汉鼎了然一笑,也不反驳他:“我既希望四儿一生喜乐,又想让你名正言顺的留在张家,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筱筱的这个主意最合适。”

“可是,我和颜颜……这,这太离谱了。”

张汉鼎摆了摆手,坐在张汉钧身边:“若是你心里有了别家的姑娘,大哥亲自替你去提亲。”

“没有,可是……”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张汉鼎的话里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你和四儿虽然做了近二十年的兄妹,但是这总好过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做一对各怀心事的夫妻。”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汉鼎的眼前又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程曼云的面孔,清秀和婉,笑意清浅,却让他终身抱恨。

张汉钧虽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却也读出了一丝隐伤,垂头许久,终是低低道:“大哥,让我想一想。”

张汉鼎点了点头:“好,想清楚了来找我,我去看看四儿。”说罢转身往楼上书房走去。

“大哥,”张汉钧赶紧叫住他,“我已经教训过颜颜了,大哥就别再为难她了……”

张汉鼎回头看着他,突然笑了:“折腾了一天,你不打算让她睡觉了?”

一连几天,张汉钧似乎都有意躲着张汉鼎和张初颜,只借口部队整训,吃住都在城外的军营里,张汉鼎倒是不以为意,张初颜却有些受不了张汉钧的冷落,索性缠着小夏带着她去了17混成旅驻地。

“谁让你来的?”张汉钧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初颜,头隐隐作痛。

“你一直不回家,我想来看看你,”张初颜低头摆弄着衣角,委委屈屈地说,“二哥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别生气了嘛……”

张汉钧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说罢也不理会可怜巴巴的张初颜,只吩咐人送她回去。

然而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小夏又带着张初颜回来了:“旅长,听说有日本人的探子进了秦城,城门都已戒严,不许出也不许进。”

“戒严?”张汉钧惊了半晌才道,“你没说是送四小姐回去么?”

“说了,但是守城的兄弟说,除非有林长官的手令,”小夏为难地看看张初颜,“自从田连长被枪决之后,大家心里都忌惮的很。”

张汉钧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出去,然后拨通了张汉鼎办公室的电话。

听了张汉钧的报告,张汉鼎沉默了半天才慢慢道:“戒严令是司令部下的,我不能为了她一个人打乱部署,等戒严解除之后,我再接她回来吧。”

放下话筒,张汉钧无奈地瞪了张初颜一眼:“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许惹事——”最后一个字未说完,张汉钧突然觉得心慌气短,似乎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视了,僵在原地半天,头脑却是一片空白,仿佛那件东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总差那么几分够不到。

张初颜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二哥,你怎么了?”

电光石火间,张汉钧猛然惊醒,一把抓住张初颜的胳膊急切追问:“那天在法妙庵,冈山,不,骆玉田跟你说什么了?原原本本给我说一遍!”

张初颜被他的反常吓坏了,讷讷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张汉钧忍不住吼道:“快说!”

“他,他说……”张初颜一边思索,一边结结巴巴地答道,“他说他要带我走,不管我喜不喜欢他,只要我离开秦城就好,还说秦城沦陷是早晚的事……”她说到这里,如同拨云见日,张汉钧立时明白了被自己忽视了的那件事——冈山阳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固执地要带张初颜离开秦城,只能说明,战火蔓延到秦城,已经不是时间问题了!

当天下午,前方传来消息,八千虎贲拼死抵抗近十万日军,死守孤城十余日,仅八十三人生还,常德失守。

下一个目标,秦城。

而张汉鼎所说的,等戒严解除之后再接张初颜回去,似乎也成了遥遥无期的承诺——第一道戒严令还没有解除,第九战区长官司令部就又宣布秦城进入战时戒严状态,从第17混成旅驻地到秦城不过40里的路程,却已被日军的一个小队截断。

张汉鼎在秦城心急如焚,第九战区虽有约50万总兵力,却都扼守要塞,即便要支援也难以在仓促之间集结,秦城的兵力不过两万,又都有各自的作战任务,实在无暇他顾,兵力不过4000人的第17混成旅俨然已经成为了战争中的孤岛。对张汉钧的能力,张汉鼎有绝对的信心,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放心自己的弟弟身处险境,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需要他拼死保护的张初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张司令终于完全被忧心弟妹安危的大哥取代了,他的心烦意乱都罕有地表现在了脸上。

“我去接颜颜回来。”莫繁若心疼地看着他眼睛里满布的血丝轻声道。

“胡说什么,”张汉鼎苦笑道,“你就别添乱了。”

“我去接颜颜回来,”莫繁若微微拔高了声音,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你应该相信我。”

张汉鼎也有些恼怒了,“相信和舍得是两回事。”

莫繁若听出了他言语间的疼惜,于是放软了语气道:“子臣,颜颜留在阵地上,不但会分汉钧的心,而且子弹不长眼睛,与其让她置身险地,不如搏一条生路。”

短短几句话,已经直挑张汉鼎的心事,他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我知道你最不放心的就是颜颜,我保证会把她平平安安地带回来。”莫繁若绕到他面前,热切地看着张汉鼎,仿佛如此就能够令他改变主意。

“这件事没得商量!”张汉鼎拂袖起身,往林应铭办公室走去,想了想又顿住脚步回头道,“我对你的牵挂,不亚于忧心四儿。”

虽然感动于他难得的真情流露,但是莫繁若却依然倔强地昂头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低声道:“我要的是为你分担,而不是成为你的负累。”

张汉钧率军已经苦苦支撑了整整两天,浓浓的硝烟和接二连三的下达命令,早已令他喉咙嘶哑,嘴唇干裂了,敌人的第二轮进攻被打退之后,他才安慰地看向张初颜,还没有说话,头顶就传来异响,随之是小夏的惊呼:“旅长,敌人的轰炸机!”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此起彼伏,张汉钧顾不得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张初颜死死护在身下,直到飞机的轰鸣远去,他才挣扎起身,扶起惊魂未定的张初颜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初颜就一声尖叫,指着他的肩膀颤声道:“二哥,血……你的肩膀……”

张汉钧扭头看一眼被弹片击中的右肩,不以为意地笑笑:“小伤而已,军人哪里有不流血的?”一边说,一边咬住绷带草草包扎了伤口。

“二哥,”张初颜扯住他的衣袖低头道,“我又拖累你了。”

张汉钧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你拖累我的次数还少么?也不多这一回。”见张初颜听了泫然欲泣的样子,忙又安慰道:“好了,二哥逗你呢,这次不怪你,是我不好,不应该总是不回家。”说着就准备往阵地上去视察,刚刚走出指挥所,小夏就气喘吁吁地赶来了:“报告旅长,莫小姐来了。”

“莫小姐?”张汉钧拧紧了眉头,正思忖间,莫繁若已经走了过来:“汉钧,我来接颜颜回去。”

“你一个人?”张汉钧讶然,以莫繁若的身手,一个人摸上这地并不是难事,但是要带上张初颜这个拖油瓶平安返回秦城,他可是一万个不放心。

莫繁若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难道我要带上一个卫队,摆明了告诉鬼子,这里有重要人物,快来抓回去立功么?”

“这……”张汉钧语结,停了停才为难地开口,“可是你们两个人,这也太冒险了……”

“再怎么冒险,都比颜颜留在这里强得多。”莫繁若毫不客气地抢断他的话,还要再说时,却看见张汉钧肩上的绷带,于是慌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张汉钧这才感觉到肩上传来剜肉剔骨般的剧痛,想到刚才那一幕生死瞬间,他不由暗暗赞同了莫繁若的话——张初颜在这里也许只有等死,她不能自保,而自己也无法时刻守护着她。

片刻之后,他唤出张初颜,向莫繁若道:“拜托你了,嫂子。”

莫繁若被他的称呼惹得满面绯红,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倒是张初颜含泪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直到张汉钧快要发作脾气时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莫繁若走了。

莫繁若和张初颜都是小户人家打扮,只捡僻静的小道赶路,然而就在离秦城不远的地方,被一队日本兵拦了下来。

“我家住在城里,这是我小姑,我们刚从我娘家赶回来。”莫繁若自然地回答着盘问,张初颜依在她身边头也不敢抬。

为首的日本军官听了狐疑地问:“听说打仗,跑都来不及,你们怎么偏要往回来赶?”

“儿子在家里,做娘的就是死也得赶回去。”如此合理的理由,让对方再也找不出岔子,于是挥了挥手示意放行,偏在这时,旁边又转出个人,向张初颜道:“慢着,你,抬起头来。”

张初颜早已听出了这个声音,犹豫着抬起头,闭目不去看面前那张令她做了无数噩梦的脸,那张脸的主人,究竟是骆玉田,还是冈山阳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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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保卫战是1943年底,这里提前了一点,历史帝军事帝表纠结。。。。

莫繁若更是大惊失色,她万万想不到冈山阳介竟然又在这里阴魂不散地出现了,不过她究竟还是比张初颜经历的多,因此上的讶然在瞬间就变成了恰到好处的茫然:“还有什么事?”

冈山走近两步,静静地盯着张初颜微微颤抖的睫毛,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形很像张初颜,所以才出声拦下,现在真的看见了这个他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咽喉发紧,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那日本军官见他不说话,只盯着面前的年轻姑娘看,似乎明白了几分,于是笑道:“冈山君对这个姑娘有意?等到攻下秦城还愁什么?只是现在还应该以战局为重。”

冈山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别开脸笑道:“西村少佐玩笑了,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两个女人往城里去,有些诡异罢了。”说罢也不再看张初颜,只是叫过来两名士兵将她二人押了下去。

张初颜失神地坐在茅草棚里,她虽然听不懂日语,但是也明白这回是在劫难逃,莫繁若叹了口气,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劝慰道:“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一定会想出来办法的。”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办法,那位西村少佐就已经趁着夜色偷偷摸到了茅草棚里扯住了娇娇弱弱的张初颜,虽然他汉语说的极其生硬,但是猥琐的笑容和下流的举动已经将他的意图暴露的一览无余。

“你放开她!”莫繁若又气又急,尽管她身手极好,但是麻绳牢牢绑缚住手脚,即便是通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出。

“等一等,你,也一样。”西村扭头淫邪一笑,转身便如饿虎扑食一般将张初颜按倒在地,张初颜早已是浑身瘫软,泪流满面,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莫繁若无力地紧闭双眼,双肩控制不住地抽搐着,她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无所不能。

子臣,我对不起你。

然而仿佛一瞬千年,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怪异的闷哼才让她睁开眼,随之惊愕到失语——西村已经半裸的身子如同半扇猪肉一般瘫倒在地上抽搐,一把雪亮的匕首从后背贯穿前胸,鲜血从破裂的心脏里汩汩地淌出,无地自容般黑沉沉地混在泥土中。

站在面前的正是冈山阳介,他看也不看面前已经吓呆了的两个女人,只伸手拔出西村背上的匕首,鲜血喷溅而出,溅了他满脸,使得那张本就恨到扭曲的面孔更加骇人,他浑不在意地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液,然后扬起匕首继续朝西村的心脏捅下去,嘴里喃喃道:“初颜是我的,你也配?!下地狱去吧!”

直到张初颜吓得哭出声来:“你住手啊,他已经死了!”冈山才如梦初醒地扑倒张初颜面前语无伦次地问:“初颜,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吓到你?你回答我,他有没有伤到你?”

张初颜瑟瑟发抖地别开脸:“你先帮莫姐姐松绑。”

冈山就像被摄去魂魄一般,不假思索地割断莫繁若身上的绳索,然后又紧紧握住张初颜的手:“初颜,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隐居起来好不好?”

“你休想!”莫繁若站起身活动活动已经麻木了的手脚,“你最好放开她,不然惊动了其他人,一个都活不了。”

冈山听到这话,反倒把张初颜更紧地揽进了自己怀里,眼里闪烁着奇异而兴奋的光彩:“你怕死吗?我不怕,就算现在死了,我也和初颜在一道。”说罢伸手推开门,莫繁若如临大敌地看向门外,两个看守竟然早已无声无息被人割断了咽喉。

冈山得意地笑道:“莫小姐当初说我这样的你能撂倒十个?现在么……啧啧,我不过是看初颜的面子不同你为难罢了。”一边说,一边扯着张初颜闪身进了林子里,莫繁若哪里肯善罢甘休,一咬牙也跟了进去,冈山见她紧追不舍,不禁动了气,停下脚步将跌跌撞撞的张初颜拉到自己面前,将还带着血迹的匕首架在她的脖颈上尖声道:“你再跟着我,我就先杀了初颜然后再自尽!”

莫繁若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偏执,半晌才颤声道:“你,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要初颜在我身边。”冈山平静地答道,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古怪地笑了笑:“如果我扣动扳机,就会有人追过来,到时候我和初颜死在一处,也可谓求仁得仁,只是莫小姐你么,恐怕就要和张司令人鬼殊途了。”说着扭头凑近张初颜的耳边呢喃:“初颜,不想让你的大嫂死在这里,就让她别再打扰我们。”

张初颜此时终于明白,眼前的人已经被嫉妒、自卑和欲望扭曲了心智,再不是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主编骆玉田了,痛苦地垂下眼,嘴里却一字一句清晰分明:“莫姐姐,你回去告诉大哥二哥,四儿对不起他们,不要再为四儿操心了。”

“颜颜!”莫繁若又气又急,“你不能跟他走!”

张初颜扭回头,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凄然微笑:“莫姐姐,告诉大哥,就当张家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

然而话音未落,身边就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张家的女儿,岂是由得你说不当就不当的么?”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近,清朗的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洒落他满肩,银钩铁画出素衣临尘,玉山巍峨。

直到张汉鼎缴了冈山手中的枪,莫繁若才反应过来:“子臣……”

张汉鼎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将张初颜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向呆若木鸡的冈山淡淡道:“久闻冈山少佐大名,幸会了。”

“张司令,你来的可真巧……”冈山生硬硬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脸转向张初颜,目光就在一瞬间变得柔和温煦,如同破冰春水:“初颜,看来我们没有缘分死在一处了,如果命该如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令你不要忘记我。”话音未落,扬手便将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腹部,张初颜还来不及叫出声,他就又仰脸向张汉鼎道:“张司令,请你做我的介错人……拜托了……”张汉鼎明白,切腹而未死的痛苦也许会令他失去理智大叫,从而招来远处的日本兵,因此回头吩咐张初颜:“闭上眼睛。”然后面无表情地抽出军刀,凌厉地在冈山的胸口补上一刀,又狠又准。

张初颜从指缝里目睹了这一幕,刻骨铭心。直到时光流逝,打磨掉她太多记忆之时,她都忘不了大哥的刀捅进冈山温热的一胸口时,他脸上那个复杂的微笑——释然,满足,或者还有一点点得意——也许他真的达成了心愿,这个微笑,和他胸口喷溅出的鲜血,令张初颜永远无法遗忘。

一直到回到张公馆,安慰了张初颜睡下,莫繁若才长出一口气,掩上房门,转身就看见张汉鼎站在楼梯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子臣……”莫繁若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张汉鼎慢慢走近,将她扯进自己的房间之后,才逼视着她的眼睛问:“这回知道自己不是天下无敌了?”

“我,我也没说过自己天下无敌。”莫繁若虽底气不足地嘟哝道,见张汉鼎危险地眯了眯眼,忙又低声道:“我也是着急,才……”话没说完就被张汉鼎狠狠地搂在了怀里,耳边传来他嘶哑的低吼:“你着急,你就没想过我有多着急?你和四儿两个人不管谁出事,都是要我的命你知不知道?!”

“我……”莫繁若一来是感动于他的剖白,二来亦是后怕,因此平日里从不吃亏认输的气焰竟完全收敛了起来,低下头去半晌才小声道:“子臣,对不起。”

张汉鼎憋了半日的火气终于在“对不起”这三个字的煽动下爆发了出来,狠狠一巴掌甩下去:“对不起?你让我担惊受怕失去理智,让我恨不得用性命换你回来,你就用这三个字回答我?”

莫繁若被他这一巴掌打懵了,她从来没想到过张汉鼎会对她动手,然而本就要爆发的怒火却被张汉鼎后面的这一番话浇的柴湿火灭,张汉鼎却似乎还不解恨,巴掌接二连三地落在屁股上,莫繁若的腰被牢牢箍住,整个人以一种毫不戒备的姿势埋在他的胸口,仿佛屁股上的火辣辣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觉。

狠狠拍下去的巴掌不曾计数,但是张汉鼎的手掌已经开始麻木了,他终于停下手,咬牙切齿道:“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这三个字,没有任何意义。”莫繁若眨了眨眼,泪珠一颗一颗滚落。

“的确,这三个字没有任何意义,那我换三个字,”她轻轻踮起脚尖,在张汉鼎耳边轻声道,“我爱你。”

也许依然是她的错觉,耳边似乎竟传来一丝微不可闻的哽咽,不等她抬头去看,就被张汉鼎更用力地搂住,仿似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心里去,良久,莫繁若才听见他飘渺的声音:“不要再离开我,我不允许。”

我擦,暗夜今天抽死了,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居然还差几句话。。。

爪机改的好痛苦。。。还好改过来了。。。

С 2013-6-14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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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年喵小夏 发表于 2013-6-14 22:42

我靠TAT!!!每更都这么带感!!!蝴蝶你是我的阳光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文看的日子最有动力了!!!:

肿么会回复成乱码。。。。

好吧,瓦是说每次点评完小喵的回复才想起来乃爪机党。。。。然后乃们的支持也是我最大的动力!扑倒么么哒

乱世芳华如同无痕春梦,短暂的温存过后,迎接他们的依然是无法回避的残酷。

敌军的飞机以空前密集的频次轰炸着这座城池,城内几乎所有百姓都被疏散到了防空洞和城西的山洞里,而第17混成旅也早已与司令部失去了联系,张汉鼎身为前敌总司令,非但无法解救,甚至连分神牵挂都不能,只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张汉钧从未让他失望过的指挥天才上。

这一日,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里正在气氛紧张地商议下一步对策时,张汉钧的副官小夏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张汉鼎看一眼他的脸色和满身血迹就顿生不祥之感,强自镇定地问:“你怎么回来了?战况如何?”

“司令……”小夏满脸悲苦之色,手打着颤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张汉鼎只扫了一眼就站不住了,单薄的纸页从手中无力地滑落到桌上的沙盘里,林应铭和年筱秋对视一眼,赶紧拾起来,只见上面正是张汉钧刚劲的字体:“昔日成功,今日成仁,此其时矣,吾率一千余众将作誓死抵抗,弹尽人绝则必自裁,并祝胜利。”

林应铭一时也只觉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还是年筱秋沉住气问道:“第17混成旅现在究竟怎样?张旅长呢?”

小夏红了眼圈道:“报告参谋长,第17混成旅4000兄弟打到今天早上,只剩1000多人了,旅长写了这封书信命我回城交给司令,他……他……”

“他怎么样了?!”张汉鼎只觉得眼前发黑,强撑着追问。

“旅长怕压不住阵,亲自带着警卫上前沿阵地督战了,还说,誓与阵地共存亡。”

张汉鼎听了,木然从林应铭手里接过书信,机械地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了贴身的衣袋里,等到重新抬起头来,眼里已经恢复了坚毅的光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向年筱秋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子臣,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林应铭关切道。

“不必,”张汉鼎摆了摆手,“秦城的兄弟们还在前面跟鬼子拼刺刀,我哪里需要休息?每一分钟,都是几条人命。”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小夏还在等他的指示,于是拍了拍他的肩:“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谁知小夏却挺胸高声道:“报告司令,卑职不辛苦,也不需要休息,卑职请求返回阵地,与第17混成旅共生死!”

张汉鼎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去吧,注意安全,告诉你们旅长,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许轻易言死!”

两天之后,第六战区回防支援到位,配合第九战区在秦城以北加强湖防、空防,出击敌人侧背,秦城继续固守,牵制敌人力量,一举夺下了秦城以东的数个沦陷点,并作势往西北一路出击,大有与第二战区连成一片的趋势,更兼林应铭麾下第九战区精锐尽出,秦城之围稍解,张汉鼎亲自率领人马驰援第17混成旅。

因为被围的乃是秦城老部队,驰援的亦是张汉鼎的亲兵,两下里多为亲戚好友,听说第17混成旅大半被歼,想到被杀的或许便是自己的亲友,因此与日本兵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打起仗来格外卖力,原本已经陷入绝境的第17混成旅闻得人马增援,士气立时高涨,发誓要替死了的兄弟报仇,当下里应外合,竟把两个兵力达一万多人的重火力旅团打得丢盔弃甲,再加上主战场战事不利的因素,历时近两个月的秦城之战终于以有惊无险的结局告终,虽然谈不上胜利,但是日本人也没有占到便宜,况且第九战区一城未失,在各条战线均显低迷的局势下,也足以让国防部大肆宣扬一番了。

不过张汉鼎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张汉钧虽然并没有如他书信中预言的那样“今日成仁”,但是亲临前沿指挥,使他这个军事主官受到了最密集的攻击,即便警卫拼死救护,他也是被数块弹片击中,战斗一结束就再也撑不住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张初颜坐在病床边看着张汉钧右肩雪白的绷带,想起来那天若不是张汉钧用右肩护住她,只怕自己早就脑袋开花了,而此刻张汉钧面色蜡黄,没有一点儿生气,张初颜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滚落,直到一只手轻轻压在她的肩上:“四儿,怎么又在哭?”

张初颜慌忙站起身,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大哥,我担心二哥……”

“他不会有事的,”张汉鼎看一眼张初颜,加重了语气,“他是徐家唯一的根苗,就是为了为他而死的徐夫人和二娘,他也必须给我活过来。”

张初颜愣住了,她没想到二哥还没醒过来大哥就说出这样的话,这是说二哥从此就是外人了么?然而不等她质疑,张汉鼎就又开口了:“四儿,等汉钧伤好了,你们就成亲。”

“……”张初颜猛然听到这句话,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半天才颤巍巍地抬头看着张汉鼎,“大哥,你说什么?”

“我说,等汉钧伤好了,你们就立即成亲。”张汉鼎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

“可是他是我二哥!”

“你二哥是慕白,”张汉鼎怜惜地看了看张汉钧,“可是张家也不能没有汉钧。”

张初颜愣怔了半天,才消化了张汉鼎话里的意思,艰难地反驳道:“可是,大哥,我不能……”

“我给过你许多次自主的机会,可是每一次你都让我愈发不能放心,”张汉鼎转身道,“所以这一次,我告诉你,只是给你接受的时间,而不是听你的意见。”说罢兀自转身出去了。

张初颜失魂落魄地在床前坐下,不知过了多久,竟模模糊糊听见病床上的张汉钧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她又惊又喜地凑到他耳边:“二哥,二哥你醒了?”

“……颜颜,保护好颜颜……”张汉钧无意识地喃喃道,然后又陷入了昏迷,张初颜听清楚了他支离破碎的语言,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滴落在枕边。

如果我嫁给你能换你清醒,我决不再犹豫。

若是假装遗忘那些无收无管的过往,在他身边踏踏实实的习惯,习惯一辈子,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爱情这样奢侈,哪里就那么容易人人都有呢?何况在这个乱世。

仿佛是应了张初颜的许愿,张汉钧的身子一天好似一天,当他们两人独处时,婚姻的事就如同一个禁忌,彼此心知肚明,但却都唯恐避之不及。

两个月之后,除了右肩上留下点后遗症之外,张汉钧终于完全康复了,而他和张初颜的婚事,也在陈慕白认祖归宗之后,被张汉鼎摆到了桌面上。

“这回可是亲上加亲,”年筱夏向张初颜笑道,“张大哥娶了莫姐姐,初颜姐姐嫁了二哥哥,往后张大哥倒是做大哥还是姐夫呢?”

听了这话,除去张汉鼎依然气定神闲而外,其余三人都红了脸,陈慕白好笑地打趣道:“你羡慕了?”

谁知年筱夏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倒认真道:“是啊,你非说什么认祖不改姓,让张大哥生了好久的气,往后我们生的孩子就姓张好了,这样张大哥也就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这话一出口顿时语惊四座,林应铭一口茶水毫无保留地喷了出来,指着年筱夏半晌才向张汉鼎笑道:“子臣,你这个弟媳妇啊……哈哈哈,不用聘礼了,我看步兰兄还得给你倒贴才是。”

陈慕白也是哭笑不得,暗暗在年筱夏腰上掐了一把,低声威胁道:“又胡说,等我告诉你哥哥去,看他怎么教训你。”

年筱夏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说话完全没过脑子,讨好地向陈慕白吐了吐舌头,恰在这个当口,年筱秋急匆匆地进来了,却并不理会年筱夏,只递给林应铭一份电报,林应铭匆匆看了一遍,脸色就变了,一言不发地起身扭开收音机,里面却只传来电波的噪音。

林应铭深吸一口气,小心地调整着频率,终于从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却是用日语播报,显然是日本的同盟通讯社新闻。

“广播里说的什么?”张汉鼎皱眉询问年筱秋。

“这是新闻阵线的胜利,”年筱秋咬牙答道,“从此将再也不能从电波中听到中国人的声音。”

“陪都中央社总社被轰炸,同时被轰炸的还有数个分社,其中……”林应铭看了看手上聂绮烟刚刚发来的电报,闭目艰难地道,“滇缅分社损失最为惨重,几乎被夷为平地。”

房间里刚刚还满溢的快乐,被这句话霎时间凝冻为冰。隔了半天,吕虞才低声道出了大家心里都明白,却都不忍说出口的事实:“那……顾小姐……”

林应铭摇了摇头:“我出去走走。”

吕虞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但是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她从未见到林应铭这样落寞过。

林应铭一动不动地站在紫藤花架下,如同一尊雕刻了沧桑的塑像。

如果没有那场失败的婚约,如果杨东亭没有死,如果自己没有请她帮忙,顾杏雨都不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也许依然会颠沛流离,但是一定会有一个良人疼惜她,在这个乱世里为她撑起一片小小的晴空,她依旧能够像年少时一般,在爬满常春藤的窗边写着无关硝烟的文字。

“文策。”身后低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痛悔,林应铭顿了顿,终于还是转过身扬起一抹安慰的浅笑:“我没事。”

吕虞慢慢走到他身边,伸手捧住他的面颊,温言劝慰道:“只是说分社被轰炸,并没有收到顾小姐的死讯对不对?顾小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她也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播发稿件的时候被轰炸,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断无生还可能。虽然知道这样的安慰如同饮鸩止渴,所谓希望愈大失望愈大,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用虚幻的希望换他片刻宁静。

林应铭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伸手将她紧拥入怀,看着眼前早已结了累累果实的紫藤,深深叹了口气,那年把珍珠手钏戴上她手腕的时候,紫藤花开正盛,只说是花落人亡两不知,然而花草犹能春风吹又生,人又情何以堪?

滇缅传来的噩耗就如同在深潭之中投下一块巨石,仿佛很短暂就平息下去,但是它一直在最深处,不见天日,长满青苔,所有心事都像暗流,企图悄无声息地绕过去,却又避无可避。

在一片压抑中,唯一的亮色就是张初颜和张汉钧的婚事了,原本张汉鼎放出婚讯之后就做足了张家花边新闻满天飞的准备,谁知无论大报小报都如统一了口径一般,只将此事写成英雄美人天作之合,一时间热闹非凡,就差写下现代版的《八义图》带《拜月记》鸣锣开演了。就连看着张家兄妹长大的秦城老人,也对此毫无微词,反都众口一词地说,这是张大帅善有善报冥冥定数。

其实也不难理解,无论是惊鹄峰战斗还是此次死守阵地,张汉钧的表现都堪称军人典范,甚至通令嘉奖都是最高统帅都亲自批示的,更何况张汉钧的那封书信被林应铭公开之后,再想博眼球的报纸,也都要遵循底线——尊重良心。而秦城父老则更不必说,若不是张汉钧拼死拖住日军的两个旅团,只怕秦城就要遭到一场灭顶之灾,对于淳朴的百姓来说,对救命恩人说长道短,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因此不单单是张汉鼎,张汉钧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似乎连前几日与张初颜在一起时的拘谨也因了这个缘故淡了许多。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张汉鼎将他二人叫到书房,张汉钧知道大哥自然是要耳提面命一番,谁知张汉鼎却并没有多说,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根三指宽,两尺长的板子交给张汉钧:“从明天开始我就把四儿交给你了,若是你还像从前一般一味宠溺,她闯了祸,我就只跟你算账。”

张汉钧听了这话,立时头大如斗,还没有开口,张初颜就先不愿意了,跺脚嘟囔道:“大哥!哪有你这样送嫁妆的!”

张汉鼎朗声笑道:“你能明白这算嫁妆,也就不枉我一片苦心了。”其实张初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算是承认了身边的人再不是那个温和又喜欢捉弄自己的二哥,而是自己此生的归宿了?

夫婿,多么陌生的称谓啊。张初颜这样想着,忍不住红了脸偷偷瞄了张汉钧一眼,谁知恰对上他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以及一点点忍不住的促狭,张初颜羞得迅速埋下头去,然而心里却莫名安稳,人还是那个人,也许适应并不是那么困难。

第二天,锣鼓喧天之中,张初颜从张家老宅被迎进了张公馆,莫夫人以姨母的身份受了高堂之礼,张初颜如同一具被牵着的玩偶,机械地做着喜娘轻声交代的动作,幸好盖头遮住了她的茫然,直到被送进洞房她似乎才找到失去的魂魄。

一个人坐在张汉鼎特意替他们在三楼收拾出来的大房间里,头上依然笼着那方大红喜帕,眼前除了夺目大红而外再没了别的色彩,在一片单调的喜庆中,张初颜眼前竟然交错晃动着林应铭和骆玉田的面孔。

曾经,她以为自己非文策哥哥不嫁。

曾经,她以为自己只要试着接受,就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今天身上的嫁衣却是为了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人而披,那一声“夫妻对拜”,从此便嫁做了人妇。

她烦躁地晃了晃脑袋,努力把林应铭和骆玉田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然后顺手扯下红盖头,春葱般的指甲细细划过金丝绣出的龙凤呈祥,抬手碰了碰紧紧盘起的发髻,被冷硬的金簪聚拢在脑后,就像是无边的心事被一点一点收紧,无处可逃。

张初颜只管愣愣地想着心事,竟连张汉钧是何时进来的都没有察觉,直到张汉钧走到她面前,抽走了那块已经快被她撕烂挼碎的盖头,她才猛然惊醒般抬起头,下意识地唤道:“二哥……”话音落地才惊觉不恰,讷讷半晌不知究竟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无言地尴尬低头。

张汉钧被她这样一闹,也觉得尴尬不已,想了想索性抽了张军事地图铺在桌上研究战斗报告。

虽然龙凤红烛影影绰绰诉说着洞房应有的春意,然而两个人却是一个坐在床边发呆,一个站在桌前用功,不知过了多久,张初颜终于熬不住困意,委委屈屈地小声道:“我困了……”

张汉钧回过头,见张初颜虽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却依然满是戒备地抱着锦被,把自己蜷成一团,他不禁莞尔,收拾起书本,走到张初颜身边,恶作剧地扯了扯被子,张初颜直吓得睡意顿无:“你干什么?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去告诉大哥!”

张汉钧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想什么呢?要睡觉就把被子盖好,我去书房看书。”说罢夹起书本关了灯,轻声道:“晚安。”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张初颜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愣了半晌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为什么笑她也说不出来原因,把脸贴在凉幽幽的锦缎被面上,她闭上眼,躲在被子里轻轻呢喃:“晚安。”

一连几天,虽然白天张初颜还同从前一般,但是一到晚上就恨不能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可怜巴巴仿佛自己黏了二十来年的二哥一夕之间就变成色中饿鬼一般。

而张汉钧本就觉得尴尬不已,刚好借着这个由头,每晚都在张汉鼎就寝之后溜到书房睡下,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这天刚刚打开书房门,就看见张汉鼎坐在桌后看着他。

“大、大哥,怎么还没睡?”张汉钧挠了挠头,没话找话地道。

张汉鼎起身踱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来看看你在这里睡得好不好。”

“大哥,你都知道了?”张汉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辩解道,“颜颜需要适应的时间,况且我住在这里也方便读书……”

张汉鼎叹了口气:“汉钧,照顾四儿是我的责任,我却强加给你,把你强留在张家,大哥是不是太自私了?”

张汉钧浑身一震,半晌才开口:“大哥,张家对汉钧有救命养育之恩,汉钧所为微不足道……”停了停,他深吸一口气又道:“况且,不提恩情,汉钧与大哥乃是手足,对颜颜……大哥的不忍亦是汉钧的不忍,这份责任,汉钧心甘情愿。”

听到这句话,张汉鼎因了“救命养育之恩”而阴沉下来的脸色终于云过雨霁,欣慰地拍拍他的肩:“你能这样想,大哥就放心了。”

正说着话,管家顾伯就急急忙忙地跑上来敲门:“大少爷,姑爷,年小姐和慕白少爷打起来了,你们快去劝劝吧。”

张汉鼎和张汉钧二人听了这话不禁面面相觑,年筱夏虽然有些不着四六,但是跟陈慕白却是好的蜜里调油一般,比在年筱秋跟前还要听话,而陈慕白又是个随和的性子,对年筱夏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样两个人居然能打起来,还真是奇闻一桩。

其实顾伯所说的“年小姐和慕白少爷打起来了”,完全是为了照顾自家少爷的颜面——真真不知道这个年参谋长是怎么管教妹妹的,堂堂年家大小姐居然在院子里对着陈慕白又抓又挠,连哭带咬,而陈慕白就满脸无奈地站在那里任她张牙舞爪,顾伯实在是怕他吃亏,这才慌慌张张地去向张汉鼎求援。

虽说陈慕白性子温和,但是骨子里却是天生的清孤,更何况好歹也做过梨园翘楚荣兴班的班主,一众名角在他手下都是服服帖帖,对年筱夏不过是存了疼爱的心思,因此才对她屡屡的胡搅蛮缠不予计较,谁知果然应了林应铭当初的预言——有你吃苦头的那天。

陈慕白忍了半日,年筱夏竟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小粉拳不停地砸在肩头胸口,让他终于忍不住地一把捏住细嫩的手腕怒道:“筱筱!你有完没完?!”一边说一边将她狠狠地搡了出去,年筱夏踉跄两步,正撞在闻讯赶来的张汉鼎身上,她愣了愣,看看陈慕白铁青的脸色,突然转身扑到张汉鼎胸口哇地一声大哭道:“张大哥,他欺负我!”

张汉鼎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筱筱不哭,这个混小子敢欺负你,张大哥替你出气。”说着瞪了陈慕白一眼:“好端端的,你胡闹什么?”

陈慕白欲哭无泪,自己被年筱夏厮打了半晌,偏偏就在自己推她的时候被张汉鼎看见,真是有口难辩,索性一言不发地把脸扭到一边。

张汉鼎看到他这副样子,本来并没有的火气也窜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拔高了声音:“我在问你话。”

陈慕白虽然心里不忿,但是张汉鼎站在面前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脸上却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淡淡道:“大哥,并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没什么就闹得鸡犬不宁?”张汉鼎最气得就是他这种态度,因此回手指了指大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书房去想清楚了告诉我。”

陈慕白在原地愣了愣,看都不看年筱夏一眼,扭头径直进屋去了。

“大哥,慕白和筱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张汉钧生怕陈慕白吃亏,慌忙劝解道,“说不定吵完了明天就又好了。”

“我为的不是这个,他这个臭脾气就是欠收拾。”张汉鼎说着转身欲走,年筱夏这才急了,扯住张汉鼎哀哀道:“张大哥,你别怪慕白哥哥,是我不好……”

“你别替他求情,敢欺负筱筱,看张大哥怎么收拾他。”张汉鼎说着,瞟一眼年筱夏急得通红的小脸和霎时涌上眼眶的泪花,转过身去嘴角忍不住地泛起一丝笑意,欢喜冤家,说的就是他们俩了吧。

推开书房门,陈慕白正规规矩矩站在墙角,张汉鼎走过去倚在窗边淡淡地问:“想清楚没有?”不出所料,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张汉鼎也不多说,一巴掌扇在他后脖颈:“说话!”

陈慕白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低声道:“我今天去祭奠寄柔了。”

张汉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瞒着筱筱去的?”

陈慕白点了点头,然后赶紧补上一句:“是。”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张汉鼎突然话头一转,陈慕白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不知道。”

“你这个臭脾气,又倔又闷,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还改不了!”张汉鼎忍不住训斥道,“筱筱是个没心计的,你什么都闷在心里,她不胡思乱想才怪,你还有理敢动手了?”

“我……”陈慕白垂下头去小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话音刚落就被张汉鼎一脚踹的贴在墙上:“还敢顶嘴!”

陈慕白不服地撇撇嘴,最终还是识相地站直身子不再说话,张汉鼎知道他性子别扭,这已经算是服软了,便也不再多为难他,只说了句“站着自己想想”,就回到书桌前铺开纸笔兀自练起字来。

却说年筱夏心里虽然生气,但是究竟还是担心陈慕白的,因此缠着张汉钧哀求他上去看看,张汉钧思量再三终究还是没有答应,原因很简单,张汉鼎教训自己的弟弟,兄弟之间的事,他有什么资格置喙?年筱秋这两天又不在秦城,他看着年筱夏眼泪汪汪的样子实在头疼,只好把年筱夏送到张初颜那里住一晚上。

张初颜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张汉钧的敲门声惊醒,她似乎还从来没有这样迅速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阵慌乱之后,张汉钧惊讶地看见门后的张初颜穿戴的整整齐齐,就像要出门一般,不禁哑然失笑,只把年筱夏推到她怀里:“帮你二哥照应一下筱筱。”说罢转身走了。

年筱夏看着张初颜也是惊讶地忘了抽泣:“初颜姐姐,你要出门吗?”

张初颜哪里好说自己是防备张汉钧?于是吞吞吐吐道:“这么晚了谁要出门?我睡不着罢了。”

听她这样说,年筱夏便信以为真,拉着她撒娇道:“睡不着正好,陪我说说话,我都要气死了。”

张初颜这才注意到她眼睛又红又肿,惊讶地问:“你们吵架了?”

“嗯,不对!是打架了!”年筱夏忿忿不平地修正道,“我早就跟他说过,要是去陈姐姐坟上祭奠,把我也带上,可是他今天又偷偷的去,谁知道是不是有体己话不想让我知道呢。”

张初颜哭笑不得地戳了她一指头:“就为了这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他是你哥哥,你当然替他说话了!”年筱夏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眼圈就红了,眼泪如同夏天的暴雨一般说来就来,“若是单为这件事,我才不会这么伤心!你看看这个吧。”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荷包,大红缎子做了囊儿,两边翻出如意云头,缀了粉色丝绦,正反面皆是绿色丝线绣出的精致幽兰,一针一线都是下足了功夫。

“这个荷包怎么了?”

“我去找他的时候从他床边发现的,”年筱夏抹了抹眼泪翻开荷包,里面赫然是一緺青丝,用红丝线系做一束。

张初颜愣了愣:“这是?”

“我以前听二哥哥说过,这个荷包是陈姐姐送给他的。”年筱夏恹恹垂下头,再没了往日的神采,“初颜姐姐,那天你和二哥哥成婚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结发为夫妻的么?我只知道陈姐姐喜欢他,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他骗得我好苦!”说着说着,眼泪就又淌了下来。

张初颜一边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一边劝慰道:“再怎么说陈姑娘都已经死了,你较的什么真?”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怕,死了的人永远是没有缺点的,更何况陈姐姐是为了他而死的,我永远都比不过去,他们结发为夫妻,我又算什么?”年筱夏越想越伤心,索性扑倒在张初颜怀里痛哭起来。

张初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到哭声渐渐平息下去才轻声唤了唤她,年筱夏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定睛一看,她竟然握着那个荷包带着泪痕沉沉地睡了过去。

张初颜哭笑不得地把她在床上安顿好,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睡意早就被年筱夏折腾得无影无踪了,抱膝坐在床边,想着年筱夏的那句“结发为夫妻”,不禁喃喃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年筱夏早就没了影儿,等她急急忙忙梳洗好,还没下楼就听见陈慕白的怒吼,张初颜被他从没有过的怒火吓的一个哆嗦,慌慌张张冲下楼就被吓呆了——陈慕白如同落汤鸡一般站在厅里,面色青白地死盯着低头站在一旁的年筱夏,手里哆哆嗦嗦地捏着那个惹事的荷包。

“哥,你们又怎么了?”

“你让她自己说!”陈慕白接过佣人送上来的毛巾擦着头发,没好气地说。

还没等张初颜问,年筱夏先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张初颜费了好大功夫才听明白,原来年筱夏越想越气,一起来就找到在池边练功的陈慕白非要他说个明白,而陈慕白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又看她拿了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更是勾起了隔夜火,两三句不合,年筱夏竟然扬手把荷包丢进了水池,也幸亏陈慕白反应迅速跳进水里才捞了回来。

“这是我娘的遗物,头发也是我娘的!”陈慕白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你还要怎么闹?!”

“你从来没有说过,我,我怎么知道……”年筱夏虽然对自己的冲动又悔又恨,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

陈慕白听了更是火冒三丈,伸手扯了她就往楼上拖,年筱夏这回才真的怕了,眼泪汪汪地回头嚷嚷:“初颜姐姐救我……”话没说完,屁股上就先挨了一巴掌:“你是自己上去,还是要我在这里收拾你?”

年筱夏被他从未有过的盛怒吓得摇摇头又点点头,哭都哭不出来了,哽咽着一步三回头地上楼去了。

“哥,你别这样,筱筱也不是故意的,你消消火。”张初颜赶紧拉住他劝道。

“你别管!”陈慕白冷冷地扔下这三个字,就往楼上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她,“要是敢给大哥打电话,我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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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玛司令好苦逼,不但要当红娘,还要给弟弟妹妹当知心大姐感情专家!

谁再说瓦家司令是木头就对不起司令啊啊啊啊!!!

张公馆从此好热闹,秦城幼儿园啊有木有!

陈慕白上了楼,看都不看戳在门外的年筱夏,径直走进屋子摔上门。

年筱夏看着紧闭的房门,突然想起在北平的时候,陈慕白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地关上门,但是与这次不同的是,他最后还是打开门回到自己身边,温言安慰。这样想着,委屈的泪水就又落了下来。

突然,门打开了,陈慕白看着她肿的跟桃子似的眼睛淡淡道:“别哭了。”与那次完全相同的三个字几乎要让年筱夏欢呼雀跃,然而陈慕白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心缩成一团:“还没到你哭的时候。”说罢转身走回房里,门没有关,也没有让她进去,年筱夏呆了呆,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门,锁上。”陈慕白本就是个安静的性子,但是像这样惜言如金却是极少见的,年筱夏知道他是动了大气,赶紧依言锁好门,低头垂手乖乖地站在他面前。

陈慕白已经换掉了湿透的衣服,但是那只湿透了的荷包却是静静地躺在桌上,旁边整整齐齐地摊晾着一束还带了水色的青丝,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年筱夏的所作所为,陈慕白就倚在桌边静静地审视着站在面前低着头,还不到他胸口的年筱夏,一言不发。

这样的目光让素来没心没肺的年筱夏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无意识地绞弄了半天衣角,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委屈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问话让年筱夏哭的更厉害了,憋了半晌才想起来摇头否认自己的委屈。

“那你哭什么?”

“我……”年筱夏一时语塞,仔细想想,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从昨晚开始,一直都是倒霉催的陈慕白被她连撕带扯,今天早上雾还没散,又被自己害的跳进水池里捞荷包,想到陈慕白从头湿到脚的样子,她竟然忍不住挂着眼泪“吭哧”笑出声来。

陈慕白几乎要被她气死过去了,扯过去就是两巴掌:“你还笑得出来?”

年筱夏这才惊觉自己还是戴罪之身,一边拼命躲着巴掌,一边哀哀道:“慕白哥哥,我错了我错了,疼……”

“继续笑!”陈慕白松开手没好气地叱道,“把你宠得没边儿了是不是?错哪儿了自己说。”

“我……”年筱夏苦着脸揉了揉屁股,这个问题还没过脑子就低声道,“我不应该笑你掉进水池……”

“你——”陈慕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半晌才抓起湿答答的荷包递到年筱夏的眼皮子底下,“我警告你,这次休想蒙混过关!”

“慕白哥哥……”年筱夏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抬头哀哀地看着陈慕白,“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向先总理发誓……”

“年——筱——夏!”陈慕白被她气得要抓狂了,几乎是牙缝里一字一句地从挤出来一句话,“我宠着你,你就以为我舍不得揍你是不是?”年筱夏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狠狠地按在腿上,紧接着巴掌雨点般落在屁股上,她脑子里懵了半天才哭出声来:“你,你不许打我,疼!”

“不许打你?”陈慕白停了手教训道,“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强词夺理,你说你该不该打?”

年筱夏被训得哑口无言,讷讷了半天才带着哭腔嘟哝:“谁让你先瞒着我的?”

陈慕白知道她向来是个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性子,便也再不多说,只扬起巴掌朝着圆鼓鼓的小屁股上狠狠拍下去,想那陈慕白乃是武生出身,虽唱了多年旦角却也并不曾放下武行,因此巴掌是又准又狠,年筱夏哪里经得住?因此才挨了几下就服软了:“慕白哥哥,慕白哥哥,我知道错了,别打了,疼……”

“知道错了?那你说来我听听。”陈慕白闲闲道。

虽然他停了手,但是巴掌依然充满威胁意味地放在年筱夏的屁股上,这样的高压之下,年筱夏再不敢胡说,低头老老实实地道:“我不应该那样胡闹,不应该不问清楚缘由就怀疑你,不应该冲动把荷包丢进水池里。”

“还有呢?”陈慕白并不为所动,继续闲闲地追问。

“没了。”年筱夏倒也答得干脆利落,这两个字一出口,就感觉到屁股上的巴掌蠢蠢欲动,慌忙改口,“我,我想想……”

然而想了半天,终于还是苦兮兮地回头:“慕白哥哥,我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想不出来我帮你清醒清醒脑子!”陈慕白一边说,一边又扬起巴掌很扇了几下,年筱夏一边躲闪,一边哭道:“哎呦!我……啊——我真想不出来嘛……疼……”

陈慕白这才好心地停下手:“你刚才对自己的错误认识的很清楚嘛,一开始怎么不说?避重就轻!东拉西扯!还想蒙混过关?!”说到最后,火气又蹿了上来,一句话一巴掌,打得年筱夏泪水涟涟:“呜……不承认错误你要打,承认错误你还要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我要你怎么样?”陈慕白怒极反笑,几乎是粗暴地扯下年筱夏的裤子,已经印上深深浅浅巴掌印的屁股蛋儿就颤巍巍娇怯怯地暴露在面前。

“你——你放手!”年筱夏又羞又气,挣扎着要从他腿上爬起来,然而腰被死死按住,拼命扭动的屁股反倒又首当其冲地狠挨了两巴掌:“你如果觉得我不能管你也可以,我带你去找你哥哥,看看他怎么说。”

年筱夏听了这话,顿时安静了下来——她是明白的,从昨晚开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年筱秋断不能轻饶的,而陈慕白虽然生气,但是对她却心软的多,就算要打也并不会太难捱,况且陈慕白是她认定了要嫁的人,既然要丢人就丢给他一个人好了。

想到这里,年筱夏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慕白:“慕白哥哥,轻一点儿好不好?”

陈慕白知道她是服了自己的管教,便把她拎起来按在床边:“趴好,屁股撅起来。”说着从门后取出一样东西来,年筱夏一看死的心都有了——那是戏班子里练功用的刀胚子,又宽又厚,两下就能盖过她小巧玲珑的屁股!

“筱筱,今天算是我第一次教训你,二十下,屁股撅好,要是不老实我们就从头开始。”陈慕白完全没有给她求饶的机会,话音刚落刀胚子就落了下去,虽然他有意收了力道,还是疼的年筱夏忍不住地大哭出声,只这一下,嫩的跟豆腐似的屁股瓣儿就几乎红了一半,陈慕白愣了愣,他在戏班子里学戏的时候,所有师兄弟,包括陈寄柔在内,都是被刀胚子打出来的,他从没见过像年筱夏这样不禁打的,顿时就心疼了,但是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又实在抹不下面子,若是就这样轻轻放过,这个丫头往后不知还要怎么作,因此咬了咬牙,忍着心疼继续打下去,虽然又轻了几分力道,但是刀胚子的分量摆在那里,况且屁股就那么大的地方,不出几下就又红又肿,年筱夏的哭声也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哀号。

就在骑虎难下的时候,门外传来救苦救难的怒吼:“陈慕白!你给我开门!”

陈慕白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幸亏张初颜没有理会他的威胁,搬来了张汉鼎这尊大神,不然年筱夏不疼死,他也要心疼死了。

替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年筱夏提上裤子,陈慕白赶紧拉开门:“大哥。”

张汉鼎瞅一眼趴在床上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年筱夏,再看看他手里的刀胚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扬手就是一耳光:“你还闹得没完了是不是?你就不怕把人打坏了?!”

陈慕白捂着脸一言不发,倒是年筱夏哀哀地转过已经羞红了脸低声道:“张大哥,你别骂慕白哥哥,是我错怪他,差点弄丢了荷包。”

张汉鼎已经听张初颜说了个大概,因此只叹了口气道:“你以为筱筱是戏班子里摔打出来的丫头?她禁不禁得住你就不想想?”

“大哥,”陈慕白无端觉得这话刺耳,抬头只盯着他质问,“戏班子里摔打出来的丫头怎么了?”

张汉鼎猛然醒悟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戳中了他的隐伤,无言半晌才摆了摆手:“罢了,是我说错话,我只是提醒你,并没有旁的意思。”

等张汉鼎走了,陈慕白才呆呆地放下手里的刀胚子,抱起沉默着的年筱夏安抚道:“筱筱……”一句话没说完,年筱夏竟然扭过头生硬道:“你别叫我!留着话去陈姐姐坟上说吧。”

陈慕白气得手扬在空中半晌才缓缓放下来:“你还要胡闹?”

“我才没胡闹!张大哥随口的一句话你都能想到她,还来哄我!”年筱夏抹了抹眼泪,“要不然你为什么不敢带我去祭奠陈姐姐?你是怕我去了你说话不方便,还是怕陈姐姐怨你?”

“你——”陈慕白简直哭笑不得,半天才开口道,“刚才我是有些反应过度,这个我承认,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能忍受大哥话里的轻视,毕竟我也是从戏班子里出来的。”

年筱夏低头想了想又不依不饶地问:“那昨天呢?”

“昨天——”陈慕白搂紧年筱夏,歉疚道,“对不起,我怕你不高兴所以才瞒着你,以后不会了。”

年筱夏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低声道:“你心里,还有陈姐姐吗?”

“寄柔……”陈慕白的目光在一瞬间有些涣散,思考了很久才道,“寄柔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忘记她?”见年筱夏恹恹不语,握住她潮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在这里。”然后又指向自己的心口,“你在这里。”

年筱夏仔细回味了一阵子,终于破涕为笑:“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不过有一个条件——以后不许再打我!”

陈慕白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筱筱,你觉得我是一个喜欢谈条件的人吗?”

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里与张家院子一样,都种了蓬蓬勃勃的紫藤花,据张汉鼎说,这是因为三娘的名字叫做紫藤,因此张定北在她剿灭匪患那年,在秦城内外种满了紫藤,奇怪的是,自从张定北去世,三娘跟着殉情之后,满城的紫藤便都枯萎,唯有张家大院和原来的省府——现在的司令长官部院子里的紫藤依然盛开如故。

这个故事听在旁人耳内,也许是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但是在林应铭眼里却是无尽的伤痛——紫藤花开的四月,那个对未来充满了希冀的顾杏雨,都随着暮春一同归去了,无声无息,无影无形。

几乎是出于习惯,最近每当他处理完公文的时候,都要拧开收音机,慢慢地一个一个频率调过去。在那句嚣张的“从此在电波中再听不到中国人的声音”之后,中央社总社竟在几小时之内奇迹般地重新开通了电台,各条战线的战况和国府的抗战决心随着电波重新传遍世界,但是滇缅战场却如同失语一般,尤其是顾杏雨,好似这个人就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林应铭叹了口气,正打算关掉收音机时,里面传来的话却让他紧张的心脏都要吐出来了:“……松山战役,腾冲战役,密支那战役,被日本认为是其在亚洲战场上的三次玉碎战,中国军人打出了军威国威,全体中国人向他们致敬!……松山战役详情来自中央社同仁宋语兰同志,顾杏雨同志在滇缅战场上发回的最后报道,他们用生命捍卫了新闻自由……他们的遗骸将与远征军烈士一同下葬于松山,中央社全体同仁对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后面的话林应铭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他无力地在收音机旁边坐下,似乎想从里面听到关于那条新闻的修正——顾杏雨还活着,可是最后只是长久的默哀,用沉默表达着最悲痛的事实,斯人已去,青山埋骨。

门轻轻地被推开,吕虞慢慢走到他身边,站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问:“文策,你都听到了?”

林应铭避开她的目光,深深叹了口气:“杏雨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顿了顿,他突然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双手扶住吕虞的肩,下意识地道:“亲爱的,我们结婚好不好?”

吕虞被他突如其来的求婚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林应铭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长发里喃喃道:“小鲤鱼,脱掉这身军装嫁给我,我不能再让你冒险。”

吕虞怔怔不语,半晌才轻轻推开他反问:“文策,你明白你在说什么?”

林应铭点了点头:“我明白……”

“我不明白!”吕虞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是因为想到顾小姐对不对?你害怕再次承受失去对不对?可是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脱掉军装,放弃使命,躲到你的背后,那么我这一生,都会活在顾杏雨的光环和阴影之下。”

听了她这一番话,林应铭只觉得又对又不对,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吕虞顿了顿,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颊上落下一吻:“亲爱的,原谅我的自私和占有欲,但是我爱你。”

林应铭在心底叹了口气,想起安又柏调侃的那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从前太过低估了你身边的女人?”,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这是对自己从前流连花丛的报应么?

当天晚上,在司令部里为顾杏雨举行了简素而庄重的私祭,聂绮烟带来的国防部签发的嘉奖令使得气氛更添了几许悲凉,死者已矣,身后哀荣不过徒增伤悲。

自从开战以来,这是张初颜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震慑,一个和她一般的花样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在一瞬之间,原来再见就是永不再见,原来每一次的道别,都可能是永别。

想到这里,张初颜忍不住地看向张汉钧,在这一刻,她无比畏惧命运——原来他们离永别竟是那么近。

这样的情绪似乎弥漫到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直到最后仅剩下聂绮烟和钟维、林应铭三人时,聂绮烟才看着那张笑靥如花的照片,深深地吐了几个烟圈,半开玩笑地回头向林应铭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记得把我的照片挂在他房间里,”她笑嘻嘻地指了指钟维,“我要看着他娶妻生子。”

“绮烟!”钟维瞪了她一眼,“什么忌讳都敢说!”

“忌讳?”聂绮烟起身倚在他肩上调笑道,“你们那边不是讲究无神论唯物观么?”这话一出口,钟维脸上立时变了颜色,林应铭也沉下脸道:“绮烟,你真是什么都敢胡说!”

聂绮烟丝毫不惧他二人的脸色,向林应铭笑道:“林大司令,我们久别重逢,你要不要这么不解风情?”

林应铭苦笑着起身挥了挥手:“好了,不打扰你们了。”

等到林应铭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钟维才回手揽住聂绮烟的纤腰:“绮烟,你现在是愈来愈淘气了。”

“谁让你不肯跟我一起走。”聂绮烟挣了挣没有挣脱他的手,索性顺势环住他的脖子,“那边就那么好?比我还好?”

鲜艳欲滴的朱唇贴在钟维的面颊边,温热的气息如兰似馨,几乎在那么一刻,钟维就要缴械投降了,然而他终究还是淡淡笑道:“你为什么不肯为我留下?海上观音让你走你就走,他就那么好?比我还好?”

“你——”聂绮烟又气又恼,却被他堵得无言以答,钟维在她耳垂上轻轻吻了吻:“你的问题和我的问题一样,没有可比性,你是我独一无二的无怨无悔,明白吗?”

聂绮烟沉默一阵子,轻声道:“盟军诺曼底登陆之后,巴黎成功解放,欧洲战场态势发生根本性变化,总部认为,现在是撤回欧洲战场的最好机会……”话没有说完,就被钟维温柔地堵住了双唇,缠绵热吻之后,钟维才在她耳边道:“不必解释,考文垂轰炸中你失去了什么我都知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聂绮烟愣怔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无条件支持?你的支持就是放我离开,一点儿也不留恋?”一边说,一边挥掌狠拍在钟维的臀上:“你知不知道,你种姿态就是欠揍!”

钟维无端挨了这一下,无奈地皱了皱眉:“你还讲不讲理?”

“我才不要跟你讲理!”聂绮烟顺手又是一巴掌扇下去,钟维一动不动的承受着,他知道四年前的考文垂轰炸中,聂绮烟失去了她挚爱的人,带着伤痛被派遣回国,现在她要回去用复仇了结那一段过去,他怎么能拦着?就像他不愿跟她一起走一样,那边他已经离开了近十年,也许早已跟记忆中不同,但是就是不肯甘心,他们的精神家园,原来一直都是两个地方,如同两条相交线,汇聚一点之后,终究是要各奔东西。

聂绮烟毫无章法地在钟维臀上拍打着,手掌已经是火辣辣的疼,却似乎抵不过心里那一丝似有还无欲说还休的不平,她宁可他怒他气他咆哮,也不要看着他这般风淡云轻说再见,虽然那句“随心所欲兴之所至无怨无悔”是她说出来的,可是现在还远远没到兴尽而归曲终人散的时候,更何况,她是女人,她有反悔的权力和无理取闹的资格。

终于,在她泪流满面的时候,钟维狠狠地攥住她的手腕低吼道:“你不知道我会心疼吗?”一语未毕,已将她牢牢束缚在自己怀里,大手游走到她被旗袍包裹得曲线毕露的臀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摩挲起旗袍下摆:“我说过,如果你再让我心疼,我会让你肉疼。”巴掌毫不犹豫地摔下去,聂绮烟却没有不感觉到疼,如同灵魂被释放一般伏在他起伏的胸口。

钟维双手揉搓着柔软的圆丘,然后褪下最后一层薄薄的防备,滚烫的巴掌落下去,激起令人心悸的声音:“照顾好自己!”聂绮烟不知是痛还是回应,低低的“唔”了一声,却令钟维更加不能自已地挥掌:“做事情要三思而行!不许冲动!不许再逞英雄!”直到那两团柔软的肉丘已经滚热烫手,钟维才哽咽道:“如果有人能够护你周全,不许拒绝!”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聂绮烟,她攀紧了钟维的脖子泪如雨下:“钟维,你混蛋!”

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在这个时候,钟维再也忍不住地滴下泪来,顺着面颊直落面前妖娆的颈窝。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将聂绮烟的旗袍撕下了,直到那滚烫的身子被他压制在桌沿他才清醒过来——洁白的胴体在月光之下,如同献祭一般,再没了平日里的肆无忌惮,妖娆妩媚和圣洁凛然,竟然可以这样和谐地出现在他面前,宛如梦幻,被他巴掌热吻过的臀上,如同雪地红梅,不管不顾地撩拨着他的欲望。

终于,他俯下身,从锁骨一路舌尖轻旋,直到肚脐,一条银亮的水线仿似指点了他的归宿,那一杆韬光养晦的长枪就在这一刻,向着那水草丰美的领地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只是离别,终会有再见之时。

在聂绮烟含泪带笑的面容前,他努力不去想刚刚那场祭礼上关于再见和永别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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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们有木有嗅到一点将要完结的气息?灭哈哈哈哈哈~~~被这个坑摧残的不成蝶形,即将标本的某蝶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

钟维和聂绮烟抵死缠绵的时候,张初颜正与张汉钧并肩慢慢往家走,顾杏雨逝去的悲伤和对未来的茫然,让他们一点儿交谈的欲望也没有,就这么默默地一路无语。

与往日一般,张汉钧一直把张初颜送到卧室门口就准备回书房去,刚转身走了两步,张初颜却在身后低低地唤住他。

“还有事?”张汉钧转回身含笑的眸子带着征询看向她茫然的脸。

张初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张汉钧,也许是顾杏雨的死给她的震撼太大,也许是那一缕关于再见和永别的悲哀让她比平日里更加脆弱,因此才下意识地出声,沉默半晌,她终于还是咬咬嘴唇抬头微微一笑:“……晚安。”

回身迅速关上门,张初颜紧紧靠在门上,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眼前竟然一直晃动着张汉钧那双含笑的眸子,就像弯弯新月,在难分五指的黑夜里洒下淡淡的光亮,不刺目也不醒目,不声不响的存在,让她莫名心安。

想起来今天见到林应铭时,好像没有了那种心头鹿撞的感觉,虽然也有似有似无的悲伤,但是这种难过,似乎更接近例行公事——不是为了爱而不得,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痴情错付。

此时张初颜终于幡然醒悟——原来信誓旦旦的非君不嫁宁为玉碎,到头来都抵不过一句轻飘飘的年少轻狂。

定了定神,她疾步走到衣柜边翻出那一方大红喜帕,轻轻蒙在脸上,遮住了面颊上的浅淡红晕。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蒙着喜帕昏昏睡去,梦里一片盎然喜气,依稀中好像倚在门边向张汉钧微笑,但是想要说的绝不是“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张初颜忐忑不定地走进餐厅,却没有看见张汉钧的影子,只有陈慕白稳坐在餐桌前,似乎是专门在等她。

“汉钧跟着大哥去接安长官了。”陈慕白替她盛了一碗粥,然后试探道,“颜颜,你打算还要把汉钧晾上多久?”

张初颜默默喝了两口粥才答非所问:“大哥不是让你去商号跟傅掌柜学生意吗?怎么还不走。”

陈慕白苦笑着摇摇头——他和张初颜之间究竟不比张汉鼎,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实在不好深说,因此只是起身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替汉钧感到委屈罢了。”

一直到陈慕白离开,张初颜都是怔怔的——委屈?她一直以为委屈的只是她自己,带着遗憾和不甘这样仓促地嫁人,就连大哥也说了,是为了让张汉钧名正言顺的留在张家。可是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张汉钧就不委屈吗?除了张家,在秦城还有他嫡亲的姨母莫夫人,再退一步讲,他的军饷已经足够养活他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张家?不是他离不开张家,而是张家离不开他!

张汉钧愿意娶她,也许还是因为爱。顿悟了这个问题,张初颜竟然莫名欢欣起来,原来她的遗憾和不甘仅仅只是因为那个貌似功利的目的。

妾发覆额,郎骑竹马,多年前的两小无猜,其实早已注定了十四为君妇,十五始展眉。

就在张初颜带着忐忑等张汉钧回来时,却又一次陷入了失望——直到晚饭时候张汉钧都没有回来,倒是安又柏应张汉鼎的邀请头一次踏足张公馆。

一颗本来已经决定敞开的心,就像攒足了力气去搬面前的石头,结果被轻飘飘的闪了个跟头。

因为安又柏的到来,虽是家宴,却丰盛甚于年节,林应铭、年筱秋、莫繁若、吕虞悉数到场,张公馆里热闹非凡,张初颜却俨然局外人,更因了林应铭无意间的一句话,情绪瞬间跌落谷底:“汉钧陪着然然逛了一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安又柏听了哈哈一笑,指着张汉鼎戏谑道:“我原本是看好汉钧做女婿的,谁知架不住近水楼台,到头来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听他这样说,张初颜更是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就在这时,门外恰恰传来安然的声音:“你们吃好的也不等我们!”话音未落,人就旋了进来,张汉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笑道:“你还吃得下?”张初颜看着他们,心里更是泛起难言的酸楚,仿佛张汉钧跟安然才应该是一对,而她不过是横插其中,早上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信心,就在心思的一个来回之下灰飞烟灭了。

张汉钧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快,见她碗里的豆腐都快被戳成豆腐渣了,便逗趣道:“不好好吃饭,可是要等着跟然然抢点心?”

安然听了扭头向林应铭抱怨道:“表哥你瞧,二哥哥就会拿我开心。”

这句普普通通的抱怨落在张初颜耳里却是刺耳无比——一个是她年少钟情的男子,一个是她此生依靠的夫婿,却偏偏被安然这般左右逢源,积蓄已久的怨气终是忍不住了,嘴角挑出一个淡淡的笑意,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满桌人听见的声音道:“想到下个月就是姐姐的忌辰,我吃不下。”

此言一出口,桌上的人顿时神色各异——张初颜所说的姐姐,就是早逝的张家长女张初颖,当初背负了家族命运远嫁云南,然而世事无定数,初颖过门还不到一年,原本威势赫赫的婆家,竟然在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乱世之中沦为新政府的清除对象,张初颖就在那一场灭门的暗杀里无辜丧命,张定北痛失长女,一怒之下便与暗杀策划者之一、原本的至交好友安又柏割袍断义,反目成仇,甚至在安又柏代表新政府前来谢罪之时,用一根麻绳捆在马后撵出了秦城。

谁都没想到张初颜会突然提起这个时候最忌讳的话题,桌上一时间沉默的可怕,半晌,张汉鼎才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怒火:“四儿!”

倒是安又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颜丫头说的有理,明天我也该去给你父亲上炷香,我们多年兄弟……想来履岳兄如今也该原谅我了。”安又柏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化解了尴尬气氛,再加上林应铭和年筱秋二人刻意频频举杯,不多时便又热闹起来。

张汉钧这才低低斥责:“刚才胡说什么呢?越来越不懂事了!”

张初颜本来是有些后悔的,但是张汉钧现在在她心目中已是“不守夫道”,再被他这样义正词严的呵斥,那一星半点儿后悔就都化作了满腹委屈,不声不响地坐了一阵子,放下筷子道:“大哥,我吃饱了,安长官你们慢用。”说罢也不等张汉鼎说话,转身便走了。

张汉鼎气得握了握拳,碍于安又柏在场,只得强压怒火向张汉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去看看,自己则还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在座的人都感觉到了异样,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张初颜这样反常究竟是为什么。

倒是安然托腮看着张汉钧的身影,突然笑道:“初颜姐姐吃醋了。”

“吃醋?”林应铭疑惑地看着她,“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安然迎上满桌怀疑的眼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们都没有意识到,初颜姐姐已经是张太太了吗?”然后笑着看向吕虞:“要是我表哥扔下你带着聂小姐出去,你会不会生气?”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不仅是当局者迷,就连这一众旁观者也并没有搞清楚,张家四小姐早已凤冠霞帔,拜天祭地做了堂堂正正的张太太了!

张汉钧并没有听见安然鞭辟入里的分析,也顾不上去想张初颜这样反常的缘故,怒冲冲地上楼推开房门,正看见张初颜背对他坐在桌前,随手抽了本书心烦意乱地翻着。

“颜颜。”张汉钧见她不回头,努力压抑了情绪唤道,然而这却使得他的声音毫无感情,听在张初颜耳内,竟比骂她一顿还要难过。

见张初颜不说话,张汉钧继续耐着性子开口:“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发什么疯?当着安长官的面让大家多难堪?”

听到“当着安长官的面”,张初颜终于是忍不住了,头也不回地道:“我好不好的,与你什么相干?你若是觉得我扫了安家人的面子,大可下去跟他们赔罪,何苦来找我?”

张汉钧被她着不阴不阳的一番话直气得双眼冒火,半晌才疾步走到桌边,劈手夺下她手里的书狠狠摔在地上:“你给我站起来!”

张初颜垂眼不去看他的脸色,僵持了半晌,终于还是默默地站起身来。

张汉钧在她面前踱了两圈,叹了口气道:“下去向安长官道歉,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谁知张初颜却丝毫都不领情,一语双关道:“可是已经发生了。”

“你……”张汉钧气得扬手欲打,手在空中停滞了半晌到底还是硬生生地收了回来,“我现在没工夫收拾你,你先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罢拂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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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猫乃不更文,瓦也木有码字的欲望了。。。。

张初颜呆呆地坐在屋子里,心里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害怕,不管怎么说,今天在宴席上的行为太离谱了,在起身离开的时候,她根本不敢去看张汉鼎的眼睛,她很明白,如果当时看到张汉鼎,她根本就没有拔脚的勇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楼梯上却并没有一丝声响,张初颜在屋里坐立不安,脑子里竟然莫名开始猜想张汉钧的行踪——也许他又陪着安然出去了,也许明天他就会说这场婚姻根本就是个错误,她不过是他的妹妹……不着边际的猜想让她完全忘记了害怕,索性推开门匆匆往楼下去看个究竟。

刚拐下一楼,就看见厅里只剩下张汉鼎、张汉钧两个人,张初颜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在张汉鼎的目光投过来时,又猛然提了起来。

不等张汉鼎说话,张汉钧先自急冲冲地开口了:“谁准你出来的?”

张初颜站在楼梯拐角,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干脆低了头一言不发。

张汉鼎却是心知肚明的微微一哂,张汉钧到底还是心疼了,生怕张初颜在自己的气头上吃亏,不过张汉钧想不到的是,相比起张初颜在安长官面前的无状,张汉鼎更在意的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有了改变的迹象。

因此张汉鼎只是淡淡道:“我已经把四儿交给你了,该怎么管,管成什么样都是你的事情,如果下回再发生这种事情,我就只跟你算账。”

“喂——大哥……”看着张汉鼎转身潇洒离开的背影,张汉钧无力地喊了两声,最终还是无奈地往楼上走去,经过已经傻掉的张初颜身边时,没好气地叱道:“跟我回去!”

回到卧室,张汉钧顺手锁上门,回身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张初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颜颜,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初颜听到他这句无奈的问话,起初心里是有些愧疚的,然而转念想到他们之间近二十年兄妹,如今结缡已近一月,张汉钧却还在问她到底想怎样?所有的愧疚和感动就全变成了不能言说的别扭,况且张汉钧向来疼她,她在张汉钧面前亦是任性惯了,便别过脸低声道:“不用你管!”

“你再说一遍。”张汉钧剑眉紧挽,声音已是渐渐冷下去,张初颜心里虽然忌惮,但是面子上却不肯服软,又嘟哝道:“不用你管。”话音刚落就被张汉钧扯过去在屁股上狠扇了一巴掌:“再说一遍!”

张初颜屁股上火辣辣的痛,知道张汉钧是动了真怒,心里反倒更加别扭起来,噙着眼泪哽咽道:“不用你管。”

张汉钧几乎要被她少见的倔强气笑了,抱臂看着她良久才下定决心般道:“大哥给我的板子,我本来没打算用,现在看来,倒是你等不及了?”说罢从书桌里取出张汉鼎送的“嫁妆”,直直指向床沿:“你自己过去还是等我动手?”

张初颜的心虽然已经缩做一团,但是嘴上却还是拉不下面子认错,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俯身趴在床沿上。张汉钧的怒火被她看似乖顺的举动更拱起来几分,扬手毫不收敛的一板子抽下去,张初颜只挨了这一下就后悔了,她没想到张汉钧真舍得下这样重的手,又委屈又害怕地哭出声来,张汉钧怒犹未消,接连几下都打在挺挺翘翘的臀峰上,张初颜终于忍不住地小声哭道:“二哥,疼……”

“疼?”张汉钧挑了挑眉冷声道,“不疼你就不肯认错,对不对?”说着又是一板子落下,恰落在上一记的位置,张初颜尖叫着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双手护住屁股哀哀哭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张初颜,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管不了你?”张汉钧的话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怒意,还没等张初颜说话,就伸手把她拖翻在自己腿上,左手手肘狠狠压住慌乱扭动的腰,右手已经极迅速地剥下底裤,还带着板子余温的两颗光溜溜的屁股蛋儿跳脱在手边,张汉钧顺手一巴掌拍下去:“用不用我管你?”

“用,用!”张初颜早就被他吓住了,也顾不上光着屁股趴在他膝头的羞涩,只顾上连连点头,“二哥,二哥我真的知道错了……”话没说完就又挨了一巴掌:“你二哥是慕白!给我记清楚了!”

张初颜哀叫一声,还来不及体味他话里的深意,张汉钧就已经拎起板子轻轻放在那浑圆诱人,红白交错的屁股上:“大哥的板子你挨的不少了,我的规矩就和大哥一样,明白没有?”

虽然知道今天这顿板子是躲不过去,但是当屁股真的挨上凉飕飕的板子时,张初颜还是吓得眼泪成串滚落,半天才颤抖着点点头:“明白了……”

张汉钧也再不多说话,只管扬起板子不紧不慢地落在趴在自己腿上颤抖扭动的屁股上,挨了十多下,张初颜的啜泣就已经变成了哭喊,嘴里开始语无伦次的告饶认错:“呜……疼!啊——我错了我错了,啊!我再,再也不敢了啊——”

张汉钧却是充耳不闻,仿佛下了决心要给她一次教训,虽然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减了几分,但是张初颜的屁股已经是一片通红,臀峰已经清晰可见地肿了起来。

许久没有挨过板子的张初颜,似乎耐痛值也下降了不少,见张汉钧不肯轻饶,竟然挣扎着从他手底下滑落在地,跪在他两腿之间哀哀哭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疼,屁股要打烂了……”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张汉钧的脸色,见他眉头微皱,便抢先抱住他的脖子哭道:“我是气你和安然……安长官还说他原本要你做女婿……我,我……”一边说,一边把已经羞得滚烫的脸深深埋进张汉钧的胸口。

过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张汉钧的声音透过胸腔,如同冬衣领缘的风毛,软软的,痒酥酥的钻进她耳内:“傻丫头,你这个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怎么总也改不掉?是不是打得轻了记不住?”说着话,手已经轻轻探到她身后,张初颜吓得慌忙仰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张汉钧:“疼……哥哥不打了好不好?”

张汉钧看着她小脸通红泪光盈盈的样子,早就舍不得了,笑意终于直达眼底:“以后再敢犯,我就把你的屁股打烂。”

张初颜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于是挂在他胸前笑道:“我听大哥说,要是我再犯,就找你算账,下次……你还有力气打我么?”说这话的时候,她那还带着少女体香的小臂紧贴在张汉钧脖颈上,温热的气息似有似无地扑在张汉钧面颊边,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让张汉钧意乱情迷,他几乎是冲动地紧紧搂住张初颜,含混不清道:“颜颜,你还要我去书房住么?”一边呢喃,一边探到被自己打肿了的屁股上轻轻揉搓着。

张初颜被他这句话问的红了脸,扭了扭身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尴尬的沉默之后,张汉钧终于冷静下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说罢起身欲走,刚刚转过身,就被张初颜从背后紧紧抱住,耳边传来低如蚊鸣的声音:“哥哥,你别走好不好?”

张汉钧转过身,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等一等。”

五分钟之后,一对龙凤红烛重新在屋里燃起,龙凤喜帕盖住了张初颜宛若桃李的脸。

张汉钧看着墙上跳动的影子,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又是一场恶战在即……他摇了摇头,努力甩开今天安又柏在司令部里流露出的前所未有的担忧,至少现在,还是一段好时光吧。

他这样想着,用一根秤杆轻轻挑起盖头的一角,耳边似乎又传来那天傧相高亢的声音:“礼成——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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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房啦圆房啦~话说现在M/F各种不会写啊啊啊啊!!!考虑下一场是不是换个男银拍一拍啊~~

然后今天二更,潜水党们,乃们就不浮出来透个气咩?→_→

一夜红烛高烧,春意娟娟,张初颜早已不去想面前这个人究竟是谁,是兄长还是夫婿都不重要,在他的极尽温柔之下,她终于如同矜持的月下美人,在这样一个旖旎的夜里拼了全力绽放。

第二天,张初颜是在张汉钧拉开窗帘之后,在倾泻满屋的阳光里睁开眼的。

“睡醒了?”张汉钧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她微笑道。

张初颜被他看得莫名心慌意乱,扭过头将脸埋进被子里,耳边又传来张汉钧的声音:“我就要走了,你也不想再看我一眼么?”

听到这句话,张初颜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这才发现张汉钧竟然早已穿戴整齐,一袭整肃笔挺的墨绿军装更衬得他英姿勃发。

“你要去哪里?”张初颜也顾不得羞涩,迅速翻身起来拉住他的手,“怎么突然就要走?”

张汉钧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军事秘密。”

此时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的高级将领都已经在会议室里坐的笔挺,在安又柏走进来的那一刹整齐迅速地站起身来,安又柏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让他们坐下,只是严肃地扫视一圈,然后沉声道:“此次会战,常公指示由我亲自指挥,第三、五、九战区协同作战,在座的各位都应该清楚此次会战的重要,不必我多说,列位想必都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的话音一落,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肃然高声道:“以身报国,在此一战!”

张汉钧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直到外面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才转身搂了搂眼圈都红了的张初颜,在她面颊上轻轻吻了吻:“我要走了,乖乖等我回来。”

这不是张初颜第一次送他出征,但是心境实实迥异从前,低头半天才闷闷道:“不许骗我。”

秦城内外刀枪雪亮,在阳光下反射出腾腾杀气,张汉鼎站在车门边,有些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城门——那盏破碎的风灯在白天几乎看不出异样,但是仅剩的残片却似乎一直扎在他的心头,距离点亮它的日子,到底还有多久?

莫繁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自然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强笑着劝慰道:“子臣,这盏灯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只等你们凯旋归来。”

张汉鼎无言地握紧了她的手,最终只是低声道:“我该走了。”

“你,不想跟我说点别的吗?”莫繁若俏皮地笑了笑,“比如——那三个字。”

“我……”张汉鼎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然而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我爱你”,他是不习惯这样表达的,更何况是在这个时候。

莫繁若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退让一步:“那你吻我一下。”

张汉鼎苦笑着摇摇头,做贼般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戴着雪白手套的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照顾好自己,最多两个月,等我回来。”

说是最多两个月,然而直到丁香花开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凯旋的影子。

这一场恶战,秦城作为后方中的后方,城里的兵几乎都抽空了,不仅仅是张家,几乎大半个秦城,家家都有上阵厮杀的男丁,因此这个暮春,过的格外折磨人。

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虽说秦城里红愁芍药,翠冷芭蕉,然而这样的景象在炮火隆隆的前线,在每一刻都有人倒下的阵地上,几乎是不足挂齿的。

张汉鼎等人自从空降到芷江之后,就在安又柏的安排下各自就位,年筱秋随着安又柏坐镇指挥,张汉鼎和林应铭分别奉命克复东南、西南沿线沦陷点,安又柏下了死命令,务必在两个月之内打通战线,反守为攻。

凭着精锐装备和各部官兵的一往直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林应铭的已经完成了任务,只等与张汉鼎部会师反攻,而张汉鼎却是踢到了铁板——就在距离林应铭不过数百里的德城遭遇了日军最强悍的师团,动用了两个精锐师竟然都没有攻下德城这个会战枢纽,眼看距离安又柏的最后期限愈来愈近,张汉鼎再也坐不住了,做出了一个万般无奈的决策——亲自率军支援德城。尽管从地图上看,这个决策非常的不明智,德城周围是典型的平缓山地,况且周围驻有日军的几个旅团,若是稍有不慎情报泄露,一旦被穿插迂回,胜负就在一夕之间了。

虽然此举大有风险,但是军令如山,若是到期不能完成任务,且不说战局,单单是这个责任,他张汉鼎也是万万负不起的,因此他在安排一队人马奇袭敌人后方粮草之后,义无返顾地踏上了前往德城的征途,除此而外,他别无选择。

起初战局倒是在艰难之中进展顺利,在长官亲自压阵的巨大压力和动力之下,久攻不下的德城门户玉顶山被顺利拿下,眼看就要克复德城的时候,张汉鼎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原本应该策应他侧翼的两个旅,竟然被敌人的烟雾弹迷惑,贸然在原地停滞了一夜,而这一夜,足以令敌人游刃有余地穿插迂回,包抄两翼,加上后方德城里的日军,张汉鼎率领的两个师一万多人,竟然被团团围困在玉顶山,虽然暂时还有火力支持和制高优势,但是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人,以及难以为继的弹药粮草,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司令,”冯彦炳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走到张汉鼎身边,“林长官的电报,要咱们再撑两天,他马上派汉钧前来支援。”

张汉鼎只扫了一眼就拧紧了眉,踱了两步吩咐道:“马上给他发电报,千万不要动他那边的人马,再支撑五六天,西线的援兵就能到了。”

冯彦炳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林应铭的支援,于是恳切劝道:“司令,咱们的弹药最多只能撑两天了,现在援兵迟迟未到,阵地上已经有人开始动摇军心了!”

“糊涂!”张汉鼎本来就因为重重压力烦躁不堪,因此说话的口气也极为不好,“你看不出来这是典型的‘围点打援’战术吗?日军就等着他们那边松动,在半路伏击,如果运气不好,连已经打通的阵地都有可能丢失,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到吗?!”

冯彦炳知道他压力极大,况且这些确实是他疏忽了,因此再不敢多说,只立正应了一声“是”就转身要到一边发电报。

“等等,”张汉鼎唤住他,沉吟片刻才下定决心,“命令督战队上阵地,有动摇军心,不敢迎战的,就地枪决!”

冯彦炳愣住了,所谓督战队是张定北当年的首创,不到凶险万分的时候轻易不用,自从张汉鼎主政以来无论怎样的恶仗都不曾提起督战,看来张汉鼎对局势凶险程度的判断,已经等同于生死之战了。

果然,玉顶山之战的惨烈出乎所有人的预计,当初张汉钧区区4000人的包围战,在这场战斗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虽然张汉鼎用不到两万人的兵力对抗数倍于己的对手,用仅够三天使用的弹药死死扛了五天,已足够成为军史上的一段传奇,但是战场上究竟还是要依靠胜负定论的,虽败犹荣不过是一句骗人的鬼话,成王败寇,哪管你正义与邪恶,卑劣与高贵?

“司令,弹药即将打光,兄弟们已经做好了拼刺刀肉搏战的准备,”冯彦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苦劝了,“司令带人突围出去吧,若是司令倒下了,兄弟们就没指望了!”

张汉鼎走出指挥所,看着滚滚硝烟,突然想起那回在大孤岭时带人增援的莫繁若,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莫繁若梨涡淡淡,巧笑嫣然,似乎在俏皮地问:“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张汉鼎闭目吻上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也许这一回,我终究是要失约了。

我爱你,对不起。

等他睁开眼时,脸上已不见了一丝柔情,他还是战场上的铁血将军,即使死,也要站着死:“冯彦炳!”

“到!”

“给安长官发最后一份电报,报告德城战况,然后把我的军刀拿来,跟我上阵地去!”

冯彦炳愣住了,他已经听明白张汉鼎的意思——绝不肯苟且突围,早已下了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尽管知道张汉鼎的决心已定,他还是忍不住地劝道:“司令……”

话没出口,就被张汉鼎决然的声音打断:“生于军旅,死于行伍,吾何憾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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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题外话,昨天看到条疯狗,【当然前一阵子还有条疯狗,不过欠起来还差一个档次】我心情很不爽,在此奉劝你:你他妈以为你是个神马玩应?你这种渣渣,除了放屁不打磕巴你干啥顺溜?女人怀孕尿检显阳性,你尿检显骚性的吧?做人难,做贱人难,做个你这样不要脸的贱人他妈难上加难!如果说嘴皮子犯贱也是你骄傲的资本,那武大郎也能打NBA,男足也能捧世界杯,潘金莲都没脸跟西门庆睡了!

最后奉送你一句话:能玩玩不能玩滚!坛子里的傻缺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

别说我不敢点名,骂谁谁知道,看的人也知道,最后给你留点脸,麻溜滚走是你不再犯贱的唯一办法!

骂完以后,嘱咐各位妹纸:就是阿猫的办法,不要去理会他,直接举报就好,理他是给他脸~

还有,希望以前的以后的各位疯狗看到这段话,可以自动对号入座,慢滚不送!

张汉鼎在玉顶山被团团围困的时候,安又柏的总指挥部也不安稳,电话、电报此起彼伏,除了意料之中的林应铭、张汉钧而外,还有秦城和第九战区的各师、旅主官,都只提了一个要求——请缨前往玉顶山增援。本就因西线援军迟迟不能到位而大为光火的安又柏对于这些请求,统统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

在林应铭挨了数次训斥仍然不屈不挠地发来请战电报之后,沉吟半晌的年筱秋终于开口了:“安长官……”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安又柏就没好气地把手里的电报扔回他怀里:“如果你也是为了玉顶山,就马上给我闭嘴干活去!”

年筱秋笑了笑继续道:“卑职只是想提醒长官,从昨晚开始文策就改电话请战为电报请战,依着文策的性子,安长官不觉得蹊跷么?”

听了他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安又柏顿时僵住了,半天才咬牙道:“给我接通他的电话!”

果不出年筱秋所料,林应铭在第二次请战被驳回之后,就亲自带了张汉钧往玉顶山去了,为了迷惑安又柏,还专门安排钟维隔一段时间就往总指挥部发一封电报,按照估计,现在他率领的援军,距离玉顶山应该不远了。

安又柏没听完钟维的解释就气得狠狠摔掉话筒,在屋里踱了两圈,突然怒冲冲地伸手点着年筱秋的鼻子训斥:“你早就想到了对不对?拖到现在才肯说,根本就是同他沆瀣一气!”

年筱秋也不解释,只垂手站在一边听训,安又柏冷哼一声,拂袖走到桌边看着地图,半天才看向年筱秋:“还不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年筱秋摸了摸鼻子,早知道自己是瞒不过这个老狐狸的,因此讪笑道:“安长官早有安排,卑职不过锦上添花罢了。”说着拿起指挥棒指向地图上的玉顶山,“子臣虽然被围困于此,但是敌人却忽视了两点——第一,玉顶山是制高点,况且山势不利于大规模冲锋作战,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年筱秋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他们忘了这场会战的总指挥是安长官。”

安又柏忍不住在他腿上狠踹了一脚:“你给我说正经的!”

“还用卑职说吗?”年筱秋用指挥棒以玉顶山为圆心,轻巧地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中心开花战术,是安长官的成名之作啊!安长官这些日子的频繁调动,包括子臣强攻玉顶山,卑职都看的清清楚楚,这分明就是制造烟雾弹,诱使日军往玉顶山周边移动,等钻进了口袋再一举全歼啊。”

“不愧是‘小诸葛’啊,”安又柏忍不住露出赞赏的微笑,不过笑意转瞬即逝,声音也冷厉起来,“你既然都明白,还由着林应铭胡闹?!”

“安长官,虽然西线受阻对反包围计划影响不大,但是西线援军担负救援重任,他们若是不能到位,即便歼敌计划成功,只怕子臣也就……”年筱秋声音渐渐低下去,“卑职以为,安长官也是不忍的。”

安又柏叹了口气:“我原本只是想以两个师的代价完成计划,出于谨慎起见,这个计划并没有下达到各军,万万没想到张汉鼎居然会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峣峣者易折,果不其然啊……我那回对他说的话,他是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

“安长官,”年筱秋听出他话里的放弃,一向的淡定自若荡然无存,语气中遏制不住地带上了质问的意味,“难道你就舍得吗?!”

“我舍不舍得有什么关系?”安又柏一拍桌子,“你们都已经自说自话了,你还来问我!年筱秋我警告你,无事便罢,若是已经克复的阵地因为你们擅自调动的缘故丢失一寸,我就拿你们是问!”

玉顶山。

张汉鼎站在阵地上,眯眼看着山下的敌军,转身问军需官:“还有多少弹药?”

“报告司令,还有6枚榴弹,50枚手榴弹,子弹派发到人,每人也不过20余发。”

张汉鼎点了点头,猛地抽出军刀,雪亮的刀刃在阳光下焕发出嗜血的光芒,转身向身后的士兵高声道:“兄弟们,你们随张某人历经数次苦战,从未如今日之凶险,此战,我生国亡,我死国存!”

身后的士兵虽然连日苦战,疲倦不堪,但是眼中却焕发出烈烈神采,静默的片刻之后,有人高呼:“为国而死,事极光荣!”从一个人到一个排,一个连,一个营,最后连成炽热的一片,不分你我,毫无罅隙。

最后,无论是枪口还是刺刀,都坚定地指向山下,来吧,千万头颅共一心,岂肯苟全惜此身!

数日之后,各部顺利合围,会战从防守正式转入反攻,半月之内就歼敌近两万,收复大片失地,顺利夺回空中力量枢纽,日军全线回撤,会战大捷。

据中央社报道,此战第九战区张汉鼎部损失惨重,两个师在玉顶山一战中肩负诱敌深入重任,几乎全部打残,每个师的余部甚至不够一个团的建制,然而就是这支战斗力折损了三分之二强的部队,竟然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完成了使命,死守阵地七天七夜,创下了军史神话,该部军事主官张汉鼎将军也在战斗中负伤,右腿中弹仍亲自在阵地指挥,为各部完全到位,顺利完成反包围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张汉鼎是躺在病床上听莫繁若念这一段报道的,听完之后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反倒深锁眉头叹了口气。

“子臣,你怎么了?”莫繁若放下报纸,端了杯水递给他,“仗打赢了,怎么反倒长吁短叹的?”

张汉鼎还没有回答她,张汉钧就兴冲冲地进来了:“大哥,国防部来电,常公批示授予你中将军衔和卫国勋章。”

“你很高兴吗?”张汉鼎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张旅长。”

张汉钧一愣,稍稍一思索就明白张汉鼎是为什么生气了,于是赶紧陪笑道:“大哥,我……我去救援,也是听从林长官命令嘛,要是我们不去,我不得被颜颜和……”他眼珠瞟了瞟莫繁若,低笑道,“不得被颜颜和嫂子撕了。”

“你混说什么!”莫繁若涨红了脸咬牙道,“谁来之前还央求我帮忙求情来着?”

张汉鼎不顾莫繁若的劝阻从床上下来,勉强走到张汉钧面前:“还敢油嘴滑舌!你当我不知道文策起初是命令你留守宁城?若不是你非要与他同往,宁城怎么会得而复失?如果不是第五战区配合默契,及时增兵宁城,这场仗能赢的这样快?”他愈说愈气,靠在床沿支着身子,也不顾莫繁若在场,顺手摸起床边的拐杖就往张汉钧身上招呼。

“哥,大哥!”张汉钧既怕这时候有医生护士进来丢人,又不敢躲避,只狼狈不已地哀求,“大哥要打等伤好出院再打吧。”

张汉鼎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因此冷嗤一声:“你为这个挨得打还少?知道丢人以后就给我记清楚!”说着又扬棍欲打,张汉钧听到外面隐约有医生查房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了,一闪身躲到莫繁若身后哀求:“嫂子,嫂子……”见莫繁若不理他,心思一转赶紧改口:“表姐,姐姐,帮我劝劝大哥吧。”

莫繁若被他这句“表姐”叫软了心肠,摇摇头笑道:“平日里厉害,怎么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张汉钧看看张汉鼎的脸色,小声道:“表姐,我哪里厉害了,你这是给我下绊子呢?”看张汉鼎用拐杖点了点地板,知道这是要他过去,苦着脸蹭了过去,刚站好屁股上就挨了一记极狠的,也亏得他顾及颜面才死咬这嘴唇没有出声,倒是莫繁若看不过去了,上前拉住张汉鼎气道:“你适可而止好不好?这是医院,你非要把个专制家长的名声传出去才高兴?”

“你别管,这个混小子几天不敲打他就不舒服。”张汉鼎说着又是几棍子落下来,抽的张汉钧连连跳脚地嚷嚷:“表姐救救我,唉哟——大哥,哥,呃——姐夫——”

听到张汉钧嘴里这么胡乱嚷嚷出“姐夫”,张汉鼎愣了愣,竟是被他气笑了:“嘴里又混说什么呢?”

张汉钧挠挠头,不去看莫繁若要杀人的目光低声嘟囔道:“我……我叫漏嘴了。”

被他这么一搅合,加上莫繁若的温言劝阻,张汉鼎心里的气竟也消了几分,缓缓坐在床边训斥道:“这回的事情,文策替你揽下来了,你自己心里得有数,再敢这样胡来,我就把你交到军事法庭去!”

等张汉钧走了,莫繁若才冷了脸埋怨道:“汉钧兴冲冲来跟你报喜,你倒好,先给人一顿杀威棒!”

张汉鼎揽住她的肩道:“名利与我如浮云,与你相比,将军元帅都不过是粪土。”

莫繁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你是说你自己是粪土呢?张将军?”

张汉鼎哈哈一笑:“化作春泥更护花,粪土亦如是,对不对?将军夫人?”

“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跟汉钧似的了?”莫繁若红着脸扭过头去,却听见耳边幽幽传来三个字:“我爱你。”

“你说什么?”莫繁若转回身看着他

张汉鼎握紧了她的手:“知道我在玉顶山,最后悔的是什么吗?”不等莫繁若说话,他叹了口气又道:“我最后悔的就是出发那天没有告诉你我爱你,如果马革裹尸而还,只怕我死也不能瞑目。”

莫繁若把头轻轻依在他的胸口,听着强健有力的心跳,欢喜的泪水一点一点滑过唇边的梨涡。

窗外的鸢萝藤蔓纤细,花叶秀美,毫不张扬地开得星星点点。

茑为女萝,施于松柏,若能一生这样相依相偎,即使你不说这三个字又如何?你的爱,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罪魁祸首张汉钧被轻轻放过,但是林应铭和年筱秋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国防部的操场上,林应铭和年筱秋在飘扬的军旗下站的笔挺,阳光毫不吝啬地投射下来,初夏的天气,二人均是从里到外军装整肃,因此不到一个钟头,后背竟然已经有了浅浅的盐渍,汗水涌在军帽的帽檐边上,痒酥酥的难受,林应铭忍不住动了动眉,军帽稍一松动,汗水就如同泄洪般一涌而下,蛰的他眼睛生疼,却仍是纹丝不敢动。

年筱秋偷偷瞟了瞟林应铭小声笑道:“我上回罚站,还是十三年前做营长时候的事了。”

林应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摘了半天还是没把自己摘出去!”

“是啊,我原本想着怎么也算检举揭发有功,可惜呀——”年筱秋狡黠一笑,“我这个小诸葛,还是斗不过老狐狸。”

话音刚落,身后就飘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小诸葛,你说谁是老狐狸?”

年筱秋登时身子发僵,半天才敢扭回头看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安又柏,赔笑道:“安长官,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安又柏负手慢慢绕到他们面前似笑非笑道,“年参谋长,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年筱秋心下虽暗暗叫苦,然而心思一转之间已有了应对之道:“报告长官,狐善采天地之灵,智谋百出却无人之阴险狡诈,老则言其寿考绵长,虽历九死犹得一生,卑职说的便是如此之人。”

林应铭听了他这一番天花乱坠的解释,想笑又不敢笑,肩膀一抽一抽端的忍得极为辛苦,安又柏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有耍嘴皮子的功夫,给我写作战报告去!”说罢转向林应铭:“你跟我来。”

年筱秋没想到安又柏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愣了愣才劝道:“安长官,文策他……”

“年参谋长还记得我说过的话?‘若是已经克复的阵地因为你们擅自调动的缘故丢失一寸,我就拿你们是问’?”安又柏不紧不慢地截断他的话,“或者你也想一起去?”

年筱秋嘴角抽搐一下,赶紧打了个立正:“长官,卑职这就去写作战报告!”说罢迅速敬礼跑步离开了。

林应铭看着他的背影无奈苦笑,他早就知道这个小诸葛向来心思细密,就算是帮着他捅娄子,也从来都是不留把柄,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当然更没有陪着兄弟去死的觉悟——不过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叫不做无谓的牺牲。

跟着安又柏穿过操场,出乎他的意料,安又柏并没有回他的办公室,却是一路领着他走进了军法处的刑房。

林应铭站在门口看着那扇黑沉沉的门,心下一凛,安又柏带他来这里,难道是要以军法处置?心里虽然有些打鼓,脚下却一点儿也不敢停顿,紧跟着安又柏走了进去。

屋里早已有人在等候,见安又柏进来慌忙立正敬礼:“安长官好!”目光越过安又柏的肩落到林应铭身上,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惊讶:“司令?!”

林应铭也惊疑地问:“钟维?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等钟维回答,安又柏就开口了:“我让你们来这里,不是叙旧的。”说罢摘下军帽放在桌上,看着垂手肃立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伸手点了点林应铭:“在太阳下面站了那么久,可看明白了?”

“是,应铭罔顾军令,致使战局反复,甘受军法处置!”林应铭早已想好了答案,因此挺胸利落地答道。

安又柏却笑了:“军法处置?你刚刚授了勋,晋了级,林上将啊!那枚卫国勋章是统帅亲自挂在你胸前的,我现在用军法处置你,这是打我自己的脸,还是打统帅的脸?!”

林应铭听了他这番话,一时摸不清楚安又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只是低头不语,安又柏却也不理他,把目光投到钟维身上:“钟副官,你这个副官当得好啊,敢帮着自家司令瞒哄起我来了!”

钟维见林应铭垂着头不敢答话,自己更是不敢辩解,万一说错一个字,就两边不是人了,因此也便跟着低头不语。

安又柏见他们不说话倒也不气,悠悠转身从墙角的刑架上挑了根军棍,突然双手一托,准准向钟维扔去,钟维虽不明就里,却也反应迅速地将军棍稳稳接在手中。

“既然你们两个配合默契,这回不妨再配合一次,”安又柏指了指条凳,向钟维道,“四十,你替我动手。”

此言一出,林应铭和钟维都如遭霹雳,钟维更是吓得连连摆手:“安长官,这万万使不得!卑职,卑职这岂不是以下犯上么?”

“以下犯上?林司令的下属都是林家军了不成?不仅仅是阳奉阴违,居然在我面前也敢公然抗命?”安又柏走到林应铭面前逼视着他,“你给我解释解释,你是怎么带的兵!”

林应铭知道是自己让钟维发的那几封假请战真糊弄的电报火上浇油了,便赔笑道:“舅舅,都是甥儿的错,你就不要再责怪钟副官了。”

“责怪?我有责怪他吗?”安又柏淡淡一笑,“我是让他替我做点事情罢了,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这个举动唬了林应铭一跳,他是最清楚安又柏不过的,这绝不是要放过他们,而是要让他们悔不当初!因此赶紧拦住安又柏:“舅舅,我……我认罚。”

安又柏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一言不发之中却带着难以违抗的压迫感。

林应铭咬咬牙,脱掉军装外套放在一边,然后转身走到条凳旁,深吸一口气俯身趴下去,抬眼看看呆若木鸡的钟维,低声叱道:“还发什么呆?”说罢一横心反手褪下裤子,双手紧紧抱住了板凳头。

钟维这时也是看明白了,自己要是不动手,只怕司令还要吃更大的苦头,最后看一眼安又柏,知道这是再无转圜了,握了握手中的军棍,低声道:“司令,我得罪了。”然而军棍还没扬起来,安又柏就冷然道:“要是敢放水,我不介意叫人进来再回一次锅。”

一句话顿时让钟维的小算盘碎了个七零八落,低低应了声“是”,闭眼定了定神扬起军棍,砸在臀峰上,瞬间显出一道深红的印子,林应铭纹丝不动地伏在条凳上,暗地咬紧了牙关。

十下打过,林应铭的屁股上已经均匀布满了十条深红的印记,第二轮的十记,按规矩是要与第一轮的印子严丝合缝才算数,虽然每一下都如同砸在自己的心口上,但是有安又柏在一旁坐镇,再加上“回锅肉”的恐吓,钟维丝毫不敢放水,第二轮的每一下都覆盖在原来的痕迹上,二十下之后,林应铭的屁股上依旧是十条印子,只不过都已是微微鼓起的紫色檩子了。

林应铭此时似乎也忍到了极限,身子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起伏,额上的汗水糊了满眼。钟维却是比他还要难熬,几斤重的军棍拿在他手里如同千钧,每一下砸在臀肉上发出的闷响,似乎都在他心里产生共鸣,巴心巴肝的难受,身上汗如雨下,黄绿色的衬衣也几乎被汗水浸透成了墨绿色,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恳求地看了看安又柏,希望他能大发慈悲,结束这场几乎是遥遥无期的折磨。

“看我干什么?”安又柏瞅一眼冷汗淋漓的林应铭,眉毛都不动一下,“没力气了?”

钟维到现在才明白自家司令怎么那么多折腾人的花招了——都是跟这个老狐狸学的啊!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莫名其妙想到这句话,竟然不合时宜地笑了笑,然而当他回身扬起军棍时,胳膊还是控制不住地打着闪儿,半天也落不下去。

“磨蹭什么呢?”林应铭微微抬起头,嗓子憋了这些时候,声音嘶哑得已成丝丝缕缕,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决。钟维咬了咬牙,照着已经有些令人不忍直视的屁股打下去,这一记下去,林应铭终于忍不住地抽了抽身子呻吟出声:“唔……”

钟维此时只恨不得趴在那里的是他自己,就算被打的皮开肉绽也比这样的煎熬好受许多吧,然而在安又柏凌厉的目光逼视下,不得不硬着心肠机械地起落着军棍,而林应铭在那一声简短的呻吟之后,似乎也明白钟维的煎熬,死死咬住嘴唇再不肯出声,唯有抽动的双肩和紧紧抠住板凳头的青白的指关节让他的隐忍和痛苦无处遁形。

这一轮十下打完,钟维看着面前伤势狰狞的屁股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了,索性将军棍撑在地上,转身看着安又柏,还没开口,安又柏就淡淡道:“多说一个字,加十下。”

钟维又气又急,但他也不止一次听林应铭说过安又柏的刁钻,因此生生把求情的话咽了回去,正在犹豫的当口,外面传来年筱秋的声音:“报告!”

安又柏冷笑一声:“你们这帮兄弟,当真是够意思。”说罢指了指钟维:“你,继续。”然后便转身推门出去了。

钟维心下大喜,做舅舅的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外甥的,这是再明白也没有的放水了,于是小声道:“司令,最后十下,我打快些,你配合着点儿。”说着话,一板子狠狠下去,却是砸在板凳边上,林应铭喘着粗气强撑起身子低声斥责道:“你在我面前也敢耍花枪?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可是……”

“这是我该受的,你就当是原来在新训处处罚新兵。”林应铭狠狠甩了甩头,似乎是要让自己更清醒地体味惩罚。

钟维见他这样,不由腹诽道,果然是舅甥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老的小的倒真是倔到一处去了。一边想,一边扬起军棍抽下去,鼓得老高的檩子一下子隐隐沁出血迹,林应铭终于忍不住痛呼一声:“啊!”

“忍一忍,还有最后九下。”钟维一边说一边咬牙继续抽下去,有了刚才那一声痛呼,林应铭也不再强撑,毫不压抑的惨呼,令钟维几乎是提着一口气打完了最后九下,到心里默数到“四十”的那一刻,他竟是浑身冷汗喷涌而出,虚脱到要凭着军棍才能勉强撑住身子。

稍缓了缓,钟维赶紧扶住面色惨白的林应铭:“司令,司令你没事吧?”

“废话,你来挨四十下试试?”林应铭睁开眼勉强笑了笑,“你这混小子,这回可是大仇得报了。”

钟维苦笑道:“我怎么觉着,你们舅甥俩是联起手来折磨我呢?”

正说着话,安又柏又进来了,看看林应铭臀上的伤,虽也有些不忍,但他是了解林应铭的——他这个外甥,从来都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甚至明知是错也毅然而为,对他惩罚就是惩罚,不需要说教,也没理由心软,因此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到钟维怀里:“扶你们司令回去上药。”然后向林应铭道:“吕虞和聂绮烟回来了,还有位故人想要见你。”

听到安又柏这句话,林应铭倒还罢了,钟维却有了瞬间的失神——回来,这样美好温暖的词此刻听在他耳内,如同数九寒风裹着冰碴凛冽卷遍五脏六腑,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被凝冻成冰,然后嘎啦啦迸出无数细小的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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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今天这一章多码了1000字啊啊啊~~~果然傲娇林不容易拍。。。

然后阿猫我们又心有灵犀了,我不隐瞒了,我不否认了,我们就是断背山下的百合花。。。捂脸匿了。。。

nibuaiwo 2013-7-3 22:51

shit

治ο

Щб

ν

С"ɡ仰С

nibuaiwo 2013-7-3 22:51

shit

噗。。。然然乃爪机码字真不容易,虎摸安慰。。。

这些问题咩,也有必要交待一下,年参谋长是我对不起他,于是最近终于良心发现了,咳咳,不要问,【你还有良心吗】之类伤感情的问题。

十三年前嘛,那个年代军阀门第出身,十五六岁做到团长也不稀奇,所以大概比筱筱大十岁左右吧,话说作为一枚兄控,我一直觉得这是最萌年龄差。。。

故人的问题咩,容我卖个关子,反正不是杏雨,或者说这个人其实不是很重要,只是为了引出一段结局。

交际花小姐和副官先生,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对算是为我的“乱世"主题牺牲了吧。。。悄声,这句话别让小丸子看见。。。。

我去,幸亏我吸取然然你的教训,提前复制了一下。。。。

林应铭记不清自己是怎样被年筱秋和钟维扶回房间的,等他睁开眼时,吕虞正坐在床边暗自垂泪。

“见到我不高兴么?”林应铭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吕虞腮边鬈曲的长发,“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谁敢欺负我的小鲤鱼?”

吕虞忍不住破涕为笑,啐了他一口道:“自己都爬不起来了,连客人都见不得,还想替我出头不成?”

“客人?”林应铭皱了皱眉,恍惚想起安又柏说的“还有位故人想要见你”,一惊之下强忍着身后的伤,撑起身子急道,“人呢?我这可是大大的失礼了!”

吕虞慌忙扶住他埋怨道:“你急什么?烟姐和钟副官陪着呢,你就放心吧。”

林应铭这才稍稍定下神,握住吕虞的手轻声道:“你瘦了,这一趟任务,想来也不轻松吧。”

“再怎么样,我还不是好好的回来了,难道你不相信你的得意门生的水平么?林大教官?”吕虞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倏尔又黯淡下去,“这恐怕也是我和烟姐最后一次搭档了。”

离城两三里外的荷花池是一个好去处,正值晴好天气,水面上荷叶亭亭如盖,飞霞堆霜般的莲花嫩蕊凝珠,如同女儿新浴,盈盈还羞。世外桃源般静好安宁。

池边的石桌上置了一壶清茶,几盘鲜果,聂绮烟站起身缓缓走到湖边的柳树下,长及脚面的旗袍下摆在微风中荡漾出一片娇花临风,钟维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转面向身边的男子笑道:“已经决定了,明天就走么?”

那男子还没有答话,聂绮烟就转回身看着钟维笑道:“你若不走,我就不走。”长长垂下的柳丝迷迷蒙蒙隔开她婀娜的背影,亦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钟维看着她,半晌才笑道:“好了,我们回去吧,司令应该也等急了。”说罢向身边的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去开车。”

“你——”聂绮烟看着他的背影,咬紧了嘴唇,眼里霎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绮烟,不要这么任性,你们其实早就已经决定了,不是吗?”那男子走到她身边,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一路沉默地回去,林应铭早已经硬撑着候在厅里,见他们进来,忙迎上去握住那男子的手:“长谷川君,久违了。”原来那男子正是长谷川,而聂绮烟和吕虞这次的任务也正是接应他从平津转移。

长谷川朗声笑道:“不不不,我不叫长谷川,我的本名叫做海澜鹰,如果不是因为会战,我本应该早就到这里才对。”

林应铭也笑道:“海先生在平津潜伏这几年,一点儿马脚也没有露出来,林某佩服!”

“哪里,如果不是吕小姐和绮烟,我现在恐怕已经死在宪兵队里了。”海澜鹰挽了挽袖子,几道数寸长的新伤狰狞刺眼,林应铭几乎可以想象到他们这一趟的凶险,看向吕虞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后怕和疼惜。

海澜鹰看出林应铭行动似有不便,但是他是个极有修养的人,因此绝口不问原因,亦不再纠缠无关的话题:“林将军,总部已经安排好了行程,我们要先往香港,然后从那里取道瑞士才能回欧洲总部,时间紧迫容不得多耽搁,安部长已经安排好了专机,我们明天就得走了。”

林应铭听了,瞥一眼明显失神的钟维,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是对海澜鹰,又似乎是对钟维道:“也好,既然决定了……往后终是有再见的机会。”

月光照在荷花池上,波光粼粼,荷香十里,偶尔有鱼跃过水面发出的声响,聂绮烟站在柳树下慢慢地吐着烟圈,钟维站在她身后,看一眼远处车里的海澜鹰低声道:“绮烟,海澜鹰他……”

“他是我的上司!”

“我说过,如果有人能够护你周全,不许拒绝。”

聂绮烟冷笑两声哑然道:“那个人是你,只有你!可是你不肯护我周全。”

“我希望你好好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聂绮烟的怒吼打断了:“钟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是这样置身事外的感觉?是不是一定要我这次回去,死在纳粹的枪口之下,你才愿意表示一点后悔?!”

“绮烟!我不许你胡说!”

聂绮烟笑了,笑得婉转妩媚:“我偏要说,这次回去不是度假,也许下一次你得到我的消息,就是总部发给中国战区的讣闻——”话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还要胡说!”

聂绮烟反倒更紧地搂住了钟维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聂绮烟,代号‘蔷薇’,世界反战同盟成员,优秀的情报人员,在执行任务中牺牲,年仅……”

“绮烟——”钟维的声音里满是威胁的意味,紧跟着又是几巴掌摔下来,“你够了!”

聂绮烟眨了眨眼:“哪里就够了?钟大副官?如果运气好,也许你还能看见我的遗照,我号称‘民国第一交际花’,如果脑袋被打掉一半,会有多少男人伤心,多少女人称愿呢?”

钟维气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伸手箍紧聂绮烟的腰,右手再不收敛力气,直冲着那令无数男人垂涎的丰臀上狠拍下去,不知打了多少下,聂绮烟终于伏在他胸口呜咽出声:“到那个时候,你会不会有一点后悔你的不肯妥协?”

钟维听了这话,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天才哑声道:“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好好的。”

听他这样说,聂绮烟无言苦笑,转回身点燃一支香烟定定看着池边的荷花,细长的烟嘴夹在纤纤玉指间,如同精美的雕塑般格外迷人,钟维叹了口气,轻轻扶住她清瘦的肩:“绮烟,你连话也不想同我讲了么?”

聂绮烟置若罔闻地深深吸了一口烟,突然往后一倒,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他胸口,眯缝着眼微微扬起精致的下颏,恶作剧般把烟雾全都喷到了钟维脸上,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咯咯笑道:“记住我的味道,我要让你今后一闻见这个味道就后悔得恨不得死掉!”

钟维微微一笑:“你的味道,我永远也忘不了。”说罢紧紧环住她的腰,低头温柔地吻上那两瓣红唇,凉凉的薄荷烟草味狠狠地钻进他唇齿之间,让他不能自已地加强了攻势,终于两条柔软濡湿的舌头纠缠在一起,牙齿碰撞的声音仿佛这不是一个热吻,而是一场恨不能同归于尽的争斗。

月华如水,流淌在紧紧纠缠在一处的两个人身上,如果能够定格成永恒该多好,钟维这样想着,伸手捧住聂绮烟的脸,这才惊觉她面颊上早已是湿凉一片了,他睁开眼,还来不及开口,就觉得舌尖一阵剧痛,随之一股腥甜弥漫在口腔里,聂绮烟将舌头探进他嘴里,一点一点舔舐着被自己狠狠咬破流出的血,然后含笑带泪地看着他:“你的味道,我也记住了。”

翌日亦是一个晴好的天气,阳光普照,碧空如洗,安又柏安排的专机在阳光下反射出碧青的光泽。

林应铭握住海澜鹰的手嘱咐道:“一路平安,记得及时发电报回来。”

海澜鹰也笑道:“等到战火平息的时候,我会回来看望你们的。”说罢看了看钟维,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肩,将他带到一旁低声道:“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绮烟的。”

钟维却是淡淡一笑:“不,你应该替你自己照顾好她。”

“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等她?”

钟维微微一笑:“是时候离开了,绮烟就拜托你了。”说罢伸出手,海澜鹰摇了摇头,无奈地伸出右手与他的手紧紧握在了一处。

“你们在说什么?”聂绮烟和吕虞告别以后走过来,尽量不去看钟维的脸,“机长说该起飞了。”

钟维回身扶住她的肩,深沉如湖的眼眸对上她如烟的眼神:“我在说——我爱你,无怨无悔。”

随着巨大轰鸣声,飞机腾空而起,直上云霄,钟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同失重,无力地缓缓蹲了下去,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终于带着哽咽开始呕吐,直到最后连胃液胆汁都全部吐了出来,黄黄绿绿的一片,让人不忍直视。

林应铭叹了口气,慢慢走到他面前:“如果舍不得,我现在就安排专机送你去追她。”

钟维沉默了半晌,摇摇晃晃站起身子:“司令,咱们该回秦城了。”

听他这样说,林应铭无奈地摇摇头,语气突然冷厉起来:“你当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警告你,趁早把回那边的念头给我收起来,没有我的许可,你休想走出关卡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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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T小丸子我对不起乃~~

不过好歹乃的戏份杀青,也可以庆祝一下撒花泪奔~~~

另外,其实我好想写,聂绮烟,代号“丸子”,尼玛瞬间喜感了啊摔,泪点变笑点有木有!

在国府的一应事务处理完毕之后,林应铭也应该回自己的防区了,临行之前照例去向安又柏辞行。

他进门的时候,安又柏正对着一张信笺发愣。

“舅舅,”林应铭走到他面前问,“这是?”

安又柏一言不发地把信笺轻轻推到他面前,林应铭定睛一看,上面是刚劲苍虬的几个大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此熟悉的字迹让他愣了愣神,才试探地问:“这是……常公写的?”

安又柏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接话,只反问道:“你到底打算拿钟维怎么办?”

“钟维?现在战局未定,他自然是要跟我回秦城去。”林应铭明白他的问话,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装糊涂。

安又柏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墙上的军事地图,半晌才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或者你把他交给我,或者让他写下甘结,彻底脱离那边。”

林应铭听了唯有苦笑,交给安又柏,他是万死不能,而第二条路,钟维亦是万死不能,因此踌躇半天才开口:“舅舅,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吗?”

安又柏回身盯着他,缓缓道,“第三条路,同样是死路,甚至还不如落在我手里。”顿了顿,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林应铭坐下,然后拿起着那张信笺继续道:“常公这八个字的含义,我若是读不懂,就枉为他的左右臂膀了,也许把日本人赶走之后,下一场战争就迫在眉睫了,那个时候,钟维就是你身边的定时炸弹你懂不懂?”

林应铭无言地点了点头,下决心般道:“舅舅,我会说服他的。”这句话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因此连口吻也是不必要的隆重。

“你说服他?”安又柏冷笑道,“我是不会放他跟你一道走的,除非他亲笔写下甘结,登报声明。”

“舅舅!”林应铭霍然起身,迎着安又柏锐利的目光坦然道,“我已经让他先回秦城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安又柏听了直气得浑身乱颤,半晌猛然扬起手,然而看着林应铭不躲不避,眼里满含着哀恳的样子,终究还是慢慢垂下去,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你也走吧,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林应铭回到秦城,刚刚洗去身上的仆仆风尘,钟维就来了,脸上的神色不同以往,欣喜、愧疚和忐忑不安混成一片,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林应铭看着他,淡淡问:“有事?”

“司令,我已经联系上他们了,”钟维犹豫一下,鼓足勇气道,“我想……尽快归队。”

归队?这两个字如同尖利的锥子狠狠扎进林应铭的心窝,半天才怒极反笑:“你跟着我打了无数场仗,出生入死刎颈之交,眼看就要胜利的时候,你跟我说你要归队?!难道这里!”他狠狠地敲击着桌子,“这里,第九战区不是你的队伍?!”

钟维垂下头低声道:“司令,跟着你打仗是我的荣幸,正是因为即将胜利,我无愧军人的荣耀之时才敢说离开……那里是我的信仰,对不起。”

“信仰?你的信仰就是让你去自寻死路?想想AB团!”林应铭忍不住带上了嘲讽的语气。

钟维似乎被林应铭嘲讽的语气戳到了痛处,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严肃道:“司令,我们有AB团,你们同样有清党,我是个军人,对政治没有兴趣。”

“你们”和“我们”,如此泾渭分明的称谓彻底激怒了林应铭,他再也忍不住怒火,狠狠一耳光扇过去,清脆响亮,钟维左脸立竿见影地隆起高高的巴掌印,一丝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淌下,林应铭愣住了,他从来视钟维为自己的亲弟弟,气急了也打过骂过,直接上脚踹也不在少数,但是他从没有这样打过钟维的脸,因此半晌才低哑道:“对不起。”

钟维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笑了笑道:“司令,是我让你失望了。”

林应铭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出去吧,不要再提走的事,特别通行证你想都不要想。”

“可是……”

“钟维,”林应铭危险地眯了眯眼,“我建议你最好听话,不要再试探我的耐心。”

钟维见他这幅样子,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说服不了他,没准自己还要白吃苦头,踌躇再三只得敬了个礼出去了。

林应铭见他出门去了,才烦躁地在桌边坐下,定时炸弹他不怕,他有拆除的信心,可是钟维现在这样才真的无法让他放心,连聂绮烟都不能让他放弃所谓的“信仰”,这些年的兄弟情又算什么?愣愣地坐了半天,他抓起话筒把封锁线的防务又重新叮嘱了一遍,似乎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一连几天都是在诡异的平静之下度过,林应铭虽然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但是想到如果没有自己亲自签发的特别通行证,钟维是绝对出不了封锁线的,便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天吕虞约了莫繁若去校场比试枪法,一时高兴,硬拉着林应铭作陪,张汉鼎自然不能让莫繁若落单,年筱夏和张初颜也跟着凑热闹,连带的陈慕白和张汉钧也只得跟上,因此竟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齐聚校场。

“你们两个比试枪法,生生让一个上将,两个中将,一个少将作陪,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倾巢出动为你们助威,这排场当真比统帅都大。”林应铭笑着向吕虞戏谑道,“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得意弟子今天有没有本事给我长脸。”

吕虞似乎并没有心情理会他,握着枪的手都是汗津津的,倒是莫繁若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文策这是占我们子臣的便宜呢?”

而张初颜和年筱夏则胆大包天当着自家哥哥的面在后面大开赌局,一个为自己大嫂呐喊,一个为世交姐姐助威,还没怎么样就已经乱七八糟地吆喝开“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只惹得被张汉钧和陈慕白掐着脖子拎开才算完事。

一时间说说笑笑,对面早有人安排好了靶子,两人并排而站,吕虞一身军装窈窕,持枪在手单眼吊线,莫繁若猎装利落,搭箭开弓如抱满月,一个妩媚中难掩英气,一个飒爽中更见风流,端的是难得一见的盛景,围观诸人都不禁在心底暗暗喝彩,比试尚未开始,两人的人气就已经盖过了自己身后的男人。

几乎是同时,子弹出膛,羽箭离弦,双双发出划破空气的声音,不一刻,对面的士兵就各自将靶子送了过来,莫繁若的箭法自是不在话下,三只羽箭都正入红心,而吕虞似乎发挥的差强人意,只有一发子弹险险挂住红心,其余两发都悬在九环边上。

林应铭回手就在吕虞的脑袋上敲了一记:“有日子没考较你,松懈的过分了啊。”

吕虞撇了撇嘴,揽住莫繁若笑道:“我愿赌服输。”

莫繁若也笑了:“林大长官,你之前说的,谁输谁请客,摆驾吧。”

张汉鼎也满是得色地牵了莫繁若的手向林应铭道:“醉仙居里的酒宴已经备下了,只等你去付账。”

果然,醉仙居里宴开数席,这亦是林应铭等人存了犒劳的心思,因此各色佳肴不一而足,就连秦城驻扎的部队也有人亲自送去酒肉。

等到团团坐定,林应铭才皱了皱眉问:“怎么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钟维?”话音刚落就有人答道:“报告司令,钟副官今天去新兵招募点了。”

林应铭这才放下心,不由觉得自己是在有些敏感过度,便向张汉鼎自嘲道:“我这个副官当真是个大爷,不如跟你的冯彦炳换换得了。”说着自己倒先笑了,举起酒杯宣布开宴。

一时间推杯换盏,林应铭虽说是不善饮酒,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下,酒过三巡亦是面红耳热,正在兴头上的时候,一个亲兵匆匆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林应铭立时僵在原地,酒意在一瞬间全部消退,只握着杯子两眼发直地愣愣坐在椅上。

吕虞似乎被他这幅模样吓得筷子都握不住了,只颤颤地握住他的手,倒是张汉鼎和年筱秋注意到他的异样,低声问:“文策,出什么事了?”

林应铭似乎全无反应,过了许久才木然道:“钟维走了,现在已经出了封锁线了。”

“什么?”张汉鼎大惊,半晌才叹气道,“出了封锁线,就不是咱们的地盘了,鞭长莫及,也只能如此了。”

年筱秋却是心思回了回,狐疑道:”他怎么能出封锁线?你给他通行证了?”

林应铭闭了闭眼,待睁开眼时,脸上已是从未有过的冷厉:“给他通行证?让我查出来是谁敢私动机要文书,我决不轻饶!”说着话,目光有意无意地滑过吕虞的面孔,如他所料,那张脸在他话音未落之时,已经变得煞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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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送走一位。。。钟副官我们会想乃的TAT挥小手绢儿~~~

强撑着与张汉鼎年筱秋敬了一圈酒,林应铭再也不想回酒桌上了,于是借口有事便匆匆先走了。

心烦意乱地回到司令部,他犹豫一下,还是拔脚往钟维的屋子走去。

房间不大,但是收拾的整整齐齐,就像钟维一样,永远是那么清爽利落,林应铭的目光落到床上整整齐齐叠好的冬夏两季军装上,原本在领上光彩熠熠的领章此时也仿佛变得黯淡无光,他慢慢走近,伸手摩挲着领章上的竹节纹章,在心底长叹一声:“细看昨夜西风里,若今琅玕不向东。我终究是留不住你啊……”

“司令,这是钟副官留下的信。”身边的亲兵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封书信,信封上是钟维清秀规矩的字迹,林应铭一时只觉得心如刀绞,半天才冷然道:“拿出去烧掉!”

亲兵一愣,迟疑道:“这……司令——”

“我让你拿出去烧掉!”林应铭一边怒冲冲地走出去,一边吩咐道,“这间房子贴上封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启封!”

一路走进办公室,狠狠地将门碰上,听着门扇和门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林应铭心里的怒火似乎反倒被撩拨的更加旺盛,他信手将军装外套甩在沙发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看着淡淡烟雾在眼前袅袅萦绕,心里的烦躁才稍稍安稳了一些,他就这样一支接一支地吸烟,直到大半盒烟一支不剩,刚刚平息的烦躁又随之卷土重来。

林应铭恨恨地踢开面前的椅子,想要拉开门唤人去替自己买烟,谁知刚刚拉开门,就看见吕虞站在门外,豪无防备之下,吕虞似乎也吓呆了,直愣愣地站在林应铭面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来干什么?”林应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究竟还是没忍心碰上门,只是转回身往屋里走去。

身后是一片沉默,过了不知多久,门外才传来吕虞打着颤的声音:“报告!”

“出去!”林应铭头也不回地呵斥道。

然而吕虞并没有被他吓倒,反倒更大声地喊道:“报告!”

“你——”林应铭怒极,一拍桌子转回身死死盯着吕虞,“你有什么要说的?!”

吕虞虽然是下定了决心要来坦白,但是当她真的面对着狂怒之下的林应铭时,还是腿脚发软,走到两米开外就再不敢近前了,避开林应铭刀锋般的目光,低头道:“报告长官,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机要秘书吕虞,”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私自开出特别通行证,请求处分。”

这句话一出口,林应铭的心仿佛在瞬间被高高抛上九霄,然后又狠狠地砸下来,牵扯的五脏六腑疼作一团,半晌才发出一声失真到怪异的干笑:“你让我怎么处分你?”

吕虞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无论司令怎么处分,吕虞绝无怨言。”

林应铭气得双手打颤,猛然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破碎声,他的声音似乎也格外骇人:“你给我出去!”

吕虞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地暴怒,吓得一时愣在原地,“文策”这两个字在舌尖盘旋半天,终于还是讷讷地道:“司令……”

“吕虞我警告你,不要在我的气头上自己来找死,出去。”林应铭转回身,声音似乎是平静了几分,但是比起他的暴怒却更令人胆寒,或者说是心寒,因此吕虞在听了他这句话之后,非但没有识相地离开,反倒抽抽噎噎落下泪来。

林应铭头疼不已,虽则是怒火难消,但是看着吕虞一副受尽委屈童养媳的样子,还是不由自主放软了语气:“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听出他话里的无奈,吕虞偷偷瞟了他一眼,大着胆子道:“文策……”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轻咳。

“你来干什么?”林应铭没好气地瞪了笑眯眯隔岸观火状的年筱秋一眼,吕虞则是又羞又愧,半晌才低声道:“参谋长。”

年筱秋顶着林应铭要杀人的目光不紧不慢踱进来,向吕虞笑道:“你先下去吧,我和文策有话要说。”

吕虞听了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林应铭挥了挥手:“我忙完了再找你。”她也顾不得琢磨这句话的含义,赶紧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

“林长官好大的火气。”年筱秋扫一眼地上的玻璃碎片啧啧道,“他铁了心要走,你发火管什么用?”

林应铭苦笑一声:“你知道我不单为这个,现下只怕司令部里都传遍了我的机要文书被盗,你掌管军规军纪,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处置她?”

“送上军事法庭——”年筱秋不假思索道,林应铭登时蹦了起来:“年筱秋,我拿你当兄弟才让你给我出主意,你就这么耍我?!”

年筱秋眯眼一笑,满脸戏谑之色:“我话没说完你急什么?送上军事法庭,你怎么舍得——”

“……废话!”林应铭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你能这个时候来就是救苦救难来的,还等着我三牲五畜高香祭拜么?”

“什么话!”年筱秋瞪了他一眼,知道林应铭正在火头上,也不好再逗弄他,便指了指安又柏的信札,“钟维现在走的就是安长官没有明说的第三条路,吕虞如果是受命于安长官,也就不算盗取机要文书了。”

林应铭听了这话,眼睛陡然一亮,在桌上轻捶了一拳喜道:“果然是小诸葛!”说罢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了钟维。”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兴许他命大呢。”年筱秋也有些惋惜地劝解道。

林应铭冷笑一声:“我只怕他终有一日后悔没有死在战场上!”

忙乱了一天,林应铭才算把吕虞撂下的烂摊子收拾好,刚跨进内院垂花门,就远远发现卧室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果然,吕虞正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听到门响赶紧站了起来。

林应铭看了她一眼,一袭简洁的裙装比白天少了几分大义凛然,倒是更添了些让人心软的楚楚可怜。

“等我呢?”林应铭终于开口了,“今天跟莫小姐比试枪法,劳神伤力,怎么也不早点休息。”虽然这话摆明了一副关怀的口吻,但是林应铭刻意加重的“劳神伤力”四个字,让吕虞浑身一颤,她早就知道自己为了钟维能顺利离开摆下的这个迷魂阵是瞒不了林应铭多久的,不过听到林应铭这样风轻云淡地挑明,还是心猛然一跳,抬头强笑道:“文策,我不该瞒着你……”

“不该瞒着我?!”林应铭被她这句貌似辩解的话气笑了,“那你说说,你该怎么帮着他逃走?你错的仅仅是瞒着我吗?!”

吕虞无意识地绞着手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知道林应铭对钟维亦师亦兄的感情,也知道钟维此去吉凶莫测的前途,更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会让林应铭有多么愤怒,但是不得不做,讷讷半晌,终于壮着胆子扯了扯林应铭的衣角:“文策,我知道不应该放他走,可是……我……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怕……”

这低低软软的告饶,让林应铭真真是有气也不知怎样发泄,半天才冷下脸拂开她的手道:“我倒觉得你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你还知道怕字怎么样写么?”

从前吕虞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没有被林应铭这样冷言冷语对待过,因此竟比打她骂她还要难受,双手紧紧扯住他的胳膊哀求道:“文策,你怎样罚我我都认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怎样罚你你都认了?我也觉得,你是得好好管教管教了,”林应铭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色陡然一变,“既然知道,还愣着干什么?”

吕虞咬了咬嘴唇,慢慢走到床边俯身趴下去,而林应铭则是抱臂静静地看着她,吕虞被他的目光逼视的无地自容,半晌终于一横心掀起裙摆把底裤褪了下去,闭了闭眼把泪水逼回去,如果能让林应铭不再生气,那这么一点点小羞耻实在不算什么。

林应铭从抽屉里取了乌木尺子过来,伸出大手在吕虞的屁股上摸了摸,却并不急着动手:“知不知道今天白天我为什么让你离开我的办公室?”见吕虞无声地摇摇头,他仿佛心情极好地一笑:“因为那个时候,我很生气,非常生气,我怕打坏了你,我该有多心疼。”就在吕虞感动的几乎要流泪的时候,他又笑了笑道:“不过现在我已经平静下来了,我不会打坏你,但是会打疼你,疼得让你以后再也不敢跟我耍这种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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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居然是卡拍耶。。。。

话说现在话痨肿么破。。。还没开始拍呢,一章3000字就完了。。。

还有,暗夜肿么这么抽啊啊啊啊~~~

然后!有人想说小鲤鱼一定是吃醋了吃醋了所以才要把钟小维弄走咩?

→_→我知道,一定有人这么想,所以我就先说粗来了哈哈哈哈

伴随着最后两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字,尺子急速落下,在臀峰上激起清脆的声音,吕虞只觉得屁股上先是被狠狠地咬住,然后如同蚂蝗一般深深地钻进皮肉,大脑在一瞬间空白,还来不及出声,第二下又紧跟着落下,恰落在臀腿相接的地方,疼得吕虞泪珠在眼眶里打着旋儿,林应铭似乎觉得已经给足了她适应的时间,因此接下来一连串的板子下来,吕虞连呼痛的时间都没有,只有眼泪刷刷落下,一连挨了数下,她忍不住地勾起小腿,徒劳地想把自己蜷成一团,林应铭皱了皱眉,伸手按住吕虞的腰,让那个已经是上白下红的屁股更高地撅起来,尺子依然毫不留情地落在臀峰以下,甚至连大腿也不放过,吕虞这才反应过来,林应铭这是要让她在今后至少一周之内,都不能安安稳稳地坐下!

强忍着恐惧挨了二十多下尺子,吕虞终于缓了口气哭出声来:“文策,我知道错了,疼……”

林应铭似乎并没有消气,又是一尺子狠狠地落下去,屁股上立时可见地鼓起一道檩子,直疼得吕虞握紧了拳头拼命摇头:“啊!疼,疼!我再不敢了——”

“不敢了?”林应铭拨了拨她额前汗湿了的乱发,眼里满是温柔,“这句话从特训班开始说到现在,你不觉得我已经听腻了吗?”说着话,手上已经又是毫不留情的几记尺子抽下去,吕虞惨叫连连,想也不想地伸出双手护住屁股,哽咽半天才看清楚林应铭慢慢聚拢的眉头,她慌忙撒开手哭道:“我不是故意的……”

林应铭不为所动,用尺子点了点床沿:“老规矩,手。”吕虞犹豫着握了握拳,终于还是慢慢伸出双手:“文策,轻点……”话音未落,就被林应铭轻巧地捏住手腕,左右手各挨了五记极狠的尺子,掌心霎时红肿起来,不等林应铭松手,吕虞就大哭着缩回去,不停地呵气,似乎这样能够减轻一点痛苦一般。

“不想再多挨就给我趴好。”林应铭的话让吕虞心缩作一团,强撑着残存的理智重新在床边趴好,手掌已经肿的不敢挨床,连握拳都不敢,因此全凭着手肘的力量撑着身子,随着板子再度上身,痛感完全被唤起,吕虞再不敢有任何小动作,只伏在床沿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又挨了不知多少下,林应铭才轻轻地把戒尺放在一边,吕虞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不过这个念头在皮带轻轻搭在屁股上时,瞬间就全化作了恐惧:“文策……我……不要用皮带,不要啊——”吕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眼迷蒙地看着林应铭哀求。

“小鲤鱼,我本来从没打算用皮带教训你,不过这一次我觉得有必要破例。”林应铭用皮带轻轻摩挲着臀峰以上仍然莹如美玉的屁股,微微笑道,“也许这样,你以后才会乖一点。”

“文策哥哥,好哥哥,我以后听你的话,别——啊——”一语未毕,屁股上就着实挨了一皮带,就像是被迅速揭去了一层皮一般,林应铭一连抽了几下才问:“你为什么要放他走?”

“我……”吕虞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抽抽噎噎道,“钟维他,他来求我……”话没说完就又狠狠地挨了一记:“说实话!”

吕虞惨叫一声,缓了半天终于低声道:“我怕他留在这里,日后给你惹麻烦……”

“你——你知不知道他回去就是自寻死路?!你怕他给我惹麻烦,你就不顾惜多年的同事之情么?!”林应铭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也不细看,只扬起皮带狠抽下去,有几下甚至抽在之前被板子打肿了的檩子上,霎时隐隐沁血,吕虞疼得哭都不出来了,顺着床沿软软滑落在地,伸手扯住林应铭的裤子哀声道:“文策,你要为他打死我么?”林应铭愣了愣神,手里的皮带慢慢垂下,又听吕虞低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回去吉凶莫测,可是他来求我帮忙,我还是顺水推舟了……因为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哪怕是一点点的风险,我都不愿意你去冒险,这么些年,我担心太多,我快撑不住了你知道吗?”

这一番话听在林应铭耳内,就如同被扇了几个耳光一般,耳朵嗡嗡作响,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抱起吕虞,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哽咽道:“亲爱的,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样打你,都是我不好。”

吕虞这才如释重负地把头倚在他的胸口:“你不生气了就好……”

细细想来,他和吕虞之间向来聚少离多,从他无声无息地离开,到假传死讯,再到他们破镜重圆,波折数年,他许诺给她的一世喜乐,竟还是一句空诺,林应铭再也忍不住了,眼里的泪大颗大颗滴出来,原来我给你的爱,竟是这样虚无,尚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私动军机一事最后还是安又柏出面平息众议,称是吕虞按照他的指令行事,况且钟维的身份也着实尴尬,他的离开让他从前的同事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至于安又柏和林应铭是否联手徇私也都不再议论了。

而吕虞则是高烧卧床几日之后才能下地,期间林应铭曲意奉承千依百顺才又换得美人一笑,等她大好了,秦城又传出喜讯——张家年家正式结亲,陈慕白和年筱夏大喜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子臣当真是眼疾手快,”林应铭忍不住戏谑道,“刚刚肥水不流外人田,让汉钧做了妹夫,这一转眼,年参谋长的妹子又成了你的弟媳。”

“他这叫什么眼疾手快?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年筱秋也笑道,“真要眼疾手快,他跟莫小姐的事情哪里还能拖到现在?”

张汉鼎听着这一通排揎,只微微一笑道:“妹子要嫁人了,从此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步兰兄心里可是难过得紧?”

“什么陈词滥调!”年筱秋瞟一眼规规矩矩坐在张汉鼎身边的陈慕白,“若是筱筱跟着你受半点委屈,我可是要打上你张家大门的!”

陈慕白听了忙起身道:“哥哥请放心,慕白自然是将筱筱视若珍宝的。”年筱秋还没有说话,年筱夏就瞪了他一眼,拖了陈慕白就往外走:“别理他,我哥哥从来都是只照别人不看自己!”

林应铭幸灾乐祸地大笑道:“你平时是怎么苛刻妹子了?筱筱这还没出嫁呢就已经胳膊肘朝外拐了。”年筱秋瞪了他一眼,苦笑着端起酒杯向张汉鼎道:“亲家,来,咱们喝酒!”

却说陈慕白一路被年筱夏扯了出去,一直走到院里才停住脚步训道:“筱筱,怎么还是这么没礼貌?”

年筱夏回身娇笑着挂在他的胸前:“一帮老人家,有什么意思?”

陈慕白无言苦笑,暗想这句话若是让屋里那三位将军听见,只怕都要吐血了,正觉得好笑的时候,年筱夏又问:“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我的吗?东西呢?”

陈慕白这才收回心思,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桃木梳轻轻插在年筱夏的头发上:“这把梳子是我娘当年用过的,我从前听人说过,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筱筱,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年筱夏听了,突然抿唇一笑,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吻:“我知道,你说的是你爱我的意思。”

日子就在忙忙乱乱中一天天过去,眼看喜期将近的时候,张家却爆出一个平地惊雷——陈慕白不见了!

张汉鼎捏着陈慕白的留字又气又急,上面简简单单写了原因:从前荣兴班的师兄弟路过秦城,盘缠用尽,他作为荣兴班的大师哥和曾经的班主,都不能坐视不理,此去一来救急,二来也是叙旧,速去速回请大哥不必挂心云云。

起先张汉鼎并没有留意,可是直到第二天早上也不见陈慕白的影子时他才着急了——夜不归宿是犯了张家铁律,而陈慕白也一定是遇到了麻烦。

果然,还不到中午,张汉鼎就又收到了一封信,他只看了一眼就怒不可遏地将信狠狠地摔在地上,那落款上大大的三个字——刘惟正,如同一把匕首硬生生地刺进了他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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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个文到这里基本就可以收尾了,不过因为杏雨的建议,而且我自己也非常喜欢陈慕白这个人物,不想他太过单薄,所以又加了一场,争取本周内能够完结吧~~~

为了不被乃们的砖头飞死,紧赶慢赶终于拍完了。。。

林应铭和年筱秋得到消息匆匆赶了来,刚跨进门年筱秋就急急问道:“子臣,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汉鼎将那两页密密麻麻的信纸抽出来递到他们面前,冷笑道:“刘大帅请咱们去听戏。”

年筱秋接过信笺匆匆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冷笑道:“好他个刘惟正,三姓家奴,如今倒是死心塌地要做卖国贼了。”

“子臣,事不宜迟,我陪你去吧。”林应铭也忧心陈慕白在刘惟正手中吃亏,急忙道,话一出口就被年筱秋拦住了:“现在不能去,既然是在他的地盘上,咱们还是客随主便,既然主人请咱们三日之后去看戏,去早了岂非是失礼?”他顿了顿,见张林二人都不开口,显然是在等他的下文,于是又接着说:“既然慕白在他的地盘上,咱们还是趁着这两天把情况打探清楚,什么地方布置多少人,如何接应,都要计划的妥妥帖帖,也免得人救不出来反倒把自己也折进去。”

张汉鼎缓缓点了点头:“步兰言之有理,是得思虑周全了。”

“好,”林应铭也赞同道,“咱们抓紧时间谋划,我陪子臣走这一遭。”

“你不能去,你和汉钧留守,我与子臣一同去,”年筱秋不假思索地打断他,“刘惟正的目的一来是要用慕白做人质扰乱咱们的心神,二来是想调虎离山,替日本人开一条南下的路,你若是去了,二级上将,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啊!身份比秦城还重要,只怕他就是拼死也要把你拿下,你还是留守秦城,也免得安长官再问你个擅离职守的罪过。”

看一眼林应铭不可置信的目光,年筱秋淡淡笑了笑,这样抢着揽事,确实不是他的风格,但是看到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厅来的年筱夏,他的目光一瞬间温柔如水:“慕白,是我的妹夫。”

豫城离秦城不远也不近,但是却已经完全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为了掩人耳目,这里名义上的控制者就是刘惟正。

陈慕白和荣兴班的两个师弟都坐在刘府大厅内,但是陈慕白却是一个人远远坐开,显然不屑与其为伍。

“大师哥,我们这也是被逼的没法子才……”从前在戏班子里司鼓的“小鼓佬”终于忍不住压抑开口道,话还没说完,陈慕白就拂袖怒道:“闭嘴!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师弟!”

另一人看看他脸上轻蔑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冷笑道:“大师哥好骨气,可是当初在北平不是照样给日本人唱堂会么?现下做了张家二少,以为就能把跑江湖时候的低贱洗干净了?大师哥教训我们,我们自然是不敢还嘴,不过么,梅香拜把子,不过都是奴几!谁好意思说谁呢?”

“你——”陈慕白被他这番话气得脸色煞白,“小鼓佬”赶紧息事宁人:“六师哥,那回咱们都清楚,大师哥是被算计了,何必再提呢。”

“算计?”那被称作六师哥的呵呵一笑,“大师哥向来聪颖过人,怎么一再被算计?况且上一回被算计都能服软,这一回怎么就不能呢?”

“都少说两句吧,”门外响起男人粗犷的笑声,“‘小貂蝉’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好风采,履岳兄好福气啊。”

陈慕白冷哼一声,转面看向窗外的溶溶夜色,被离开秦城已经近两天了,不知道大哥他们还有筱筱该多着急。想到年筱夏,陈慕白忍不住心口一痛,刘惟正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哈哈笑道:“二少不必如此,你若是按我说的办,我自然不难为你,事情了了,你还是回家做你的新郎官儿。”

陈慕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傲然转身,负手看着窗外的半弯残月一言不发,刘惟正倒也不以为忤,笑了笑道:“张司令已经回信了,他既然不肯开个口子放我一条生路,那我就只好请他来豫城看一出好戏,这场戏你可得给我唱好了!”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陈老板最是讲义气的,我那牢房里,还关了十多个宁死不屈的陈老板的故人呢。”说罢指了指身后点头哈腰的六师哥:“就交给你了,两天之后鸣锣开戏,你得负责把你大师哥伺候的服服帖帖。”

第二天,各家报纸都刊出了这样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昔日伶界红牌,今日张家二少,居然又重新下海,即将在豫城粉墨登台,豫城少佐以上日本军官以及伪政府官员都将前往观看,美其名曰“文化共荣”。

这条新闻一出来,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当年那条“小貂蝉北平唱堂会”的新闻,哥哥是抗日名将,弟弟却屡屡在后方爆出丑闻,因此一连两天,张家秘闻几乎已经成了各类小报博销量的法宝。

年筱夏一张一张仔细翻看完面前的报纸,抬手拿起桌子上陈慕白的照片,用手绢细细的擦拭着,直到玻璃相框明明白白照出她消瘦下去的双颊,她静静地看着照片里澹然微笑的陈慕白,忽而觉得那张脸似乎又挂上残存的油彩,描过的眉勾过的眼,都遮不住那红尘滚滚中的寂寞。

昔年曾见美少年,白衣临尘,宛若仙人,践朝霞,乘暮霭,清风满袖,何处指点那沧桑浅蓬莱?

年筱夏抬头看着镜子,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打散了垂在胸前的马尾辫,拿起陈慕白送她的那柄桃木梳,慢慢地梳着头发,耳边又响起陈慕白的声音:“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张公馆的大厅里,张汉鼎正与年筱秋、林应铭对计划做着最后的修订,直到张汉钧抬头直愣愣地瞅着门口,声音完全不似往日:“筱筱?……”

三人这才看了一眼门口,不禁都愣在当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年筱夏长发盘起,虽然凤冠上垂下的缕缕珍珠流苏遮了她的脸,但依然能看见描了远山点了绛唇,一袭大红的嫁衣包裹住她娇小的身子,俨然是出阁的女儿,过门的新娘。

年筱夏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到年筱秋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才停下,年筱秋这才回过神来:“筱筱,你这是要做什么?”

“哥哥,”年筱夏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往日的稚气当然无存,更平添了几分即将出阁的稳重,“你能保证把慕白哥哥平平安安的带回来么?”

“这……”年筱秋无言以答,扭头求援地看向张汉鼎。

张汉鼎忙接口道:“筱筱你放心,张大哥和你哥哥都会尽力的。”

“能保证么?”年筱夏死盯着他,继续问道。

“……”张汉鼎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筱筱,我不能保证。”

年筱夏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胭脂也掩不住苍白的脸色,不过她立刻就微笑道:“我想现在就同慕白哥哥拜堂成亲。”

“筱筱,你胡说什么!”年筱秋耐着性子劝道,“慕白现在还在刘惟正手里——”

“我知道,”年筱夏微笑着打断他,“你们不能保证把他平平安安带回来,所以我要在你们动身之前嫁给他。”

林应铭也叹了口气问:“筱筱你这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非慕白哥哥不嫁,他活着,我做他的妻子,他……”年筱夏咬咬牙,一横心道,“他若是死了,我做他的未亡人!”

众人被她这烈士断腕般的壮烈震撼了,停了半晌,张汉鼎才背身道:“筱筱,你想清楚了,就算他回来,只怕也是气节不保,你……值不值得?”

“我不相信慕白哥哥是那种人!”年筱夏涨红了脸反驳,半晌才又低声而坚决地道,“就算如此,就算要铸成铜像遭万人唾骂,我也陪着他。”

没有喜幔,没有宾客,没有宴席,甚至连新郎也没有,有的只是一个小小而坚定的身影,在烛影摇红中深深地叩首下去,庄严隆重,名正言顺。

最后,年筱秋含着泪将那柄桃木梳端端正正插上她的发髻,礼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一晚的豫城,似乎从未这样热闹过,城里最大的戏院外霓虹灯挤挤挨挨闪烁出一隅偏安的纸醉金迷,戏院外的水牌上陈慕白的名字极为醒目,上演的更是他的拿手好戏——除了《思凡》、《踏伞》两折而外,更因着过几日乃是豫城宪兵队队长高桥的生日,因此压轴的乃是《麻姑献寿》——别的不说,单看这最后一出戏,陈慕白就足以此生难以抬头了。

离好戏开演还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汽车、人力车就在路上挤的一塌糊涂,除了应邀前来听戏的“贵宾”,还有各路记者,都抢着要报道陈慕白的“共荣”或者失节。

戏院旁的茶楼里,看着楼下已被挤的水泄不通的大街,张汉鼎叹了口气道:“步兰兄,这场戏我竟是不想去看了。”

年筱秋呷了口茶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兄弟了,现在还能坐在这里?”

张汉鼎听了无奈地摇头苦笑:“这可真是压下葫芦翘起瓢,当真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戏院后台。

陈慕白静静地坐在镜子前,一袭长衫,面如朗月,竟是一点儿妆也没有上,眼看着来不及了,小鼓佬鼓足勇气劝道:“大师哥,事已至此,你就快些上妆吧。”

陈慕白恍若未闻,只从镜子里盯着他,半天才道:“你跟我学的第一出戏,还记得么?”

小鼓佬瞬间变了脸色,讷讷不敢答话,陈慕白微微一笑,开口唱道:“我有心替主爷把贼扫,手中缺少杀人的刀……”余韵袅袅,悲壮苍凉。

“大师哥,”小鼓佬吓得脸色煞白,慌忙看了看门外,见并没有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你可不敢这样,让人捅到刘大帅那里可就麻烦了。”

“至少现在他还不敢动我,不然这台戏谁替他唱呢?”陈慕白一边说一边看着被慢慢推开的门笑,“刘大帅来了。”

进来的果然正是刘惟正,他瞅一眼陈慕白,不禁皱眉道:“怎么还不勾脸?”

陈慕白淡淡道:“你先放人。”

“你——”刘惟正气极,“唱完戏我自然放人。”

“你放了人,我自然唱戏,”陈慕白长身而起,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信不过你。”

刘惟正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终于咬牙道:“好,我放人,如果你敢跟我耍花招……你的大哥现在可就在豫城!”

听到这句话,陈慕白的心当下漏跳一拍,晃了晃神才勉强一笑:“这个不必刘大帅费心叮嘱。”

等刘惟正出去了,陈慕白才吩咐道:“你去门外守着,有人要问,就说我在养神,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大师哥,你……”

“戏自然是要唱的,不过你记住,走错一步不怕,只要能走回来,但是如果昧着良心闭着眼,那就是步步错,苍天难饶。”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慕白脸上的神色就像当初在荣兴班对着师弟训话一般,严肃坚毅,让人心服口服。

小鼓佬似乎折服在他的威严之下,低着头退了出去,不多时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开嗓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近乎庄严,小鼓佬莫名生出一种感觉——大师哥这是要唱好他的最后一台戏了。

晚上八点,鸣锣开戏,刘惟正邀的名角纷纷上场,使出浑身解数只求“平安”二字。虽则是出将入相,在台上受着三拜九叩,演绎着三皇五帝,却也不过是博了台下的一声喝彩和几分怜悯,卸去油彩,脱了蟒袍,其实都不过是命运之轮下的小小蝼蚁。

“大师哥,到你的戏了。”小鼓佬怯生生地看着陈慕白,忍不住还是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师哥你又何必……”

陈慕白拍了拍他的肩,澹然微笑:“这一次我若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把骨头,就连青山也不肯收了。”

台下的人早已是引颈以待,日本人专门请来的记者也架好了相机,填好了镁粉,只等着第二天大书特书第九战区前敌总司令之弟的“文化共荣”。

上场门的门帘微动,上来的却是捧着一架鼓的小鼓佬,苍白着脸向台下鞠了一躬,然后恭恭敬敬打起门帘,缓缓地,一个颀长的身影迈着方步从后台走了出来。

戏院里霎时安静了下来,继而响起交头接耳的嘈杂之声——上来的正是陈慕白,不过却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衫,剑眉星目,分明是个俊周郎,哪里寻得到半点“小貂蝉”的影子?

刘惟正心里一沉,不等他开口问,陈慕白就说话了:“蒙刘大帅厚爱,力邀陈某前来豫城,更有各位报界栋梁前来捧场,陈某以为若是彩唱,只怕别人信不过是陈某本人,因此就先清唱一段,以谢各位不弃。”

刘惟正虽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让陈慕白来豫城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要他唱戏,因此便向高桥笑道:“高桥君,咱们且听听他这一段唱的是什么。”

众人也都好奇,陈慕白还未开唱,便齐打伙儿地叫起好来,陈慕白微微一笑,冲小鼓佬点了点头,小鼓佬怯生生地看一眼台下,咬牙把手里的鼓送到他面前。

“咚——咚——”陈慕白拿起鼓槌,鼓声响起,台下立时安静,陈慕白扫一眼刘惟正,点头微笑,也不等乐队起调就开口唱道:“谗臣当道谋汉朝,楚汉相争动枪刀,高祖爷咸阳登大宝,一统山河乐唐尧,到如今出了个奸曹操,上欺天子下压群僚,我有心替主爷把贼扫,手中缺少杀人的刀——”

台下顿时哗然,即便不常听戏的也听得出来,这是有名的《击鼓骂曹》,是日占区明令禁止的剧目,刘惟正脸都黄了,看一眼怒容满面的高桥,慌忙起身指着陈慕白吼道:“你给我闭嘴!唱的这是什么!”随着他这一声,守在戏台周围的便衣也都掏出手枪,齐齐指向台上。

陈慕白却是面不改色,高高扬起手中的鼓槌,急促的鼓点响起,声音也愈发高亢激越:“曹贼把话错来讲,祢衡言来听端详:鼓打一通天地响,鼓打二通国安康;鼓打三通灭奸党;鼓打四通振朝纲。鼓发一阵连声响,管教你狗奸贼死无有下场!”

一曲既罢,余音绕梁,刘惟正气得浑身乱颤,竟连指令都发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从戏院后排开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如同大浪一波连着一波涌到前排。

“闭嘴!都给我闭嘴!”刘惟正气得举枪向空中连发三弹才镇住了局面,高桥却笑容满面地站起身来:“刘君不必如此,你邀请来的贵客在哪里?”话音刚落,后台就传来一声炸裂的声音,与此同时整个戏院的灯都熄灭,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耳边传来熟悉的笑声:“刘大帅许久不见,高官厚禄,可喜可贺啊!”

“张汉鼎!”刘惟正气得声音都变了,“抓住他!”耳边是一阵拉枪栓的声音,但是黑洞洞一片,谁都不敢贸然开枪。

“电闸呢?快给我推上去!”高桥也急了,如果抓不住张汉鼎,这几天可就白忙乎了。

“队长,电闸被烧毁了……”说话的人话音未落就被气急了的高桥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混蛋!你们是怎么监视的!”

张汉鼎就在不远处的戏台上,听到这句话不禁向年筱秋一笑:“多亏了你这个‘小诸葛’的定时炸弹了。”

年筱秋倒也谦虚:“没有你的好身手,再好的炸弹也是白瞎。”说着话就已经疾步到了闪在帷幕后的陈慕白身边,也顾不得多说,只拉了他就往戏院外冲去,然而刘惟正到底是布置周详,此时戏院里的几个出口都被团团把守,任他们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只等着后面送上蜡烛再来个瓮中捉鳖。

陈慕白急道:“大哥你们快走吧,别管我,我去引开他们!”

“废什么话!”张汉鼎低声叱道,“你现在给我闭嘴!”

年筱秋额上也渗出冷汗,这种情况之下,只怕诸葛孔明活过来也是枉然,更何况他这个“小诸葛”呢?

烛光自后台一点点接近,几乎可以看到映在帷幕上狰狞的影子,就在这个时候,远远传来一声惊叫:“大师哥,你干什么——”听声音显然是小鼓佬,陈慕白正不知他在搞什么鬼,那边又传来悠悠的唱腔:“我有心替主爷把贼扫,手中缺少杀人的刀——”

戏院里顿时大乱,也许是黑暗之中人根本来不及思考,也许是都太迫切要抓到人交差,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陈慕白!”几乎在一瞬间,所有人都往那个角落涌过去。

趁着这个当口,张汉鼎和年筱秋对视一眼:“快走!”三人悄无声息地从戏院里冲了出去,跳上早已预备好的汽车,一路往早已安排了内应的东门而去。

直到坐上车,陈慕白才滴下泪来,那一声唱腔他听得明明白白,小鼓佬跟他学的第一出戏就是《击鼓骂曹》,只这么一句就挨了无数的板子,却最终是学的惟妙惟肖。

你跟我学的第一出戏,还记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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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木有虐慕白啊木有虐。。。瓦虐的都是炮灰TAT

我欺软怕硬我有罪,捂脸跑走~~~~

因了年筱秋的周密部署,一路上虽然有惊却也无险地出了豫城。

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凌乱枪声,陈慕白的眼前出现一幕幕血花四溅的场景——有师父临终前呕出的沉沉黑血,有陈寄柔撞上刀刃的夺目猩红,还有子弹穿过小鼓佬胸膛时的汩汩血沫,在铺天盖地的血雨中,他甚至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胃里翻江倒海般恶心,却连一丝酸水都呕不出来,冷汗浸透了衣衫,他无力地把脸深深埋进了掌心,伏在双膝之间不能自已地颤抖。

张汉鼎看了他一眼,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别再多想了,先回去吧。”

陈慕白沉默半天才坐直身子低声道:“大哥,对不起,我又给你们添乱了。”

“你还知道?”年筱秋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瞪了他一眼,“没脑子!吃过一回亏还不长记性!”

“步兰,这些话留着回去再说吧,”张汉鼎心里没来由的不爽,板了板脸道,“该怎么教训我心里有数。”

年筱秋似乎余怒未消:“这回就算你舍不得教训,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停了停,转回头看着车灯在地上投射出的黯淡光影,声音低沉下去:“不然筱筱跟着你,可是吃不完的苦。”

听他提起年筱夏,陈慕白终于缓过神来:“哥,筱筱她还好吧?”

“好!”年筱秋头也不回,声音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尖下巴都出来了。”见陈慕白不说话,他又道:“你给我记好了,以后再让筱筱这样难过,我饶不了你!”

陈慕白被他训斥的脸色通红,半天才低低应了声“是”。张汉鼎则是无言苦笑,年筱秋对妹妹的宠溺是出了名的,这个大舅兄的厉害,只是个开始而已,不过虽然他心里很不爽年筱秋的声色俱厉,却也明白话里的道理是不差的,想到陈慕白居然毫无防备地第二次栽进同一个圈套里,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了。

“大哥……”陈慕白看看他侧脸冷硬的线条,心里顿时没了底。

张汉鼎闭上眼睛淡淡道:“回去再说吧。”

因为要避开沿途岗哨,三人兜了个大圈子,直到两天以后才回到秦城,陈慕白刚走下车,年筱夏就风一样卷过来直扑进他怀里又哭又笑:“慕白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我好怕你……”一边说一边就滴下又欢喜又委屈又后怕的泪来。

陈慕白也是内疚不已地紧紧拥着她:“筱筱,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一时进了厅里,陈慕白直被吓了一跳,除却莫繁若、张汉钧、张初颜和意料之中的林应铭、吕虞而外,连冯彦炳和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几名参谋都候在屋里,本来宽敞的大厅竟瞬间变得挤挤挨挨。

张汉鼎皱了皱眉:“怎么都在这里?”

林应铭笑道:“慕白这场戏唱得好啊,这两天的报纸上可传疯了,什么‘小貂蝉’本是‘活武松’、枪口之下击鼓骂曹,我们可都等着迎接英雄呢。”

“是啊,大哥,”张初颜也笑道,“前两天还恨不得把二哥踩死,现在又都变了口风,吹捧什么张家一门三杰。”一边说一边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身边满面得色的张汉钧:“又没夸你,你得意什么?”

张汉钧则是亲昵地顺手揽住她的肩:“一门三杰,不是说我,难道是说你不成?”

一时间说说笑笑,更有管家早已吩咐备好的压惊宴,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等到酒足饭饱,该走的都走了之后,陈慕白才算松了口气,他很不适应这种被人捧在云端里的感觉——只不过是赎回自己的罪孽,怎么就成了英雄?

不过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在张汉鼎送走客人回来的那一刹又紧绷了起来,果然,张汉鼎扫了他一眼:“上去洗一洗,休息好了来书房找我。”

张汉钧和张初颜都是一惊,说情的话还没出口,陈慕白就起身规矩应了。

“大哥,”年筱夏嘟嘴埋怨道,“慕白哥哥他……”话没说完就被年筱秋拦住了:“慕白这几天辛苦,咱们先回去,来日方长。”然后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拉了她就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看陈慕白,终于还是开口劝道:“心里有数就行了,万一打残了,下半辈子还得筱筱伺候。”

张汉鼎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暗道这个哥哥当的当真是操碎了心。回头见陈慕白还站在自己面前,皱了皱眉斥责道:“还不上去?”

陈慕白看看旁边想求情又不敢开口的张汉钧二人,不由面上一红,答应一声赶紧低头上楼去了。

终究还是莫繁若看不过去,开口道:“子臣,慕白平安回来了,你就别计较了,别的不说,你就看在他这么些年漂泊在外吃尽苦头的份上吧。”

张汉鼎听了脸色凝重起来,半晌才道:“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必须要让他长长记性,这种全身而退的运气,不是回回都有的。”

站在书房门前,陈慕白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屋里传来张汉鼎的声音:“进来。”

推门进去,张汉鼎正坐在桌前批阅公文,陈慕白垂手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唤道:“大哥。”

张汉鼎恍如未闻,只细细看着前两日落下的公文,直到将一份文件的最后一个字看完,签署了办理意见才抬头看一眼陈慕白淡淡地问:“休息好了?想明白了?”

陈慕白早已是被屋里的低气压迫的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听到张汉鼎的问话,只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抬眼看见张汉鼎不悦的脸色才反应过来,忙答道:“是,休息好了,也想明白了。”

张汉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明显消瘦的面颊亦是心疼不已,半晌才开口:“想明白了就说说吧。”

“我……”陈慕白低头踌躇再三,终于还是低声道,“该如何责罚,全由大哥做主。”

这句话立时把张汉鼎火气又拱了起来,他最恨的就是陈慕白这幅样子,恭恭敬敬的外表下,永远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疏离。

“我让你说的是这个吗?”张汉鼎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隐隐怒火,陈慕白垂头看着脚尖,他知道张汉鼎这是要他自己认错,不过从他记事起,就不习惯认错,学戏的时候,唱错了就是唱错了,不需要多说,挨一顿板子爬起来继续唱就是了,因此他沉默了半晌还是低声道:“慕白有错,该如何责罚,全由大哥做主。”

如此鲜明的糊弄更是让张汉鼎火冒三丈,见他再没有开口的表示,也再懒得耐着性子跟他废话,于是敲了敲桌子:“收拾干净了。”

陈慕白暗自苦笑,明知是要挨揍,还得自己收拾“刑场”,脑子里竟然冒出一句戏词:“他劝某降唐某不爱,情愿一死赴阳台。”摇摇头不禁暗笑自己毫无边际的联想,手底下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停地把文件收拾整齐放到一边,抬头看一眼张汉鼎,自觉地俯身撑在桌上。

张汉鼎从书架上取下板子,点了点陈慕白的腰眼,陈慕白浑身一抖,回头哀哀地看着他:“……大哥。”

张汉鼎也不再多说,扬起板子狠狠抽下去,力道之狠让陈慕白毫无防备地痛呼出声,等他声音平息下去,张汉鼎才淡淡道:“还要我帮你?”

陈慕白犹豫一下,将长衫的下摆掖在腰间,手搭在裤腰上磨蹭了半晌也狠不下心,正在犹豫的时候,就又是一板子抽下来,陈慕白再也顾不得羞耻,赶紧褪下裤子涨红着脸撑在桌沿。

刚刚撑好,板子就破风而下,不偏不倚打在臀峰上,陈慕白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来,不等这一板子的痛楚完全消化,第二下、第三下又紧跟着落了下来,张汉鼎完全没有收着力气,就像是一团燃烧的蒺藜落下,狠狠地扎进肉里,连带着裸露的皮肤都燃烧起来一般,陈慕白终于忍不住双肩颤动低喊出声:“呃!”

张汉鼎又狠拍了两下,才冷声道:“这回想明白了没有?”

陈慕白嘴唇咬得发白,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慕白知错……”话音未落就又挨了一记,耳边是张汉鼎毫无感情的声音:“既然没想好就慢慢想,想明白了告诉我。”说罢只扬起板子一言不发地起落。

挨了十多下,陈慕白打着弯儿的胳膊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扑倒在书桌上,想起刚刚回来时在祠堂受的那一顿家法,这一回才称得上是惩罚,身后喧嚣肆虐的痛让他终于不再强撑了:“大哥,我,我想明白了……”

张汉鼎停下手,板子却并没有离开他的屁股:“想明白了就说。”

陈慕白勉强撑起身子,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方道:“我不应该不吸取在北平的教训,贸然落入圈套;不应该擅自出去,让大哥担心。”

张汉鼎听了,声音依然听不出喜怒:“说完了?”

陈慕白无言地点点头,然后赶紧补上一句:“说完了。”话音刚落,板子就又落了下来,一连拍了五六记,张汉鼎才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没好气地扔到他面前:“看看这件东西再想想你是不是真的说完了。”

陈慕白打眼一看就知道张汉鼎为什么这样生气了——那是他刚回张家时,张汉鼎送给他的百达翡丽金表,这次为了替人凑盘缠,他一急之下竟把怀表送去了当铺。

看到这块金表如今完璧归赵,陈慕白羞愧万分地埋下头去,张汉鼎又是一板子落下来:“需要用钱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不肯拿这里当你的家么?”

陈慕白惨叫一声,半天才喘着粗气道:“大哥,我,我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大哥,你是张家的儿子!”张汉鼎气冲冲地又狠抽了一板子,“堂堂张家二少要去当铺典当,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啊——”陈慕白被这一下打得整个人都向前冲去,扑倒在宽大的桌面上,擦了擦满脸的冷汗才颤声毫无新意地道:“大哥,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张汉鼎冷哼一声,“步兰说的没错,没脑子,不长记性,逞强,若是你肯跟我开口,何至于落入圈套?我倒要看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一边说一边扬起板子,陈慕白只觉得刚刚平息一点的痛楚又完全炸裂开来,汗津津的双手在光滑的桌面上拖出湿滑的手印,爆裂般的痛让他难以遏制地痛呼出声,趁着板子落下的间隙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张汉鼎,眼里带着孩童般的清澈委屈,半晌才低低地出声:“哥,疼……”

张汉鼎被这句话击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要的不就是这么一个能跟他撒娇耍赖的弟弟,而不是拘谨守礼的客人么?他叹了口气放下板子,揉了揉陈慕白汗湿了的头发:“死要面子活受罪!”

陈慕白吭哧半天才闷闷道:“大哥,我唱了台好戏,你就这么奖励我?”

听了这话,张汉鼎扬起巴掌就在他青紫红肿的屁股上狠扇了两巴掌:“命差点搭进去还敢提!打得轻了是不是?”

陈慕白被这两巴掌打得连连躲闪,也明白了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抓住张汉鼎的手求饶:“哥,别打了,我记住了。”

张汉鼎这才放开他:“起来吧,再把自己当外人,死要面子,我就把你揪下去在厅里打!”

两天之后,张汉鼎和年筱秋替陈慕白和年筱夏补办了婚礼。

洞房里,年筱夏穿着那一身红嫁衣,春意盎然,全没了那一日的萧索,珍珠流苏也遮不住嘴角笑靥和眉间喜气。

陈慕白亲手打散年筱夏的长发,用那柄桃木梳替她一缕一缕梳整齐满头青丝,镜里两人相视而笑,两双手紧紧相握——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红烛高烧,罗帐微动。

那声吉言便是此刻——三梳儿孙满堂,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婚后第二日,按规矩便该回门了。

将近中午,陈慕白和年筱夏才到了年筱秋那里,刚进门就惊讶地发现林应铭和张汉鼎竟然早就来了,而年筱秋似乎却并没有心情招呼他们,反倒与林应铭张汉鼎守在收音机前,说话的声音都大异往常。

“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陈慕白忍不住问道。

“别说话!”张汉鼎头也不回地紧盯着挂钟,看着时间离正午愈来愈近,他的呼吸也粗重起来,就连一向沉稳淡定的林应铭,手也止不住地发抖。

终于,收音机里传出声音,三人几乎是凑到了收音机前,里面是一个说着日语的男人的声音,带着挫败和沮丧。

年筱秋一边听,一边一字一句地翻译:“朕深鉴于世界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朕已饬令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愿接受其联合公告……如仍继续作战,则不仅导致我民族之灭亡;并将破坏人类之文明。如此,则朕将何以保全亿兆赤子,陈谢于皇祖皇索之神灵乎! 此朕所以饬帝国政府接受联合公告者也……”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里的声音消失了,屋子里也是一片死寂,半天林应铭才大笑出声:“通篇不肯提投降二字,掩耳盗铃!”

“文策何必咬文嚼字?‘无条件投降’这几个字,是要写上投降书的!”张汉鼎也大笑出声。

“慕白,筱筱,战争结束了,我们赢了!”年筱秋也哑声道,然后同他二人一起大笑起来,直到笑得泪流满面。

这一天,1945年8月14日,正午。

翌年初夏,张定北忌日。

张汉鼎带着自己新婚的妻子莫繁若,弟弟张慕白,弟媳年筱夏,妹妹张初颜,妹夫徐汉钧,还有秦城子弟兵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奠。

香案前摆着灵位,除了张定北、张门杨氏、徐夫人之外,还有杨东亭、顾杏雨、法妙庵净妙师太、十二女尼、孔老太爷、陈寄柔、小鼓佬等人的灵位,整整齐齐摆在城楼下。

张汉鼎将三柱高香恭恭敬敬插进香炉,然后率众深深叩拜下去,寂寂无声,法相庄严。

“魂兮归来——”一声招魂苍凉遒劲,胡尘荡尽,胡不归?

叩拜已毕,莫繁若将早已备好的风灯递到张汉鼎手中,张汉鼎缓步走上城楼,将那只破损的风灯摘下,忍不住打着颤的双手捧起风灯,端端正正挂在城楼一角,点燃烛火的那一刹,光华万丈,彻天贯地。

张汉鼎揽着莫繁若的肩,林应铭挽着吕虞的手,双双站在城楼上看着脚下的苍茫大地,若是从此一生喜乐,再无乱世,就让我许你如花美眷,你伴我似水流年。

这篇文终于结束了,这是蝴蝶在这一刻的想法。

从去年8月开坑开始,这篇文就命运多舛,首先是我觉得自己写不出来理想中的英雄,二来是那个年代大开大合难以把握,三来也是拖延症和懒散毛病。所以这文至少有3-4次弃坑的危险,但是因为亲爱的们的支持,终于还是写完了,张汉鼎、张汉钧、林应铭、年筱秋、陈慕白、钟维以及这文里的所有妹纸们,都是蝴蝶心目中的英雄,虽然写出来的不及其万一。

感谢阿猫、风格、杏雨、小丸子、coco老师、痴迷、小诺、然然、二妹、小喵、小莫、啦啦、宝宝、77、情儿、大猫、狸儿、小如、雪儿、杏姐、苏苏、云开、茜茜、小W、小疯子、胖妞、syz00oo00妹纸、爱喜、鸭鸭、郡主、麦兜、海音、霓小猪、凌月。。。等等等等所有楼里的妹纸们,蝴蝶现在有些头晕脑胀,有遗漏的妹纸千万表介意,蝴蝶在这里一一送上香吻~~╭(╯3╰)╮

没有乃们的支持,暗夜肯定就是多了一个坑~再次深深地群MUA~

我爱你们~~

还有就是然然、凌月我对不起乃们两个,正文里摊子实在铺的太大,所以把乃们最后写失踪了,不过番外会有的

下周重新开更《夜深沉前传》,番外正在制作中,敬请期待~~

正剧杀青!再次感谢倾情出演的暗夜明星们!

吕虞——————风格

莫繁若—————莫凡若

年筱夏—————彼年喵小夏

聂绮烟—————Petitefille

顾杏雨—————迷离杏雨

海上观音(海澜鹰)——海音

安然——————nibuaiwo

凌月——————jj101025

再次鞠躬~感谢!

С 2013-7-11 22:30

ú!!! …

又乱码。。。。

彼年喵小夏 发表于 2013-7-11 22:30

看见题目那刻心就凉了半截。。。结得好快!!!这么长时间以来 爬上来看秦城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看不懂那宏大的背 …

么么小喵,不伤感不伤感啊,抱抱~小喵说感谢蝴蝶,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们才对,原本没想写这么长,但是不愿意让妹子们失望,于是才用比原来更认真的态度去对待文里的每个角色,这文里出现的每个玫瑰妹子,其实都是我想象中你们现实的样子,小风是优秀能干的,杏雨是外柔内刚才华横溢的,小莫是冷静理智的,娇娇是妩媚洒脱的,然然是心直口快可爱的,小喵是爱娇粘人痴情的,海音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凌月是娇娇怯怯的。。。所以说,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这篇文里的各种姑娘,而为了让姑娘们不失望,我也更加用心去写文里的每一个男人,就是小喵说的,为了姑娘们心里的浪子情怀,也是为了我心里的英雄情结,所以再次感谢妹子们的支持,我爱你们。

压抑了这么久。。。蝴蝶决定先放一点轻松的番外,

某蝶资深腐女一枚,所以先预告一下,中午放出来,耽美,张林CP,纯恶搞,小段子,无SP,无故事情节,各种乱入,不存在尊敬或者猥亵的问题,卫道士绕行,不喜耽美者绕行,进来请自带避雷针、泰坦精钢护目镜。。。

预告先到这里。。。

嗯,中午进来收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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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目起见,在这里再发一遍,进错了的请点右上或左上叉。。。别说木有提醒。。。。

1 请问二位的名字?

张:张汉鼎字子臣,当然你要说我是张师座孙玫瑰戴海鸥综合体我也认了,关键是我完全没有孙玫瑰那么骚包好不好?!张师座跟我比较像一点。。。。

(某蝶:司令大人泥垢了!话痨完全有损形象好不好?)

林:林应铭字文策,楼上张师座?告诉我我的原型是胡伯玉!!!!

(某蝶:【斜眼看林长官】→_→历史同人女YY师座和狐狸的事儿您也知道?)

注:张师座就是张灵甫,这个开篇蝴蝶就说过了,其实张汉鼎、林应铭包括张汉钧三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师座的影子,不过司令相对集中;孙玫瑰就是孙立人将军,戴海鸥是戴安澜将军,这文里的人物或多或少也受了他们和其他国军将士的影响。

胡伯玉特别提一下,就是胡琏将军,林应铭还有年筱秋这两个角色受他影响较多,至于历史同人女扒张胡CP的事儿,嗯,就不多说了,说出来都是泪啊。。。。

2 请问二位的年龄是?

张:正剧结束时三十多吧,估计导演她自己都不清楚(另外!不许告诉我原型怎么死的)

林:和子臣同岁(得意状)我的原型70岁寿终正寝

3 性别是?

张:(撕扯上衣)我堂堂中华男儿

林:(鄙视眼)说的我好像女的一样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张:秉性豪迈,有燕赵侠士之风

林:狡如狐,悍如虎

5 对方的性格是?

张:腹黑小狐狸

林:闷骚二愣子

6 第一次相遇是在?

张:(坏笑)问文策

(某蝶已被邪魅一笑闪晕)

林:(大怒)军校!他抢我被子!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张:没觉得很帅,至少没我帅,就是很顺眼,嗯,而已。

林:抢我被子的人(好强的怨念啊)

8 喜欢对方哪一点?

林:对待同志像春天般温暖,对待工作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敌人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林长官你觉不觉得校长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你?美人计红色宣传效果不错?!)

张:我都喜欢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张: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喂泥垢了你的女人还少吗?)

林:抢我被子。。。。。。

10 觉得与对方相性好吗?

张:此生识文策,无悔

林:伴着金门的海风,我守望大陆三十年(钟维怨念:司令你好没良心啊,这些年的情,终究是错付了!!)

注:胡琏将军后来去了湾湾,守卫金门。

11 怎么称呼对方?

张:看情况吧,林应铭【黑化暴走状态下】,文策,铭儿,小林子,小狐狸。。。。

林:子臣,鼎鼎,张瘸子。。。。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张:夫君(捂脸)

林:你你!!!臭美什么?攻就了不起啊啊啊啊!!!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张:狐狸,必须的

林:老虎(谁说狐假虎威我毙了他!)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张:被子哈哈哈哈

林:【再这样我要走了,生气做离开状,被某蝶抱大腿拽回】那就。。。送几根板子吧,弟弟妹妹多了,这玩意儿不经用啊。。。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张:小米和刘郭的人头(某蝶怕怕:好强的杀气啊)

林:(虎摸,子臣不气啊)那个。。。把他自己送给我就好了

注:小米就是粟裕,刘郭就是刘斐和郭汝槐,打入国防部高层的间谍,师座就死在他们手里5555555555怨念怨念~~~~~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张:身上烟味太大了,每次哔—的时候都熏死我了

林:抢我被子

17 您的毛病是?

张:(摆POSE)我有毛病吗?我是Mr.perfect

林:我的毛病就是太完美了

(某蝶:。。。。。。)

18 对方的毛病是?

张:烟鬼

林:抢我被子

(某蝶:林上将泥垢了!)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张:明目张胆搞我身边的女人

林:其实我爱的是你。。。。

【吕虞小姐默默挑选一块搓衣板】

20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张:大概。。。没有让他反攻回来吧

林:我把钟维收了那天。。他挺伤心的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张 林:你说呢?

(某蝶:窝错了,不该明知故问。。。)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张:军校

林:军校的小树林里。。。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张:他那时候还小,扭扭捏捏的

林:哪里?明明是你闷骚二愣!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张: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林:你猜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林:(拍桌而起)

张:(狂笑)他。。。他的司令部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张:画幅墨竹给他【莫莫同挑选搓衣板中】

林:送盏风灯,把莫小姐那盏换下来!

(某蝶:喂喂喂!!!说好的乱世不再,你还来砸场子!)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张:他一大清早,红肿着眼睛找到我。。。。

林:(斜眼)你抢我被子害得我一夜没睡好我当然要找你!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

张:月亮代表我的心(校长:娘希匹!青天白日之下,还月亮?)

林: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养儿育女,铸剑为犁。

(小莫:你抢我男人不算,还抢我的所有权。。。。)

(张司令:你妹!明明你随我姓好不好!【偷眼看楼上,默默走开】)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张:(脸红不说话)

林:当然爱,非常爱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张:他一撒娇我就没辙了

林:每次他乌鸦嘴要死要活的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张:他不会那么做的

林:(泪眼)子臣。。。。。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张林:有完没完?没有如果!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林:抽根烟等他

张:(变脸)大烟鬼!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张:懒懒一笑

林:直视我的眼睛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林:哔——哔——哔——的时候(某蝶:林长官你的节操呢?)

张:咳咳,我有权保持沉默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林:哔——哔——哔——哔——

张:文策泥垢了,再这么下去要跪搓板了

(某蝶:求种子,长官们好人一生平安。。。。)

39 曾经吵架么?

林:吵过

张:算。。。是吧

40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林:跑到归远我的司令部来哔——,上来就直接推倒,那可是我的主场啊!当着那么多兄弟多没面子啊?

张:谁让他装正人君子的,还非要一本正经的,看着就欠扁。

41 之后如何和好?

张:(不说话)

林:让他压呗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张:他们都说我是张起灵

林:我的转世叫吴邪

(众人:真相了)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张:在玉顶山上,看到他骑马疾驰而来那一刻。此生认识你,汉鼎无悔。

(莫莫:你妹的老娘大孤岭美女救英雄你都忘了吗!)

林:玉顶山再来一次,我也会不顾一切拼命去救你。

(某蝶:嘤嘤嘤。。。。。)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张:在家该推倒时就推到,在外面大大方方让他做我领导。

林:(脸红)

(某蝶:张司令我知道你客场作战顺利推倒很厉害,但是好歹照顾一下长官的面子好伐?)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张:【嫌弃脸】他为钟维要死要活的时候。

林:【鄙视脸】说的好像你没为汉钧要死要活过一样!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张:牡丹,国色天香

林:本来不想说昙花的,可后世那帮小姑娘都爱说什么“花开绚烂惊艳,花落刚烈决绝”,我都没法说别的了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张:(默默看着文策)

林:(默默看着子臣)

(某蝶:我好像。。问错话了。。。)

48 您的自卑感来自?

张:我自卑过吗?

林:(摸屁股,不说话)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张:当然要瞒着安长官

林:其实舅舅也是知道的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张:海枯石烂,此心不变

林:月亮代表我的心

———————————————————————

后50问太丧尸了。。。于是就算了吧。。。。

再次声明,纯属恶搞,博列位看官一笑,有不适应的请默默点叉,谢谢。。。。

林:“子臣,知道吗?我有喜欢的人了。”

张:“哦……那个人一定很迷人。”

林【嫌弃脸】:“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自恋?!”

——————————————————————————————————

张:文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体能测试右手的臂力和握力都是优秀诶!

林:【怒】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个略丧尸。。。捂脸。。。看不懂表问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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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策,我长得比你MAN!

林:三民主义。

张:……

张:文策,我个子比你高!

林:三民主义。

张:……

张:文策,我的副官比你的副官忠犬!

林:三民主义。

张:……咱能不提上学时候的事儿吗?!

林:四娘,程曼云,莫繁若……

张:……咱还是说说从前吧……

林:【呆萌脸】三民主义……

注:这个三民主义的梗来源就是师座当初啊,政治烂的一笔。。。于是三民主义这门课就挂掉了,哈哈哈,萌死我了,不挂科的学生生涯是不完整的!

————————————————————————————

于是这才是毁形象的段子。。。让我捂脸先匿一匿。。。。

表示恶搞就到这里,正版番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会送上,列位先开个胃。。。。

黑河坳。

为了策应主战场合围,张汉鼎率部已在此坚守了整整三天,虽然战损极大,但是林应铭在电话里的命令却是不可动摇:“继续坚守,直到合围顺利完成!”

满目火光,连远处的山头都光焰中晃动的近乎虚幻,遍地硝烟,炎夏正午的阳光似乎也无法穿透,只是山雨欲来的闷热。

指挥部里,桌上大大的军用地图上标满了红蓝箭头,两边的电话声电报声此起彼伏,满耳都是参谋们嘶哑的大喊:“什么?大声点!听不清楚!”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啸,冯彦炳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倒张汉鼎,“轰隆”一声巨响,距离指挥部不足100米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弹坑,弹片飞溅,几乎是贴着他们的头皮飞了过去。

轰炸刚一平息,张汉鼎就迅速站起身,连衣上的尘土都顾不得掸去,直冲身边的警卫吼道:“跟我上张汉钧的阵地看看,他是怎么打阻击的!”

“司令,你不能去,”冯彦炳急忙劝阻,“前沿现在火力正猛……”话没说完张汉鼎已经走出门去了:“再不去,等着敌人打上指挥部么?”

指挥部距离阵地指挥所并不远,但是一路顶着炮火,也费了不少时间才到。

此时张汉钧正对着电话发火,并没有注意到他:“打不透?打不透就用集束手榴弹!这还需要我教你?!组织敢死队,往履带里塞!要是把坦克放上阵地,我他妈的先要你的脑袋!”放下话筒才看见张汉鼎,慌忙敬礼道:“司令,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张汉鼎看看他通红的双眼和干裂的嘴唇,原本的怒气也顿时烟消云散了,只问道:“怎么回事?”

张汉钧把望远镜递给他:“司令你看吧,小鬼子这回是下了血本了。”

张汉鼎拿起望远镜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日军这一次居然动用了九七式中型坦克!这种坦克虽然名为中型坦克,其实全重仅15吨,相当于别国的轻型坦克,但是钢板厚度25毫米,火炮口径57毫米,装甲、吨位、火力都超过了以前的九五式、八九式,从前日军的坦克还能用重机枪直角平射打穿,但是九七式坦克重机枪子弹打上去却只能敲出一个浅窝。

“我已经命令102团组织敢死队,坚决不让坦克冲上阵地。”张汉钧看着已经在火力掩护下冲出战壕的数十名兄弟,颇有些无奈地说。

张汉鼎点了点头,只这一句话的功夫,已经有近十名敢死队员倒在了炮火下,有几人在炮火平息之后又艰难地爬起身来,继续冒着炮火往前冲,40米,30米,20米,10米……最后倒在距目标不过数米的尘土之中,再也起不来了。

张汉鼎看一眼张汉钧抽搐的嘴角,面无表情地继续拿着望远镜观察,他并非不心疼,但是慈不掌兵,每一场胜利,都是无数兄弟的牺牲换来的。

终于,最后的十多名敢死队员接近了目标,立即训练有素地分为三人一组,将集束手榴弹全数塞进了履带,为了保证不出差错,他们选择了引爆时间最短的手榴弹,不到十秒的时间,惊天动地的几声巨响,耀武扬威的四部铁壳龟终于趴窝,再也动不了了,而胜利完成任务的敢死队员也再也回不来了——因为撤退时间严重不足,他们被集束手榴弹的巨大冲击破震晕倒地,成了日军泄愤的活靶子。

听着刺耳的枪击,张汉鼎默默地摘下头上的德式钢盔,身后诸人也随着他摘下军帽,用最简洁的方式,表达了对死难兄弟最崇高的敬意。

“司令,你回指挥部吧,”张汉钧再次劝说,顿了顿又肃然道,“职旅保证完成阻击任务,坚决不让敌人撕开口子。”

张汉鼎看着自己的弟弟,虽然脸上已经被硝烟熏得看不清面目,但是那股精神却是有增无减,为了自己那道“各部主官必须坚守前沿”的命令,他已与死神擦肩数次而毫不畏缩,张汉鼎的心里不禁涌起难言的酸楚,然而他并没有把这种不合时宜的感情流露出来,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简短的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就转身离开了。

但是他刚离开阵地指挥所,意外就发生了。

“司令!”一名通信兵急急赶了上来,声音都变形了,“敌人的一辆坦克冲上一号阵地,张汉钧旅长请求支援。”

张汉鼎大惊,一旦坦克冲上阵地,重机枪火力必然大大减弱,敌人要撕开突破口可就容易的多了!

他拿起望远镜回身看向张汉钧所在的一号阵地,此时那辆坦克已经驶过了战壕,在阵地上左突右碾,敌军也在坦克的掩护下蜂拥而上,本就战损近半的第一独立旅眼看就顶不住了,张汉钧无奈之下只得连连请求支援。

现在二号阵地三号阵地的兵力都不能动,但是如果主阵地被撕开一个小口子,阻击合围任务就要功亏一篑,张汉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向传令兵命令道:“命令迫击炮营封锁一号阵地前方200米,不要节省炮弹!传令警卫营,跟我突到敌人后面去!”

一号阵地上此时已经展开了白刃战,虽然张汉钧属下的士兵个个训练有素,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丝毫不惧,但是日本兵的刺刀足足长了将近10公分,钢火也远优于我方,因此竟是节节败退。

张汉钧踹翻一个回身败逃的连长,扬手就是一枪正中眉心:“敢败退者,杀无赦!”

几名光着膀子的士兵怀里抱着集束手榴弹,在战友的掩护之下冲到坦克前,将手榴弹塞进履带,拉开引线,人却在重重包围之中无法脱身,一声巨响,三个人影被高高抛上半空,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凶神恶煞的铁甲也终于趴窝在了阵地上,一条子弹带带着光影,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挂在了张汉钧头顶的枯枝上。

张汉钧眼睁睁地看着那三条人影抛起又落下,咬牙甩掉被血水汗水浸透了的上衣,抓起一把步枪从战壕中一跃而出:“兄弟们,宁死于战场,勿死于军法!跟我上!”

战场上血光四溅,地上尸体层层叠叠,阳光透过重重硝烟直射在流了满地的红的血,白的肠子上,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然而在张汉钧的威慑和鼓舞之下,士兵们竟是越战越勇。

与此同时,从敌人后方竟然又杀上来一股人马,领头的正是张汉鼎。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司令来了!兄弟们顶住!”滚滚硝烟中的张汉鼎如同天神一般,双手各持一把驳壳枪,正手点射,反手扇面扫射,从后面撂倒了一片鬼子,立时人心大定,杀声震天。

历经一番苦战,敌人终于被打退,一号阵地险险保住。

张汉钧这才松了一口气,仔细检查一番窝阵地上的坦克,原来因为起初只有两名敢死队员配合,只塞进去了三个集束手榴弹,好巧不巧,偏就是其中一个哑火了,因此竟上演了一出诈尸惊魂。

张汉鼎听了他的汇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级错误!”然而看看他身上的斑斑血迹和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惫,终究是不忍深责,半晌才道:“把警卫营留给你补充兵力,继续坚守。”想了想又重复了一遍“注意安全”才回指挥部去了。

两天之后,各部顺利合围,几乎全歼敌一个师团,坚守黑河坳任务圆满完成。

林应铭匆匆赶来,看着满山的蔓草衰烟,战场上层层叠叠堆积着扭打死在一处,敌我难分的尸体,头顶上的军旗虽然被炮弹打得残破不堪,但依然在山风中高高飘扬,猎猎作响,他不由大发古战场之慨,回身向张汉鼎道:“子臣,你的墨宝堪称一绝,此时此景,不写一幅可就辜负了。”

张汉鼎一时百感交集,于是扭头道:“拿笔墨来。”

张汉钧知道大哥的习惯,因此笔墨时时刻刻都由冯彦炳备好,便取了文房,吩咐人找水研墨。

谁知张汉鼎却大手一挥:“不必用水。”说罢将左臂的绷带解开,微微一用力,本已止了血的伤口霎时裂开,鲜血涌进砚台,然后笑道:“磨墨!”

张汉钧此时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锭徽墨在砚台中与鲜血融在一处,就像战场上陈旧的血色一般。

宣纸铺在弹药箱上,用手榴弹做了镇纸,毛笔饱蘸了血墨,不一时,一幅墨竹就跃然纸上,风吹不倒,雪压不折,虚怀若谷,生而有节。

“好啊!‘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林应铭不禁赞道,“子臣的笔法却是愈来愈老辣了。”

张汉鼎微微一笑,在画的右上角又题上了一句诗——“从来王业归汉有,岂可江山与贼分”。

林应铭不禁肃然:“这是邱副军长的诗,诗如其人啊!”

张汉鼎这才抬头看着头顶残破的军旗,然后向林应铭立正敬礼:“请长官指示,为我战死的兄弟们下半旗致哀!”

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军旗在一片默哀中升到顶端,然后缓缓降至旗杆中央。

透过淡淡消散的硝烟,能看见天上那一轮惨白的太阳,脚下的土地亦是被鲜血染做了鲜红。

目之所及,水绕远山,如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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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段是我一直想写的,一直想在文里写一段关于战争场面的东西。

我必须得说,正文之中想象的太多,那个乱世其实并不美好,但是为了推剧情,舍弃了很多计划的段落,所以正文现在看来我是很不满意的,把那个时代写得太轻飘飘,因此第一篇番外无关SP,无关爱情,也只写了不足当时万分之一的惨烈,就当是弥补我的一点小小遗憾吧。

后面会延续之前的风格路线,更期不定,薇薇已经等我很久了,还有答应莫莫的番外。。。

我累个擦啊!!!!这个番外是写完了的,尼玛刚写完暗夜就开始抽抽抽!!!!

彼年喵小夏 发表于 2013-7-14 22:35

霸气!!!有时代特色!!!点赞!!!嗯感觉正戏蝴蝶写得感情戏比较多 时代牵涉得很牵强点到即止。。。不过毕竟是sp …

小喵说的对极了,因为是sp文,所以还是要为拍服务的,作为MF为主打的文,没有感情戏似乎就无从下手了,所以只好把场景集中一些,毕竟从这方面来说,如果超过3章还没有拍的迹象,就会让人觉得拖沓了,这也是我对正文不是很满意的一个原因之一,没有写出来时代感,很多大戏都是一笔带过,所以会尽可能穿插到番外里写吧,下一个番外计划写你哥哥年参谋长了,同样是战争背景,目测那个番外得写2~3章的样子。。。计划构思而已。。。望天。。。

啊啊啊啊啊!!!莫莫我爱死你了!等我明天用电脑再细细说!先狠狠mua~

莫凡若 发表于 2013-7-16 19:08

这是1946年的春天,林应铭望着窗外的盎然的春色,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愉快,手里掐着的中央文件矛头直指解 …

莫莫莫莫我太爱你了!这个番外看的我好激动好激动啊啊啊啊!!!!

钟小维同学还是一贯的傲娇,林傲娇暴走炸毛啊有木有!这一对太有爱了太有爱了!尤其是钟维那句“哥”,叫得我骨头都酥掉了,傲娇林完全无奈啊!

这一段里萌点太多了,我受不了了啊!比如一见面那一脚,钟小维按断电话(这毛病一直改不掉啊有木有!)还有傲娇林那句“爱去哪去哪”,赤裸裸的傲娇傲娇!还有我要说,傲娇林爆粗也很有爱啊!

最后让我绝倒的是那句“说真的,你就没想我?”反了丫的!赤裸裸的调戏老长官!

不行了不行了,我语无伦次我太激动了!小莫我觉得你写兄弟基情简直是一绝一绝啊!爱死你了,必须狠MUA到窒息!

莫凡若 发表于 2013-7-17 15:45

呵呵呵呵,姐姐你真是我的知音啊,我心水的点你都有提到啊!哈哈,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小钟副官的,默默觉得 …

尽管觊觎尽管觊觎!越多越好哈哈哈哈!我都等不及了~~~话说我现在完全没心思写《夜深沉》了怎么办。。。满脑子都是这些男人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先沙发

莫莫我好爱你!于是这一个番外让我觉得这是三人行,简直就是狐狸坐拥双美啊!一个贤妻良母一个傲娇二房!尼玛傲娇林肿么成了攻啊摔!好吧其实玩笑了,这种兄弟情同袍义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文章,太赞了太赞了!我觉得莫莫把人物性格把握的相当好啊!我太爱你了!

话说我们是心有灵犀吗?我正在写年参谋长的番外,答应COCO老师的CP

莫凡若 发表于 2013-7-18 12:49

哈哈,是啊是啊,就是心有灵犀啊,我最近比较迷小狐狸般的年参谋长,正想和姐姐说,让姐姐写个番外呢,年 …

我也是我也是啊,导致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写沈大人了TAT,我计划中的番外年参谋长的大概有两个,我也好喜欢他的!然后莫莫说的年参谋长的性格完全到位啊!还有特训班的一个,还有两个没构思好就先不说了!

我的沈大人啊泪目。。。

漫天厚厚的云层挡住了毒辣辣的阳光,但是天很热,就像三伏天被瓮进棉被一样,闷得人喘不过气,汗水就像被水泵抽着,几乎要把人抽成干尸,偏偏没有一丝风,汗水就一层一层紧紧黏在衣服上,永远也干不了,就连树上的知了也没有力气嘶鸣了,除了山坡旁的一条小河有气无力地流淌而外,再没了其他声响。

但是并不是没有人,如果用心观察,两侧的山坡上趴满了穿着黄色军装的士兵,就像埋进了满山黄土一样纹丝不动,只有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和明晃晃的刺刀迫不及待地放出嗜血的光芒。

远远地,一支军队走近,如同饱蘸浓墨的笔锋,在黄土上落下苍劲一笔。

领头的是个年轻军官,虽然天气炎热,但是一袭灰蓝的军装依然整齐利落,武装带端端正正系在腰间,如果距离近一些,还能看见他长着一张极俊朗的脸,高鼻深眸,薄唇微抿,冠玉般的面孔上是职业军人惯有的警觉。

“津城警备司令年筱秋。”山坡上的日军联队长小林大佐放下望远镜,不屑一顾地道,“没想到这回竟是这个书生的军队。”

“大佐阁下,是不是可以……”身边的军官试探地问,小林摆了摆手:“不,等他们再近一些,书生领兵,何足为惧!”

年筱秋这时却一扬手示意部队停下,长长的队伍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完全停在原地,丝毫不乱,就连小林看在眼内也不禁暗叹这支队伍的纪律严明训练有素。

“司令,”身边的参谋勒住马,“有什么情况?”

年筱秋笑笑用马鞭指向前方:“前面的地形是两山夹峙,如果日军在此设下埋伏,咱们贸然走进去,可不就是送上砧板的鱼肉?”说罢示意他与自己一同翻身下马,然后向身后的警卫营道:“一连往1点钟方向,二连往11点钟方向射击。”

密集的枪声响起,虽然埋伏的日军并不在射程范围之内,但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大队却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不等上峰命令便立即回以更激烈的还击。

“有埋伏,隐蔽!”一声令下,各团立即分散隐蔽,年筱秋也迅速从马鞍上抽下武器,然后一个利落的侧滚翻隐藏在路旁的一棵大柳树后面。

如果说短兵相接的遭遇战是检验军队战斗力的试金石,那么遭遇伏击,就更是炼金的熔炉。

“混蛋!”小林气得摔掉手里的望远镜,“都是一群废物!饭桶!立即向目标移动靠拢。”既然已经暴露,也没必要再掩饰了,他一挥手,几枚炮弹呼啸而至,轰炸的尘土飞扬,烟尘滚滚。

年筱秋拍拍肩上的尘土,单膝跪起身,一边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地形,一边不假思索地接连发出指令:“目标,公路右侧三十米,距离两千零二十米,敌炮兵阵地,迫击炮集火压制。”年筱秋一声令下,匍匐在他身边的十几名警卫和传令兵中,马上就有人猫着腰疾步而去,几分钟的时间,战斗命令就已经传达到各团营,一声嘹亮的枪声,战斗打响。

远处山坡上蠕动着无数的小黄点,远远都能看见雪亮的刺刀刃在隐隐约约的阳光下反射出沉闷而又慑人的光芒。

出乎年筱秋的意料,被自己识破埋伏的日本军队竟然没有丝毫慌乱,炮兵第一波攻击刚刚结束,步兵就迅速补位,精妙的配合让年筱秋大为叹服——这就是差距啊!

不过战场上并没有给他时间反省差距,眼看着那些小黄点愈来愈近,几乎能够看清楚枪口散发出蓝幽幽的硝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命令道:“机炮营开火,目标侧翼阵地,压制日军火力;二团三团准备战斗,吸引敌人火力;一团分别迂回到两侧山后抢占高地。”

身边的小传令兵习惯性地一跃而起站直了身子:“是——”一个字没说完,就被年筱秋一脚踹翻在地,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阵弹雨飞过来,“噗噗噗”打落一片柳叶如雨。

“不要命了!”年筱秋头也不回地吼道,“匍匐前进五十米再起来!注意隐蔽!”

身后的机炮营冲了上去,捷克式轻机枪的枪管已经打红了,再不降温就有炸膛的危险,虽然河流离身边不过十几米远,但是看看冲上来的敌人,机枪手毫不犹豫地抽出军刀刺向自己的手臂,鲜血浇灌在枪管上,发出一声尖啸,子弹和着鲜血再次咆哮而出,如同咆哮的黄河,横扫一切,用四万万国人的怒火贯穿敌人的身体。

年筱秋这边苦战不休,小林那里更是难以招架——一团云集了年筱秋的精兵强将,况且他已经把主力都派下山打近战了,因此这两座小山头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失守了。

看着两面山头上高高飘扬起自己的军旗,年筱秋明白反攻的时机已到,一声令下,军号嘹亮,路两旁的树后、矮坡下跃出无数灰蓝色的身影,提着步枪、驳壳枪,甚至还有大刀,如同洪流一般卷上阵地,日本人没想到这样一支猝然迎敌,装备也远比自己差的军队竟然会有这样强悍的意志和作战能力。

小林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禁长叹一声,这回本不过是想搂草打兔子,给平津中国守军增加心理压力,可是照这样打下去,只怕自己的家底都要打光,于是比了个手势示意撤军。

回头看一眼远处烟尘滚滚里的年筱秋,他向身边的高桥道:“这是我踏上中国土地以后见到的最可怕的对手,必须消灭他。”

一枚榴弹炮锁定年筱秋的方向落下,早已狼狈不堪的日军趁着这个时候,也都按照小林的指示有条不紊地退出了战场,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突然不知是谁惊叫一声:“司令——”

年筱秋正静静地躺在尘土之中,殷红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身下的黄土。

此时的年筱秋刚刚从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校学成归国,一履任就是人人眼红的津城警备司令,况且他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不说同僚,就是手下也多有不服的,对他用美国人的一套练兵更是嗤之以鼻,但是经过这一次,队伍行进中用手势示意停止,显然比原来的口传更直截了当,否则就算没进包围圈,自己人也早就撞得七零八落了,更加上现在看着那两山夹峙的地形,众人都是一身冷汗——如果没有年筱秋的警觉和指挥能力,现在恐怕早已全军覆没了。

直到这时,他们才对这个年纪轻轻的长官心服口服,尤其是被年筱秋救了一命的小传令兵,看着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样子,更是悲从中来,不用指令,早有人绑好担架,抬着年筱秋疾步如飞往最近的军医院赶去。

陆军总医院保定分院的大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夹杂着沙哑的嘶吼:“快!快!”护士云蔲出于职业习惯也赶紧跟进了急救室,手术台上的年筱秋血压几乎为零,脉搏几乎都摸不到了。

“怎么现在才送来!”中校军医厉声责问,扭头向云蔲道,“赶快准备输血。”

云蔲看着年筱秋军装内侧被泥污的看不清姓名、番号和血型的标签皱了皱眉,扭头问道:“你们长官需要输血,血型谁知道?”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连英文字母都不会读,哪里知道血型?短暂的冷场之后,小传令兵毫不犹豫地接过标签,竟然用舌头舔舐着上面的泥污,直到隐约看清楚“B”。

云蔲惊呆了,这是怎样的长官,才能让手下的士兵为他这样不顾一切?没等她醒过神来,军医叹了口气:“B型血已经没有了,你们谁是B型血?赶快抽血。”

看一眼连血型都不知道的士兵,云蔲扭头道:“我是,抽我的吧。”

鲜血输进年筱秋的体内,就像是输入了鲜活的生命,一个个好消息传出来,血压回升,心跳正常,手术完全成功。

病房里,云蔲把围在病床边却都帮不上忙的大兵都赶了出去,然后才打了盆温水,替年筱秋一点一点擦干净脸上的血污,直到那张苍白之下依然掩不住英挺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云蔲手里的毛巾一顿,这个人怎么这样熟悉?自己是在哪里见过?目光落在军装胸章上——“津城警备司令部”几个字撞进她的眼中,她才如醍醐灌顶,原来是他!自己朝朝暮暮思念的人,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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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我有罪,我说好去填沈大人那个坑的,可是心里抓抓挠挠放不下这个。。。况且那个坑实在是找不到手感,所以就又写了一个番外,而且。。。没写完。。。

这个是答应COCO老师的番外,年参谋长的CP。。。不一定有拍。。。反正莫莫的两个拍的都很爽对不对。。。

顶锅盖蹲在墙角等你们唾弃我。。。。

年筱秋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司令,你醒了?”守在床边的小传令兵欢呼雀跃地打开门,“司令醒了,司令醒了!”

一直在走廊里不肯离开的几个部下闻声都涌了进来,围在年筱秋床前问长问短,年筱秋虽然精神不济,但是看着他们发自内心的关切,心里亦是感动。

“你们干什么呢?长官伤势严重,你们就不能让长官好好休息?”云蔲端着药盘进来,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司令,这就是云护士,从昨天到今天都是她在照顾你,一夜都没合眼呢,”小传令兵忙向年筱秋表功般地介绍,“你输的血也是从云护士胳膊里抽出来的。”

年筱秋看一眼面前的小护士,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是架势十足,于是向满是不平的部下们笑笑道:“在医院里,医生和护士才是长官,你们还要抗命么?”众人这才嘟嘟囔囔地离开,转眼间病房就只剩下年筱秋和云蔲两个人。

“云护士,多谢你了。”年筱秋虽然不能起身,但是依然强撑着点了点头。

云蔲看着他艰难的样子,眼睛不由一酸,赶紧走过去沉默着替他换药。

年筱秋身上多处被弹片炸伤,仅仅是换药就换了将近一个小时,虽然云蔲手法轻到不能再轻,但是当黄纱条从伤口里抽出来时,年筱秋腿上也还是控制不住地起了一层冷汗,纵然堪比刮骨疗毒,他却始终不发一声,这一个小时,病房里除了剪刀镊子碰撞药瓶发出冷冽的声响而外,再没了其他声音。

药终于换完了,云蔲这才发觉自己衣服也被汗湿了,仿佛那种痛苦自己感同身受一般。

还是疼得脸色煞白的年筱秋先开口了:“云护士,谢谢你。”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云蔲看着他疑惑的目光,抿了抿唇轻声问:“长官不记得我了么?”

年筱秋听了这一问,微微愣了楞,这才第一次把目光认认真真地投射到云蔲的脸上——白净的鹅蛋脸,一排整整齐齐的刘海下是两汪春水般的杏眼,樱唇微抿时,两朵红霞已经不知不觉地染上了瓷白的双颊。

年筱秋皱了皱眉,的确有些眼熟,可是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云蔲见他尴尬,不禁嫣然一笑,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纪念章递到年筱秋面前,上面是五个金灿灿的字——北平保育院。

年筱秋顿时恍然大悟,想起了两个月前的那件事。

两个月前的平津早已不安稳了,自从军队频繁调防之后更是人心惶惶,年筱秋也是在那个时候奉命前往北平协防。

车刚刚接近北平,就被站在路中间的一个年轻女子拦住了。

本就心急如焚的年筱秋又气又急地走下车:“你干什么?赶快给我让开!”

那女子急得浑身是汗,刘海紧贴在额上,脸上又是汗又是尘,却半步也不肯退让,反倒掏出证件恳求道:“长官,我叫云蔲,是北平保育院副院长,现在孩子们要疏散,请你帮帮忙,借给我一部车。”

年筱秋只觉得匪夷所思,半天才开口:“妨碍军队调防是什么罪名你不知道吗?闪开!”

云蔲听了,反倒一咬牙几步走到车前,大张双臂:“你们打仗,不就是为了国家的未来吗?孩子们才是未来你们不明白吗?”说着,她眼里竟淌下泪来,看向年筱秋的目光凄婉哀恸:“求求你,帮帮我的孩子们……”

不知道是为什么,年筱秋就被那目光看得无地自容,仿佛自己成了帮凶一般,半晌他才决然下令:“警卫营带两辆车,帮助云副院长疏散孩子们,任务完成以后立即回城集合!”

云蔲反倒愣住了,她在这里守候了整整一天,拦过许多军队的车,都被粗暴地推搡到路边,就在她几乎不抱希望的时候,这个年轻的长官竟然慷慨地给了她两辆车和一个营的警卫,她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直到年筱秋带队远去,她才想起来,自己连一声谢谢都没有说,最后还是从警卫营营长口中才得知,这个年纪轻轻的长官,竟然就是津城警备司令部司令,年筱秋。

这个名字和那张俊朗的面孔深深地印在她的心头,永远也不能忘记,谁知仅仅隔了两个月,这个人竟然就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年筱秋看着她,不禁笑道:“原来是你这个胆大包天,敢征用我车的丫头!怎么现在不做你的副院长了?”

一句“丫头”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几分,云蔲红着脸低下头去:“我那不是急得没法子了么?”顿了顿又道,“保育院疏散以后,要不了那么多工作人员,我本来在保育院就兼着护士,所以就报名来战地医院,出点绵薄之力。”

年筱秋点头笑了笑,还想说话时,身上的伤让他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忍不住疲惫地闭上眼,云蔲看着他满额的冷汗,关切道:“长官,我替你加些止痛药吧。”

“不必!”年筱秋断然拒绝之后才惊觉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抬眼歉疚地向云蔲笑笑,“疼痛使人清醒,我还要好好想一想,今后的仗该怎么打。”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年筱秋伤势大好,况且又有云蔲细心照料,便把赖在医院不走的部下们赶了回去,只留下小传令兵在身边。

这天清晨,云蔲刚上班就照例去看年筱秋,一进门就看见小传令兵正面朝墙站得端端正正,年筱秋则靠在床头翻看着报纸。

“这是怎么了?”云蔲走到小传令兵身边柔声问道,在她眼里,这个十六岁的娃娃兵就跟自己的弟弟一样。

小传令兵连头都不敢回,只是挺了挺脊背作为回答,年筱秋放下手里的报纸没好气地叱道:“长官问你话,可以不回答吗?”原来云蔲虽然是护士,但是在军医院里也是少尉军衔,而小传令兵不过是个入伍时间不长的二等兵,云蔲在他面前自然也是长官了。

小传令兵这才双脚一碰打了个立正:“报告长官,我私藏今天的报纸,让司令生气了。”

“什么报纸?”云蔲也来了好奇心,走到林应铭身边凑近看着头版上的新闻——北平沦陷,华北告急!

“告诉医生,我必须要出院!”年筱秋盯着报纸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不行!”云蔲也急了,“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她这才明白小传令兵为什么要把报纸藏起来,他很清楚,依着年筱秋的性子,看见这条新闻不要说养伤,只怕坐都坐不住了。

“你,马上去给我办出院手续。”年筱秋拿起手杖戳了戳小传令兵的脊背。

小传令兵转过身无比纠结地看着云蔲,眼神里满是求援的意味,还没说话腿上就挨了一棍子:“让你去你就去!”

云蔲也来不及多想,一把夺下他手里的手杖双手叉腰训斥道:“你干什么?!在医院里我说了算,伤没好你哪里都不许去!”

年筱秋倒愣了,半天才指着她笑出声来:“这是你第二次在我面前撒野了。”

小传令兵也看呆了,这个温温柔柔的护士姐姐竟然也有杏眼圆睁河东狮吼的时候?而且还是面对他们的长官!

迎上小传令兵讶然的表情,云蔲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正在尴尬的时候,走廊里有人喊了一声:“津城年长官,军政部电话!”

年筱秋顿时来了精神,得意地向云蔲一笑:“一定是催我归队的。”说着就翻身下床,脚刚一落地,腿上的伤就扯得钻心的疼,云蔲也顾不上跟他赌气,赶紧扶着他往外走,嘴里嘟囔着:“你归队吧,拄着拐杖回去当你的瘸子司令!”

年筱秋不禁觉得好笑,带着教训的口吻道:“军人死且不惧,何爱一肢!”

“呸呸呸!好不吉利!”云蔲瞪了他一眼,还要说话时已经走到了电话旁边,年筱秋拿起话筒只“喂”了一声,就马上甩开云蔲的手,尽管腿伤未愈,却也是双脚一碰,强忍伤痛站成标准的军姿:“安长官好!”

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云蔲眼见着年筱秋的脸色慢慢垮下来,最后完全没了精神,应了一声“是”,半天才缓缓挂断电话。

“怎么了?”云蔲关切地问。

年筱秋耸了耸肩:“安长官让我安心养伤。”其实安又柏的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如果擅自出院,就到军需上管补给去!安又柏这老狐狸真真是掐住了他的命门,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云蔲本想扶他回病房,但是看看他的神色,终于还是改口道:“早上的阳光很好,我扶你出去走走吧。”

两人慢慢走到医院外的小河边,年筱秋缓缓在草地上坐下,抓了一把石子闷闷不乐地往河水里扔。

“喂,给你这个。”云蔲撞了撞他的肩,年筱秋回头一看,竟然是一包香烟!他自从入了院就被管的死死的,身上的香烟被医生全部没收,连部下来看他也不许带烟进来,虽然年筱秋并不是老烟枪,但是这样一来反倒更像是猫抓心一样难受。

见年筱秋定定地看着自己,云蔲倒先不好意思了:“知道你心里烦,不过不许抽多了,就两根。”

年筱秋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顺势在草地上躺下,看着云蔲轻声道:“丫头,谢谢你。”不等云蔲说话,他又接着道:“看到你,我就想起来我妹妹,这个丫头跟我闹别扭,追着荣兴班捧那个叫‘小貂蝉’的戏子,这都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捧戏子?”云蔲不满地皱了皱眉,“如果她不是捧,而是喜欢呢?”

“这怎么可能?!”年筱秋不悦地丢掉手里的烟头坐起身来看着她,云蔲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我不喜欢你用这个‘捧’字,我以为,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迎合也不需要恩赐。”

初升的阳光投射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如同新生婴儿无邪的眼,云蔲长长的睫毛仿佛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一眨一眨竟似牵绕在他的心底。

沉默了很久,云蔲才下定决心将手从衣兜里取出来张开,掌心托着一枚臂章,正是疏散那天从警卫营长那里要来的,“津城警备司令部”几个字让她面色绯红,却依然抬头看着年筱秋的眼睛:“喜欢就是喜欢,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不能忘记你……”她那纯净如水的眸子里闪耀着圣洁的光芒:“我喜欢你,你愿意喜欢我吗?”

一周之后的傍晚,还是在这条小河边,云蔲坐在树下,年筱秋枕在她腿上,嘴角满含笑意地看着她的眼睛,云蔲被看得不好意思地转开脸去,年筱秋露齿一笑:“怎么不好意思了?那天说喜欢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

云蔲伸手就在他肩上狠拍了一掌:“你得意什么?”

“啊——我的伤还没好……”年筱秋夸张地嚷着,话音未落,远远就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伤还没好?那就继续养着吧。”

年筱秋一个激灵,马上跳起来立正敬礼:“安长官好!”

安又柏健步走来,看一眼满面飞红的云蔲,没好气地说:“什么时候了还在儿女情长!”

“报告长官,卑职这叫‘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年筱秋不假思索地答道,一边说一边示意云蔲回避。

云蔲刚走,年筱秋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扯什么歪理!离开军队才几天,连军纪都忘了?我本来还打算让你担任第九战区参谋长,现在看来,你还是好好醉着吧。”说罢转身欲走,年筱秋忙挺胸立正,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报告长官,卑职……不求美人恩,但求杀人剑!”

安又柏转身不露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给你三天时间交割清楚,然后马上去秦城找林应铭报到。”

“是!”

直到安又柏的座车远去,年筱秋都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如同一座巍峨的雕像,火红的夕阳透过树林,将一柱柱灿烂的金光辉映在他笔直的背影上,勾勒出一道充满英雄气概的光环。

云蔲站在他身后,半晌才开口:“准备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云蔲禁不住要落下泪来,她忙眨了眨眼微笑道:“我去帮你收拾行李。”说着转身便走,刚走出两步,就被年筱秋拉住手腕,深眸中透出令人心醉的温柔:“蔻蔻,我那天说错了,其实我并不愿意喜欢你。”

看着云蔲苍白的脸色,他柔声补上下半句:“我爱你,你愿意爱我吗?”云蔲再也忍不住了,一边任泪水在脸上肆虐,一边不停地点头。

耳边又传来年筱秋坚定的声音:“我以军人的荣誉起誓,终有一天,我会用一世繁华做聘礼。”

那人倚剑白云天,绝代风华,举世无双。

何必一世繁华?我只要你凯旋之时,还记得欠我双眉未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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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参谋长的CP到此圆满,虽然这个结局略悲桑,不过好在大结局乃们都知道了,脑补,嗯,脑补就好。。

还有,这个拍我实在不知道肿么写,亲们就当个普通言情看吧。。。顶锅盖匿了。。。

胖妞 发表于 2013-7-19 16:13

呵呵,我喜欢这种的感觉。

嘻嘻妞最好了使劲抱抱~其实这两个番外我都写的很忐忑啊,木有拍,而且剧情也很简单,不过作为一个固执的番外控,还是发上来啦谢谢妞的鼓励~~么么哒

彼年喵小夏 发表于 2013-7-22 23:19

蝴蝶 还是改成奏凯而归吧。。。凯旋而归有歧义

小喵果然是高中党!话说我看了半天,想了半天,突然发现这个用法的确有问题,据说专业说法叫做“语义重复”?我对不起我的高中老师TAT

小喵乃太棒了么么哒